◉ 第 103 章

2025-03-21 14:53:55

云善柔归宁, 原本该是大摆宴席,请宗亲邻里一起热闹一番的,因着她的心病,只自家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吃完饭, 云衡把两个儿子和女婿叫进了书房, 云夫人领着女眷和孩子们去花园散步。

二哥新得的儿子长得白白胖胖, 颇有他爹当年的神韵, 云善柔看得欢喜,不停逗弄着他, 二嫂见她喜欢,从奶娘怀里抱过孩子塞进她怀里:喜欢自己也生一个。

二嫂打趣她。

云善柔猝不及防怀里被塞了个软乎乎的奶娃娃, 手忙脚乱地抱好, 侄儿侄女们都渐渐长大了, 她有些年没抱这么小的孩子了,哪里都是软的,一时竟不知托哪里才好。

大嫂看得好笑, 指点了她几句, 这才笑着对二嫂说:妍儿小时候最是黏她, 也不知这个姑母使了什么手段?二嫂也捂嘴笑了: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两个也是这样, 天天吵着要找小姑母。

几个孩子本来乖巧地陪在云夫人身旁, 听了这话再呆不住,纷纷跑到云善柔身边,一人一片衣角拉住她, 将其他人都挤到了一旁去:姑母姑母, 园子里大昭妟树上今年住了好几窝小鸟……云夫人闻言训斥道:你们姑母已经嫁人了, 哪儿能像从前一样和你们上树掏鸟?孩子们听说她要回来, 攒了许多好玩的,好不容易盼望着盼望着,姑母回来了,却不能再和他们一起玩了吗?他们拽着她的衣角,一时不知所措。

云善柔慈爱地挨个儿摸摸他们的小脑袋,微微弯下腰,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只听她说:姑母确实不能和你们一起爬树了,但是,姑母可以和一起玩别的。

孩子们雀跃地欢呼一声,又活泛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他们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好吃的,淘到了什么新奇玩艺儿……云夫人眸色复杂地看着被孩子们围在正中的女儿,暗暗叹息,她那么喜欢孩子,偏偏……姑母,你不能爬树,是因为肚子里面也有宝宝了吗?大哥的小儿子晏哥儿仰着脸问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不停地瞧,说完,还说了句佐证自己猜测正确的话,婶婶怀弟弟的时候娘就不让我们闹她。

云善柔一愣,哑然失笑,将怀里的奶娃还给奶娘,拉着晏哥儿的手问:晏哥儿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晏哥儿想了想,稚声稚气地回答:姑母,我想要个妹妹。

为什么?娘说,妹妹会绣花,我想要个香囊,有了妹妹,我就可以让妹妹给我绣了香囊了。

这句话一出,引得大家一阵哄笑,云善柔笑够了,才认真地告诉他:香囊要晏哥儿的心上人送才行,妹妹不可以,晏哥儿可有喜欢的姑娘了?晏哥儿虽然似懂非懂,但他居然真的认真想了想,仰起脸笑着对她说:晏哥儿喜欢三姨母家的鹊姐儿。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大嫂更是眼泪都笑了出来,边揩眼泪边解释:还真是,每次回去晏哥儿都要找我三妹家的鹊姐儿。

几个大点儿的孩子用手指戳着脸笑他,边笑边跑:晏哥儿想媳妇儿喽!晏哥儿还听不出这是羞臊他的话,也笑呵呵地去追他们:哥哥等等我……因追得急,没留意脚下的一块石头,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云善柔想拉已经来不及,她急急扶起他:有没有磕到哪里?晏哥儿撇了撇嘴,想哭又忍了回去,将手举到她面前:手疼……又摇摇头,不疼,爹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云善柔轻轻托着他的手,胖乎乎的手掌边缘磨破了皮,渗了血,她用帕子小心地将上面沾着的土擦去,吹了吹,夸赞道:晏哥儿好棒,跟姑母回去上药好不好?晏哥儿点点头,一大一小往回走。

云夫人望着渐行渐远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若有所思,招招手让人将紫槿叫了回来,小声嘱咐了她几句。

紫槿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云夫人让她干什么,却仍是听话在等在门口,晚上等诸葛彧回房时在门外拦住他。

云夫人让奴婢告诉将军几句话,她将白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完,见将军的眸光亮了亮,还是不明所以。

诸葛彧推门进去,见云善柔已经盥洗完毕,正坐在床头看帐本,凑过去看了一眼,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句:听说今天晏哥儿摔了?小孩子摔摔打打很正常,我小时候比他还淘气,总是受伤。

云善柔从帐本上抬起眼,笑着说道。

你还帮他上药了?诸葛彧又问。

是啊,说到这儿,云善柔眼里满是自豪,又夸了他两句:他真的很勇敢,明明疼得厉害,却硬是说不疼,我小时候可不是,哭得恨不能把全家人都招来。

你是女孩儿嘛,诸葛彧脑中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居然有点儿期待,我们也生个女儿好不好?云善柔歪头打量着他,憋着笑:皇位呢?自从两人将此事说开,便再无禁忌,偶尔也会幻想一下有个孩子的情景。

让大哥和三弟生去。

诸葛彧从她手里将帐本抽出扔在桌子上,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在床上,自从她生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热了。

一晌贪欢,她累极睡去,诸葛或却靠在床头睡不着,手指在身上各处比划着,他该将哪处划破来让她心疼呢?第二日一早,云衡便将他叫了去,带着他出了门,直到临走前一天晚上,他们才回来,他始终没找到机会在自己身上划刀子。

诸葛彧一脸风尘仆仆,云善柔亲自拧了帕子帮他擦脸,埋怨着:爹也真是的,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让你在家歇两天。

我们明天就要动身去三合镇了,今天才放你回来。

她接着替他擦手。

她抱怨的时候微微撅起嘴,他忍不住轻啄一口,被她嗔了一眼:正经些。

娘子面前如何君子端方?诸葛彧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没一会儿,她手中的帕子掉进了盆里,溅了满地的水。

云衡接到圣旨时,他们已经出发了三、四日,他自然知道皇帝召他进京的原因,因此早早便带着诸葛彧将护卫即是戍云军的事情坐实了,即便皇帝心中再怀疑,也找不出任何证据。

时隔一年,他让老大在家中坐镇,自己则带着夫人又上京去了。

初冬时节,出了南江一路往东,枝叶渐渐凋零,天气也越来越冷,他们再不能在外面住幄帐。

这天晚上,云善柔正在幄帐里喝药,忽听见外面青锋焦急的声音:夫人,将军受伤了!她的嘴里正含着一口药,听到这话呛了一下,咳了半天。

怎么回事?她掀帘而出。

天寒了,将军说要打些野味给夫人补补身子,不小心中了猎户设下的陷阱,腿中箭了。

青锋说着事前编好的说辞,想到将军让自己朝他的腿射上一箭,登时觉得自己的小腿都钻心得疼。

快去请纪大夫。

卢大夫已经回了南星门,这次出门,云家便派了另一位医术精湛的纪大夫随行。

诸葛彧被侍卫扶着进了幄帐,见她急得红了眼眶,心里一阵内疚。

只是皮外伤,你莫担心。

云善柔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角,裤腿上沾着鲜血,可见伤得不轻,哪里只是皮外伤。

果不其然,他的小腿上一块皮肉都翻了出来,血正汩汩往外流,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这么严重,我怎么能不担心?她想用帕子帮他摁住,又怕弄疼了他,一时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冲站在一帝的紫槿喊道:去看看纪大夫怎么还没到?纪大夫拎着药箱正好走到帐外,闻言急急掀帘进来,仔细检查了伤势,安抚她道:夫人放心,箭上无毒。

云善柔仍是不放心,抹着眼泪:这血一直流可怎么好?纪大夫从药箱中拿出治疗外伤的药及一应处理这种伤口要用的东西,对站在一旁的青锋说道:给我一瓶烈酒。

青锋知道他要消毒用,早就准备好了,将酒拔了塞子递给他。

纪大夫接过来,抬眼看了诸葛彧一眼,说了句:将军忍着些。

云善柔从来没见过这么粗暴的消毒方法,紧紧攥住诸葛彧的手,诸葛彧反而过来安慰她:没事的,以前受伤都是这样,说着,将她的头掰过来搂到怀里,不让她看。

云善柔只觉得他的身子僵了一下,猜测着可能是消过毒了,想转过头去,却被他摁着不能动,只到纪大夫说了声好了,才松开了她。

纪大夫交待了些注意事项,便出去煎药,紫槿跟了出去,幄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

我哪里就那般娇弱,一冷就要进补?云善柔扶着他躺下,眼圈儿红红的。

诸葛彧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忽然一声长叹,将她拽倒在自己身上,她趴在他胸前,听到他笃定的声音传来:你终于好了,你不怕血了。

云善柔一怔,刚才只顾着着急,竟不觉得害怕窒息,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趴在他胸口呜呜哭了起来。

噩梦总算过去了,一切都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