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江寒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孩子,一个是那天在酒楼的女孩,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
他们是我新收的徒弟, 她叫赵月, 他叫江澜。
她一一介绍道。
江澜?云善柔挑眉。
江寒明白她的疑惑, 解释道:他是我在路上捡的, 从小被老乞丐收养,老乞丐死了, 一个人在路边乞讨,便让他跟我姓了。
江澜打小看人眼色, 此刻见了云善柔, 见她与师傅是至交, 忙跪下磕头:拜见云姑娘,我叫江澜,赵月是我的师姐。
一句话交待清楚了所有的关系, 显然十分机灵, 反观赵月, 从小家教良好,只是端庄行了个礼, 便站到了一旁。
起来吧。
云善柔受了他的大礼, 拉江寒坐到自己身边说话,他们两个便恭敬地站在江寒身后。
她看了他们一眼,对一旁的紫槿道:你将他们领到江姑娘的院子, 收拾出两个房间安顿好。
紫槿知道主子与江姑娘有话要说, 便领着两个孩子下去, 云善柔看着他们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后, 才转过头来。
赵月是赵家遗孤,她跟我学艺是为了重振家门。
江寒知道她要问什么,率先开了口,至于江澜,我会好好教导,不让他走歪路。
难得她有了重新振作的勇气,云善柔不想打击她,只问道:你打算靠什么养活他们两个?来的路上我想过了,南江富庶,需要保镖的一定不少。
江寒一个人时靠着以前的积蓄还能活,眼下忽然多了两张嘴吃饭,她本就不多的积蓄眼看着就要见底了,可她除了一身功夫,毫无所长。
云善柔暗暗叹了口气,她的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这么做并非长久之计。
昨天洪伯回乡扫墓回来和我说,他还是想开镖局,她看到江寒的眼睛一下亮了,便知道她心动了,云家旗下有不少票号,没少与镖局打交道,如果你也有这个想法们,便由云家牵头创办个镖局,也省得你们被人欺负。
好。
江寒连犹豫没有便应承下来。
云善柔又派人请了洪伯过来,和他商量此事,他一听便同意了。
我这趟回去,以前和我一起干的好几个镖师找到我,还想跟着我,我可以把他们都请过来。
他高兴地说。
只要他们愿意来,云家可以安顿他们家小,必不会亏待了他们。
云善柔承诺。
洪伯当即便站了起来:我这便去信让他们过来,不,我亲自回去一趟。
不急,洪伯,镖局你是做熟了的,咱们既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和人身镖都可接,但要先拟个章程出来。
洪伯没想到她对走镖也有研究,当即便与她讨论起来,直到日落西山还意犹未尽。
今天先到这里吧,洪伯,余下的事交给你与江寒,云家投入初始资金,每年留两成利给云家,其余的你们自行分配,如何?洪伯激动不已,他没想到云家会以入股的形式参与进来,他仍是镖局的主事人。
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要你专门为云家训练一支镖队,只听我一个人调遣。
云善柔话音一转,忽然道。
洪伯只愣了一下便明了,云家生意遍布天下,的确需要一支信得过的镖队,只有自己人才最可靠。
好!他郑重应下,云善柔于他不只有知遇之恩,还帮他大仇得报,他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镖局招兵买马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名字反而是最后才定下,因大家都是在三合镇相识相知,故取名三合镖局。
三合镖局开业那天,南江云家迎来了一对不素不客。
云善柔看着一身平民百姓装扮的芩礿公主,问她:他是谁?芩礿公主看了一眼身旁那个星眉朗目的男人,脸微微红了:他就是李瑞。
你们是怎么遇上的?你这一身又是怎么回事?此事说来话长……当天晚上,芩礿公主洗漱一新,终于重又换上了她穿惯的绫罗绸缎,将这一段时间的遭遇慢慢讲给她听。
自云善柔离京,她便开始计划着出逃,在翘翠的掩护下,她顺利逃出宫,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南江而来,却在路过熊埔岭时遇到了流寇,恰好李瑞奉旨进京路过此处,顺手将她救了,并一路护送她来了南江。
你们两个?孤男寡女?云善柔惊讶的捂嘴。
我们有婚约在身。
芩礿公主瞪她。
可你不是逃婚了?云善柔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我……芩礿公主语塞。
云善柔仔细打量着的神色:莫非……我没有。
我说什么了你就没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没有。
芩礿公主转身背对着她,云善柔却眼尖的发现,她的耳朵通红。
她心下了然,佯装不知,遗憾地说道:可惜了这么个俊俏的小郎君,明儿我就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让他想办法拒了这门亲事。
你敢?芩礿公主着急地拉住她。
云善柔揶揄地觑着她,只见她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我没有不喜欢……声若蚊蝇。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是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怎么会不喜欢他!芩礿公主向来直白大胆,此刻确认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再扭捏。
云善柔捂嘴偷笑:好,公主喜欢驸马。
我要回房绣嫁妆了,请问公主要不要也给驸马做点什么?云姐姐真的每天都在给二哥做衣衫吗?芩礿公主惊讶地问。
是啊,云善柔答道,每天巡视完铺子,她真就乖乖在家亲手绣嫁妆。
云姐姐,京城传言说你的女红……云善柔瞟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
我好歹也曾得名师指点,绣工比那些绣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做几件贴身衣服还是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
芩礿公主顿时又佩服地望着她。
嗯,的确如此,你一路舟车劳顿,早些休息吧。
云善柔转身走了出去,回到房里,看着塌上那套彻底废了的贴身衣衫,这已经第三套裁剪错的衣服了,看来于女红一事,她确实没什么天分。
她走到桌前,桌上放着三幅画,每隔几天,诸葛彧便让人送来一幅他亲手所绘的她的肖像,都是些不经意的瞬间,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吃松子时像只贪吃的小松鼠。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他题的字,他的字遒劲有力,一点儿不像他的画温柔多情,他怎么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啊!时光匆匆,转眼到了南江盛大的采梅日。
相传天上的神女洛桑下凡时看上了风度翩翩却身子孱弱的沧浪太子,两人日日私会,转眼到了寒冬,沧浪太子受不得冷,神女洛桑便在东起山脚下划了一汪不冻湖,又因沧浪太子性喜爱梅,便在湖周围种满了梅树,每到冬日,两人便会在此相会。
后世便将不冻湖出现的日定为采梅日,每到这日,单身的男女便会相约来此,祈求一世的美好姻缘。
这段日子芩礿公主与李瑞两人游遍南江的山水,早早就期盼着采梅日,为此提前半月就让云家铺子里的裁缝过来做了一套粉白折枝梅花织金滚边衣衫,就为了在这一日穿。
云姐姐,你就穿这件啊?她看着云善柔身上那件天青色银丝缎面衣裙摇了摇头,太素了。
你有李瑞,我穿给谁看?云善柔逗她。
芩礿公主俏脸上飞过一朵红云,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不换就不换,打趣我做甚。
门外,紫槿拿着一件绯红色大氅替云善柔披上,笑着对芩礿公主道:公主,李公子等了许久了。
芩礿公主呀了一声跑了出去,只见李瑞牵着马站在马车旁,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跑到门口停住脚步,整整衣衫端端正正地走到他面前,仰起脸问:你不与我们一道坐马车吗?李瑞从小习武,耳力惊人,早就听到她跑了出来,走到自己面前时却佯装着一副端方仪态,唇角轻勾:我就是车外陪着你。
芩礿公主失望地轻轻哦了一声,望着他越来越俊朗的面容,比之小时候,轮廓更加深刻明晰。
一会儿会有许多漂亮姑娘,如果她们扔荷包给你,你不要接。
采梅日最重大的活动便是未婚女子可以将荷包扔到心仪男子身上,如果男子亦心仪女子,便接下荷包,两人同游,至此定下婚约,第二日可遣媒人上门提亲。
我连暗器都躲得过,何况区区一个荷包!李瑞说这话时连眼睛里都是笑意,芩礿公主便想到了他抱着她躲梅花镖时的潇洒身姿,耳根热意上涌,很快,脸又红了。
李瑞低头望着她,她今天这身衣衫特别漂亮,鲜妍的红梅趁得她的脸越发娇艳。
年幼时便觉得她玉雪可爱,只是经不得逗,一逗弄便哭着去告状,为此他没少挨揍,没想到长大了仍经不得逗,一逗便脸红,看得他心猿意马,想到她马上就是他的妻,他更想逗弄她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最高9度,下着小雨,最适合码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