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叔叔在外边儿玩了一圈回来的时候, 带了挺多东西,塞满了一个新买的大号旅行箱。
初一和晏航一块儿蹲在旅行箱跟前儿看着。
都是礼物?晏航问。
也不全是礼物,有些是买回来也不知道干嘛的。
晏叔叔说。
你是不是觉得你遗产挺多的得赶紧用啊,晏航看着他, 出于对我的打击报复,不打算给我留点儿了?咱们这么多年在外头,从来也没往回走过,晏叔叔说, 我体会一下这个往回带东西的感觉。
体会到了吗?晏航问,感觉怎么样?累死了,晏叔叔指着这个行李箱,所有的行李架都搁不下它,搁过道上能把路堵死, 最后乘务员给我拎到下车门那儿放着。
初一笑了半天,对于出门永远没什么行李的晏叔叔和晏航来说, 这应该是从来没体会过的。
其实他也没体会过。
他就出了一趟远门儿, 从家里到这儿, 而且因为根本没东西可带, 他的行李也只有一点儿。
晏航用手指弹了弹行李箱:打开看看呗, 带什么回来了?看看呗。
初一也学着他往行李箱上弹了一下。
来,让你们看看,老爸也蹲了下来,把行李箱放倒,打开了盖子, 你俩怪可怜的,都没体会过家里有人回来给带东西的感觉吧?没有,晏航看了初一一眼,你有吧,你小姨还给你带东西呢。
不太,一样,初一笑了笑,我小姨都把,把我叫,出去偷偷给,来看,看我的时候带,东西感觉也,不一样了。
那来感受一下吧。
晏航搓了搓手。
仨大老爷们儿一块儿围着个行李箱蹲着,等着看里头的东西,这场面其实挺傻的,但是晏航却顾不上吐槽自己,就觉得有意思,甚至还有些激动。
这种激动,对于他和初一来说,晚到了得有十多年,对于很多人来说,有记忆起就应该有这样的场面了吧。
这个,老爸打开盖子之后拿出来的第一件东西是个袋子,给初一买的衣服。
啊!谢!谢晏叔,叔,初一兴奋地接了过来,立马就拆开了,是T,T,T,T恤啊!大小应该差不多,我按晏航的号买的,老爸说,你俩差不多现在。
是,初一点头,他不,不长个儿了。
滚。
晏航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盯着箱子,还有呢?这个是给你的。
老爸又拿了个袋子出来,也是件T恤。
我看看,是什……晏航接过来的时候有些激动地把袋子拆开,然后愣了愣,跟初一的一样啊?情侣装嘛。
老爸说。
……这样的情侣装是不是有点儿浪费啊?晏航看着他,我俩衣服混着穿,现在相当于一人两件一样的衣服。
让你俩情侣装是一块儿穿,谁让你们轮着穿了,老爸说,你智商让初一传染了吗。
没,初一还是兴奋地拿着他那件T恤,智商是遗,遗传的。
晏航笑出了声,坐到地上一通乐。
老爸叹了口气,继续从箱子里往外掏东西:这个是初一的。
我还有?初一很吃惊地接了过来,是条运动裤,啊,啊,啊,啊……啊什么啊个没完了,晏航拍了他一下,至于这么激动吗?迪。
初一说。
……还有我的吗?晏航转头看着老爸。
有。
老爸点头。
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同样的袋子的时候,晏航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就说你是不是给我俩一样的衣服买了一套?三套。
老爸伸出三根手指,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我自己才买了一套。
一样的吗?初一问。
谁跟你们穿一样的,老爸说,我穿童装。
真可爱。
初一点点头。
继续。
晏航笑着指指箱子。
老爸也不知道是真没有给人买东西的经验,还是永远就这么没正经,他和初一各获得了三套双胞胎效果的一模一样连码子都没有区别的衣服,一人五双袜子,确切说是一模一样的十双袜子分开两份包装,还有一人一双同样码的黑社会款人字拖。
怎么样?老爸看着他俩问。
喜欢。
初一盘腿儿坐地上一个劲儿点头。
晏航一直在乐,就没停下过。
还有呢,老爸说,还看吗?来。
晏航边乐边说。
接下去上场的,就不是哥俩好礼物了,老爸说,是不一样的。
初一很有兴趣地盯着。
这个是初一的。
老爸拿出了个盒子。
剃须刀!初一说。
对,老爸说,大小伙子了,用个好的。
初一低头一通拆,乐得合不拢嘴,晏航感觉这狗真的很好打发,收到什么都笑得找不见眼睛。
我没有?他问了一句,想起来老爸说现在上场的是不同的了。
没有。
老爸回答。
我没胡子啊?晏航问。
我看你用的那个挺高级的了,老爸说,用不着买新的。
那他也用我的那个呢!晏航指着初一。
我又不知道,老爸冲初一勾了勾手指,还给我,我正好拿去送崔逸,我忘给他买东西了。
初一愣了愣,迅速把剃须刀放到了自己身后:不。
晏航跟老爸同时暴发出笑声,他揉了揉初一的脑袋:哎,说得好,不!老爸给晏航买了个新的耳机,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他的耳机用了很多年了,虽然是个好货,但也多少有点儿旧了。
你还用的是以前那个吧?老爸问。
嗯,晏航笑了笑,一直用着也没想到要换。
这个好,试听的时候一耳朵,老爸说,煲都还没煲呢就很震撼了。
一会儿我试试。
晏航笑着点头。
接下去就没你俩了的,老爸从箱子里又拿出个盒子,拆开了,看看,多漂亮。
是个长条的玻璃花瓶。
按花瓶来说,它非常漂亮,老爸的审美一向没问题,但是大老远的出去玩一圈,回来的时候扛个花瓶,这就让人觉得非常神奇了。
但也有可能只有晏航觉得神奇,因为初一表示非常惊喜。
可以放,放在给你租,租的那个屋里,初一说,正好合适。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爸点头。
还有什么?晏航往箱子里看了看,差不多见底了,我的生日礼物呢?你今天生日吗?老爸看着他。
三天之后。
晏航回答。
那就三天之后再看,刚那一堆还不够你过瘾的吗?老爸说。
……行吧。
晏航笑笑。
箱子里还有些东西,都是老爸随手买的,一个花瓶,几个挂墙的盘子,还有帽子,造型奇特看了绝对睡不着觉的恐怖版小夜灯……还有一个小首饰盒。
这个老爸没向他俩展示,但晏航看得出来是个戒指盒子,他趁着老爸让初一试衣服的时候悄悄摸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是空的。
大概是把这个戒指和之前的那些小玩意儿放在一起了。
盒子还带了回来。
晏航笑了笑,对于老爸来说,野驴应该是他下辈子都会记得的人。
老爸扔下一堆神奇的礼物之后,把衣服收拾到箱子里,搬进了新租的那套房子。
居住环境一直不是老爸租房考虑的内容,但毕竟这是得住上挺长时间的地方,他儿子也不可能几年内就给他买房子,所以他还是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挺好的,老爸点点头,这房子光照好,出来进去也方便。
门口可以种点儿东西,晏航说,初一问了,不能刨地,但是可以搁花盆。
种点儿什么……老爸看着门口的两平米空地,搭个小架子,然后把崔逸的花搬点儿过来吧。
你能不能对你唯一的朋友善良一点儿啊,晏航说,他那点儿花伺候得多不容易。
我又不会弄死他的花,他帮我养儿子,我帮他养花,多么公平。
老爸说,就这么决定了。
……哦。
晏航点点头。
老爸回来之后就没再出门,吃喝都上晏航这儿来。
上班下班,路过老爸门口的时候叫一声,老爸立马出来跟他回去吃饭,晏航觉得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奇妙的踏实的感觉。
工作目前来说也还挺顺利,本来他以为老大会让他去后厨先试试,毕竟前厅要是出了错,客人直接一眼就能看到,但老大让他留在了前厅。
毕竟形象好,搁后厨浪费了。
这是老大的理由。
他的工作是在前厅帮助客人做西餐,有时候是客人点了他做,有时候是协助客人自己做,但是这样的形式,在晚上七点准时结束,别的时间里客人点餐都是后厨做,而他七点之后就能下班了。
生活就像是随着老爸回来而走上了踏实的重复之中。
唯一让他有些无语的就是生日的时候他得做饭。
我们直接过去就能有座儿吗?晏叔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头看着初一,不是说他们一共就三个这种台子,还得预订么?初一点了点头:嗯,特别火,火爆,一座难求,都得排,排……先别急着帮他吹牛,晏叔叔打断他,我们没订座儿呢。
晏航给留,留了。
初一笑了笑。
你说我要点个大酱吐司或者红烧肉沙拉什么的,崔逸边看导航边说了一句,晏大厨能给我做出来吗?挺大个,人了,初一说,欺负小,小孩儿。
崔逸啧了一声:初一你这个厚脸皮是跟晏航学的吗?是。
初一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快到餐厅的时候,初一拿出了手机,上了小天哥哥的号,发了条微博。
崔逸把车在餐厅的停车位上停好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我要直,直播了。
崔逸和晏叔叔同时坐直了,一个看着后视镜,一个把遮阳板的镜子翻了下来,初一没忍住笑了起来:不一定能,能拍到你们。
下车。
崔逸打开车门下了车。
想拍也不让你拍。
晏叔叔也下了车。
初一一边下车一边用小天哥哥的号进了直播间。
有人吗?他把镜头对着地面。
-有-有有有有-有的呀小狗-狗哥-狗哥好-摄像麻烦把镜头转一下对着自己或者抬起来对着刑天谢谢今天是小,小天哥哥生,生日,初一跟在晏叔叔和崔逸身后往餐厅走,又老一岁,可以叫老,老天哥哥了。
-老天爷-别这样,我比小天哥哥大好几岁-我儿子都快跟他一样大了。
-现在是开始比老吗初一抬头看了一眼,晏航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冲他们晃了晃手:给你们留好桌了。
初一愣了愣,晏航今天穿的这身餐厅的制服,是他见过的晏航穿过的制服里最好看的,特别像个有钱人家里的大总管。
……大总管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反正就是好看。
其实就是套西服,黑色的,晏航身材修长,穿上就特别养眼。
今天小天哥哥很帅。
他小声说。
-???不结巴了-没结巴-居然被帅得说话都利索了!!-。
我一直以为应该是帅得说话都结巴了呢干嘛呢?晏航看了他一眼。
直播,他说,要口,口罩吗?不用,晏航笑了笑,走,进去。
餐厅里人挺多的,除了三张定制西餐的台子,还有不少卡座,都差不多坐满了,旁边的客人也都会看着定制台子这边。
初一坐下之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大会让晏航留在前厅。
做菜做得好,做菜的动作也非常帅,而且人还特别帅,这样的厨师上哪儿找啊。
欢迎光临,晏航站在台子旁边,手往台面上一撑,看着他们几个,感谢你们在我生日的时候过来让我给你们做饭。
不客气。
晏叔叔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崔逸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叔叔吗-啊好紧张,似乎有长辈在啊-跟着坐直了身体-我们要见家长了吗-叔叔好-大叔叔好,二叔叔好初一托着下巴,看着晏航,把手机往上慢慢抬,从晏航的腿一直拍到他的脸,然后停下。
屏幕上小姐姐们开始疯狂刷屏,初一几乎已经看不到晏航的脸了,也快要不认识啊和帅字了。
感觉手机都有些扛不住。
可以做个大酱吐司吗?晏叔叔问了一句。
屏幕上好容易才刚刚缓过劲来的小姐姐们顿时又把屏幕给哈哈满了。
可以啊,晏航说,我做了你吃不吃?他吃。
晏叔叔指了指崔逸。
初一笑了起来,手都有点儿抖。
我想吃奶酪把饼盖满的披萨,崔逸说,放培根和黑椒,别的都不要,重要的是奶酪要多,盖满……我一直想这么吃,但是哪个店也不给这么做。
你早说啊,晏航笑了,我在家就能给你做了。
-我也想这么吃-饿了-天哪我也一直想只吃奶酪不吃别的好,崔叔的全奶酪披萨,晏航转头看着晏叔叔,你的大酱吐司?烤馒头片儿,晏叔叔说,配猪排,行吗?……行。
晏航点头,然后往初一这边看了过来。
初一看着镜头里晏航的目光扫过来时,感觉自己跟屏幕上的小姐姐们一样,顿时觉得心跳都抢拍子了。
-我的天这一眼要真是看我,我估计站不住了-是我-你们有点出息啊,勇敢地站起来,小天哥哥就是在看我!!!!们的狗哥!-狗哥还好吗-应该还好,手还很稳没有抖-毕竟有大叔叔和二叔叔在-请大家端庄一些,给两位叔叔留个好印象-两位叔叔根本不会看我们好吗-所以。
-我要炸了啊太帅了啊我喜欢小天哥哥的眼神啊啊啊啊啊!!!!!你想吃什么?晏航看着初一勾了勾嘴角。
-吃你-你-当然是你-矜持!-狗哥要吃小天初一差点儿让小姐姐们带得脱口而出一句吃你了,咬了咬牙才刹住:小,小狗吐司。
什么?晏航看着他。
小狗吐司。
初一说。
-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狗的专属吐司-我要去下单一个吸氧机-我撞桌子自我人工呼吸吧,毕竟穷晏航的眼睛的确很好看,初一看得有些出神。
其实他挺长时间没有这么看过晏航了,每天忙着上班下班,觉得生活特别充实,跟晏航每天晚上一块儿窝着吐槽一会儿电视剧,或者是他看电视,晏航玩游戏。
生活过很单调也很暖。
偶尔像现在这样突然面对面用另一种心态抬眼看着晏航的时候,他又会猛地心里一阵激动。
无论多长时间,无论有多熟悉,无论相处得有多无聊,晏航在他心里依然会带起里三层外三层激动的鸡皮疙瘩。
直播是什么时候退出的,初一弄不清了,反正晏航开始做小狗吐司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脸冲下放在桌上挺长时间了。
真是对不起小姐姐们啊。
你这个小狗吐司就是用吐司摆个狗啊?晏叔叔说。
不然呢?晏航叹了口气,我就给他捏过一个狗头面包,我哪知道小狗吐司是个什么鬼。
小狗吐丝是蜘蛛精。
崔逸说。
初一笑了好一会儿:小狗吐,吐司就是小,小狗吃的吐司,小狗吃,吃了就叫小,狗吐司。
你现在也是个大型犬了。
晏叔叔说。
听到晏叔叔的声音时,初一才猛地回过神,呛了一口,偏开头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
一半是咳的,一半是感觉自己有点儿丢人。
他大概是有什么眼疾了,只看得到对面的晏航,两边的晏叔叔和崔逸他完全没看见,想想自己满脑子想着晏航,再装个可爱说的那句话,顿时都想钻到桌子下边儿去。
晏航拿了奶油和冰淇淋混和浇在了吐司上,再把盘子推到了初一面前:吃吧小狗。
初一先拍了张照片,然后抓过叉子埋头苦吃起来。
晏航有点儿想笑,估计是回过神来了,这会儿就算没东西吃,初一这个脑袋也抬不起来。
你也弄点儿吃的啊。
老爸边吃边说。
我上着班呢,晏航说,怎么吃。
……这么可怜?老爸看了他一眼,那平时也这样吗?你做好了,看着别人吃?做好了我就走开了,晏航说,今天我是没办法才站在这儿看你们吃。
你现在可以走开,崔逸说,没事儿。
叔,晏航看着他,我在等我的生日礼物呢。
哦对了,崔逸赶紧摸了摸兜,差点儿忘了。
他把一个红包放到了晏航面前:生日快乐。
谢谢崔叔。
晏航拿起这个简单粗暴的红包放进了兜里。
来,老爸的手也伸进了兜里,这回的生日礼物绝对正常。
晏航看着他,他手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首饰盒,递了过来。
这就是那天在行李箱里看到的首饰盒,当时是空的,晏航接过来:这不是……偷看没看着吧?老爸说,在下面那层呢。
晏航看了老爸一眼:你长了多少眼睛啊?俩。
老爸啧了一声,你是我带大的,想什么看什么干了什么,我全知道。
晏航笑了笑,打开了盒子。
盒子依旧是空的,他按老爸的指示把中间的小隔板拿了起来,下面是条带黑绳的银色吊坠。
看上去很普通,但晏航拿起来的时候,看出来吊坠上是两根勾在一起的手指,跟小时候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手势一样。
他看着老爸。
我做的。
老爸说。
你做的?晏航非常怀疑,你要说是初一做的我还能信,你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我找了个老师傅给定制的,我画了图,还敲了两下,老爸说,所以是我做的。
晏航笑了起来,看着手里的吊坠:有什么含义吗?没有,老爸说,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嗯。
晏航点点头,往初一那边看了看。
初一突然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包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干嘛?晏航问,要走啊?出,出来一下吧,初一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外面送,送你礼物。
哎哟,崔逸笑了,看着老爸,咱俩应该出去啊。
就不出,老爸说,让他俩出去。
走吧。
晏航笑了笑。
初一拎着包在前头,走出了餐厅,晏航跟同事交待了一句,也跟了出去。
一直走到拐角,初一才停了下来,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指了指旁边一个假山喷泉:那儿。
晏航又跟着他走过去,看着他在喷泉旁边的草地上蹲下。
干嘛在这儿?晏航问。
环境好。
初一指了指周围,有山有,水有草,草地。
行吧,晏航也蹲下,挨着他,我看看是什么礼物要这么好的环境才能看。
我自,自己做的,初一小心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鞋盒大小的盒子,做得不,不太好。
没事儿,做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晏航说。
咱俩想买,买房可能不,太容易,初一把盒子放在草地上,一边拆着上面的包装纸,一边小声说,估计得好,多年,所以……初一把包装纸揭开了。
晏航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房子的模型,从上面和侧面能看到屋里的各种摆设,桌椅,柜子,床,沙发,甚至在茶几上还有小花瓶。
三室两,两厅,初一指着模型,卧室,书房,客房,家具我做,做得不好,柜子门打,不开。
晏航没说话,定定地看着模型。
小装,饰不是我做的,是买的,初一说,好多啊我都挑,挑花眼了,也不知道你喜,喜欢什么风,风格。
嗯。
晏航应了一声,感觉嗓子眼儿有些发紧。
在买得起房之,之前,初一偏过头看着他,就先用这个过,过瘾吧?你有喜,喜欢的告,诉我,我就加进去。
嗯。
晏航点点头。
想要扩大也,也可以加。
初一说。
我觉得这样就够大了,晏航说,卧室里能加个小沙发吗?可以,初一笑着说,沙发我会,会做。
厨房差个烟机。
晏航说。
哦对,初一看了看,我忘了……初一,晏航用手指在他下巴上轻轻戳了一下,谢谢。
生日快乐。
初一说。
有你就很快乐。
晏航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正文完)作者有话要说: 就在最平常的状态里结束正文吧⊙▽⊙。
爱你们。
明天开始更新番外哈o(≧口≦)o。
感谢陪我几个月的小金鱼们,么么哒o(≧口≦)o。
------------106|番外1今天是初一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天, 妈妈说以后就不再上幼儿园了,要上小学了。
初一对小学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有点儿害怕。
每次抢他东西的,都是隔壁楼的小学生。
对于初一来说, 小学生都是恶霸。
他们都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并且带着身为小学生的优越感,看到他的时候会很不屑地拿眼角瞅一眼:幼儿园的啊。
虽然自己马上也是个小学生了, 初一却并没有觉得自己能获得小学生的能量,也不觉得自己能跟隔壁楼的小学生抗衡。
初一,今天是你姥姥还是你妈妈来接你啊?小果老师走到边儿上问了一句。
不,不,不知道。
初一很小声地回答。
他在幼儿园门口已经蹲了很长时间了, 他们苹果班的小朋友差不多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和另外两个爸爸妈妈有事要晚些来的小朋友。
结巴!一个叫小义的小朋友跑出来冲他喊了一声, 又转身跑回了教室里。
不许这样说小朋友!小果老师进去叫住了小义, 老师有没有说过不许这样?很没有礼貌!他就是结巴!我又没说错!小义很不服气, 小时候是结巴, 长大也是结巴, 以后都是结巴!小果老师还在教育小义,初一没有听他们说什么,拿了片小树叶低头在地上来回扫着。
有只小蚂蚁从他面前爬过,他把树叶伸过去,小蚂蚁爬到了树叶上, 他站起来小心地走到旁边的花圃旁边把树叶放到了土上。
小蚂蚁有没有成功地下去,他没有来得及看清,因为刚才叫他结巴的小朋友突然从他身后跑过,对着他后背推了一把,他没站稳,直接扑进了花圃里。
妈妈!小义推完他又继续往前边跑边喊。
哎,怎么能这样跟小朋友玩呢,小义的妈妈说,不可以随便推小朋友哦……来,跟小果老师说再见。
小果老师再见。
小义冲跟出来的小果老师摆了摆手,跟着妈妈走了。
初一从花圃里挣扎着退出来的时候,小果老师才看到了他。
你怎么到那儿去了?小果老师叹了口气,蹲下拍着他的裤子,看看这土,一会儿你姥姥来接你,又得骂了。
初一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的裤子,顿时有些害怕。
小果老师走开之后,他悄悄走到水池旁边,拧开了水龙头,伸手接了水在自己膝盖上擦着。
黄泥很难洗掉,姥姥终于到幼儿园来接他的时候,他裤腿儿上被洗湿了的黄泥已经渗开了一大片。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姥姥一看就怒了,过来对着他脑袋一巴掌拍了过来,不知道干了拍掉再洗啊!初一姥姥!小果老师跑了过来,怎么能这么打孩子!那我打你吗!姥姥瞪着小果老师,我孩子放你们这儿就给弄一身泥!洗得都湿了也没人管!我以为他洗手呢,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裤子洗湿了,小果老师说,我拿毛巾给擦半天了……初一很害怕,姥姥生气的时候特别让人害怕,姥姥已经在幼儿园里脱过一次衣服,警察来了她才穿上的,现在看她对小果老师瞪着眼睛的样子,初一非常担心她会把身上的褂子再给脱了。
他抓住了姥姥的手,把他往幼儿园门口拖过去。
干什么你!姥姥一甩手,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初一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孩子今天幼儿园毕业了!小糖老师从另一个教室跑了过来,初一姥姥你能不能让这孩子留点儿好的回忆啊!小果老师过来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四周变得很安静,初一能看到小糖老师和姥姥在争执,也能看到小果老师红着眼眶在跟他说话。
但是他听不清。
他的脑子里全是今天小朋友们表演节目的样子,唱歌跳舞,他在旁边拍手。
他也不想听清,什么也听不清就挺好的,不会害怕。
不过姥姥拎着他衣领往家走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再去想别的了,因为姥姥每骂一句,拎着他衣领的胳膊都要挥一下,他一路被抡得踉踉跄跄的,还得抱着他的书包。
要是能长高点儿就好了,姥姥就没办法拎着他衣领走路了。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里炒菜,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立马喊了一声:怎么这么长时间!你还嫌时间长呢?姥姥说,你再忘久点儿他明天也回不来!初一低头从姥姥腿边儿上挤进了厨房里,往洗菜池里看了看,青菜还没洗,于是踮起脚开始洗菜。
袖子也不知道挽一下!姥姥过来对着他甩了一巴掌,洗洗洗!脑浆子都冲没了还洗呢!初一迅速蹲下,抱住了脑袋。
姥姥在他身上哪儿顺手就往哪儿打。
挺疼的,不过初一觉得现在这样比姥姥在幼儿园跟老师吵架要舒服得多。
姥姥打了他几下出了气之后就回客厅看电视去了,初一继续踮着脚洗菜。
洗菜挺好玩的,可以玩水。
他特别喜欢看着水龙头里细细的水流滴在菜叶上,溅起来的水花,还有滴在手臂上的时候四溅开的水花。
以后你发财了自己买个游泳池玩去,别在这儿浪费我们穷人家的水,妈妈在旁边说,你多倒霉啊,投胎的时候瞎了眼,也没投个好人家。
初一没敢说话,也不敢往妈妈那边看,盯着菜叶子继续洗。
发财啊。
发财就是有很多钱。
一百块吗?还是一亿块?……他好像弄不清一百多还是一亿多。
不过没关系,有很多钱就是钱都花不完了,可以买很多好吃的……吃什么呢?初一一边洗菜叶一边想,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反正只要不是家里做的菜就可以了。
妈妈和姥姥做的菜都不好吃。
有很多钱的话,能不能去另外一个家,家里有一个人专门做很多好吃的。
他想吃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虽然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但是以后有钱了,应该就会知道了。
发财以后还可以去旅行。
去哪里旅行呢?初一把洗好的菜举起来,让水从菜叶里流出来,本来应该放在菜篮子里,但是菜篮子被姥姥生气的时候踩碎了,就只能举着了。
水顺着他的胳膊一直淌进了他衣服里。
有点儿冷。
吃完饭之后,初一出了家门。
幼儿园毕业了,他现在不用写作业,什么抄生字,做算术题,也不会因为写不出来而被骂了。
毕业真好。
初一隔着三级台阶开心地往下一蹦,跑出了楼道。
刚一出去,就碰上了楼上的一个叔叔,他赶紧低头贴到了墙边。
哟,初一啊,叔叔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吃吗?初一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块巧克力,因为他挺喜欢吃巧克力的,小姨给他买过,很好吃,可惜见不到小姨就没得吃。
他想起来自己喜欢吃巧克力就挺高兴的,以后有钱了可以买很多巧克力吃。
想吃吗?叔叔把巧克力往他面前递了递。
初一往墙角又缩了一点儿,他不喜欢这个叔叔。
楼里有很多邻居他都不喜欢,他们喜欢笑话他结巴。
你说句话,我就把这块给你。
叔叔说。
初一摇了摇头,嘴闭得很紧。
不想吃吗?叔叔笑着问,你家平时也不给你买零食吧?初一没出声,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鞋。
鞋尖上有一个洞,能看到袜子了。
这个洞本来没有这么大,今天他蹲在幼儿园等家里去人接他的时候抠了一下,就把洞抠大了,吓得他用手捂了很久。
别逗他了,邻居阿姨这时走进了过来,这孩子都快让他姥姥打傻了,还逗呢。
看着他俩的脚,看到他们走进楼道之后,立刻转身贴着墙根儿飞快地往外跑,跑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踢到了谁家扔在墙根的一袋垃圾,吓得他差点儿摔一跤。
一直跑到了河边,他才停了下来。
河边的路灯有些亮着,有些黑着,他顺着路走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旁边路灯黑了的石凳,坐到了上面。
没有人能看到他了,他这才觉得安全了。
姥姥不大喜欢他到处跑,说会碰上人贩子,把他抓走卖掉。
初一一直挺期待的。
期待一个人贩子出现,他肯定不跑,让人贩子抓到他,然后卖到别的地方,他就可以旅行了。
不过姥爷说人贩子会先把眼珠子挖掉,以防小孩子能看见路跑了。
初一想到这一点就又有些犹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如果看不见了,旅行就没有意思了啊。
但他也不是特别相信这个话,他晃了晃脚,人贩子是要抓小孩子去卖的,谁要买瞎孩子呢。
姥爷肯定是吓他的。
远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初一突然有些紧张,停止了晃脚,偏过头盯着那边的人影。
是人贩子吗?两个吗?会把自己抓走吗?直到那两个人边笑边闹地走近了,初一才看清那是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
高中啊。
就是特别高的中学。
比小学高很多,比幼儿园也高很多了。
初一从石凳上跳下来,转身跑到了身后的墙边,站在了一颗树后头,这种身后是墙,眼前是大树干的位置,让他觉得踏实。
他贴紧树干,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这两个高中生。
看上去他们很高兴,一直在笑。
初一很羡慕他们。
在初一看来,他们是大人了,虽然不像真正的大人那么大,但是看上去特别自由自在。
他知道小学之后是初中,然后才是高中。
他还知道小学有六个年级,要念六年,初中要念三年,六加三等于九,就是九年。
但是他不知道九年是多长时间,他只知道一天是多长时间,九年有很多很多很多天。
好像很长,像是一辈子。
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变成高中生了。
两个高中生走到了他面前,他赶紧把露出的那只眼睛也藏到了树后面。
然后看到了树干上有一个洞。
黑黑的。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
姥姥告诉他,所有的洞里都有手,能把他一把抓走,然后姥爷就说会被抠掉眼珠子。
每次初一被吓到的时候,他们都会哈哈大笑。
初一觉得他们说的应该不是真的,他们就是想笑。
跟那些邻居看到姥姥生气的时候就会笑一样。
初一很小心地伸出手,在树洞的边缘上摸了摸,摸到些粗糙的树皮。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洞里伸出手来,于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小指头伸进了洞里。
他觉得小指头是最没有用的,如果不小心被抓走了,他还可以写字和做事。
树洞里很安静,小手指也没有被抓走。
他又勾了勾小手指,还是没有被抓走。
喂?他往树洞旁边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你好呀。
树洞里没有声音,但是突然有风吹过,头顶的树叶一阵沙沙响,脚下的落叶也一起跟着风往前跑。
初一很紧张,但是坚持着没有把小指头收回来。
这可能是树洞在跟他说话。
我听,听到了,初一小声说,你跟,跟,跟……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用更低的声音说:我结,结巴,他们都,都,都不跟,我玩。
又一阵风吹过,初一感觉肩膀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他先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转过头,往肩膀上看了一眼,是一片叶子。
这让他非常惊喜,拿过叶子看了看,叶子还有一半是绿色的,很漂亮。
这是送,送给我,的吗?他趴到了洞口,冲里面说,谢谢你。
因为收到了礼物,初一觉得树洞不可怕了,他眨了眨眼睛,想看清里面的样子,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喂?他把脸扣在树洞上,我叫初,初一,大年初,一的一……的初,初一。
树洞没有跟他说话,但是他觉得树洞能听懂他说话,这里面肯定住了一个小精灵,所以才会送他一片叶子。
你是小,小,精灵吗?他问,你会魔,魔法吗?biu~biu~biu~变,变,变出一,片叶子来。
树洞挺大的,他觉得自己要是往前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把脑袋塞进去了,但是他没敢用力,他怕会拔不出来。
他上小班的时候,有一个小朋友把头塞进了幼儿园的一个栏杆里,来了救火车把栏杆拆掉才拿出来的,非常可怕。
小朋友哭得都喘不上气儿了。
他要是被卡住了,就不会哭,但是姥姥会打他,可能还会把他塞回去,然后全家一块儿笑话他……所以他不敢。
我们交,交朋友吧,初一继续说,你叫树,树洞吗?说完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叫初,初一,大年初,初,初一的一……的初……我刚才好,好像说,说过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树洞没有笑话他,他吸吸鼻子:你还,还有别,的朋,朋友吗?我没有啦,我只,只有你一,个朋,朋友。
以后我来,来找,找你玩,他轻声说,你要记,得我啊。
路的那头突然传来了爸爸的声音,很远地喊着他的名字:初一!初一!我要回,回家了,初一有些着急地拍了拍树干,明,明,明天找,你玩啊,再见。
初一不太喜欢放暑假,去幼儿园的时候至少可以看别的小朋友玩,放了暑假,他就只能每天在家里做事,扫地擦桌子还有洗碗,有时候跟姥姥去买菜,帮她拎篮子。
只能等吃完饭了,他才跑去河边,没有别人跟他玩,他跟树洞说话。
不过暑假过完,他变成小学生之后,又开始觉得还是暑假好,可以一个人呆着。
班里的同学有一多半他都认识,有些是邻居,有些是以前幼儿园一个班的。
刚去上了一天学,所有的同学就都知道他是结巴了,会一块儿过来逗他说话,他一开口,大家就笑得东倒西歪的,这让他有些沮丧。
大家还知道了他的姥姥生气的时候会在街上脱衣服骂人。
每次有同学过来说初一,听说你姥姥……的时候,他就拼命把头低头,一句话也不说。
特别想快点长大,有很多的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也不用说话的地方。
今天是教师节,早上起床去学校的时候,初一还看了一眼日历,他会看日历以后,每天都会看一眼日历。
看到日历要被翻过去了,他就会觉得很开心。
这个月过了一半了。
但是他高兴地走进教室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班里的同学,差不多每个人,桌子上都放着一朵花,或者一个小礼物。
你没有带教师节礼物吗?同桌看着他问,今天是教师节啊,应该给老师送一份心意!初一看着她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了,抱着书包。
心里特别慌张,特别害怕,所有的同学都带了小礼物,只有他没带。
我妈帮我系的蝴蝶结,前桌回过头跟他同桌晃了晃手里的花,漂亮吧。
初一低下头,妈妈并没有帮他准备教师节的礼物,可能妈妈不知道今天是教师节。
他很慌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一会儿就要上课,大家就都会把礼物拿给老师,就他没有……他急得有些想哭。
他拉开了自己的书包,在里面翻着,想看看有没有可以送给老师的礼物。
笔,橡皮擦,课本,作业本,没了。
他愣了很长时间,最后拿出了自己的作业本。
刚进教室的时候他看到有同学自己做了卡片,上面画了花,写了字。
他打开本子,急得手都有些哆嗦,努力地把笔捏紧,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行字。
老师我ai你。
初一。
然后把这页本子小心地撕了下来。
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跑了过去,把自己的小礼物送给了老师。
谢谢大家,老师一个一个收下礼物,挨个地摸着他们的头,谢谢大家,老师最喜欢你们啦。
初一紧张地跟在最后面,他看到有两个同学的礼物盒子很大,老师没有收,只说谢谢他们,让他们把礼物拿回家给爸爸妈妈。
初一看了看被自己紧紧捏在手里的那页纸,害怕老师也会不要他的礼物。
最后他鼓气勇气把纸递给老师的时候,腿都有些发抖了。
谢谢小初一。
老师摸了摸他的头,打开纸看了看,然后把纸和大家的礼物放在了一起。
初一猛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啊?姥姥看着他,你就自己写了个破纸片儿给你们老师啊?初一点了点头。
哎呦你可真逗死我了。
姥姥发出了一阵大笑,姥爷和妈妈也跟着笑了起来。
初一没有笑,他有些难过。
你那个破纸还好意思往外拿呢?妈妈一边磕瓜子一边笑得不行,你脑子可真好使。
你们老师没拿你那张破纸去擤鼻涕啊?姥姥笑着说。
没,初一咬咬嘴唇,老师说谢,谢,谢……还谢谢你啊?姥姥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哎呦谢谢你的破纸片儿啊!初一站在树洞前。
确定了四周都没有人之后,他才靠了过去,把脸抠在了树洞上,抱住了树干。
晚上好,呀,他小声说,我是初,初一,我来找,你玩了。
说完这句话,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眼泪流了出来。
今天我,我,我不,不怎么高,兴,他小声哭着,有点儿难,难过。
有风从他肩膀上轻轻吹过,他压着声音抽泣着:你是精,精灵吗?你是精,精,精灵好,不好?我想快,快点儿长,长大,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又偏开头抹了抹眼泪,再重新把脸扣回到树洞上,你帮我好,好吗?树洞没有说话。
初一也没有再说话,他抱着树干。
没有精灵吧。
但是树洞还是他的朋友,他跟树洞说完话就会开心。
也许真的有精灵呢。
那说不定他有一天就长大了。
然后去很远的地方,有很多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他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所有小初一的愿望都能实现,以后都能过上开心的生活。
------------107|番外2入冬以后街上的人就都跟冬眠了似的, 下午六点一过,就没几个人了。
路边的商店坚持到八点,就全关了,这种时候最让人觉得温暖踏实的就是饭店。
棉帘子一掀, 夹杂着菜香的温热空气,明亮的灯光,满耳的人声,还有喝得面色红润的一屋子人。
不过晏致远是从后厨掀的帘子, 相比之下,就是另一番景象,透着杂乱。
油腻的地面,堆放着的切好的菜,灶里窜出来的火苗和叼着烟炒菜的厨师, 还有满脸不耐烦的老板。
今儿怎么这么晚!老板走了过来。
晏致远给这家饭店后厨送调料什么的已经挺长时间了,跟老板混得还算熟, 老板脸上的不耐烦在走到他跟前儿之后稍微调整了一下, 变得没那么明显了。
路上车坏了, 晏致远递了根烟给他, 修了半天。
哎, 修就修吧,现在开车送货算不错了,老板拿了烟走到门边,就是一天修个十回八回的,没点儿技术这货还送不成了。
上月还琢磨要把这车卖了呢, 卖不掉我才一直开着,晏致远说,车要卖掉了,我这大冷天儿的还得蹬三轮给你送货过来。
都不易。
老板叹了口气,一脸深沉。
您这月账能按时结吧,欠着账的太多了,晏致远说,收不回来钱,我就拿不上工资,。
给你结,老板说,你也得赶紧催催别家啊,马上年关了,拿了钱好回家过年。
是得催。
晏致远点点头。
跟老板一块儿抽完一根烟,他裹好围巾离开了饭店。
回到车上之后,用了五分钟才重新把车给发动起来了。
这车的确是破得不行,一个车座全拆掉了的小面包,开的时候就一个壳儿,还晃得厉害,过个坎儿颠一下有种车要碎了的感觉。
四面漏风还没有暖气。
但这就算是很不错了,相比他之前得蹬三轮儿送货,骑自行车送货,甚至还有跑步送货的时候,这辆小面包在同等条件的工作里算得上是高配置了,关键是,这是配车。
晏致远裹紧军大衣,把车开了出去。
街上的人少,不光是天儿冷了,还因为马上年关了,不少人已经回了老家,再过几天,估计连人毛都看不着了。
得赶紧把自己的工资结出来,倒不是他要回家,而是生意挺不景气的,他怕老板回家跑了。
他是没家可回,过年自己给自己放一个月假,过完年再找个新工作就行。
也没准儿过完年不仅仅是新工作,还会有一个新的城市在等着他。
他看了看窗外,这个城市一眼看过去,刚刚有些眼熟,有很多地方,他去了,走了,最后连曾经住过的那条街什么模样都记不清。
这里他倒是能记住不少。
比如腊月二十四,他的车第八次坏在了路上。
他下车打开引擎盖看了半天也没找着毛病在哪儿,他又回到了车上,有点儿吃不消,手指头都冻麻了。
不过因为没了发动机那点儿热气儿,他坐在车里也没暖和到哪儿去。
这段路正好是城乡交界,出了送货的饭店那一片,眼下这儿连个开门的商店都没有,只有两边连灯都亮不全的几栋破楼,得过了这块儿,才能到他工作的那个批发市场。
他从兜里摸了块破电子表出来想看看时间,他车上还有货,得今天送完,离得到是不远,就是想着要扛着货走过去,就有点儿郁闷。
电子表没电了。
晏致远盯着一片空白的表盘看了一会儿,打开车窗把表扔了出去。
在摇上车窗的时候,他往后视镜上扫了一眼,看到了后面走过来了几个人。
都穿着皮猴儿带着个雷锋帽,脸上还有口罩。
晏致远弯了弯腰,从车座底下抽出了一根二根粗的钢条。
这种打扮在这种天气里并不少见,但这几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对于晏致远来说,实在是眼角扫一扫就能判断出来。
这几个人也许就是要找个地儿吃饭或者住宿,但他这辆坏在这儿还一看就拉着货的车,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个顺带手就能做了的活儿。
他啧了一声,大冷天儿的,还这么多麻烦。
几个人果然冲着车这边儿就过来了,还有两个人的手伸进了衣服里,像是在掏东西。
晏致远叹了口气,打开车门,拎着钢条跳下了车。
几个人大概是没想到这种天气里,一辆熄了火的车上还能蹦下个人来,顿时一块儿站住了,有些吃惊。
这货有主呢,晏致远拎着钢条走到了车后,跟他们几个面对面地站着,大冷天儿的,还是找地方喝点儿酒舒服,是不是。
对方四个人,个儿都不低,看着也挺壮,不过晏致远并不在意。
这样的人哪怕再来十个,只要他愿意动手,他就会动手。
至于会有什么后果,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考虑的只有要不要动手。
对面看着像是领头的那个,听了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口罩捂着脸也看不见表情,只能看到眼神里的凶狠。
这人扫了他一眼之后,抬腿就往小面包屁股上踹了一脚。
嘭的一声。
还挺响。
紧跟着他旁边的那人就扬起了手,手里有根看不清质量的棍子。
晏致远在他扬手把棍子抡向车门玻璃的同时,狠狠把手里的钢条往上一挥。
撞击声在寒风里传出去挺远的,接着就是断了的木棍从领头那位的脑袋上越过,飞了出去。
动手的事儿一旦开了头,就不能犹豫,谁愣神儿谁下风。
晏致远没犹豫,挡棍子时扬起的手直接往下一抡,砸在了手上还有半截儿棍子的这人腿上。
这人顿时嗷了一声,踉跄着弯腿抱住了自己的腿。
在领头的反应过来掏出刀往他脸上捅过来的时候,晏致远已经退开了一步,接着就是横着一甩,钢条抽在了这人肋条骨上。
他举着刀的胳膊软了下去。
这个开局晏致远很满意,要不是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他这两下能让这俩人立马站不起来。
算是老天爷拉偏架了。
接下去就是混战了,四个人的战斗力因为两个人受伤变成了三个,全扑上来的时候,晏致远觉得身上都发热了,抡着钢条就抽,也不管是什么部位,反正对方也没管。
本来在车上冻得挺难受的,这么活动一下,没几分钟就感觉身上暖了。
人一暖和,很多动作打起来就利索了,他除了要防着刀,棍子和砖块儿砸身上他都无所谓。
唯一让他有些郁闷的,就是对方并没有撤退的意思,就好像在这种隆冬寒夜里大家抱团跳个舞取暖似的,伤了肋条直不起腰的,伤了腿瘸着走的,都特别投入不肯撤退。
这种混战就怕时间长,人少的时间长了必然吃亏。
晏致远头上胳膊上都有伤了,脸上还能感觉得到有暖流,估计是血淌下来了,但是气温不够低,过了好一会儿才冻上。
几个人的目标已经不完全是车上的货了,司机没有走陪笑脸递烟求饶这一系列程序直接动手就弄伤两个,应该让他们非常愤怒,为了面子,今天不把谁干趴下了,这事儿过不去。
晏致远的确跟其他送货的伙计不一样,他没什么牵挂,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来处,也不知去处,这车货真丢了,他也不在意,扔了车直接走人就行。
他打这一架,只是因为他想打。
这一架要是打出个好歹来,甚至真把他这不知道是多长的人生打个完结,他也不太在意。
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让他有些遗憾,也许十九年,也许二十年,也有可能二十一年。
还好他没有强迫症。
混战不知道混了多久,三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晏致远感觉人数有些不对。
他一边对着人影抡钢条,一边抽空数了一下。
的确是人数突然变了。
本来加上他应该是五个人,这会儿怎么数都是六个。
在他反应过来人多了一个之后,混战的场面突然有了改变,不再是四个人围着他打了。
莫名其妙加入战局的这个人,抄着半块儿砖头,每一砖头抡的都是对面的。
晏致远没空问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他趁着这会儿助了个跑,蹦起来对着领头那人的后背一脚踹了过去。
别打了啊!旁边不知道哪个破楼里有人喊了一声,叫警察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警察,还是已经落了下风不得不走,总之在这人喊了一嗓子之后,几个人往旁边一条小路跑了过去。
街上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了风。
还有被踩成了黑泥的雪水里不知道谁不小心掉落的装备。
晏致远仔细在地上搜索了一下,捡起了一把弹簧|刀,试了试,还不错。
哎,身后有人出了声,都没句感谢?晏致远把刀收进了兜里,转头看了一眼,一个应该穿得挺时髦但这会儿已经打得时髦全无了的年轻人站在那儿,手里还拿着那半块砖头。
谢什么?他继续低头在地上看着。
我他妈刚要没帮你,那人走了过来,你就得让他们打死在这儿你信不信。
不信。
晏致远说。
……操?那人愣了,我刚就应该在边儿上看着!对啊,晏致远又在地上捡了包烟,看了看,拿了一根叼在嘴上,一边点烟一边看了那人一眼,还能给我鼓个掌。
要脸吗?那人瞪着他。
要啊,晏致远笑了笑,你有多的吗?操!那人把手里的砖往他脚底下狠狠一砸,转身走了。
酒还挺壮胆儿。
晏致远看着那人走路有些发晃的背影,看着挺文气的一个人,喝点儿酒也能拿块儿砖就见义勇为了。
他走到车门旁边,拿扔在车座上的围巾把自己包好了,准备再把后面的货扛出来,一转身,发现那人又走了回来。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那人指着他。
那你得谢谢我啊,开眼了吧。
晏致远笑了,打开后备箱,把一个小拖车拿出来放到了地上,打了一架身上暖和了不少,离最后一家要送货的饭店也没多远了,他打算把货拖过去。
那人指着他没说话,指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身走了。
赶紧回家吧,晏致远把货在拖车上码好,别在路上睡着了再冻死了。
去你妈的!那人一边走一边吼了一句。
去得着就好了,晏致远啧了一声。
一个人就这点儿好,什么去你妈的操|你大爷的日你奶奶的,全都骂不着。
去你妈的。
晏致远说。
离过年还有两天,老板带着老婆回老家了。
本来过年回老家也挺正常,但连货都没了就很不正常。
晏致远看着跟被人打劫了似的一地狼藉,感觉有些无语。
其实老板两口子人还不错,之前他没找着地方住,老板还让他在店里打地铺,知道他就自己一个人之后,老板娘还给他买了身上穿的这件军大衣,也给他涨过工资,虽然也就一顿饭的钱。
因为这些,他那天才会拎着跟钢条跟人干仗,就为了那两箱货不被抢走。
现在脑袋上的伤还贴着纱布呢,老板却拿了他两个半月的工资跑了。
他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什么样了。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厨房里还有些没带走的炊具和油盐酱醋,他看了看,拿一个电饭锅,再把窗户外头收漏了的一挂腊肠放到了锅里。
拿着锅往外走的时候,碰到了房东。
哎!房东指着他手里的锅,放下!这屋里的东西现在都归我了!他们欠你房租了?晏致远问。
房租倒是没欠……房东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让开,晏致远看着房东,他们欠我仨月工钱。
他的脸色应该不怎么好看,房东犹豫了一下,让到了一边,他拿着锅走了出去。
回过神儿来之后还是挺郁闷的,手头没多少钱了,就算他一个人没年可过,也撑不了几天,过年这会儿还不好找活儿干。
晏致远坐在自己屋里,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叹了一口气。
不过好歹还有个地方住,虽然取暖就靠个小炉子。
也不错了。
他站起来,往军大衣内袋里摸了摸,这一小叠钱,就是现在他的全部家当了。
他把衣服扣子扣好,出去吃一顿庆祝一下吧。
租房的这条街上,唯一还经营的就是前面的哥俩好了,老板是个大叔,手艺不错,菜的分量也足,他只要手头有钱,一星期起码得去吃个两三次的。
今天这就算手头有钱。
他掀开了哥俩好的棉帘子。
小晏来啦。
大叔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今天这么多人?晏致远看了看,店里本来也没多大,放了四五张桌子,这会儿每桌都有人。
没事儿,大叔指了指靠里的那张桌子,那个小伙子,估计快吃完了,你跟他拼个桌吧,他就一个人。
行吧。
晏致远点点头。
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这个人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俩都愣住了。
晏致远记人脸相当强,就这人头还没全抬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之前见义勇为还没捞着他一声谢谢的那位。
我操,这人看着他,又他妈是你?喝不少啊,晏致远坐到了他对面,看了看桌上的酒瓶,喝完了是不是又上街抡砖头去啊?我跟你说,这人指着他,你今儿就在这儿待着别走了,要不你出了这个门,我就他妈拿砖头抡你。
我跟你说,晏致远一边摘掉帽子围巾一边冲他笑了笑,你再指着我,我现在就把你手腕给你拧折了。
这人顿了顿,把指着他的手收了回去,撑在桌上:操。
大叔拿了壶热茶过来:吃什么?大盘鸡,大的。
晏致远说。
好嘞,大叔点点头,你也喝点儿吧?嗯,晏致远想了想,就你们家那个米酒吧。
等着。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他家还有米酒?对面那位看着他,好喝吗?不好喝,晏致远说,但是我喝不收钱。
对面的啧了一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这人应该是家里生活还不错的主,看衣服就能看出来,看他喝的酒也能知道,哥俩好这儿没有,肯定是大叔去旁边哪个店帮他买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个看着家庭不错,长得也挺文气跟个大学生似的人,怎么会在这儿喝酒,而且两次碰上,都是奔着喝醉去的。
所以说啊,这世界上的人一个个也就看个封面,封底还没个简介,非得翻开了才能知道是什么故事。
大叔把一瓶米酒和大盘鸡端过来放到了桌上,晏致远拿了个杯子正要倒酒,对面的把自己的杯子放到了他面前:我喝一口。
你谁啊我让你喝一口?晏致远看着他。
我叫崔逸,对面的说,倒酒。
晏致远盯着这个崔逸看了一会儿,往他伸过来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米酒。
谢谢。
崔逸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半杯酒没了。
你口渴啊?晏致远说。
心里渴。
崔逸说。
那你心里饿吗?晏致远说,你心里要还饿,就再吃几口。
崔逸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把杯子往前一递:磕一个。
晏致远跟他碰了个杯,喝了一口米酒。
真难喝啊,崔逸把一杯米酒全喝光了,这破酒……再来一杯吧。
晏致远给他又倒了一杯。
崔逸每喝一口都要感慨一句米酒难喝,但是一口也没少喝,老板拿了两瓶过来,起码让他喝掉了一瓶。
大盘鸡也让他吃了不少,就仿佛之前桌上被他吃空的两盘子是个幻觉。
晏致远也没说什么,他要了个大盘的就是准备俩人一块儿吃的。
这个崔逸肯定是碰上了什么大事儿,心里有事儿的人,特别是这种没什么心眼儿一看就是挺好的家庭里养出来的挺单纯的孩子,基本就把我有心事写在脸上了。
吃完饭晏致远叫了大叔过来结了账。
你看看,拼桌挺好吧,大叔笑着说,吃个饭还交了个朋友。
晏致远笑了笑没说话,起身走出了哥俩好,也没管还趴桌上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的崔逸。
但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到崔逸有些踉跄地跟了过来。
干嘛?他问。
按说刚才我应该出点儿钱,崔逸说,但是我身上实在是没钱了。
没事儿,晏致远挥挥手,没多少。
你给我留个地址,崔逸说,我过两天把钱给你拿过去,看你这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这顿也不少钱了。
我装个逼,晏致远说,行了你走吧,别跟我这儿客气了。
谢谢。
崔逸说。
晏致远没理他,转身走了。
谢谢。
就这一顿饭,崔逸跟他说了两回谢谢。
说实话,就他每天混日子的世界里,一年到头加一块儿也未必能听到两回谢谢。
走了一段,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崔逸已经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下了,再回过头,盯着前面拐角的阴影看了好半天。
然后转身跑了过去。
果然看到了崔逸正脸冲下趴在墙角的雪堆上。
哎!晏致远拽着他胳膊把他翻了个身。
崔逸哼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米酒后劲儿大,像崔逸这种没喝惯的人,一瓶下去,那就是说倒就倒,一点儿价不讲的。
晏致远觉得自己总的来说,还是个挺好的人。
他本来可以把崔逸背到旁边派出所扔下就行,但他却把这个死沉的人给背回了家,扔在了他的破床上。
崔逸一直睡到后半夜才醒,睁开眼睛之后就瞪着他,好像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连句感谢都没有啊?晏致远说。
谢什么?崔逸说。
去你妈的。
晏致远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叔叔和二叔叔就是酱认识哒。
------------108|番外3大好的周末, 老爸去谈生意,老妈跟几个姐妹花约了在家喝茶顺便比美,周春阳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手机。
平时一块儿玩游戏的几个人都没在线,他一个人玩着也没什么意思, 就瞪眼看着初中的同学群里一帮人聊天儿。
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要聚会了。
一说聚会,立马就又蹦出来不少人,说是挺久没见了,也不知道都怎么样了, 应该聚一聚什么的。
很久没见了吗?周春阳没什么感觉,也许是他记忆力太好了,这些同学他感觉都好像昨天才见过面,完全没什么挺久的错觉,他甚至觉得离他跟初一在晏航他们餐厅谈判也是昨天。
大概是太寂寞了, 日子一天天都过得一个样,所以跟没过似的。
唯一的新鲜也就是到新学校之后碰上个晏航, 觉得挺帅是他的菜, 结果还因为初一不允许而什么也没干成。
这日子过的, 多可怜啊。
-李霖去不去啊周春阳没有去同学聚会的兴趣, 本来打算放下手机去开电脑的, 看到李霖的名字时,他又停下了,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都有谁去?李霖问了一句。
-现在说话的这些都去-没说话的呢?李霖又问。
周春阳笑了笑,他差不多能知道李霖是问谁。
-没说话的也没几个了吧,还谁没说话的啊-@周春阳班长圈了他一下。
班长是他同桌, 一个非常老实的老实人,只要不真的惹毛了他,平时怎么欺负都行。
周春阳跟他同桌了两年,一直也没觉得班长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会儿看到班长圈他,他才突然觉得班长还是很可爱的。
他没有回话,拿着手机美滋滋地点了一根烟。
群主出来发了个公告,几个一直没说话的人出来了,表示都去。
过了差不多能有二十分钟,周春阳才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聚会啊?什么时间?几个人报了个初步时间给他。
-我到时看看吧,不确定,要是能去我就去大家都纷纷要求他去,还有几个说去的时候顺路过来叫他。
周春阳也没细看,就盯着等李霖的名字出现。
但这家伙自打班长圈完他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也不知道是在窥屏还是走开了。
而且这一沉默,就直接沉默了好几天。
不过周春阳并不着急,反正他也好几天没冒过泡。
班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周春阳因为在房间里抽烟被老妈劈头盖脸拿本杂志追着打,从卧室打到一楼客厅,又从客厅打回二楼卧室。
我接个电话我接个电话,周春阳一边拿手机出来一边抬手挡着老妈的杂志攻击,我接完了你再继续。
老妈没理他,又往他身上打了两下,转身走了。
喂班长。
周春阳接起了电话。
你是不是忙啊?班长问。
还行,周春阳说,什么事?还能什么事啊,你明天能去吧?班长问。
能去,当然能去,李霖要是能去他肯定会去,但是现在他不知道李霖去不去……我……应该能去。
他说。
他去不去肯定不能以李霖为标准,这要让李霖觉察到了,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别应该啊,确定一下吧,班长说,我要订桌呢,得确定人数。
哦,能去,周春阳啧了一声,又很自然地问了一句,去的人多吗?基本上都去,班长说,我一个一个打电话确认的。
基本。
基本这个词相当玄妙了,十个里有九个去,就叫基本了,可这一个,万一正好是李霖,那这个聚会对于他来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哎。
李霖是初二转学到他们班上的,跟他差不多一直前后桌,初二初三两年,最远范围也就是一条走道而已。
关系就挺普通,还不如他跟班长。
不过他对李霖挺关注的,倒不是因为李霖是他发现自己对男生有兴趣之后碰到的第一个觉得长得不错的同龄人,而是他上自习课的时候拿着手机看BL小黄漫被李霖看到过。
其实谁看到他都无所谓,老爸老妈没看到就行,只是李霖当时的反应跟别人不太一样。
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连诧异都没有。
太平静了。
他觉得李霖估计跟他一样。
而且这人对他也同样关注,还自认为没被发现。
但他俩两年时间里却始终只是偶尔说句话的普通同学关系而已,周春阳没想过要跟他有点儿什么。
如果不是初一,他毕业之后估计都不会再跟李霖有什么来往了,起码会先费点儿劲接近一下晏航。
现在接近晏航的想法被初一直接打断了,再看到李霖的名字时,他突然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他跟班长打完电话之后,点进李霖的相册看了看。
这人朋友圈发得不少,但是很少有自拍,拍吃的比较多,而且毫无美感,方便面都拍,拍完还配上字:方便面。
周春阳推测他朋友圈里估计有智商方面不太拿手的人。
同学聚会的饭店是班长订的,离周春阳家不远,打车五分钟就到。
六点开始,五点半的时候老妈就来敲门了:你别迟到啊。
同学聚会,迟到就迟到了。
周春阳说。
你以为迟个到你就能万众瞩目了吗,老妈说,都是老同学,看你看了三年了都。
……那我也不能现在出门儿啊,周春阳说,我这会儿出门,到那儿肯定除了班长就是我了,显得我多缺这顿饭呢。
其实是衣服还没挑好。
不管李霖今天会去不去,他都是挺注意形象的人。
再说以他向来敏锐的第六感,他的推测就是李霖应该会去。
他的判断还是很正确的,李霖不仅来了,而且到得比他早。
他进了包厢的时候,李霖已经坐在包厢里跟几个同学聊着了。
春阳来了,有人说了一句,还怕你不来呢。
我为什么不来。
周春阳笑了笑。
春阳没什么变化啊。
班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还行,周春阳点点头,没老。
一帮人都笑了起来。
周春阳往李霖那边看了一眼,跟李霖的目光对上了,他笑了笑。
李霖也笑了笑。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坐到李霖旁边的位置上时,李霖已经转开了头,跟别人继续聊天儿了。
哎我去你大爷。
周春阳坐到了班长旁边。
也许这是初中毕业之后的第一次聚会,虽然间隔时间挺短,但高中的各种新鲜事儿还是急于要分享的,一个个聊得热火朝天。
周春阳一般都是听,偶尔说几句,再说他们学校也没什么可说的,每天对着一堆汽车配件,他也没兴致说。
李霖上的是市里的重点高中,他们班成绩特别垃圾,李霖上个重点高中一个个的都打听。
美女多吗?女学霸很有魅力啊。
有人感叹。
没注意。
李霖笑了笑。
这个回答非常有意思了,周春阳看了他一眼,又一次跟李霖的目光对上了。
所以周春阳会觉得李霖一直关注他,就是因为他看李霖十次,有八次能四目相对的。
哎春阳你们呢?又有人问。
你问屁话呢。
周春阳说。
你们学校没美女?班长问。
他们专业没女的吧。
李霖说。
什么专业啊?汽修。
李霖说。
嗯,周春阳喝了口茶,一个女的都没有。
挺好。
李霖笑了笑。
周春阳看着他,李霖嘴角的笑还在,看上去也没有收起来的意思,于是周春阳也笑了笑。
李霖看上去跟原来没什么变化,但周春阳又还是觉得他跟以前不同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反正以前他不会吃一顿饭的时间里看李霖看七八十眼的,没这么大吸引力。
今天这顿饭他都没怎么吃,耳朵里听着同学聊,眼睛时不时就会不受控制地往李霖那边看过去。
偏偏每次都能发现李霖在看他。
但除了说专业那次,别的时间里李霖都会转开头,跟别人聊。
这让周春阳有点儿不爽。
这每次看过去视线都能对上,起码说明他看自己的时间比自己看他的时间多得多,还有脸装若无其事?饭局快结束的时候,一帮喝了点儿啤酒兴奋起来的人开始站起来在几个桌子之间来回溜达着诉说衷肠。
李霖也站了起来。
这回周春阳控制好了自己的视线,坐在自己位置上头都没偏一下。
但意外的是李霖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班长走开之后空出来的那个椅子上,他转过头,看着李霖。
李霖把椅子往他旁边又拖了拖,拿起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啤酒,然后笑了笑:你还真是没怎么变。
就这么点儿时间我也来不及变啊。
周春阳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
李霖又站了起来,回原来位置上拿了杯子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又把周春阳杯子里的啤酒倒满了。
咱俩喝一杯吧。
他拿起杯子。
周春阳没说话,拿了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喝了半杯。
李霖跟着也喝了大半杯,放下杯子的时候顺手抹了一下嘴。
不知道为什么,周春阳感觉这个动作有点儿小性感。
也许是离得太近了?他跟李霖同学两年,现在这个面对面的距离是他俩最近的一次,李霖还往他这边倾着身体,基本要想打个啵儿的话转个头就行了。
要不就是因为跟李霖用了同一个杯子喝了同一个位置?这个程序的确有那么几分暧昧。
你现在怎么样?李霖问,刚也没听你说。
就那样吧,周春阳说,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
哦。
李霖笑了笑,我看你朋友圈还挺有意思的。
周春阳没说话。
虽然专业没有美女,李霖说,但是宿舍有帅哥。
周春阳转过了头,看着他。
帅哥指的应该是初一,但是李霖这话听着老觉得里头还有一层。
有男朋友了吗?李霖突然问。
没。
周春阳习惯性地顺着回答了。
答完他才愣了愣。
哦,李霖点点头,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站了起来,继续努力啊。
没等他再开口,李霖已经走开到别的桌去了。
周春阳回头瞪着他,有种想要把他拎回来揍一顿的冲动。
他现在能确定李霖跟他一样,就算以前不确定,刚才这几分钟的交流下来,他已经非常确定了,但他不知道李霖想要干嘛。
有种自己被人调戏了的不爽感觉。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边喝边跟别的人聊天,只是没再往李霖那边看。
吃完饭大家一块儿站在饭店门口,有继续聊的,有忙着安排送酒量不行几瓶啤酒下去脚底就打飘了回家的,还有约着方向相同一块儿走的。
走吗?周春阳走到李霖身边问了一句。
嗯?李霖看了他一眼,走。
周春阳偏了偏头,转身顺着路走了,李霖在后头跟几个同学说了一声,跟了上来。
你没喝高吧?周春阳问。
没,李霖说,我也没喝多少。
哦。
周春阳一边走一边摸了烟出来,点了一根叼着,又看了看他,你不抽烟是吧?不抽。
李霖笑了笑。
嗯。
周春阳点点头,没再说话。
外头挺冷的,但他们又吃又聊的刚出来,身上还很暖,这会儿的气氛应该可以说挺舒服的了,暖黄的路灯,路上不太多的行人,旁边商店里传出来的音乐声,还有虽然没喝醉但多少有点儿发晕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李霖之前调戏他,他这会儿还挺想找个电影院随便买两张票跟李霖在黑暗中肩并肩地窝一会儿。
可惜啊。
周春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一路走着,李霖起码有三次转过头想跟他说话,他都偏开了头,看着路边的商店。
最后走到路口,他烟抽完了,在路边的垃圾桶那儿把烟一掐,然后问了一句:你往哪边儿?李霖犹豫了一瞬间之后往右边指了一下:那边儿。
哦。
周春阳笑了笑。
李霖家跟他家不在一个方向,右边是他回家的路,李霖要非从这边走,绕个弯倒也能回去……我往那边儿。
周春阳往左边一指。
嗯?李霖明显愣住了。
晚安。
周春阳拍拍他的肩,往左边走了。
李霖是什么反应他没看,反正他自己爽了就行。
一直走到前面拐角,他才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他手机响了几声,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几个同学在群里骂他不说一声就跑了,让他请客。
-我有点事走得急,不好意思了,请客没问题,时间地点你们定-你是不是还有一局要赶啊有人问了一句。
周春阳笑了笑,在手机上飞快地戳了几下。
-是,还约了人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愉快地伸了个懒腰,经过之前他扔下李霖的路口时,他往外看了一眼。
李霖已经没在路口了。
他又伸了个懒腰,让你得瑟。
手机在兜里又响了一声,周春阳慢吞吞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李霖发过来的消息。
就两个字。
-晚安神经病。
周春阳没有回复,把手机往兜里一塞。
接下去的几天,李霖都没再有什么动静,朋友圈倒是跟平常一样,发点儿毫无美感的食物。
出于对李霖拍照水平和拍照内容的鄙视,周春阳在实训室拍了张脏兮兮的滤清器发了朋友圈,还配了两个字。
-戚风。
一大帮人给他评论问他是不是饿疯了。
让周春阳有点儿小意外的是,李霖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第二天李霖又发了一张甜甜圈的照片,配字是轮胎。
周春阳给他点了个赞。
点完赞没到半小时,李霖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
-吃吗?周春阳莫名其妙地回了一个问号。
李霖把他发在朋友圈的那张滤清器的图发了过来。
周春阳笑了。
-你想吃我请你,管饱-请你吃甜甜圈吧周春阳看着这条消息愣了愣。
-明天有时间吗?李霖又发了一条过来。
周春阳盯着两条消息看了半天,想解读一下这里头的意思,是李霖想要表达什么,还是想要报复那天被他扔在路口的事?这会儿他还真不敢轻易回答去还是不去了。
-春阳?李霖发了第三条消息过来。
-行周春阳立马给他回了一条。
就冲春阳这两个字。
别人叫他春阳,他没什么感觉,老爸老妈亲戚朋友同学,所有的人都叫他春阳,但不知道为什么,李霖这声春阳,都没叫出声,只是打了两个字,他猛地就觉得很舒服。
出于谨慎,周春阳迟到了五分钟才到了约好的地点,而且到了地方也没急着下车,而是坐在出租车上先往外看了看,看到了正站在路边玩手机的李霖时,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不好意思,他走到李霖面前,过来的时候有点儿堵。
没事儿,李霖笑笑,我刚到。
李霖笑起来还挺好看,有一颗虎牙。
周春阳觉得自己喜欢的长相范围还挺广的,李霖和晏航还有初一,他都觉得长得好,但这三个人是三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李霖看着就是个好学生,但只要一笑,就不那么好学生了,哪怕有颗虎牙,也遮掩不住这人的阴险。
……阴险不太准确。
狡诈?邪恶?没好好上学就是费劲,找个形容词都半天找不出来。
在外头晒晒太阳吧?李霖带他进了一家小店。
随便。
周春阳说。
今天风不大,李霖穿过小店,走到了靠海那边的木廊上,我平时过来都喜欢在外头呆着。
每次都请人吃甜甜圈吗?周春阳问。
没,李霖走到靠边的一个桌子前坐下了,伸长腿冲他笑了笑,平时都一个人过来。
哦,一个人啊,思考人生么。
周春阳犹豫着是坐他对面还是坐他旁边。
写作业,李霖用脚把他旁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推了出来,你是不是从来不一个人出来?周春阳坐了下去,靠着椅背看了看前面的帆船:我不喜欢一个人。
两个人呢?李霖笑着问。
看是谁了。
周春阳看了他一眼。
服务员走了过来,李霖点了甜甜圈和热牛奶,周春阳点了戚风和热可可。
跟我应该没问题吧?李霖问。
周春阳笑了笑没说话。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送过来,李霖把甜甜圈放到他面前,把戚风拿了过去,然后再把他的热可可往牛奶里倒了一点儿。
你有抢别人东西喝的习惯吗?周春阳忍不住问了一句。
看抢谁的了。
李霖笑着喝了一口牛奶,转头看着海面。
周春阳也盯着海面看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你发朋友圈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拿枪指着你不发就一枪崩了你?李霖转回头,笑了好半天都没停下来。
发个方便面还要带注解。
周春阳看着他。
笑起得还的确是好看,特别想上手摸一把。
就是无聊才发的,李霖笑着说,光发个图不说点儿什么又觉得不舒服。
周春阳笑了笑,想说话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消息是初一发过来的。
挺意外,初一没什么事儿一万年也不会给人发消息,他点开来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初一发过来的是张照片。
阳光海水木廊,两个正在笑着说话的人。
他和李霖。
操?他速度转过头往木廊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初一和晏航。
怎么了?李霖问。
周春阳对他脸上有些担心的表情非常受用,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等我一会儿,我同学。
跟晏航和初一说完话往回走的时候,看着坐在阳光里转头往这边看着的李霖,有种说不太清的感觉。
就觉得挺好的,如果是李霖。
有一瞬间他觉得可以把事儿挑明了。
但是这想法在他坐下之后就被立马压了下去。
你们宿舍的那个帅哥啊?李霖勾了勾嘴角。
嗯。
周春阳对于李霖能一眼认出初一来并不吃惊,初一长得帅,人也挺酷,狗哥不是白叫的,他吃惊的是自己对于李霖能记得初一有点儿不怎么爽。
就冲这一点,就算他对李霖有点儿什么而李霖对他也有点儿什么,他也打死都不能先开口了。
那是他男朋友吗?李霖笑着问了一句。
是,周春阳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挺喜欢他男朋友的,可惜了,不能说。
……是么。
李霖怔了怔之后又很快笑着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周春阳很满意,看谁能把谁刺激死,小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春阳同学我跟你讲,你这样不仅有可能被晏航打,你还有可能被初一打哦﹁_﹁。
------------109|番外4初一坐在休息区, 听几个老师傅聊车,每天休息时间他们都会聊,不过年轻员工里愿意坐这儿听的,大概只有初一。
别的年轻人都到厂子后门抽烟吹牛去了。
初一不爱说话, 也不太愿意吹牛,毕竟他身边有真牛的人,晏叔叔要是真吹起来,大白天都能让牛给遮成晚上。
他还挺喜欢听老师傅聊的,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聊车或者修车的事儿,听着比上课有意思。
初一是不是想买车来着。
刘师傅问。
随便想想。
初一笑笑。
你到时要买车,叫上我,刘师傅说,我帮你看看。
嗯。
初一点头。
他要再过两年, 水平可不一定比你差,王师傅笑着说, 这拨年轻人里头, 就数他最用心了。
那倒是, 刘师傅抽了口烟, 来了这大半年, 现在自己弄一台车一点儿问题没有。
还是有的,初一说,不过不,不明白也不怵,有你们呢。
这小子。
王师傅听着很受用, 拍了拍他的肩。
聊了一会儿有车送过来,初一起身过去准备干活,被正好过来的主管叫住了。
初一,正好找你,主管招招手,来一下,我有点事问问你。
好。
初一跟着主管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虽然已经在这儿干了一年了,所有的同事领导对他的表现都是点头的,但初一每次被单独叫进办公室时,都还是会紧张。
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哪儿没做好,或者是谁在背后说了他什么不好的,领导要找他麻烦了。
就像晏航说的,他这毛病大概这辈子也好不了了。
是这样的,主管给他倒了杯水,今天有个你们学校的学生过来应聘汽修,你也知道,一般你们学校的学生过来,都是有教师推荐的,去年你们三个过来,都是王老师推荐的。
嗯。
初一点点头。
今天这个同学,之前在车之道,现在想过来,我跟他聊了一下,专业还是不错的,主管说,但是没有推荐,我就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个同学?我们这,这届的我差,不多都认识。
初一说。
这个同学叫苏斌。
主管说。
初一看着主管,有些吃惊:苏斌?对,是你同学吧?主管问。
一个宿舍的。
初一说。
苏斌之前在车之道,这事儿他们还真没人知道,还真是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有车知道了……不过也就这会儿初一才猛地反应过来,苏斌为什么会知道他打李逍的事儿,应该是在那儿认识人?他怎么样?主管问。
初一没有马上回答,他们汽修厂挺牛的,进人不容易,他们这种新人,都得靠推荐,他的回答直接就能影响到苏斌能不能进厂。
其实他的回答并不需要考虑,苏斌当然别想进厂,无论他专业有多强,那种性格,进来了就是个麻烦,特别是如果他给了苏斌肯定回答,以后苏斌弄出任何事情来,都会算到他这个推荐人的头上。
以前他不会想这么多这么远,大概是跟晏航呆久了,就学会想事儿了。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说出这个否定答案来。
不过他在说话方面的道行比起晏航来还是太浅,就这么几秒钟时间里,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特别完美的说法。
于是还是用了自己的表达方式。
他来,我就走。
初一说。
主管愣了愣,看着他:有矛盾?有。
初一点点头。
私人矛盾还是……别的什么问题?主管问。
人品。
初一说。
哦,主管想了想,拍拍他的胳膊,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嗯。
初一转身出了办公室。
爽!非常爽!虽然这事儿已经过了很久,他也早就不再放在心上,苏斌也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刚才告黑状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爽。
狗哥报仇,十年不晚!不过等到晚上下了班到家,他又有点儿不踏实。
在厨房里一直跟着晏航转悠:主管会,不会觉得我人,品不好?不会。
晏航一边切菜一边说。
会不会觉,觉得我有什,么阴谋?他又问。
不会。
晏航回答。
那会……他想继续问,晏航转过身,把刀背压在了他嘴上,他停止了说话,对眼儿看着刀。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晏航说,你去了那么久,每天埋头做事,从来没抱怨过也没出过错,所有人对你的评价都是老实认真,对不对?嗯。
初一应了一声。
你也没有多说苏斌有什么问题,没有添油加醋各种描述,晏航看着他,你就说了因为他的人品问题,你俩有矛盾,对不对?嗯。
初一继续应着。
所以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晏航拿开了刀,这事儿别再琢磨了,要不一会儿就把你嘴贴上。
好。
初一笑了笑。
晏叔叔正坐在客厅里等饭吃,手里拿着纸笔在沙发上坐着,写写画画的。
这阵儿他琢磨着要开个小店,让崔逸给他投资,崔逸说投资可以,但是要他得写个可行性报告。
本来以为晏叔叔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求,但没想到他并没拒绝,开始每天拿着纸笔来回写着,写好几天了。
也不知道写出什么来了没有。
晏叔叔没上过学,但是看了不少书,虽说每天都拧着眉,可也一直在写,这一点让初一非常好奇,特别想看看晏叔叔到底写了什么。
别说可性行报告这种听着都高级的东西,他年终的工作汇报都写不出来,还是让文盲晏航帮他写的。
怎么样了?晏航做好饭端出来的时候问了一句。
今天晚上可以交给他了,晏叔叔点点头,虽然字儿不多,但是内容还是很全面的,你要有空的话就帮我再翻译一份英文的给他。
……你俩玩你俩的,晏航说,就别拽着我了,我这一天天的忙成狗。
晏叔叔看了一眼初一。
我翻译?初一问。
你翻译个屁,你给我翻份拼音的吗?晏叔叔说,他说他忙成狗了,我就看看狗是不是很忙。
忙。
初一诚恳地点头。
那就只给个中文版的吧,晏叔叔说,一会儿去门口那个文印店给他发个传真。
什么?晏航转头看着他。
正式一些嘛,晏叔叔说,我也没电子版的,要不可以给他发个邮件……不过传真也行,我还画了我司的标志。
你是真的想开店吗?晏航问。
是。
晏叔叔点头。
……行吧,晏航坐到桌子旁边,吃饭。
吃完饭晏叔叔还真的就去小区门口的文印店发传真去了。
他写,写了什么啊?初一问,你看了吗?没看着,晏航说,就扫了一眼,统共两页纸,字写得跟一块钱那么大,能写出什么玩意儿来,我感觉他俩就是闲的。
崔叔不,不闲啊。
初一说。
他是不闲,他那么忙,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晏航说,看看文盲写的可行性报告啊,跟文盲抢花盆儿啊,约个炮啊…………你,初一拍了拍晏航的手,行了。
哎,晏航往沙发上一倒,我还没约过炮呢。
挺遗憾。
初一说。
嗯。
晏航点点头。
你有,有约的目,标吗?初一问。
晏航啧了一声:没有啊。
我有。
初一说。
……滚!晏航踹了他一脚。
初一笑了起来:谁先起,的头谁滚。
你现在真是一天比一天烦人了,晏航叹了口气,特别怀念以前那个奶狗,特别招人疼。
初一没说话,转身扑到了他身上,把脸埋到他肩窝里蹭了蹭:你不,不喜欢我了。
没有,晏航搂住他,偶尔怀个旧,狗长大了嘛。
嗯,初一又蹭了蹭,你老了。
我跟你说我就是八十了,我他妈想抽你也就是一抬手你知道么?晏航在他背上甩了一巴掌。
初一没说话,埋着脸乐了好半天。
晏叔叔的可行性报告效果非常好,昨天把传真发到崔逸办公室,今天一下班崔逸就拿着传真件过来了。
晏致远呢?崔逸进门就问。
一会儿才过来,晏航说,饭没做好不过来,崔叔今天在这儿吃吧?行。
崔逸往沙发上一坐。
坐了没几分钟,晏叔叔就过来了。
初一给他开了门,他进门一看到崔逸,立马转身就往外走:哎老崔怎么在这儿……平时看着挺不要脸的一个人,崔逸冲着门,这会儿怎么突然就跑了啊。
你来蹭饭了?晏叔叔又走了回来。
聊你那个可行性报告。
崔逸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纸。
怎么样?晏叔叔往椅子上一坐,笑了笑。
亲爱的崔律师你好,崔逸对着纸开始念,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晏航坐在飘窗上笑得不行,初一听得还挺认真:这是写,写信啊?你给我二十万,崔逸继续念,我就能开个店,这个店肯定能赚钱,不管赚了多少钱,我都分你一半。
是不是特别真诚。
晏叔叔问。
是。
初一点点头。
如果以后干不下去了,崔逸看了他俩一眼,我就把两个儿子抵给你,他俩工作还不错,以后估计能挣不少,你可以收走他们的工资卡……我操,晏航笑得倒在了飘窗上,亲爹啊这是。
初一叹了口气。
崔逸把报告念完了,挺短的,因为晏叔叔的字儿写的一个赛一个的大,最后还隔得老远地写上了此致敬礼带个落款,还在纸的左上角和右下角都画了个标志。
根据这个标志跟晏航脖子上那个勾手指吊坠的雷同程度,基本可以判断这个标志直接用的就是当初的设计图。
行吗?晏叔叔问。
行。
崔逸点了点头,从兜里拿了张卡出来放到了桌上,二十万,俩儿子暂时归我,然后按每月分红分批返还。
谢了。
晏叔叔拿过了卡放到兜里。
晏叔叔这个报告是抽疯,但开店的事儿不是抽疯,吃完饭他跟崔逸就去了阳台,聊了挺长时间。
开什么店啊?初一问。
没跟我说过,晏航说,不过我差不多能猜到吧,他一直想开个书店。
书店?初一愣住了。
说实话,晏叔叔整个人的气场,就跟书店完全不挨着。
嗯,晏航笑了笑,我爸挺喜欢看书的,书看得也不少,比我看得多,没上过学还知道晏殊七个儿子呢。
也是。
初一点头。
估计还想弄得有情调点儿吧,晏航说,我爸这人,骨子里挺浪漫的。
你也是。
初一说。
比你的确是,晏航看了他一眼,反正我不会总送人老头儿款保温杯。
初一笑了起来:我就送,送了你一个。
用到现在呢,晏航叹气,上班的时候拿着,同事跟我都有代沟了。
买个奶瓶,给你。
初一说。
去买。
晏航啧了一声。
明,明天……初一说了一半,手机响了,他跳下飘窗,过去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春阳。
周春阳!晏航瞪了他一眼。
喂,春阳?初一接起电话。
周春阳!晏航又喊了一声。
晏航跟我打招呼呢?周春阳在电话里问。
他想打,你呢,初一说,有事儿?403聚会,周春阳说,大小强他们周末过来,外地的不许带家属,本地的都可以带。
我家,家属要上班,初一看了晏航一眼,他周末没休,休息。
去他们店里吃。
周春阳说。
说去你,你们那儿吃。
初一回头跟晏航说了一句。
想得美。
晏航很干脆地回答。
想得美。
初一对着话筒重复了一遍。
不用重复,周春阳笑了起来,我听到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末去晏航他们那儿吃,六点准时,吃完再去撸串儿。
好。
初一应着,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带家,属吗?我没家属。
周春阳说。
李……初一话没说完就被周春阳打断了。
李个屁他上学呢回不来。
周春阳说。
李个屁周,周末回来也,也就一个半,小时吧?初一说。
初一你这个嘴还有没有救了?周春阳问。
可能没,得救了,初一叹了口气,晏航努力了那,那么多年也,没救着。
403这几个人,差不多两个月就要聚会一次。
除了大小强之外,宿舍几个人都留在了市里,不过大小强上班的地方离得很近,坐班车一个多小时能过来。
每次聚会其实也就是吃吃吃,连唱歌都去得少,基本就是先吃晚饭,吃完了以后顺着街溜达一会儿,然后撸串儿到深夜。
你去吗?初一问晏航。
晏航现在在店里算是老资格的员工,不用再每天都站在台子那儿了,一周顶多两天,别的时间他都给店里新员工培训,或者跟着他们老大去别的地方取经,老客户要想吃他做的东西都得预约。
去呗,晏航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给做吃的吗?初一问。
不给,晏航说,不是上班时间只给自己家里人做吃的。
我们已,已经被抵,押给崔,叔了。
初一说。
晏航笑了半天:那老崔要是愿意,天天过来吃就行。
聚会这天晏航让店里给他们在二楼拼了两个卡座的大桌,初一和晏航是到得最早的,坐在卡座那儿看着店里的人。
每一个经过的服务员都会冲晏航很有礼貌地叫一声航哥,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就像是山大王带着压寨夫人……不对,就像山大王带着压寨老公……还是有点儿怪,就像山大王带着狗……巡山……初一叹了口气。
怎么了?晏航问。
没,初一笑了笑,就突然特,特别爱你。
晏航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在他脑门儿上摸了摸。
初一笑着拍开了他的手,看到楼下店门被推开,李霖走了进来,身后没有看到周春阳。
李,李霖一,一个人来的。
初一说,扒着栏杆冲下面挥了挥手,李霖笑了笑,走了上来。
他俩还真是独特啊。
晏航说。
李霖跟他俩打了个招呼,坐了下来:我以为我迟到了呢。
你是迟到了,晏航看了看时间,只是他们迟得更厉害。
你没,没跟春阳一,块儿来?初一问。
他说不顺路,李霖说,我就自己过来了……他没准儿来不了呢。
……哦。
初一喝了口茶。
真神奇啊。
李霖来了没多大一会儿,宿舍的几个人就都来了,隔不了俩月就要见一次面的一帮人,见了面连招呼都懒得打了,坐下就开始聊。
周春阳是最后一个到的,进来的时候脸上表情有点儿郁闷。
车撞了一下。
他坐下喝了口红酒。
李霖立马坐直了,转头看着他。
我没事儿。
他看了李霖一眼。
李霖没说话,又靠回了椅子上。
撞着别人了没?胡彪问。
没,周春阳皱了皱眉,我都不想说,我撞停车场柱子上了。
李霖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帮人跟着全乐了。
你开车挺长时间了啊,晏航笑着说,怎么还能撞柱子。
不知道,周春阳说,是不是轮距没调好……轮距跟撞,柱子没关系,初一说,你上的是隔,隔壁幼教吗?几个人乐得停不下来。
初一,周春阳看着他,咱俩还是不是哥们儿了啊?是。
初一点点头,向他伸出了手。
周春阳伸手跟他握了握。
轮距没,调好所以撞,撞了柱子,初一说,明天你车开,我们那儿去,我给你,看看。
好。
周春阳点头。
这次聚会说是都带家属,但实际上这帮人除了初一和周春阳,别的都是单身状态,分的分,追的追不着,特别唏嘘。
所以吃完之后在街上闲逛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唏嘘着要去撸串儿了。
走。
胡彪一挥手。
一帮人往烧烤店走的时候,初一和晏航走在最后头,他俩要蹭着肩膀走,就不走在前头了。
他俩,晏航冲前面走着的周春阳和李霖抬了抬下巴,好多长时间了啊?不知道,初一说,没正,正式好吧?一直较劲呢。
较个鬼的劲,晏航小声说,情侣手链都戴着了。
啊?初一瞪着前面的周春阳和李霖,这会儿刚开春,都穿得还挺多的,他好半天才看到了这俩人左手上的确都有一条黑色和银色相间的手链。
还真是。
但是让他实在佩服的是,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俩这会儿走路的时候,中间能有半尺宽的距离。
这到底是种什么情趣啊?不过手链还挺好看的。
李霖手上还有个戒指。
晏航又小声说。
戒指是光,光圈儿的啊。
初一说,他倒是看到李霖的左手食指上有个戒指。
手心那边是个C。
晏航说。
初一有些吃惊地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看,到的?我看人从来都是一眼就从头到脚全看完了,晏航说,习惯性观察,我平时看客人也得这么看,刚认识你不到一个月我就知道你后腰靠下有颗痣。
有吗?初一震惊了,伸手往自己后腰摸了摸,我都不,不知道!晏航啧了一声,手往下掀开他衣服飞快地往他裤腰里点了点:在这儿。
哦。
初一震惊地应了一声。
小黑痣,晏航说,挺可爱的。
初一笑了半天,又回手在晏航点了的地方摸了摸,他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这儿有颗痣。
但是晏航知道。
这么一想,就觉得很奇妙。
咱俩也,也去,他往晏航耳边凑了凑,小声说,弄一,一对儿那种手,链吧?那样的吗?晏航看了看前面。
嗯。
初一应着。
狗子,晏航把胳膊往他肩上一搭,你是想跟周春阳戴一样的呢?还是想跟李霖戴一样的啊?……算了,初一啧了一声,我们还,还是用情,情侣保温杯吧。
我看行,晏航笑了半天,叹了口气:要不再刻个字吧,总得跟别人区别一下。
嗯,初一想了想,刻什么?你的就刻航哥的狗子,晏航说,我的就刻……铲屎官。
很好。
初一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还有一个大杂烩番外 \\^O^/。
------------110 番外5手机响的时候, 初一正坐在休息区, 拿着他的保温杯慢慢喝着茶,感觉自己像是个得道老神仙。
可惜还没好好体会一下就被打断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老爸的电话。
老爸现在在一家海产品公司开车, 收入还可以, 就是有点儿累, 老爸是个胆儿小的老实人, 有活儿叫他干从来不推辞,跟以前一样, 别人不愿意去的,都叫他, 一直被老妈和姥姥骂窝囊。
不过初一觉得也行了,无论这个班是怎么上的,老爸现在过得还算是挺稳定。
只是跟老爸的联系一直也不算多,他跟老爸出柜之后, 老爸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联系过他, 去年才开始给他打电话了, 但次数也不多。
喂?初一接起了电话。
上着班呢?老爸问。
这会儿休,休息着。
初一回答。
我这两天要回去一趟,老爸说完停了一下,叹了口气,回去离婚。
初一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妈找你了?我新换了号码, 她给爷打电话要的我号码, 老爸又叹了口气,现在你爷奶都知道这事儿了,本来还想不告诉他们的。
他们怎,怎么样?初一马上问。
还行,老爸说,你爷说早晚的事。
嗯,初一应了一声,我一会儿给,给他们打,个电话。
你还回去……看看你妈吗?老爸问。
初一沉默了几秒钟,咬了咬嘴唇:不了,她也未必想见,见到我。
……好吧,老爸说,我大概回去个三五天的,手续办完了再过来。
嗯。
初一应着。
挂掉电话之后,他看着脚边放着的保温杯,杯子有点儿掉漆了,不过刻的字还是很清晰的,航哥的狗子。
他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是晏航在某宝上定制的,挑的老干部开会赠品款,刻了字,字体挑的也是老干部开会赠品专用款。
不过用了一年了,天天拿着上班,休息的时候就坐这儿喝,这杯子上的字儿居然一直也没被别人看到过。
可能是因为太普通了。
就跟这满世界的普通人一样,小小的幸福不一定能被别人看到,大概就是自己走在路上的时候想起来就会笑。
这种小幸福的力量是很强大的,能够让人忽略很多别的不愉快。
比如父母终于要离婚了。
其实离婚这事儿初一没什么感觉,没有不高兴,没有郁闷,也没有松口气,就好像是听到了别家的八卦。
快下班的时候有人送了车过来,是初一的老客户,一个胖大哥。
明天吧。
初一说。
今天晚点儿走嘛,胖大哥说,我都过来了。
放这儿吧,明天帮,你看,初一说,我下班了。
先帮我看看。
胖大哥说。
哪儿不,不对劲了?初一问。
转向的时候方向盘特别沉。
胖大哥说。
胎压看了吗?初一又问。
看了,没问题啊。
胖大哥说。
轮子悬,悬空还沉吗?初一继续问。
不知道,我上哪儿让它悬空去。
胖大哥叹了口气。
那明天帮,你看,初一说,得试,半天了。
行吧,胖大哥看着他,你估计是哪儿的问题啊?转向器,转向节臂,下摆臂球,球头,初一说,都有可能。
我靠,那麻烦吗?胖大哥问。
再麻烦也就换,换点儿东西。
初一笑笑。
帮胖大哥登记好之后,初一就换了衣服下班了。
走出汽修厂大门的时候他还有点儿高兴,现在他也是个有老客户的人了,也是个能让老客户等着的老师傅了。
不过平时他肯定会晚走一点儿,先把故障大致排除一下,但是今天他得按时走,今天他和晏航约好了去晏叔叔店里看看。
晏叔叔的确是如晏航所料,弄了个书店,从挑地方到装修到完工,耗时大半年,又要省钱还要精致,总之各种折腾。
书店开业之后他们一直也没去看过,今天晏航休息,才约好了过去,吃饭顺便参观一下。
初一有点儿期待,毕竟他跟书一向没什么缘分,除了工作需要会看各种汽修相关的书之外,他连包装盒上的字儿都不太愿意看,现在居然有关系这么近的人开了个书店,他还挺兴奋的。
跟晏航会合之后,他俩打了个车直奔书店。
书店在步行街的一条小巷里,车进不去,只能在路口下车。
买束花。
初一下了车之后看了看四周。
干嘛?晏航问。
总得表,表示一下吧?初一说,开业以后第,一次来呢。
那还不如买吃的。
晏航说。
初一想了想:行吧。
于是他俩去步行街最火爆的烧鸡店,买了一只烧鸡,让人给砍好了放在了盒子里。
有蝴蝶结什么的吗?晏航问店员。
……没有。
店员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俩一眼。
这个吧,是送礼的。
晏航说。
这个就是礼盒了。
店员指了指他们手上的盒子,有些客人是要纸袋装的。
晏航还想说什么,初一把他拉走了。
正常点儿吧,初一很诚恳地劝他,谁买烧,烧鸡还扎蝴,蝶结的。
也是,晏航笑着点点头,一般都是送人钢笔的时候才扎,还得是亮色儿。
初一看了他一眼。
特别好看,晏航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非常喜欢。
小可怜儿,初一叹了口气,那会儿都没,没收过礼物呢。
嗯,晏航点点头,小可怜儿还可怜别人呢,礼物还没送就差点儿找不着了。
小可怜儿呀,初一突然唱了起来,十七八呀,没有礼物,真可怜呀……晏航转头看着他,这几年初一什么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就这个念经,不仅没进步,感觉还有点儿退步,非常魔性。
小可怜儿呀,初一大概以为他对歌词不满,于是迅速地改了词儿,河边翻呀,礼物丢啦,真可怜呀……多大的人了?晏航说。
十四啊。
初一说。
我他妈问你现在多大的人了!晏航瞪了他一眼。
十四啊。
初一回答。
你还……晏航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不要啊。
初一说。
从现在起,晏航说,走到店门口,你不要说话,我怕我会打你。
初一笑了笑,闭紧了嘴点了点头。
老爸的店,他们都没来过,开业的时候想来,但是老爸没让,说没有开业的程序,不放炮也没大花篮,并且不打折,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不过崔逸还是送了花篮,而且送了二十个,晏航听说的时候很震惊,结果老爸给拍了张照片。
半个手掌大的迷你小花篮,一共二十个,在收银台上摆了两排,不知道崔逸上哪儿定做的,每个花篮都有小飘带,上面还有什么敬贺之类的。
虽然没来过,不过店还是很好找的,步行街的一条小巷,巷口挂了个小木牌,上面就一字书字,然后画了个箭头往里一指。
转进巷子之后就能看到书店的小门脸儿了。
外头还不错啊,晏航看到门脸儿的时候啧了一声,里面不知道什么样,说是老崔给找了个大学生设计的。
嗯。
初一应了一声。
可以说话了。
晏航说。
我拍,个照。
初一拿出了手机。
书店好像没有招牌,晏航看了一圈儿也没发现哪儿有字,不过似乎也不需要有什么招牌了,木质带玻璃的门一眼看进去,就能看到门口书架上的书了。
晏航过去推开了门,一阵很小的很细碎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来,细而悦耳。
初一跟在他后头,抬头看了看,门边挂着个风铃,上面有很多银色的金属小星星。
店的面积也不大,loft风格的两层,装修也很简单,除了不规则摆放的高高低低的书架之外,就是各种豆袋和坐垫,还有小沙发和可以随意摆放放的小桌子。
进了店右转就是收银台,初一看到了在收银台后头的豆袋上窝着正看书的晏叔叔。
平时初一也老看晏航戴个耳机靠飘窗上看书,晏航身上有匪气,不过看书的时候,那种匪气就会被他专注又随意的样子压住,看上去还挺和谐的。
晏叔叔就不同了,晏叔叔身上的江湖气质,是连打盹儿的时候都不会消失的,这会儿靠在豆袋上捧着本书,也会让人觉得他没在看书而是在埋伏,随时有可能从书里抽出一把刀来……没生意啊?晏航转头往店里四处看了一圈儿之后说了一句。
不怕,晏叔叔抬眼瞅了瞅他们,赚不着钱大不了儿子不要了呗。
晏航啧了一声:我是捡来的吧?初一是捡来的。
晏叔叔说。
初一笑着过去把烧鸡放到了晏叔叔腿边:小礼物。
烧鸡啊?晏叔叔打开了盒子,年轻人就是有想法,开业礼物送只烧鸡。
排很长,的队呢,初一在书架之前转了两圈,又上了阁楼,靠着栏杆往下看了看,感觉很,很舒服啊。
晏航进了收银台后面的小屋,发现是个小厨房,咖啡机烤箱什么的一应俱全。
你请人做简餐吗?晏航问。
嗯,老爸点点头,怎么你想跳槽吗?不想。
晏航说。
老爸笑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儿感觉怎么样?挺好的,晏航说,不是客气话,就是挺舒服的,书都是你挑的吗?嗯,还得补,老爸说,老崔给找了不少有意思的书,翻开了能坐得住的,你要有时间就再给我弄个英文的书单,我摆上提高一下水准。
行,晏航走到咖啡机跟前儿,转头看着他,你喝吗?不喝,喝一上午了,老爸拿过烧鸡盒子闻了闻,闻着这个喝咖啡串味儿。
晏航做了两杯咖啡,拿到了二楼。
初一正坐在个小沙发上,捧着一本图册看着。
什么书?晏航问。
狗,初一把图册转过来让他看了看,非常可爱。
回去照镜子就行,晏航坐到了他旁边,跟他挤着,我家的狗也可爱。
最可爱。
初一低头继续翻图册。
嗯。
晏航把咖啡放到他手边。
晏叔叔做的?初一拿起来喝了一口,不对,是你做,做的。
这都能喝出来。
晏航笑了笑。
嗯,初一点头,你做的菜也,也能一口吃,出来。
晏航没说话,在他脑袋上抓了抓,然后回手从身后的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
《神秘岛》。
他在封面上轻轻弹了两下,真巧啊。
他第一次看科幻,就是凡尔纳三部曲,他跟着老爸开始四处游荡的第一年,老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那会儿他每天都看,搬家的时候也带着,不过后来就不知道弄哪儿去了,搬来搬去的次数太多,有时候走得急,很多东西就那么消失了。
现在再看到的时候,突然就有些感慨。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书架,果然《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和《海底两万里》都在,而且封面都跟他当初看的那版一样,书都不是新的,应该是淘来的。
不知道老爸是不是也在怀旧。
晏航看了会儿书,正想下去叫老爸一块儿出去吃饭的时候,老爸给他俩拿了两份隔壁小店的外卖上来。
我还说出去吃呢?晏航愣了愣。
我看店呢,出不去。
老爸说。
哦,那也行,晏航点点头,又看了看楼下,把刚那个……烧鸡我已经吃完了,老爸摸了摸肚子,这两份就是给你俩买的。
……烧鸡一口都没给我们留?晏航看着他。
自己买去,给你们买了饭还想我给你们配只烧鸡啊?老爸转身下了楼,不要啃老,都挺大的人了。
初一靠在沙发里笑了半天。
太可气了。
晏航打开外卖看了看,是炒面,虽然很香,但是跟烧鸡比起来,就的确挺气人的。
绝食吧。
初一说。
饿了,晏航叹气,拿起餐盒开始吃,一会儿上哪儿转转吗?就在这儿看,看会儿书吧,初一说,我觉得特,特别舒服。
你居然会觉得看书特别舒服?晏航有些吃惊。
不是,初一坐起来,又往他身上一靠,就这,这种感觉,跟你一块儿什,什么也不想,就这么窝,窝着。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晏航抱住他的脑袋搓了搓。
没,初一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对了,我爸明,明天回去离,离婚。
你妈回来了?晏航问。
嗯,初一应着,不知道是,不是有新感,感情了所以想,起来要离婚了。
离就离吧,晏航说,不离也没意思了,离完了你爸也能重新找个女朋友了。
是啊,初一把腿架到沙发扶手上,我都不,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结婚。
当初还是有感情的啊,晏航说,只是这二十多年了,人慢慢变了,感情也就跟着变了。
初一没说话,抱着那本狗狗书盯着天花板出神。
晏航也没再说别的,拿了餐盒放在他脑门儿上慢慢吃着炒面。
好吃吗?初一问,闻着好,香啊。
张嘴。
晏航说。
初一张开了嘴。
晏航夹了一筷子炒面放进他嘴里:还可以。
嗯,初一嚼了嚼,你喂我吧。
凭什么。
晏航说。
凭我可爱啊。
初一说。
抽你啊厚脸皮。
晏航啧了一声。
天天说抽,抽我,初一笑了笑,一次也没舍,舍得真抽。
早晚抽你一顿狠的,晏航又夹了一筷子面喂到他嘴里,平时不收拾收拾你,你都不知道是谁罩你。
小天哥哥罩,我呢。
初一边吃边说。
所以不要惹小天哥哥,晏航说,惹急了小天哥哥就直播揍狗。
初一笑了半天:小姐姐说你再,再不直播就又,又要过,气了。
不会,晏航夹了一块肉喂给他,来个狗哥光膀子修车,立马就能爆。
其实这么躺着等人喂,并不怎么太舒服,老怕呛着,吃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不注意还掉一脸面条。
但是初一还是坚持这么躺着,张嘴等晏航喂他。
他和晏航在一块儿时间也挺长了,这么腻腻歪歪的时候不太多,这会儿他特别享受。
有时候他想想又有点儿害怕,如果再过些年,他俩之间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
晏航,他反手搂住晏航的腰,伸到他衣服里,手指在他腰上轻轻勾着,你说。
嗯?晏航应了一声。
人都会变的是吗?初一问。
是啊,晏航说,咱俩不都在变吗?变了那么多了呢。
那以后还会变吗?初一又问。
没谁一辈子都一个样,晏航摸摸他的脸,多少都会有点儿改变的,见的东西多了,想的不一样了,人也就有变化了。
我不想变了。
初一说。
为什么?晏航问。
我怕我万,万一哪天变,变得不喜欢,你了,初一说,那你多,可怜啊。
谁?晏航问。
什么谁?初一愣了愣。
不喜欢我你喜欢谁?晏航问,没等初一回答,他一把抓住了初一的衣领,周春阳?初一一下乐了:什……我真的应该弄他出来打一顿了。
晏航说。
赶紧打,打吧,初一笑得不行,你这愿,愿望都多,少年了,快实现了它吧,我都替你着,着急。
晏航笑了起来: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约时间吧。
初一笑着转头,掀开他衣服,在他肚皮上亲了一口。
注意点儿影响,晏航说,我爸在楼下呢,而且你吃了炒面还没擦嘴。
初一扯过旁边小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
狗子。
晏航低头在他鼻尖上点了点。
啊。
初一应着。
你不用担心,晏航说,这辈子你除了我应该没机会再喜欢别人了。
初一看着他:那你呢?我也一样啊,晏航说,没有比你更可爱的狗了。
初一笑着伸手在他脖子上轻轻捏了捏:我可能是,想多了。
是不是你爸妈离婚的事儿啊?晏航问。
大概吧,初一说,刚结,结婚的时候也,也没想过会,过成这,这样吧?你这个思维不对,你老盯着他们看干嘛,晏航说,你得看看你晏叔叔啊。
初一没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闭了闭眼睛:还真是。
天底下那么多人,晏航摸摸他的睫毛,天天被欺负的人也那么多,我就仗义出手了那么一回,就是你。
初一嘿嘿乐了两声。
天底下那么多人,晏航继续轻声说,你用了一年时间去找其中的一个,就是我。
啊。
初一点点头。
天底下那么多人,晏航想了想,我想想词儿啊……我们就,就是最让人羡,羡慕的那,一对儿。
初一说。
晏航啧了一声:没错,都羡慕得嗷嗷叫。
初一笑着抬起胳膊勾了勾他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