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清和文燕秋怔怔地坐在座位上。
他们分明想说点话,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服务生端上几个菜，色香味俱全, 摆盘很漂亮, 放在桌上，没有一个人想动筷子。
姜司茵自认为已经和他们讲得很明白了，她拿起包：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姜家父母伸了伸手，最终胳膊停留在半空中。
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 姜司茵离开的背影，不敢追上去。
姜司茵走出餐厅，不知为何, 心口堵得慌。
她并不知道刚才顾泽在，也不知道他叫了靳森。
城市广场顶楼, 只有两家店。
两家店的定位都是高级餐厅，消费很高，人均过千。
虽然现在是周日晚上，但是来用餐的客人并不多。
姜司茵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但她走向电梯间时，正好遇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
请问你是姜司茵吗？女人的声音轻细, 说起话来轻轻柔柔。
抬眼看去, 两人穿着相同色系, 都是杏色的大衣，里面搭一条浅色打底裙。
姜司茵：你是……？许卓雅摘下墨镜，莞尔一笑：姜小姐，我们能谈谈吗？姜司茵眯眼，不知道她的来意, 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们进了另一家店的包间。
许卓雅直截了当：听说靳森在追求你？姜司茵无语：这跟许小姐有关系吗？许卓雅愣了一秒，姜司茵淡漠的态度跟那晚的靳森如出一辙，她很快恢复了寻常的神色。
姜小姐，我就直说了，我喜欢靳森。
许卓雅说，我想追他。
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吗？姜司茵冷声道：不可以。
没猜到她会这般强硬，许卓雅呆了呆：为什么？姜司茵气笑了，她扬起声线：靳森是我的男朋友，你不能追。
许小姐，你是公众人物，连不能抢人男友的自觉都没有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许卓雅刚知道这件事，细想之下，这两人应该没有交往多久吧。
先前的猜测又一次浮现在脑海，许卓雅蓦地盯住了姜司茵，看她的穿搭和审美。
许卓雅上下打量着姜司茵，忽地开口：你是在模仿我吗？姜司茵皱眉：什么？许卓雅：靳总喜欢你这样打扮，你没想过原因吗？或许他喜欢的不是你，而是在喜欢我呢？她的声音云淡风轻，和在公众前立的人设那样，淡然的小白花，但是字字句句都令人心烦。
姜司茵胸口堵得更厉害了。
你在公司里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许卓雅笑着说，我刚刚签约，成为博网旗下一款游戏的代言人。
……剩下的话，姜司茵已经听不清了。
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向门口，什么都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
姜司茵走得很匆忙。
她没有看见，顾泽和靳森一起从电梯出来。
姜司茵的脚步很乱，她低着头，靳森走到她面前，她也恍若未觉。
两人径直撞上，她仰起脸，看见靳森时，心底发凉。
靳森抓住姜司茵的手，她蹙眉，用力地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转身就往消防楼梯跑去。
这时，许卓雅正从餐厅出来，她神态从容，慢悠悠地戴上了墨镜。
顾泽轻轻撞了一下靳森：那是许卓雅，她以前喜欢你六年。
顾泽素来正大光明，不搞暗示，直接明示，他差点就把这个女人在搞事写在脸上了。
见到靳森和顾泽来了，许卓雅先是一喜，然后有些慌乱。
她不敢直视靳森，上前打了声招呼：靳总，小顾总，晚上好。
顾泽嗤笑：哟，我跟你好像没那么熟吧？靳森冷冷地说：你刚才对我女朋友说了什么？许卓雅想解释：靳森，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试图去抓靳森的衣角，却抓了个空。
靳森侧身往后一避，他扯了扯领带，冷漠地开口：回去通知你的公司，准备好和博网解约。
-回去的路上，姜司茵坐在出租车上，雨突然兜头而下。
她漠然地听着雨声，眼神游离。
姜振清和文燕秋刚开始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
一对文艺青年，有相同的兴趣爱好，相貌也般配，当时校草和校花，有情饮水饱，结婚后才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争吵，发现性格根本不合适。
他们爱得轰轰烈烈，分开的时候也很难堪。
或许是因为真正爱过，姜振清和文燕秋离婚后基本不见面，寥寥几面，也只是因为姜司茵。
从小到大，父母似乎一直在给姜司茵灌输一个概念。
父亲更爱后来的妹妹，母亲更爱她新丈夫的儿子。
他们分开后，各自找到了幸福，只是他们的幸福里面，从来都没有姜司茵的位置。
姜司茵在外婆家那段时间，父母刚开始还会骗骗她，过阵子就来看她，又一次次反悔。
所有的失望积累在一起，她也知道了成人世界的谎言。
她不配拥有完整幸福的家庭。
她也不配拥有他们的爱。
而今天，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不配拥有靳森。
本来，姜司茵不是这样想的，她和父母对峙的时候，她心里是很清楚的。
她觉得，只要靳森喜欢她就够了。
但是现在，姜司茵坐在车上，完全无法平静下来，许卓雅的话反复回荡在耳边。
——你是在模仿我吗？——靳总喜欢你这样打扮，你没想过原因吗？姜司茵确实不是小白花，她有自己的小脾气。
但是靳森喜欢她的小脾气，喜欢她的一切，哪怕是她生气了，他都会包容她。
在这段时间里，姜司茵长久以来那些错误的观念，被靳森一点点打破。
她不会觉得自己不配。
她认为，她是值得被爱，值得被他喜欢的。
姜司茵已经在心底伫立起了高高的河堤，用来抵挡外界和她的父母，就算暴雨骤降，她也不怕。
而许卓雅那几句话，却将她击垮。
任何一句解释，姜司茵都听不进去。
她今天的情绪来回波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从路上回到家，很多年前的回忆，和最近的事情，在她脑海一幕幕回放。
心里有一个天平。
一边写着你不配，一边写着你值得，两者在拉扯。
手机一直在振动，姜司茵想接，但她又不敢接。
她现在处在一个非常矛盾的状态。
姜司茵想让靳森告诉她，她是特别的。
同时，她又害怕，她听到的不会是他的真心话。
反反复复这么几次，她决定还是先不接了。
姜司茵咬咬牙，把手机关机。
如果靳森打不通她的电话，等会儿敲门怎么办？姜司茵跑到门外，贴了一排便利贴，每个字都很大。
【主人外出，勿扰。
】回到屋里，姜司茵又把窗帘全部拉紧，确保外面不能看到里面透着光。
做完了这些准备，她一个人待在客厅里。
姜司茵窝在沙发上，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过几分钟，电梯在她这层楼停了下来。
她屏息凝神，呼吸快要静止了。
外面响起了一对夫妇的声音。
怎么到20楼了啊？你按错楼层了？刚才一晃眼就看错了，瞧我这眼神。
……不是他。
姜司茵有些失望。
她默默等了一会儿，准备回房间时，又听到了电梯间的声响。
电梯停了，来人很安静，脚步声很轻。
姜司茵提起一颗心，半分钟后，门铃声响起。
门外沉默了很久，门铃声响了又响，而后靳森又敲响了门。
姜司茵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玄关处。
她盯着监视器，看见靳森的肩上落了雨，西装被氲成了暗黑色。
靳森再次曲起手指，敲了敲门，像是在敲击她的心脏。
似有所感，他抬眼看过来：姜司茵，今晚好好睡，明天见。
隔着一扇门。
她的心跳漏跳了半拍。
-姜司茵这晚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头昏脑涨。
她打开手机，收到了很多个来电提醒，都是靳森昨晚打过来的。
很多话，文字不能表达清楚含义。
靳森犹豫了很久，只发了一条微信：见面再说。
姜司茵按了按太阳穴，脑袋还是很晕。
吃完早饭后，她走到楼下，车借给了周意，今天又不想坐靳森的车上班。
她原想走出小区，去附近的地铁站。
姜司茵刚到门口，脚步微顿。
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停在那里，车窗半降。
靳森坐在里面，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他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姜司茵正要迈开步子，却看到了一辆红色凯迪拉克。
温明珍降下车窗，轻声叫她：司茵姐，上车。
不用猜就知道，温明珍一定是靳森找来的。
姜司茵没有拂她的面子，她当着靳森的面，绕开了那辆劳斯莱斯，直接走向温明珍。
系好安全带后，姜司茵合眼，靠在副驾驶座上。
她能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很灼热：怎么了？温明珍小心翼翼地说：嫂子。
姜司茵摇头：别这么叫。
温明珍的嘴张了又张，只能说一句：好。
上班早高峰，凯迪拉克驶进车流，路上有些堵车。
姜司茵睡不安稳，听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还是睁开了眼睛。
司茵姐，我哥的车一直在后面跟。
随他。
去公司的路上，在拥挤的车流里，温明珍的车时快时慢地穿梭。
靳森的劳斯莱斯就在后面慢慢地跟了一路。
……博网公司今日奇观，靳总的劳斯莱斯跟在温明珍的凯迪拉克后面，她开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据知情人士透露，因为温明珍车上坐了姜司茵。
车开进停车场，姜司茵看了眼后视镜。
靳森的车没有停在他的专属车位，反倒是跟着她们过来，然后停在了温明珍旁边的车位，平白无故占了员工车位。
白菲刚停完车，扭头一看，她旁边竟然是一辆劳斯莱斯。
就她的薪水，磕着碰着了，完全赔不起啊。
她被这阵仗吓住了，赶紧看看自己有没有把靳总的车划花，还好没有，松了一口气。
姜司茵打开车门，走到靳森的车窗前，车窗摇下，两人对视。
她没好气地说：你想干嘛？靳森不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给他解释的机会。
姜司茵思忖半秒：我不是小白花。
靳森坦诚道：我早就知道了。
姜司茵干脆渲染得夸张点：我很骄纵的。
靳森声音淡淡：我不介意。
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哄女朋友。
姜司茵看了靳森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落下一句话。
我不好哄，你想哄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