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9 章

2025-03-22 07:42:51

大约是了却一件心事的缘故, 祁汐的心情与精神俱佳。

晚上回家她又打开笔记本电脑,将编剧组们今天开会讨论的剧情顺出来。

键盘一直噼里啪啦地响到零点之后。

倒进枕头里,睡意即刻袭来。

迷迷糊糊之间, 祁汐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都没有失眠了。

准确来说,从陈焱在暴雨深夜赶回来陪她那晚开始,困扰她好几年的睡眠问题,一下就不治而愈了。

记得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 说晚安的安拼音是AN, 拆开来,就是爱你的缩写。

——爱的人在, 夜晚才安。

如今, 爱她的人终于回来了,她的夜晚也终得安稳……一夜无梦, 祁汐睡到快十点才醒。

微信里有十好几条未读, 置顶头像发来的消息在一小时前。

盛夏炎火:【醒了没】【[语音]对方已取消】盛夏炎火:【[猪]】祁汐看着那个粉色的小猪表情, 扁嘴轻哼出一声。

正要按视频给男人回拨过去, 又想到这个点他应该在训练, 便作罢。

回过几条消息起床收拾了下,中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松口愿意降价之后, 看房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

但想快速完事还是不太可能——谈合同, 办手续, 贷款过户等一系列流程,短时间很难走完。

今天来燕南巷看房的人是第三次过来了, 一位本地的中年阿姨, 想给女儿买房当婚前资产。

看完祁汐手里的产权证明, 这事就定下来了。

阿姨和祁汐约定, 等过几天她老公从淮州回来就立马签合同交定金。

房子的事办好回到荣华里,气还没喘匀,导演又发来消息说要跟编剧们连线。

开会,修剧本写剧本。

等一切忙完,天都黑了。

祁汐刚洗完澡,微信的语音铃声又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出小乖的头像,她唇边弯了弯,接起来:喂?干嘛呢?男人声音像揉了一把沙,低沉得很好听。

躺着。

祁汐回答,说着她一把将他军绿色的豆腐块被子拆散,笑眯眯道,我今天要睡你的床!电流的另一端,陈焱很慢地阖了下眼。

他的女人,现在就躺在床上。

他的床上。

别看她平时稳重又端庄,睡觉时可一点不矜持,活像个黏糊糊的八爪鱼,缠人得紧。

之前半夜他都给热醒过,睁眼就看见女人的肩带掉了,裙摆也飞了,胳膊大腿全挂他腰上。

他当时睡意就没了……你训练完了?祁汐躺进军绿色的杯子里,又问。

陈焱淡淡嗯了声:澡都没洗就回来翻微信,怕有人收不着消息着急——他顿了下,自嘲嗤声: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祁汐:……祁汐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忙到都没怎么碰手机。

早上男人发来的消息,她也没回。

我今天还挺忙的,从醒来就没闲着……她有些心虚地小声道,对了,你今天怎么早上给我发消息啊?知道她晚睡晚起,陈焱很少早上联系她。

今儿训练满,没空摸手机,想提前跟你说一声。

男人那边哐当出一声,像是在拿洗澡盆。

哦。

祁汐将背后的枕头竖起来靠住,目光瞥到床边,她顿了下,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床头柜上放着卡卡西涂面的摩托头盔。

那天她把它给陈焱之后,男人就摆床头了。

他不愿意收起来,就要放这儿,说经常能看见。

看着头盔上那一头耀眼的银发,她突然,就很想他。

我听剧组说,他们训到周五。

祁汐又问,你是不是到时候就能回来了?陈焱低低笑了下,混坏又得意:怎么。

想我了啊?祁汐不以为然地嘁出声,嘴角却不自觉翘起来。

本来周五就能回。

陈焱说,但今儿刚下通知,说周六还要演习。

祁汐脸上的笑意稍滞,心也沉了下。

哦……抿抿唇,她又立刻道:没事儿,你先忙你的吧。

什么时候能回来,提前跟我说一声。

电话那头一时没说话。

片刻,男人很轻声:祁汐。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

但她几乎记得每一次,他这样认真唤她后,说出来的话。

祁汐眼睫颤了下:嗯?你不用跟我这么懂事的。

陈焱说。

祁汐呼吸微窒。

脑中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这句话什么意思,心已然开始悸动。

……什么?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男朋友。

陈焱的语气透出一贯的强势,但一字一句,又都带着耐心的温柔。

在自个儿男人跟前,你可以提要求,可以发脾气,还可以不讲理,懂?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戳中。

祁汐一下子语塞:我……陈焱气音笑了下:我知道你不是不懂事儿的人。

你很理智,也很敏感,还总小心翼翼的。

生怕出错,怕惹麻烦,也怕麻烦别人。

——毕竟她只能靠自己。

早已习惯无人可依,凡事只能依靠自己,所以每走一步都得谨慎,不敢,也不能行差踏错。

这么些年,她一个人其实很不容易……陈焱继续道:以后,你不用怕了。

男人的声音明明沉稳,但为什么,为什么听起来还如少年一样,那样热烈又狂妄。

将来不管什么事儿,就算天塌下来,老子也给你顶着。

祁汐嘴唇翕动,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但还未开口,眼眶就倏地湿了。

明明没有开视频,男人却像在她身上装了摄像头。

哭了?他问。

祁汐轻抽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哝:你怎么知道……陈焱嗤:废话。

他怎么能不知道。

再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弯一下唇,皱一下眉,都紧紧牵动他的心。

别哭了啊。

男人柔声哄她,我心疼了。

祁汐抬手揉泛酸的眼:我又不是难过才哭的……那也不成。

我就见不得你掉眼泪。

陈焱说。

稍顿,他又混笑:床上除外。

那不把她弄哭都不算完。

祁汐手扣上被面,努唇:你流氓……男人还真就认下了:现在才发现?晚了。

要不要流氓都你的了。

要啊。

怎么不要。

她在男朋友面前可以任性。

同样,他在女朋友面前,也可以……不用当君子的。

祁汐扯了下被边,让带着男人气息的被子更加严密地裹挟自己。

那你周六可以回来吗?——她开始提要求了。

她的男朋友有求必应:可以。

你要回不来就算了,我和时菁正好周末去淮州玩一圈。

——哟,开始有脾气了。

你敢。

男人重声威胁道,乖乖在家给老子等着。

祁汐得逞,笑弯眼:那等你回来,我们吃火锅吧!成啊。

想吃哪家?不出去吃,我们自己在家做吧。

陈焱轻嗤:你之前不嫌家里吃味大么?我现在又想在家吃了,不行啊?——这是开始不讲理了。

但她男人好像就喜欢她这样不讲理,他话里都带着笑,笑里又都是宠溺。

行。

给你做。

所有的期待都被满足,无论合理不合理。

一个名叫幸福的小人就在心里住下了,他还会长大。

祁汐眨了眨睫毛,又想要掉眼泪了。

那我等你周六回来。

陈焱轻嘶了下,突然又改了口:不行。

他慢悠悠的:我周五下午就回去了。

周六没演习,逗你玩儿呢。

……祁汐气得拍了把被面,唇边的笑容却更大了。

你烦——就是想看你想我没。

男人吊儿郎当的声调里是调情的意味,你要说想了呢,我周五完事儿立马回。

我可没说啊……祁汐捻发梢的指尖顿住,抿唇,那,你还回来么?回。

陈焱立刻道。

因为,我想你了。

**有了盼头,一周的时间转瞬即过。

周五早上起来,祁汐去浔安中心的超市买了一堆做火锅的食材。

陈焱本来说他去买的,但想着男人五点才能离队,还是直接回家比较好。

拎着大包小包刚进门,中介小杜的电话就来了。

本来约定好明天签合同的买家临时有事,托中介转问今天下午签合同可不可以。

他们一家三点半就能到燕南巷。

算了下时间,三点半签完合同回去,陈焱应该也差不多正好到家。

祁汐就应下了。

中午吃完饭写了会儿剧本,快三点时,祁汐稍打扮了下,出门往燕南巷走。

今天天不太好,是一个无雨也不晴的阴天。

这样的天气像极她八年前刚到燕南巷时。

抬头朝雾蒙蒙的天空看一眼,都觉得闷。

笼在这般天气里的小巷也灰扑扑的,青石板踩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渗出水来。

停在单元门前,祁汐深深吁出口气。

要结束了。

终于。

摆脱破旧的筒子楼,离开逼仄的窄巷。

她终于,和以前那段最为昏暗的时光彻底割离……买家阿姨今天带来了她的女儿。

女孩看起来跟陈端端差不多大,也是浔安大学的学生。

对于父母用心良苦为自己置办的这套资产,小姑娘并不满意,一会儿嫌这里的房子不好,一会儿又说这边住的人太杂。

她妈妈好声好气地跟女儿解释:不是要她住这儿,只是想她有个房子傍身,以后也算有底气和保障;中介小杜也在敲边鼓,一会儿说房子可以做民宿租出去,一会儿又分析这片以后的升值空间……祁汐一直笑着没说什么,颇为宽容地等着女孩下决心。

备受宠爱的女孩总是小孩子心性,被妈妈一句出租的租金给你当零花钱打动后,她转脸就又笑眯眯地催着中介拿合同了。

不好意思啊,再稍等一下可以吗?女孩妈妈抱歉地跟铱誮祁汐道,我老公马上就到,合同他一定要自己看过一遍才放心。

祁汐瞟了眼手机屏上的时间。

四点过十分。

行。

不着急。

谢谢啊姑娘。

女孩妈妈又拿出手机,皱着眉头给丈夫打电话。

连播了两通都没人接,她正要再打,门厅里就响起笃笃敲门声。

方先生到了吧。

小杜从沙发上起身,我去开门!到了也接电话吭一声啊。

女孩妈妈不满嘀咕,让人干着急——她还没抱怨完,就听到门口中介疑声:你哪位啊?哎不是——他嗓门陡然变大,你谁啊!你要干什么!怎么了怎么了?女孩妈妈连忙喊道,一边往外走,老方啊——祁汐心头一凛,也快步跟了过去。

看见门厅的场景后,她好似挨了当头一棒,完全怔住。

中介小杜正和一个蓬头垢面的瘦高男人扭打在一起。

祁钧身上的衣服还是八年前的,从头到脚都又破又旧。

他模样变了不少,瘦得眼珠和颧骨都突出来,活像一只人形的螳螂。

这么瘦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条胳膊就猛地勒上小杜的脖子,让人动弹不得。

偏头看到祁汐,他一愣,脸上的肉抽动了下:你这个贱——你放开他。

祁汐平静开口,一边拿起手机:否则我立刻报警!祁钧瞪了她两秒,手没动,嘴角随即拧出扭曲的笑。

他空出的手伸进裤兜。

银光一闪,祁汐身旁的母女同时发出尖叫。

祁钧手里的水果刀抵上小杜的下巴。

除了报警,你他娘的还会干什么!他笑得张狂而挑衅:继续报啊——你敢叫警察我现在就宰了他!祁,祁姐——小杜被勒着脖子一动不敢动,面如土色,这怎,怎么回事啊?!祁汐没有理会他,她冷冷看着祁钧。

你想干什么?不等他回答,她又朝四周示意:想要这房子,是吧?祁钧瞪着她没吭声,拿刀的手不动声色紧了下。

祁汐朝客厅偏头:房产证我今天正好带了。

你先放了人,我们再说房子的事。

祁钧眼睛转了下,怒视一旁抱作一团的母女。

滚!你们滚!惊呆的母女俩大气不敢出,贴着墙移到大门口,拉开门就往外面跑。

祁钧也往门口走了一步,对祁汐吼道:你把房产证拿出来!祁汐看了眼梗着脖子的小杜,攥紧手心,僵硬地往客厅走。

刚拿起桌上的证件,外面突然哐出一声巨响。

门被摔上了。

小杜的呼喊声也被关在门外:祁姐,祁姐——祁汐一惊,意识到什么,刷地转过身来。

祁钧已经拿着刀走了进来。

他凸起的眼恨恨看着她,目光淬着毒,又难掩贪婪和自得。

——像是在打量一只无路可逃的羔羊。

祁汐恍然一瞬,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八年前的那个傍晚一样。

她又重新陷入最为黑暗恐怖的梦魇里。

而梦中的恶魔,此时终于真实地站到了她面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