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我是您亲生的吧??秦狩倒退两步,不敢置信的开口询问。
这是亲爹对亲儿子的态度吗??过分!!!!秦仕呢,见秦狩问出这话, 气的吹胡子瞪眼, 抬手一巴掌狠狠拍向秦狩。
秦狩想躲,自然能躲开。
可他不止没有躲开, 甚至, 还略微躬了下腰, 主动把脑袋送到了秦仕的手中。
艹!!!秦仕狠狠抬起的手掌, 略过秦狩的发顶, 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口中恶狠狠, 和手上的力道完全不同,你这孩子, 胡说什么?!我是你爹, 怎么会不心疼你?只是......只是, 沈氏她和你不同,你娘虽然不在,可沈氏呢,她母亲早早没了,父亲又在京城。
千里迢迢嫁到咱们秦家, 你说, 如果把这和离书给了她,你让她如何自处?秦狩一愣,下意识的皱眉。
这还不简单吗??他娶了这沈氏就成,有何为难的。
只话到嘴边, 秦狩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秦仕已经率先察觉儿子的言下之意, 抬手, 再次啪的一声,直接拍上秦仕方才没有没有舍得动的脑袋。
啪的一声,把秦狩没说出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耳边,还响着秦仕的警告,你给我闭嘴!秦狩抬手,颇为无辜的揉了下发疼的脑袋,而后,借着道,那,爹,既然这信被我烧了,你,要不把秦朝放了吧。
把他放了???他都敢对你下手,你还要放过他?秦仕完全搞不懂秦狩的想法。
是他落伍了吗?现在都流行对仇人网开一面?不不不不,爹,我说让你放了他,可没说让你放过他。
他不是一直想成为秦家的继承人,我们就直接公布他的身世!斩草除根,可比一直关着秦朝好多了。
秦仕听完,眼底露出一抹深思,倒是想到了被他忽略的事情。
昨日,丁氏她派人给荣成公主传信,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张先生在帐篷在候着,闻言,微不可查的看了眼秦狩,得到他颔首认可的举动后。
上前两步,隔着帐篷高声道,老爷,二爷,属下有主意可破此局。
什么办法??秦仕好奇的看了过去,见是张先生,道,张先生进来回话。
张先生进了屋内,先对秦仕和秦狩行了礼,而后道,依照属下看,只在秦州公布大爷非老爷亲生,只怕是不妥当。
荣成公主远在京城,而她一旦上书陛下立秦朝为秦州继承人,只怕便是老爷您再澄清,也来不及了。
只在秦州公布消息,丁氏和秦朝还有荣成公主,少不得有借此作妖的风险。
不如直接昭告天下,丁氏二嫁,秦朝乃前夫之子,不得继承秦州军权。
准了!你即刻带人去做!秦仕一合掌,只觉得这主意妙极了!除了能让秦朝死心,也彻底绝了支持秦朝将士的心。
毕竟,将士们扶持秦朝上位,为的是将来的从龙之功。
可秦朝如果都不是秦仕的血脉,是个人,都得琢磨几下才动手。
是!属下这就去办!张先生应声而去,而秦狩,等张先生走了,才再次试探问道,爹,那和离书.......秦朝都要自顾不暇了,这和离书,是不是也该给了沈楚蓉?只话刚出口,秦仕不耐烦的轰他离开。
等我想想,如何处置这沈氏。
这和离书是不可能给的,你想都别想!***时序进了八月,气温一日低过一日,明明昨日太阳还晒的人发晕,可第二日,就被乌云层层遮住。
呼啸而过的大风吹着,即便是夹棉衣裳,依旧被吹了个透,从脚底往上冒着凉气。
宋妈妈顶着大风进了芙蓉院,手中食盒里放着羊汤,下有小炭炉上,上好的雪炭染得通红,羊汤还翻着热气。
宋妈妈端着羊汤放在餐桌上,见沈楚蓉正在西窗边的软塌上座椅上。
光线透过绿纱窗上糊着的鸣纱落在沈楚蓉身上,因天气逐渐寒冷,光线柔和,为她渡上一层柔光。
沈楚蓉手中,是一件靛蓝色厚实的皮草,不是特别名贵的材料,兔皮集成,染成靛蓝色,倒也看起来分外齐整。
姑娘,怎么要这个颜色的来做衣裳,兔皮不大保暖,我那男人说,庄子里有猎过来的狐狸,用狐狸毛做多暖和啊!?宋妈妈不解开口,沈楚蓉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连翘抱着厚厚的打好的棉花进来,笑道。
娘,这是姑娘要做棉被呢!说是才八月,天儿就冷的不行。
怕等十月后更冷,先做几条厚被子备着。
这些粗活儿,哪里用姑娘来干。
我们私底下张罗就行。
宋妈妈上前,帮着沈楚蓉把兔皮和细棉布缝在一起后,又在中间续上厚厚的棉花。
啧啧称奇,这么厚的被子,在京城里用不上,在这西北,只怕河道都冻上结了冰,也都能用了!沈楚蓉笑道,这兔皮是咱们从京城里带过来的,多的是。
我估摸着这样的被子,少也能做十条。
兔皮定是还有剩下的,妈妈你拿去给你男人做成皮毛衣裳,北地冷,我记得他腿脚不好,仔细冻着。
哎呦呦!那我可替我那老头子,谢过姑娘呢!宋妈妈也是心疼自家男人,当即果断应下。
可等她说完后,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
姑娘,你瞧瞧这外面,才八月就冻得人手疼。
今年入夏后,安州以南可是连番大雨庄稼没有收成,若是冬日里再冻上一回,只怕,有的是人要受罪。
沈楚蓉闻言,垂眸深思。
何止是安州以南日子不好过,便是京城,也会是饿殍遍地。
朝廷,自从今年开始,农民起义和各地的土大王数不胜数,还有各自的总兵,只怕都会纷纷拥兵自重,割据势力。
一场大乱,正在酝酿。
在时代的大趋势下,她一个人,能起到的作用是在太过有限。
也不知道李书生去川蜀购粮的状况如何,若是在柳青河结冻前不能回来,只怕秦州,也免不了缺粮危机。
不过,那些都是日后的事情。
见连翘面色惶惶,而一旁的茯苓也跟着面露忧愁。
沈楚蓉笑道,妈妈不用担心,咱们有从南边收回来的粮食,足够了。
实在不够,还有秦总兵府,我好歹还是他们的大奶奶,总不能连自己的亲信都养不活。
说完这话,宋妈妈正在帮着沈楚蓉续棉花,听到这话,懊恼地拍了下脑袋,你看看我,年纪大了就开始犯糊涂。
姑娘放心,咱们在庄子上的粮食啊,我男人派庄子上的年轻男人巡逻看管,丢不了!沈楚蓉颔首,示意茯苓和连翘一起帮忙。
二十斤的大厚被子,她一个人可翻不过来,加上宋妈妈连翘三个人,才总算是把这将近二十斤的被子给翻了过来。
续上棉花,又缝好了四周,只需要在兔皮被子中间趟上线,这被子就算是做好了。
宋妈妈估摸着时辰,朝沈楚蓉道,姑娘,羊汤在外头小炉子上炖着呢,等会儿怕是要凉了。
您不如先去尝尝?沈楚蓉答应下来,起身朝外间走去。
刚走两步,便嗅到空气中,是羊汤咕嘟嘟的小泡,翻滚着鲜美味道。
行到跟前,便见蒜苗和香菜羊油辣椒等收拾齐整,一碟一碟的放在檀木桌上。
宋妈妈拿瓷勺先舀了一碗递给沈楚蓉,放上蒜苗,羊汤浓白,羊肉在汤面上起起伏伏,蒜苗翠绿,在一片浓白中增加了鲜嫩颜色。
沈楚蓉慢慢的啜饮一口,辛辣蒜香中和了羊汤的腻,一口下气,热气从喉间直达肠胃,整个人像是热水里滚了一遭儿,舒坦畅快。
沈楚蓉喝了两口,便觉得从开始做被子蕴藏的寒意消失不见。
见宋妈妈还要张罗递给她烤的小饼,接了在手中,朝一旁的连翘茯苓道,你们也坐下尝尝,这么好喝的羊汤,只我一人尝怎么够呢!说着,沈楚蓉起身,亲自给宋妈妈舀了一碗,推她坐下。
宋妈妈半坐在椅子上,姿势拘谨。
主仆之分刻在了骨子里,而连翘和茯苓呢,端了各自的羊汤,飞快跑到隔壁的小桌上,两三下一饮而尽。
连翘不如茯苓稳重,面对吃的,也有自己的想法。
若是再来点儿羊油辣椒就好了,红彤彤的,泡上烤的小饼,热乎乎的一大碗,想想都好喝。
那你再去乘上一碗。
那,那多不好意思啊!连翘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时里吃得多也就算了,现在这羊汤,虽然宋妈妈没有明说。
可她也能猜出来,这是姑娘快到了小日子,宋妈妈特意让小厨房做来,给姑娘补身体呢!毕竟,姑娘一来小日子就手脚冰凉,下不了床的情况,可不是第一次发生。
放心,是一整副的羊架子熬成的汤,不止姑娘那小炉子的,甚至,还有外面那些人的。
外面的人也有??咱们芙蓉院的人都有!茯苓毫不在乎的起身,去给连翘盛了好大一碗回来,放了羊油辣子和烤饼,递给连翘,笑道,就比如那柳婆子,她家里有个小外孙,姑娘早就吩咐厨房,给她多留一些。
她能喝着滋养身体,便是她那个小外甥,也能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哦,那我就放心了!连翘把烤饼掰碎放入羊汤,混合鲜红夺目的羊油辣子,吃的格外酣畅淋漓。
而此刻,沈楚蓉一小碗喝的干干净净,宋妈妈还想再给她一碗,被沈楚蓉拒绝。
她独自起身,穿针引线,把放在做的兔皮棉被引上线,把棉布,棉花还有兔皮缝在一起。
这一做,就是一个时辰。
从沈楚蓉开始动手到宋妈妈和连翘茯苓等人喝完羊汤来帮忙,说说笑笑,时间到也快。
兔皮被子做好,沈楚蓉伸手摸过厚实绵密的兔皮,心情颇好。
这么一条兔皮被子,别说现在才八月,等到了寒冬腊月,也是足够抵挡寒冷了。
一旦秦府和前世一样出现变故,她定是有能力可以抵挡。
宋妈妈把被子卷起来收在箱笼里,而沈楚蓉看着外面的天色,想着从秦朝被秦仕下令拉走,已经过去了五六日。
秦朝至今没有被放出来的迹象。
而丁氏呢,自从被秦仕警告后,除了给荣成公主去了一封信,此后,就像是被拔去了毒牙的毒蛇,窝回窝里猥琐发育。
百灵产下死胎,大出血失去了生育能力。
整个人像是没了斗志,自从说要遁入空门后,竟然真的开始茹素念起佛来。
秦仕和秦狩呢,两个人就像是失了踪。
不知在忙些什么,平日里见不上一次。
不过,沈楚蓉和他们见不到面才是正常的。
毕竟男女有别,一个是在外头闯荡的男人们,一个是在内宅大院里度日的女人,二人本就没有什么相交线。
一旦事情结束,十天半月不见面,好像也是寻常的。
沈楚蓉想明白这个,自然不会再为秦狩揪心。
她发愁的是,秦朝眼下失利,她该如何劝说秦仕,甚至是秦朝,让二人答应放她自由。
和离书。
总不能在八月十八,丁卿雅从庄子上回来,进了秦朝的后院。
她还和前世一样,受丁卿雅的那杯茶吧。
想想就晦气!!!沈楚蓉刚转过念头,脑中突然想到了李成林。
丁卿雅被送到庄子上,李成林则被丁氏接到了荣锦园。
听柳婆子说过几次,李成林曾经想跑出去来找沈楚蓉,可惜被丁氏提前发现。
因此,给李成林额外布置了功课,不只是诗词歌赋,甚至,还让他开始练武。
发誓不让秦朝不肯练武而被排除在秦家军的情况重演。
李成林猛的高强度运动,西北风又大,他身体时常不大舒服。
只见丁氏盯得紧,也只能忍痛继续练武。
和李成林相似的,她的堂哥宋霖,虽然是宋家下一任家主。
可因为积劳成疾,身子一直虚弱。
正巧,她不如那余下的人参配成养身丸。
等治好了,给宋家表哥寄过去。
说干就干。
沈楚蓉立即让宋妈妈拿过药碾子,又把人参等上好药材拿过来,按照记忆中的配比,果断的把百年人参,扔到药臼中,碾成碎片。
姑娘!!宋妈妈一开始不知道沈楚蓉是碾成碎片,只以为沈楚蓉要把百年人参切成碎片。
人参切片很常见,除了能更好的融合药效外,也更方便服用。
毕竟,百年人参药效很强,但若是切成片,每次用的不多,自然就不会药效过量。
等一锤下去,百年人参瞬间被砸扁,宋妈妈来不及阻止,就见人参已经被砸成了岁末。
这下,就算是神仙在世,也不能把化成粉末的人参,复原成完好的人参模样。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呢??宋妈妈忍不住了,见沈楚蓉除了人参,还要把什么冰片麝香一一擂成粉末。
秦州地处西北,历来不生产药材。
从京城过来的药材,在秦州能翻上两倍的价格。
此刻,姑娘把这些东西都用完了,等以后要是急用,可就没有了。
说句难听的,谁能知道以后有没有个万一呢?留个压箱底的东西,总是没错的。
沈楚蓉把冰片、麝香、灵芝等一一擂成碎末 ,按比例混合,倒入蜂蜜,准备搓成团。
无意间抬首,见宋妈妈一脸的心疼,当即笑道,妈妈,这有什么。
我等做好了药丸子,自己留几颗,余下的给李成林几个,剩下的,都用蜡油封好,寄到福建给表哥去。
表少爷??宋妈妈疑惑不解,而后才恍然大悟,是奴才之前说过这事儿?咱们表少爷是个早产儿,听说生下来的时候,肚皮都是透明的,五脏六腑都能看见。
当时大舅老爷唯恐表少爷活不下去,日夜抱着表少爷,用身体暖和着他才缓过气来。
虽然后面活了,可到底是身体弱。
略吹了风或者受了寒,便要生上一场病。
大舅奶奶生下表少爷后,伤了身子,这么些年也没有再生育。
这么一个独苗苗,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送过去的药,只怕是不敢吃。
便是不敢吃,也是我的心意。
沈楚蓉皱眉,把药丸搓成棕褐色的颗粒。
一粒一粒,散发人参的香气,倒也十分沁人心脾。
宋妈妈本就不是十分诚意的在劝,无非是担心沈楚蓉因此没有任何了可以留后手的药材。
既然沈楚蓉说了给自己留几颗,她便不再劝说。
做成药丸子倒也快,只这药丸,熟成七日才能用。
一一在无水无油的檀木匣子里收好,沈楚蓉见外头日色逐渐昏暗,又是一日混了过去。
明日,便是八月初十。
距离丁卿雅进门还有八日,可她的和离书,距离到手还遥遥无期。
得想个法子,早些拿到和离书才行啊!沈楚蓉晚上躺在暖和的被窝,想到了这个问题。
十日一早,柳青河码头,高耸入云的宝船上,缓缓抬下三抬小轿。
在码头上,换了入城的马车,宋霖坐于马车内,往车窗外看去。
和福建湿润的气候不同,八月的秦州,气候干冷,来往的行人已经穿上厚衣,路边鲜少看见翠绿的梧桐等绿植,反而是高大的白杨梧桐。
阔木树叶已经开始降落,然而,不等完全落下,已经被捡拾柴火的小孩捡起收在箩筐中。
他身材瘦小,光着脚丫冻得通红。
即便是秦朝抬高的粮价,很快被秦狩率众放粮压制下去。
可大自然的灾祸,并没有轻易放过秦州。
很明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幼童,依旧是在秦州存在的。
不过,宋霖收回的打量的目光,想到了来时在安州以南看到的画面。
一场大雨,摧毁了安州以南所有的庄稼。
百姓生无可居住的场所,食无干净的粮食。
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竟然成了常态。
相比较而言,秦州依旧是个有秩序的福地。
她的表妹,在即将到来的乱世,能在秦州安居,的确是个好地方。
宋霖眼底闪过幽暗的光,再联想,之前搜集到的资料。
关于丁氏,关于秦朝,关于秦仕,关于林昭。
秦家这么混乱,他们率先去见沈楚蓉,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及至转过秦州主流的街道,车马一转,就要往秦府而去。
宋霖突然想到了近日听到的一件事,敲击了两下车窗,马车应声停下。
宋笔小跑过来,询问道,大爷,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不是,你去给太太和老爷传话,就说,让他们先去宋家在秦州的宅子休息,今日我们先不去见表姑娘。
啊?不见表姑娘???那我们去见谁???宋笔不解,但还是派人去给宋大舅和宋大舅母传话。
宋霖冷笑一声,我方才突然想起来,最近秦州流传一个谣言,说是秦朝并不是秦总兵亲生,而是秦夫人丁氏前头那男人的孩子。
你说,我们表姑娘当初嫁的是秦家大爷,这秦家大爷既然不是秦家人,这婚事,是不是得作罢?不是休妻,也不是和离,而是婚事作废。
从此你再娶我另嫁,各不相干。
沈楚蓉身上,也不用背着个和离或者弃妇的名号,而秦朝呢,想娶他的表妹,只管去娶!何必来糟蹋他们家的姑娘!宋笔浑身打了个激灵,万万没想到!他家大爷不开口也就算了,这一开口啊,居然能把人给吓个半死。
犹犹豫豫的开口,可,可大少爷啊,您,您还没见沈家姑娘呢?就,就这么断定,沈家姑娘是想和离的?还有啊,就算是沈家表姑娘想要和离,或者离开秦家,您是不是要,和沈家表姑娘说一声,才可以啊???我刚刚说了,不是和离,是这个婚事,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宋霖不耐烦的开口,伸手敲击了两下车梁,马车缓缓前行。
而车内的宋霖,再次强调了一遍,我的表妹,沈家的姑娘,嫁的是秦家的大爷,可既然秦朝他不是秦家的人,自然,也婚事也就作罢。
不是和离,不是休妻,而是婚事作废!奴才记下了!是婚事作废!!!宋笔重复这句话,心中泛着嘀咕,如果宋墨,宋纸,宋砚在就好了。
他好歹有个商量的人,而不是想现在这样,被大爷给训的跟孙子一样。
马车抵达大秦府外,秦仕年过五旬,可依旧是保持良好作息。
晨起天刚亮,他便和秦狩在练武场过了几番拳脚。
只年纪到底上来,略出了两身汗,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秦狩见他两颊赤红,拳脚虽然努力支撑,可到底没有多少力气。
不敢用力压制,略过几拳就收了势,朝秦仕道,爹啊,你这是不是发烧了??不如,我们去请个大夫来??秦仕不敢相信,他壮的和牛一样,怎么会突然生病?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睡了一觉醒来就病了。
谁信啊!!!秦仕不信,可他的身体告诉他,不能再这么逞强下去了。
晨起练武的时候,天色刚亮。
等到了日头升起来,草地上的寒霜被晒的干干净净,张先生带着军中大夫赶来。
一把脉,秦仕得了风寒。
那,纳兰先生,我父亲他可需要喝药,可需要静养?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秦狩自小跟在秦仕身边,哪里会想到,素来和山一样可靠的父亲,居然突然生了病。
强力按住还要去处理政事的秦仕,秦狩看着那军中大夫,询问要注意的问题。
大夫是个年约八旬的老汉,复姓纳兰,人称纳兰老先生。
虽过了八旬,生的双目精锐,一头白发胡须分外精神,走路不抖不颤,看着比二十出头岁的小伙儿还精神。
他因年纪大了,又是道士出身,只穿了个道袍在身上。
听见秦狩问话,一捋胡须,不疾不徐道,是药三分毒,老爷这病是偶然受了风寒,不过略松快几日变好了。
只是,还想问问老爷和二爷,老爷这几日可碰过什么朱砂之类的东西没有?朱砂???那不是你们道家画符用的?我没事儿去找这些东西作甚。
秦仕皱眉,不解纳兰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询问。
纳兰先生闻言倒是乐呵呵一笑,朱砂是我们道家常用的不假,可朱砂有真有假,真朱砂自然不会对身体有损害,若是用了假朱砂,被人混进去些东西,就不难理解老爷如今的症状了。
假朱砂??秦狩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
秦仕掌管秦州军政大权,自然是朱笔特批,所用的颜料皆是上等朱砂制成,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能接触朱砂的机会。
不然,平常谁没事儿用朱砂??又不是和道士一样,拿它炼丹。
起身往外间走去,把秦仕这些时日用过的朱砂盒子,批注过尚未下发的文书都拿了过来,一一铺开给那纳兰先生看。
先生,您看看这些,哪些是真?哪些为假?纳兰先生上前,指着昨日才打开的一盒朱砂,拿起来嗅了一下,而后看向秦狩和秦仕,这里面,被人动了手脚,放了东西。
老爷怕是身体劳累,这东西放的不多,和朱砂混用,不过是让人逐渐发热,常年头疼欲裂,日子久了,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也是有的。
好在老爷福大命大,昨日用了,今日就显现出来。
眼下中毒不深,只喝上几顿清汤,清下肠胃变好了。
秦狩一张脸沉的乌云密布,恐惧和后怕的情绪袭来。
如果不是他坚持让张先生请了大夫来,如果不是纳兰先生正好发现,如果不是昨日刚打开,用的不多。
但凡是有一点儿差错,岂不是秦仕就算是被人害死,他们都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可,出问题的地点在秦仕和秦狩的书房。
来往的将士和传递公文的小厮小兵不计其数,是谁,趁机要害秦仕呢??查!!!给爷严查!!!!秦狩一拍桌子,下达命令。
守着书房的将士们纷纷应是,声冲云霄,声中带着的杀气,让院中伺候的丫鬟小厮纷纷绷紧了皮,唯恐行错了一步。
声音穿过庭院,也落到了刚进入秦家大门的宋霖耳中。
他疑惑抬头看向了声音来处,这秦家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动静??该不会牵扯到他的表妹吧???书房中,秦狩一声令下,便有秦中出列,二爷,这查清凶手的差事,派给我吧!秦银不服气,自打秦金去跟了大奶奶,他便是老爷身边的头一个,负责日常饮食用度。
眼下,老爷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论理,也该是他出面查清。
老爷,二爷,奴才是照顾老爷日常饮食的,这出了事儿,理应奴才去办,也好将功赎罪。
秦狩正要点头,一旁的秦仕倒是气定神闲,宛如被下毒的不是他一般。
轻笑了一声,阻止道,你们争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能对我下手的,除了丁氏,就是秦朝。
至于他们背后,要么是荣成公主,要么,是那一位......秦仕这话一落,张先生为首的谋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秦仕这话,分明是在暗示,那远在京城的九五之尊朝他下手。
那位眼下江山正稳,太子又是皇后所出,便是老爷在秦州威风,也不耽误他在京城享福,怎么把手,动到了秦州地面儿?张先生很是不解,按道理,这国朝论的出名号的总兵不止一个,远的不说,就说安州李家,在秦仕攻下安州前,也是割据一方的势力。
若不是因为安州李家势力大,老爷也不至于多留了好些日子才返回秦州。
目的就是留在安州,安抚安州各地的势力,平衡打下来后的局面。
难道,那位是因为老爷攻打下安州才动手??毕竟从安州到京城也就两三百里,一路除了黄河,再无别的天堑。
若是大军一路南下,那攻到京城,可真是眨眼儿的功夫。
张先生想到的,秦狩自然也想到了。
甚至,他想到了梦中的明黄衣裳,也依稀有了模样。
国朝上下能穿明黄的,除了那位,还有他的龙子皇孙。
想必,未来要娶沈氏楚蓉的,定是那里面的一位。
秦狩面色阴沉下来,起身朝秦仕道,父亲想做什么只管吩咐,若要那丁氏秦朝的性命,我即可提了他们的首级来见您。
若是要往京城去,我便率领秦家军,为父亲一战!!!不用。
秦仕看向屋内的诸位将士和纳兰先生,朝纳兰先生作揖道,辛苦纳兰先生您陪我在这大秦府外住些日子,等查明真凶再说。
说完,秦仕吩咐秦银,你率众把大秦府围上,只许进不许出。
另外,把秦朝非我所亲生,和我这突然病卧在床,不能起身的消息一并传出去。
是!秦银应下,转身去布置。
不多时,疾步匆匆回来,跪地道,回禀老爷,大秦府外,有个自称是宋霖的商人要见老爷,他说,他是福建宋家来的,是咱们府里大奶奶的表兄长。
宋霖??秦狩在嘴边念叨了几下,只觉得不大对劲。
从福建来的?那岂不是说,我们发过去的信刚到,他便启程过来了?说起宋家,当初是因为要买粮食联系上。
也不知李书生带着银钱去川蜀,买的粮食如何了。
罢了,既然是大奶奶的家人,就带过来我见见。
秦仕正要起身去换了衣裳见客,秦狩率先站起来,朝秦仕道,爹,您只管歇着。
我去会会他。
若是个好的,你带他去见见沈氏,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里,有家里人过来,定是高兴的!秦狩应下,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秦仕才示意秦银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挥笔写下几个大字。
一旁的张先生和纳兰老先生等颇为惊讶,老爷,您写这个是??秦仕一口气写完,拿没有被下药干净的朱砂按上指纹,看向张先生和纳兰老先生道,既然秦朝非我所亲生,沈氏家族嫁的是我秦朝长子,眼下秦朝非我长子,自然沈氏女与那秦朝的婚事就不作数。
我想着,和离到底是耽误了那沈氏女另外嫁人,倒不如把这婚事作废,索性他们尚未圆房,倒也来得及。
今日我当着两位先生的面,把这婚事作废。
秦朝尚在关押,等改日放出来,和沈氏一刀两断之时,再请诸位做个见证。
老爷这心胸,非我等所及也。
纳兰先生不由感慨,他自诩为出家道士,可早年间,也是红尘中打滚过的。
像秦仕这般,能做到秦州当地的军政大权一手在握,同时,还能设身处地为沈楚蓉一个弱女子着想,可谓是费尽心机。
秦仕不像众人想的那般心胸宽广,他也是有私心的。
想到儿子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沈氏和离。
这么深的偏执,若是有朝一日,传出秦家小叔子在大嫂床上醒来,那可真是把秦家的脸面踩在地上。
他绝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秦狩出了大秦府,并不见宋霖马车。
原来,宋霖见大秦府守备森严,心知怕是秦府出了什么事情,唯恐沈楚蓉受了委屈,索性,率先带领宋大舅和宋舅母往芙蓉院而去。
芙蓉院和大小秦府不同,是单独的两进院子。
早先便说过,后院有门和大小秦府外的甬道相连,可关上后院的门,便是独门独户的一处院落。
芙蓉院的大门虽然不如大小秦府那版阔绰,可也和一般人家截然不同。
朱红大门上狰狞的瑞兽呲牙咧嘴,两旁站着的不是家丁,而是秦家军的将士。
刚一凑近,便见那浑身肃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看,就是在战场上,货真价实杀过人,喝过血的好男儿。
别的不说,宋霖看着这道门,便觉得安心。
至少,表妹看起来,没在秦家受委屈。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出来的。
下了马车,正要让那守门的将士去传话,便见一道身影闪电而至,截住宋霖正欲进入芙蓉院的脚步。
随即,是一道在宋霖听来,格外欠扁的话,她是我们秦家妇,自然不会有人让她受委屈??宋霖收住脚步,循声看了过去。
面前站了个年约二十的男子。
他约莫比宋霖高了一个头,看起来年纪不大,丹凤眼悬胆鼻,面上虽没有稚气,可一身短打衣裳上汗意刚消。
他浑身散发着蓬勃生机,宛如秦州城随处可见的白杨,笔直挺拔。
和行动迟缓,面目苍白的宋霖截然不同,是他所没有拥有过的昂扬的生命力。
不止是精神头不如他,宋霖目光落在了秦狩面上,二人目光相对,一瞬间宛如电石火花,噼里啪啦暗中交锋过无数次。
不止宋霖在打量秦狩,秦狩也在打量宋霖。
啧啧啧。
这没二两肉的干瘦身材,他怕是一根手指,就能把这位宋家小家主给掐死。
至于性格,看起来比他那蠢大哥聪明几分,跟个狐狸似的。
见面,先是三分笑意,可暗地里就捅上一刀。
不过,据说,这种笑面狐狸型的,最得小姑娘喜欢??那沈氏,该不会见了她这表哥,就移情别恋了吧??甚至,不止是移情别恋,若是沈氏拿到和离书,自然不会在秦州待着。
到时候,跟着表哥一起南下,表哥表妹若是路上看对眼~~~他看好的媳妇,不就要跑了??!!不行!!!秦狩拦着门口,一步也不让!不能让!绝对不能让的!!!他那么大的一个媳妇,绝对不能跑了!宋霖止住脚步,见秦狩一张脸越来越沉,无意和他为敌,朝秦狩一拱手,俊白面皮扯出一抹笑意,宋霖见过秦二爷,只是,二爷拦在这门口是何意思??他要去见表妹!!!这秦家二爷,该不会不让他见人吧???宋霖脑中蹦出这个猜测,立即就要迈开步子,往里去。
果然,宋霖的猜测做了准。
秦狩向前一步,把住门口不让他进。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住宋霖脚步,你说你是宋霖,你就是宋霖??还没进门就腹诽我们虐待楚蓉,谁知道,你是不是带着恶意来的?宋霖一愣,我还有假的??二爷怕不是在说笑!他千里迢迢从福州赶过来,一路上着急忙慌的,就为了早些见到亲亲表妹。
若是个假的,哪里用这么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