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 我心君心。
昭昭在心中将两句话重复默念,不知几遍。
她缓缓抬眸,纤长睫羽下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望着贺容予。
两个人鼻尖靠得很近, 唇亦靠得近, 温热呼吸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令人觉得呼吸都受阻。
她只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揪着贺容予的衣襟瘫倒在他怀里,默默依偎许久。
确认完了,我走了。
昭昭松开贺容予的衣襟,压不住眼角眉梢横溢的笑意, 往后退开一寸, 转身欲走。
嗯。
贺容予收回撑在桌沿的手,视线缓缓落在她脖颈上的高领上。
昭昭紧了紧衣领, 因为那些痕迹太过明显,她怕被人看见,所以穿了件领子颇高的衣裳遮挡。
可如今正是炎炎夏日, 昭昭怕热的事府里上下都知晓,她这么穿,实在反常,反而更惹人猜测是不是有什么。
贺容予想起不久前云芽来禀报的事, 不禁失笑,压抑着笑意问:云芽没问你?昭昭略有些窘迫,当然问了。
只不过她用脖子被蚊子咬了两个大包, 她嫌难看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只是她平时便怕热, 如今天气这么热, 她还得将领子裹得严实, 实在不好受。
二哥,那我走了。
昭昭说罢转身,没走两步,忽觉重心一倒,腰上多出一只手,将她往回拽。
昭昭心跳加快,回神已经坐在贺容予腿上。
贺容予看着她背影,走路时颇为小心翼翼。
他这聪明人当即明白过来因为什么,只怕是因为昨夜……他没控制好力气,她又是头一回,又没什么铺垫,横冲直撞的,定然是受了些伤。
昭昭抬头看他,眼睛眨得飞快,小声问:怎么了?太近了,尤其在转换了另一种关系之后,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贺容予扣着她腰,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倘若他不是决定做一回善人,把昭昭嫁出去,她便不会这样胆大妄为,如今也不会如此。
他原本以为,她最多也就是……同他明说……贺容予一声轻叹,说:是不是不大舒服?月中了吗?昭昭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直白,脸上倏地发烫起来,低着头,嗫嚅道:……也还好。
是有些不舒服,除了那儿,还腰酸腿痛。
她一头青丝一半绾髻,另一半散在肩侧,贺容予伸手拨弄她头发,绕着手指转圈,我抱你回去?声音隐约带了些笑意,让昭昭耳根发红。
她小声地点头:好。
贺容予嗯了声,横抱起她,送她回住处。
从昭昭的星月楼出来后,贺容予去寻府里养着的大夫问药。
大夫听完贺容予的话,简直诧异万分,谁不知道中州王身边几乎没有女子,怎么如今突然有这要求。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诧异两句,明面上万万不敢表露,恭敬地取了一盒药膏来。
洗净后,涂在伤处,每日一次,大约三日便可大好。
大夫嘱咐贺容予。
贺容予点头,记下用量用法,将药膏收进袖中离开。
贺容予公事繁忙,近来又出了些事,他下午还要去见个人,处理些事,至夜里才回。
与那些人约在春风楼边吃边谈,期间他们喝了两杯,谈完事,有人力劝贺容予留下来,贺容予拒绝了。
回来后,贺容予直奔昭昭那儿。
夜色沉醉,贺容予穿过回廊亭台,到昭昭的星月楼。
院子里灯都还亮着,可见人还没睡。
昭昭的确还未睡,她虽有些腰酸腿痛,可心情亢奋,毫无睡意。
可身体的状况又不允许她四处走动消磨时间,只能做些坐着也能做的事。
坐着能做什么?看书写字,她不大喜欢。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做些女红。
贺容予生辰她送了一个荷包,贴身的物什除了荷包,还有绣帕、里衣、玉佩之类。
她打算打个络子,给贺容予的玉佩用。
贺容予来时,没让人出声,且让她们退下,不必伺候在侧,畅通无阻进了门。
他放轻了脚步,跨进门,外间的灯亮着,但没见人。
里间的灯也亮着,六扇的紫檀木雕莲花嵌月影纱屏风上映出一道凝神低头的倩影。
一旁的青铜瑞兽首香炉袅袅地飘出些驱蚊安神的香,因白日昭昭说被蚊子咬了,云芽便点了这香。
香味调得清甜为主,昭昭不喜欢太过浓烈的香味。
只不过虽说有安神之效,昭昭闻了半夜,一点没觉得自己的心绪安宁。
贺容予绕过屏风,见美人在灯下螓首微低,细嫩修长的脖颈直直地伸着,晃人心神。
昭昭正入神打络子,她照着书上的描述在学一个颇为复杂的花样,失败了几次终于成功,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吓得她一愣。
二哥?见着是贺容予,她才松了口气,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音没有?贺容予在她身侧坐下,说:我叫她们别出声的。
他视线落在昭昭手上的东西上,其实算不上技艺高超,多么好看,但还是夸道:好看。
昭昭笑着举起手中的东西,向贺容予展示:打算送给你的。
不过还没做好,可能还要几日。
贺容予跟着笑,说了句好,而后从袖中拿出那盒药膏,放在矮桌上。
药膏的盒子颇为精致,昭昭定睛看去,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皱眉看向贺容予,问是什么。
她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纱质寝衣,触着是清凉的手感,夜里睡觉不会热。
青丝垂落,发尾还有一点湿,显然是已经沐浴过。
贺容予答她的问题:药膏,给你的。
昭昭眉皱得更深,还没反应过来:我?什么药膏?随后,她马上反应过来,脸红如霞,避开贺容予的眼神:……我自己来吧。
她胡乱拿过那盒药膏,站起身,背对着贺容予下逐客令:二哥先出去。
贺容予没有动,伸手抓住她指尖,眸中如墨翻涌:你自己恐怕不方便。
昭昭的胆大妄为只限于那天夜里,如今只剩下全然的羞涩,她支支吾吾道:……没什么不方便的。
贺容予握住她指尖,一点点钻入她手心,将她整只手包裹在掌心里。
光是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昭昭就已经觉得小臂仿佛发麻。
她败下阵来,坦白:我……只是害臊。
贺容予轻声发笑,将她拉近,按在左腿上坐下。
他捏住她耳垂,轻轻摩^挲,觉得她就算是耳垂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也是好看的。
现在知道害臊了?我瞧昨日……他放低了声音,在昭昭耳畔说话。
昭昭听完,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不可置信看着贺容予,期期艾艾开口:……二哥。
带了些求饶的意味。
方才他说的是:昭昭在我眼前款摆,令人欢喜得紧。
她光是想一下这句,便觉得头皮发麻。
她记忆中的二哥,是一个颇为冷淡的人,哪怕是待她这么亲近,也像是隔了层疏离的屏障。
他满心只有他的权,怎么会说这么放浪的话。
昭昭眨着眼,咬着下唇,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抬手捂住耳朵。
贺容予见她这副模样,落在她耳畔的笑声更放肆。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笑意浅淡了些,问:发现你二哥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登徒子,无耻小人,觉得没那么喜欢他了是吗?昭昭瞪大眼睛,侧身搂住贺容予脖子,闷闷道:才没有。
二哥什么样,昭昭都喜欢。
不管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贺容予。
她才不像那话本里的人一样浅薄,她的喜欢不止皮囊、权势、富贵……那只是贺容予的一部分。
她爱贺容予的全部,完完整整的。
就算二哥是只丑陋的妖怪,我也还是喜欢。
昭昭头靠在他肩上,低声说。
贺容予想起这是她曾经看过的某个话本子里的,不由失笑,抱住她。
烛影轻晃,好一会儿,昭昭才说:只是没想到二哥从哪儿学得如此……腔调。
贺容予说:无师自通。
这大抵是真话。
从前他对自己的认知是寡情少欲,不屑于那些媚俗的情情爱爱。
只是在官场上,难免目睹很多这种做派,从前贺容予是鄙夷的。
贺容予轻声叹息,也只对你。
他本来也不想这样,至少在见到她之前,他都没想过说这种话。
但是,一见到她,莫名其妙就有种感觉驱使,让他想这么做。
昭昭听得心满意足,这是情话。
但又不好意思,还是从他怀里起来,催他出去。
你快出去吧。
贺容予还是不肯起来,我帮你。
昭昭咬唇看他,与他僵持不下。
贺容予: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更何况,我不放心,难受的也是你。
他想起从前她生病把药倒掉,揶揄笑她:反正贺昭昭总是喜欢做这种让自己难受的事。
昭昭瞪他,可是药真的很苦啊。
世上怎么会有人爱吃苦的?-最后还是昭昭妥协。
不过有条件,条件是吹灭外间的灯,只留床头的那一盏。
贺容予答应,当即灭了屋里其他的灯,只留下床头那一盏。
昭昭已经很后悔,快把枕头攥出皱纹。
因为在昏暗的光线里,气氛变得更奇怪了。
她忍不住地绷住脚背,稍微挪动了下,贺容予道:别动。
她腹诽,二哥怎么能毫无反应……她满脑子不合时宜的记忆。
她微抻着脖子,去瞧贺容予。
他神色如常,眼神专注,似乎什么想法也没有。
昭昭撇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上完药。
昭昭赶紧放下衣角,坐直身子,轻声地掩嘴咳嗽。
好了,时辰不早,你该休息了。
贺容予在铜盆中净手,用帕子擦干水渍。
昭昭哦了声:好,二哥也早些休息。
贺容予将帕子搁在一旁的黑漆金线托盘上,炯炯看向昭昭,道:药膏沐浴后,每日涂一次,三日后便可大好。
昭昭:哦好。
贺容予起身:早些休息。
昭昭目送他背影往外,穿过屏风到了外间,眼看要出门了,又忽地折回来,步子略快,很快抵达昭昭面前。
昭昭眨了眨眼,不解看他:怎么了?贺容予不由分说,攫住她下巴吻下来,扣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到床沿,落入他怀里。
昭昭晕头转向,好容易缓过神来,意识到什么,又睫羽一颤。
贺容予夹杂着叹息地开口:对你无师自通的,何止孟浪之语。
作者有话说:还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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