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025-03-22 07:43:26

万寿节当日, 天子寿辰,百官朝贺,崇德殿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盛况。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连天气都像在为天子祝寿。

百官们身着吉服, 次序列队, 于崇德殿内站定,天子站在最上首,看向殿外。

殿外有乐人无数,奏百鸟和鸣之曲,若鸾凤翔集于此。

待一曲毕, 舞姬们莲步入场上台, 殿下的乐工们变换曲调与乐器,此时有掌礼太监高声宣布, 宴席开始,各官员入座。

每位官员面前都设有案桌一张,桌上置果盘糕点美酒。

听着丝竹管弦, 看着歌舞升平,品着手中的美酒,刘原对这样的大场面心生震撼,这才是天子该有的待遇。

在这一刻, 他有一瞬觉得自己真正成为了天子,成为了万人之上的掌权者。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因为他的余光瞥见了自己身侧坐着的中州王。

中州王面色未改, 似乎已经对这些场面习以为常, 且气度非凡, 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霸气。

在这样的对比下, 刘原那些小小的骄傲尽数消弭,只剩下自卑。

他今日起,便十四岁了。

可他似乎还这样一事无成,仍旧胆怯,仍旧不够聪明,不够果决。

比起贺容予来说,差得何止千山万水。

刘原很想成长,可始终差那么多。

他收起沮丧,回神看向殿前的歌舞。

除去舞姬,还有些官员家的小姐也献舞或是献曲,这是贺容予应允的。

他在给刘原机会,让他自己挑选一位心仪的皇后。

但刘原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女子身上,他还在想贺容予的事。

近来京中有些传闻,关于贺容予与贺昭昭。

刘原在想这件事。

他私心不想相信,因为贺容予的确待贺昭昭好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可他们之间,除了兄妹之情,还有别的吗?刘原不敢肯定。

因为,他早已经察觉到他们之间的那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

他怕贺容予。

所以当贺昭昭出现的时候,他在想她居然不怕贺容予?她为什么不怕呢?为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刘原时常观察他那位小姑姑。

但仍旧没有得出答案。

他心里乱得很,一时想,倘若他们之间真有什么,那他以后是叫小姑姑?还是……王妃?就在这样的走神里,那些女子走马观花一般过去了。

最后贺容予问他,陛下可有中意的?他看向贺容予,有些忐忑地问:王叔,孤的皇后一定要在这些人中选吗?贺容予看着他的忐忑,退让了一步:倘若陛下不想立后,立个贵妃也可以。

贵妃……刘原目光扫过那些女子,她们都怯怯的,低眉顺眼,可是似乎都很期待他的目光落下。

只有一个人,她没有低下头,也没有期待过他的目光,甚至……隐隐有些嫌恶。

于是刘原指向她:孤……中意她。

那是太史局令之女,姓杨,单名一个芙字。

从五品官之女,一跃成为天子的贵妃,堪称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在他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那个女子却微不可闻地皱眉,眸中闪过一丝嫌恶,压抑着,看向天子与中州王,屈膝谢恩。

多谢陛下厚爱,臣女不胜荣宠。

那一刻,刘原从她的身影之后,看见了另一张脸。

-梁太后听着乐声,心慢慢地紧张起来。

她将身边的宫女打发出去,等着白露的消息。

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在宴席间隙来请贺容予:王爷,太后娘娘说,有些事想与您商议。

白露看了眼一旁的天子,说:事关陛下立后,娘娘择定了几个人选,想问问王爷的意见。

贺容予没有多想,立后毕竟算一件大事。

赵承泽的人不可能做皇后,至于他自己的人,也得考虑身份地位家世。

嗯。

贺容予随白露离席,去见梁太后。

梁太后早已在廊下等候,见他来,福了福身:王爷真是辛苦,还得为原儿各种操劳。

她说着话,往殿中去,命白露看茶,王爷请坐。

梁太后拿起自己早写好的人选,交予贺容予,哀家认为这几个都不错,王爷以为如何?她看着贺容予,看着他举杯,看着他喉结滑动,饮下那杯茶。

她的心全然吊着,等待着自己的成败。

她想得到贺容予,想得到自己身为女人的生机。

既然贺容予能接受贺昭昭,又为何不能接受她?在有过上次昭昭的经验之后,贺容予一喝下那茶,便已经觉得不对劲。

他记起自己进来时,殿中伺候的人都被遣了出去,比平日里更安静。

贺容予猛地站起身来,对梁太后怒目而视:太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梁太后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是畏惧的,她眼神中流露出迷恋的、依依不舍的情愫,慢慢地站起身来,朝贺容予靠近,看着贺容予迷乱的神色,仿佛在欣赏。

中州王真的从不知哀家的心思么?还是只是装作不知?梁太后看着贺容予摇了摇头,体力不支地跌坐在椅子上,谨慎地伸出手,意欲抚摸他的脸颊。

被毫不留情地扫开,力气之大,甚至让梁太后感觉到些许疼痛。

手上的疼痛在提醒她,这是贺容予对她的抗拒和嫌恶,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从她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梁太后换了一种想法,她想,贺容予只是因为她是太后,所以从来装作不知她的感情,从不对她有任何感情。

但那只是一个身份而已,他甚至都能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如今她的太后身份自然也不算什么。

梁太后拢着袖子,轻轻地碰触自己刚被贺容予扫开的手,仿佛是爱^抚一般。

她说:哀家不会告诉任何人,王爷与哀家的关系。

王爷大可放心。

贺容予撑着头,剑眉紧蹙,冷笑看向梁太后:本王与你有什么关系?他的语气那样的不屑,仿佛她只是一粒尘埃,不配入他的眼似的。

梁太后的表情有些许扭曲,但很快,她舒展开来,笑道:从前是没有,但不代表日后没有。

她笑着,像从前自己最美的时候那般笑,看向贺容予。

她已经在这深宫里待疯了,一个人独自寂寞地守着这牢笼,慢慢地从一个女人,变成一座冰冷的雕像。

她已经要疯了,不,或许她已经疯了。

梁太后再次朝贺容予走近,看见他闭着眼,逐渐粗重的呼吸,她再次伸出手,碰触他的头发。

他是这样的年轻有为,孔武有力。

贺容予克制着:你疯了?梁太后没有否认,反问他:难道中州王没有疯么?昭昭她是你的妹妹。

贺容予再一次扫开她的手,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但是今日万寿节,入崇德殿时所有人随身携带的武器都已经上缴,贺容予要装样子,也没留他的佩剑。

但他除了佩剑,还随身携带了一把匕首。

贺容予拔^出匕首,削铁如泥的匕首从梁太后脸颊边划过,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口子,流着血。

她愣了愣,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跌坐在地,痴痴地呆愣着。

贺容予头晕得厉害,她下的药药性太烈。

他撑在一旁的小桌上,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怎配与昭昭相提并论?贺容予声音已经开始发哑,不能再待下去。

昭昭身上不曾留贺家的血,亦未曾进贺家的籍。

我与她既不算不伦,也不算有违道德。

而你,你以为本王不曾正眼看你,是因为你是太后?可笑。

贺容予抓着桌角,桌角深深地硌在他手心,疼痛感袭来,可笑至极。

本王只是单纯地瞧不上你。

你根本不配。

不能留在这儿,倘若被人发现,即便没发生什么,也难以说清。

何况以他的名声,他们肯定会把这事儿说成有,从而栽在他头上。

倘若是从前,他不在乎这些名声。

但昭昭不喜欢她,若是传出去,她定然不高兴。

贺容予想着,强撑着走出宫殿。

他的头越来越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贺容予撑着宫墙,往外面走。

他已经认不清谁是谁,在路上随意抓了一个小太监,语气狠厉命令道:去……请三小姐,在……他说了个偏僻宫殿的位置。

那小太监见中州王一身杀气,半点不敢耽误,赶紧往桐花台去寻贺三小姐。

万寿节的流程,在崇德殿是百官朝贺祝酒,再看些表演,之后便转去桐花台,官员们可携家眷一道同来。

桐花台地方更大,亦有专供歌舞戏曲的台子,在桐花台用饭饮酒庆祝。

这会儿正是女眷们进宫的时候。

昭昭来得早,下了马车后,见没人过来,正打算再等等进去。

忽地被个小太监拦住,小太监语气慌张:三……三小姐,中州王请您去德武殿一叙。

昭昭愣住,心生怀疑。

德武殿是座闲置不用的宫殿,二哥怎么会邀请她去那儿?但小太监拿着贺容予的信物,昭昭只好去德武殿找人。

德武殿离桐花台颇近,因为闲置不用,殿中自然也很冷清。

昭昭站在门口张望,心中狐疑更甚。

云芽,你在此处等等,我去里头看看。

昭昭说罢,往殿中去。

刚推开门,忽地身后传来动静,一道黑影将她笼罩,门砰的一声关上。

黑影覆上来,堵住她的唇舌。

她本能地挣扎,随后嗅到熟悉的贺容予的味道,眨了眨眼。

二哥……昭昭看向来人。

贺容予额头一层汗,脸色并不好看。

昭昭有些紧张,这是怎么了?贺容予头往下低,靠在昭昭肩上,简洁地说了说来龙去脉:太后……昭昭瞪大眼:她怎么这么坏……她就知道这个梁太后觊觎她二哥已久!昭昭看向贺容予,不甚确定地问:那……你们……贺容予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可能。

除了她,没可能有别人。

如果没有她,或许他会选择随意地娶一个人,可是有了她,断不可能再有旁人。

昭昭笑起来,很是满意他的答案。

她手往下,想抱贺容予,那……现在怎么办?她现在当然知道,贺容予找她来,要做什么。

手在碰到贺容予手臂的时候,却感觉有些不对。

贺容予抓住她的手,没让她继续往下碰,笑说:你说怎么办?说着,轻撞了撞她。

昭昭脸红起来,紧跟着,是贺容予迫切的吻。

昭昭仰头回应,却没被糊弄过去。

她抓住机会,将贺容予袖子撩起,一时红了眼眶。

贺容予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道好深的口子,伤口皮^肉翻出,血已经染透了他的袖子。

作者有话说: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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