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025-03-22 07:43:26

贺容予看着眼前这个跪着的少年, 又看向一旁咽了气的梁太后的尸体,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大可以怨我,恨我,不过还是得记住自己的身份。

倘若梁氏不做出这种事来, 他可以保证只要他在一日, 他们母子俩也能有安稳日子过。

可这人呢, 总是如此,安稳日子过多了,便想寻求一些变数。

贺容予从没想过与刘原处成多么和谐的关系,他是聪明人,知道一个傀儡皇帝与权臣之间, 决计不可能有阖家团圆的结局。

今日梁氏身死, 会永远成为刘原心里的一根刺。

但无所谓,贺容予本不在乎这些。

眼前这个跪着的少年, 声音还颤抖着,说:不敢怨王叔。

此事……本就是母后的过错。

贺容予笑道:陛下明白事理,甚好。

天色不早, 臣告退了。

送王叔。

刘原始终磕着头,直到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直到周遭都安静下来,才缓缓抬头。

他脱力地坐在地上, 看着身侧梁氏的尸体,久久失神。

他的十四岁生辰,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距离十五岁, 日子已经所剩无多。

可他还这样窝囊。

刘原静静坐着, 好半晌, 才慢慢爬起身来, 给梁氏处理后事。

梁氏身死,对外的消息却是太后病重,中州王特允太后去行宫静养。

只因为,太后若是崩逝,便是国丧。

国丧期间,三月内天下禁嫁娶。

贺容予意欲赶在冬天之前,迎娶昭昭。

-你把她送去了行宫?昭昭抱着贺容予的腰,依赖眷念地开口。

贺容予没否认,似是而非地说:已经是便宜她了。

有些事他会告诉昭昭,但有一些事他不会告诉。

距离那日之事已经过去两天,梁氏给贺容予下了一剂猛药,昭昭今日都还觉腰酸腿痛。

云芽知道内情后,很快也明白一些从前发生的事是为何。

有云芽在,昭昭不必再遮掩,越发放肆。

她在床上躺了两日,一日三餐都要人喂。

还不要别人,只要贺容予。

贺容予再忙,也会抽空回来陪她吃饭。

刚刚才吃完饭,碗碟还在一侧的小桌上放着,昭昭净过手,便赖在贺容予怀里。

怎么有这么多人觊觎你?她换了个姿势,仰面枕着贺容予的腿,撇嘴看人。

贺容予顺着她的青丝道:有吗?似乎不多。

怕他的人反倒更多些。

至于倾慕他的,他在脑中过了一番,没想起几个。

昭昭来劲,抠着手指给他数,从前至现在,那些喜欢过他的人。

我八岁的时候,辰国使团来访,辰国公主随使团来上京。

公主生得花容月貌,本来就是抱着和亲的心思来的,没想到天子还是幼童,二哥又瞧不上她,只好失望而归。

十岁的时候,骁勇将军家的二女儿,约二哥表白情意。

被二哥拒绝了。

……然后还有萧如月,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她也对二哥有意思,只是没说罢了。

再就是这个梁太后……你自己数数,都已经很多了。

她本来是故意开玩笑,可数着数着,真把自己心里那点酸意酿大,嘴越撇越深,闷闷不乐。

贺容予失笑:你也说了,她们都没成。

我瞧瞧只瞧上了你,这样一对比,还值得计较?昭昭转悲为喜,笑意盈盈:也是。

贺容予见她嘴唇一张一合,红润柔软,轻易点燃他胸中那团野火。

他俯身吻下去,捧着她的脸颊,坚实有力的胳膊托住她后背,一寸寸地入侵,夺取她呼吸。

昭昭躺着的姿势本就懒散,没什么力气,拽着贺容予的衣襟,大口呼吸。

他胸口的衣裳一片凌乱,昭昭慢慢松开手,双眸清澈。

云芽进来撤碗碟时,已经尽力让自己勿听勿看,可昭昭毫不顾忌地趴在贺容予怀里,二人衣裳都有些乱。

云芽将头低得更下,往外退的步子更快。

昭昭看着云芽有些慌乱的脚步,忽然笑起来:二哥,日后后世书写我,定然会说我是祸水。

而你是祸害,挺好。

她知道,不管贺容予再怎么造势,也不可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哪怕他们俩非亲生兄妹,亦不在同一户籍,但还是要受人唾骂。

只因为,他是贺容予。

只要和贺容予牵扯上关系,总是要被人骂的。

但没关系,她从前就已经是贺容予的妹妹,无法脱离贺容予这三个字。

她不在乎那些骂名,只在乎他。

如果没有他,她早死在了十年前的乱世,也不会有今日的贺昭昭。

云芽走后,还贴心地合上了门。

昭昭借着贺容予的胳膊坐起身,分坐在他腿上。

她抬头,娇唇贴着他下巴,慢慢舔吻,咬他唇角。

那日他说,倘若她反感,她一点也不反感。

她很喜欢和贺容予黏在一起。

贺容予轻抚她脸颊,笑说:别闹我。

他对昭昭实在没有自控力,也不大想自控。

但她身子还未好全,这几日他不想折腾她。

她笑嘻嘻地,也没退,反而咬住他下唇,轻轻地含着,齿端轻磨。

她在磨他的唇,也在磨他的心。

贺容予眸色微黯,任由她胡闹一番,而后才猛地搂住她后背,压在床头,攻城略地一般。

手掌没忘记护着她后脑勺,怕她撞到。

昭昭喘着气,贪恋地看着贺容予。

贺容予捏她耳垂,说话:晚上嫁衣会送来,你让云芽伺候你换上。

倘若哪里尺寸不对,不合你心意,你同那人说。

嫁衣是贺容予命整个上京最好的裁缝与绣娘们一起赶制的,按着昭昭的尺寸,奢华美丽至极,绣的是金线,牵各种名贵宝石珠子。

如今才刚做完第一步,还未开始缀珠子宝石,先送来让昭昭试试尺寸,方便修改。

时下八月初,中州的冬天在十月中来临,还有两个月时间。

除去嫁衣,旁的步骤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昭昭嗯了声,又说:那等二哥回来再看吧。

也好。

-太后忽然重病,去行宫休养,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比起这事,天子立贵妃之事更备受关注。

天子登基十年,如今十四岁,这年纪若在寻常人家成家,确实还太早。

但在皇室,史书上例子不少,并无不妥。

只是那贵妃母家家世太低,恐怕不能帮衬皇帝。

因此,有一些真心支持刘氏皇族的臣子们并不甚满意。

但他们满意与否,并不重要,一切都得听中州王的。

中州王说,杨芙可当贵妃,她便可当。

任由他们吵翻天,这事也是定局,更改不了。

贺容予回来时,昭昭正在等他。

嫁衣已经送到昭昭房中,在一旁的架子上摊开摆着。

她看了看,觉得很喜欢。

二哥向来知道她喜欢什么。

她坐在桌上,托腮看着嫁衣,不由傻笑。

脑子里冒出一些成婚的画面,她要嫁给贺容予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开心。

贺容予到她身后,她也没发现。

贺容予看着她痴痴地笑,声音仿佛也沾染笑意,道:穿给我看看?昭昭有些羞涩,扭捏着点头。

但屋内没人伺候,只有贺容予亲自伺候她更衣。

嫁衣式样繁复,就连贺容予都弄错了两次,才堪堪替她穿好。

昭昭转了个圈,期待地看向贺容予,问:好看吗?自然好看。

他的昭昭,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昭昭低下头笑,一脸甜蜜掩饰不住。

-天子空置多年的后宫,终于迎来了第一位贵妃。

贵妃入宫事宜办得很快,不过三四日便已经办妥。

三四日,连他母后的头七都没出。

他却已经要成婚。

刘原在心中嗤笑自己,终于抬头打量自己亲手挑选的贵妃。

那日隔得远,刘原并未太看清杨芙的相貌,今日仔细一看,他发现,原来杨芙的嘴唇很像一个人。

他似乎从这一点相似之处中找到些许慰藉。

贵妃坐吧。

刘原看着杨芙,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

刘原道:贵妃不喜欢孤,却不得不嫁给孤。

他直白地点破。

杨芙的脸色变了变,不懂他的意思。

刘原也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在感慨自己的境遇,囚鸟一般,任人宰割的境遇。

他没碰杨芙,两个人兀自坐了一夜,也没有说过更多话。

之后的一段时间,刘原时常会去贵妃宫里坐坐,但交流仍旧很少。

这让杨芙摸不着头脑。

她不喜欢这个窝囊的少年天子,也不喜欢入宫做贵妃,但这是命,不容她违抗。

待走近了,她忽然觉得,这位少年天子身上有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但她对刘原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探究。

似水流年,悄然而逝。

一眨眼,便至八月半。

八月半,中秋团圆佳节。

中秋是大节,每家每户都会认真庆贺,中州王府内自然也会庆贺。

虽说中州王府的团圆,只有昭昭与贺容予二人。

但两个人也总要过节,因此丝毫没有懈怠。

灯笼换上新的,后厨备好月饼和吃食,用饭的桌子摆在庭院之中,只待皎月初升,便可以准备过节。

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因此外头的人并不多,家家户户都是家里更热闹。

贺容予让下人们休息一夜,若有家者,可以回一趟家。

若是没有家,也可以与交好的人一道看看月亮。

至于他们二人,月下对饮,相视而笑。

庆贺中秋。

昭昭举杯,与贺容予碰杯。

贺容予觑了一眼她的杯子,调侃:少喝点。

昭昭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一时脸热,仰头饮尽杯中果酒。

二哥老是取笑我。

她嘟囔。

贺容予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庆贺中秋。

我可没有取笑你。

我是在回味。

他眸中带笑,看向昭昭。

还说不是取笑,哼。

昭昭别过头,咬着下唇兀自羞赧了会儿,待平复了些,才又转过头来看向贺容予。

她高兴坏了,一时竟口不择言:如今虽略显冷清,日后待我们成了家,再生两个孩子,便热闹了。

她笑嘻嘻说完,还没等贺容予说什么,已经懊恼不已。

什么孩子……她在说什么?她低着头,懊恼着。

却听见身侧的贺容予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他伸手,捧住昭昭脸颊,令人沉醉:昭昭,别喝避子汤了,若真有孩子,便生下来。

贺容予从未想过,有一日,他脑子里会构想,一家三口、或是一家四口相携而行的画面。

因为不曾有过期待。

在少年时,便已经不曾有过期待,关于家,关于美满和幸福。

后来,他遇见了昭昭。

在有了贺昭昭以后,那座被称之为家的中州王府,才真正意义上,像他的家。

因为会有那么一个人,始终满怀期待地,眼巴巴等他回家,唤他,二哥。

作者有话说:计划是两周内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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