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025-03-22 07:43:27

贺容予抓住她手, 含笑应着:嗯,都怪我。

饿了吧?想吃些什么?被贺容予一说,昭昭当即觉得肚中空空,想念起那些吃食来。

她倚着贺容予的胸口, 慵慵懒懒说了几个菜, 她偏爱吃素, 贺容予知道其中缘由。

当年她在北州孤苦无依的日子里,曾见过人吃人的痛苦景象。

起先贺容予也并不知道,只看她每回吃饭都夹素菜,他还觉得奇怪,给她夹荤菜, 她也不大吃。

如此多次, 贺容予索性也随她去。

直到有一回,他哄她睡觉, 小丫头忽然说起这事。

贺容予听罢,再没劝她吃过肉。

再后来,便是刘原毫不知看人脸色, 直白追问她,致使她想起那些事,大病了一场。

贺容予便告诉她,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从今往后,只有开心的事了。

算一算,竟已过去这么久了。

贺容予勾唇浅笑, 通通应着好, 而后唤人进来伺候。

云芽与冷霜早在门外伺候, 从一大早便备着热水在等, 这一等便等到这会儿,连热水都换了好几次。

她们领着小婢女们鱼贯而入,皆都低着头,各自做自己的分内事,不该看的全不看。

云芽捧着铜盆走近,到床边,放下铜盆,将方巾浸湿,递给昭昭洗脸。

昭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低着头,迅速地洗漱完,转去梳妆台前。

至于贺容予,他向来不爱让婢女们近身伺候,一直是朝北跟着。

朝北跟进来,眼睛不敢乱看,替贺容予理好衣领,而后便退出去。

贺容予没那么多讲究,换身能见人的衣裳,将头发梳好,便完事儿了。

他今日告假,不必出去,穿得日常。

一身浅灰色的宽袖锦袍,随意又舒适,这身衣裳穿在旁人身上,不知为何总有几分老气,可穿在贺容予身上,无端地多出几分从容与风流。

昭昭从梳妆台的铜镜里窥视贺容予,他站在另一侧的屏风旁,镜子里只能看见一半身影。

昭昭便自己侧了侧身子,好将他看全。

嘻嘻,她的夫君真是俊朗无双。

昭昭看着,忽然镜子里的那双眼与她对视,把她惊到。

贺容予发现她的小动作,信步走近,从云芽手里接过木梳子,搂起她一丛青丝,轻柔地发端梳到发尾。

不许偷看。

他声音沉着,故意逗她。

昭昭不服气,都成婚了,她不是想看便看么?贺容予下一句说: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想看多久都成,想看哪儿也都成。

昭昭那点不服气又尽数消散,变作甜甜蜜蜜的喜悦。

名震天下的中州王再怎么厉害,也不会绾女子发髻,试了几次,终于交还云芽来做。

昭昭忍着笑,娇嗔道:原来二哥也有不会做的事嘛。

贺容予在她额头轻弹了弹,教训她的幸灾乐祸:快些打扮,吃饭。

昭昭揉着额头,哦了声,又问:那吃完饭干嘛?她已经知道贺容予今日告假了,但是告假在家,能做些什么呢?寻常小夫妻成婚之后,一般又会做些什么呢?她胡思乱想,撑着下巴皱眉。

大概是给公婆敬茶……但她没有公婆,也不必敬茶了。

那还能做些什么?贺容予倚着一旁的柱子,似笑非笑说:玩。

-深秋的萧瑟抖落在城中,仿佛也给这城增添了几分萧条,尽管一切还是往日的样子,萧条只是一种无端的感觉。

昭昭趴在马车的窗棂上,下巴压在手背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

贺容予的手横在她腰间,搂着人在怀里。

听见她问:去哪儿玩啊?随意去哪儿,玩还要挑什么地方么?贺容予拿下巴蹭她的脸颊,亲昵得很。

如今可以毫不顾忌了,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亲近是因为感情好,难道还怕别人多看两眼么?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敢多看两眼,在马车靠近时,已经退让到一边。

等马车走得远远的了,才敢和身边人议论一两句:那是中州王与他妹妹?是啊。

然后便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再骂两声中州王。

贺容予说随意去哪儿,便真是随意得很。

他们一路漫无目的地闲逛,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看见什么有意思,便去瞧瞧。

昭昭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从未消退。

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贺容予跟在她身后,也难得身心放松。

他的人生从头至尾是紧绷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从前和昭昭待在一起,便是他颇为放松的时候。

他陷入走神。

昭昭回过头来,毫无顾忌地牵住贺容予的手,与他并肩而行,在街巷之中穿行漫步。

朝南朝北与婢女们皆隔了些距离跟在身后,倘若发生什么事,他们会立刻上前来处理。

天气不好,连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昭昭与贺容予一路闲逛,很快便走不动了。

她昨夜耗费太多体力,虽说休整了一个上午,但还是腰酸腿疼。

没多久就走不动。

她扭扭捏捏看了眼贺容予,贺容予从她的小表情小动作里解读出了她的意思,躬身在她面前蹲下,要她趴在自己背上。

昭昭抱住他脖子,咬唇笑。

这样走在街上,难免惹人注目。

那些人想看又不敢看,窃窃私语,昭昭全不在意,低头与贺容予说话。

二哥,今岁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贺容予将她托高了些,揶揄她:怎么?礼物不是该你自己想,到时候给我一个惊喜么?怎么你倒好,如此偷懒,直接问我想要什么。

昭昭理直气壮地笑:我想不到什么嘛,不如直接问你想要什么好了。

贺容予地位尊贵,他要什么没有?只有他搜罗那些贵重东西送给昭昭的时候,没有昭昭能送他的时候。

贺容予哑声笑着,他自然什么也不缺,如今有了她,更是没什么旁的想要的了。

昭昭低下头,贴着他颈侧,有些疑惑:没有旁的想要的了?二哥……她还以为,他会想要那个皇位。

贺容予笑着把话题岔开:我想到要什么了。

他凑近,低声耳语。

昭昭皱眉,一时不大自信:……这?我不行的。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贺容予说的是,昭昭,给我跳一支舞。

这一年上京城中的秦楼楚馆,盛行一支舞。

既然是秦楼楚馆盛行的舞,自然颇为放浪。

别说跳艳舞,昭昭就是最基本的那些舞,都跳得不怎么好。

要不你还是换一个吧?昭昭试图讨价还价。

贺容予不肯,反正你只会跳给我一个人看。

即便跳得难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还会笑你不成。

那好吧……我试试。

昭昭也很好说话。

没办法,她对贺容予就是这么偏爱。

不过,二哥怎么会忽然想要这个?昭昭不解,不知他思绪如何跳转到这里来的。

贺容予先是笑,好一会儿才说:昨夜感觉昭昭腰肢柔软,便在想,若是跳舞应当也不错。

昭昭听他提起昨夜,不由脸红,赶紧岔开话题:前面那是兔子灯吗?好可爱。

贺容予听出她在岔开话题,没有计较,背着她往她所指的方向去。

是一个卖灯笼的小贩,小贩新来上京讨生活,还不知这二位是谁,但认出他们穿着贵重,因此态度热络。

二位贵人要些什么?昭昭指着那个可爱的兔子灯,又看上另一个猫猫形状的,拿了这两个灯笼,让贺容予给钱。

贺容予两只手背着她,哪里有空给钱,给身后的朝北使了个眼色。

朝北赶紧上前付钱,出手阔绰,给了一锭银子。

小贩受宠若惊,听见那付钱的护卫说,不必找,更是乐得嘴都快合不拢。

昭昭一手拎一盏灯,欢天喜地地走了。

待人走后,旁观者才上前来问,你知道吗?方才那可是中州王。

小贩张着嘴,一时有些惊讶。

他身在外地,消息不灵通,还停留在中州王宠爱妹妹那一桩上,结结巴巴问:那……中州王背着的,可是贺三小姐?旁观者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

旁观者嘁了声,说:如今不是贺三小姐啦,是中州王妃。

其后几个月,消息陆陆续续传出去,天下人都晓得,中州王娶了自己千宝贝万宝贝的妹子。

由此自然又衍生出许多传闻轶事,但那些遥远的东西与他们无关。

-承容十一年的初雪,来得不早不晚,正是十一月尾巴。

再有十日,便是贺容予生辰。

昭昭苦恼地皱着眉,她说好的学舞,至今还很上不得台面。

虽说贺容予说不会计较她跳得好不好,可毕竟是送他的生辰礼,也不能太难看,她自己会觉得丢人。

她烦闷不已,连用饭的胃口都没有。

云芽在一旁劝了两次,昭昭都说不想吃。

话音才落,她一偏头,便瞥见外头落雪。

云芽与其余婢女们惊叹出声,哇,落雪了。

昭昭在北州待过几年,对落雪没那么大的惊喜,那时候反而觉得落雪意味着痛苦,饥寒交迫,无处藏身。

但还是跟着她们一并望出去,雪起初很小,慢慢地变得像扯棉花一般。

昭昭见她们欢喜,便挥手让她们自己去玩。

她们对视一眼,去了。

过了会儿,又回来寻昭昭:王妃要不要与我们一道玩儿?昭昭犹豫片刻,点了头。

左右她也烦恼着,不如痛痛快快玩一场,暂时把烦恼抛之脑后。

这一玩,便忘了时辰。

昭昭与她们追逐打雪仗,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栽进雪里。

在即将跌落的那一瞬,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这么急吼吼的,也不怕摔着自己。

贺容予回来的路上遇上落雪,耽搁了些时间。

回到王府,便见昭昭的身影活泼烂漫地穿行在庭院中。

昭昭笑起来,仿佛先前的那点阴霾一扫而空,抱住贺容予,跳进他怀里。

贺容予当这是一个温情脉脉的拥抱,搂住人,哪知道下一瞬,只觉后颈一凉,雪球散开,沿着他衣领往里钻。

昭昭得手,吐了吐舌头,正预备逃跑,一步都没来得及踏出,便被贺容予抓回去。

他脸看着冷下来,可眸底还是一片温柔:贺昭昭,无法无天了。

昭昭嘿嘿地笑,立刻认错: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说着自己错,但表情得意,浑然没觉得自己做错。

贺容予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手这么冷,不许玩了,回屋里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