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乖顺地跟着贺容予回屋子里, 房间里的地龙早早烧着,一进门便觉暖和。
贺容予解下披风,搭在进门手边的架子上,昭昭对手心哈了口气, 搓了搓, 手很快被贺容予握住。
是有什么事吗?昭昭看贺容予脸色有些不佳, 眉目之间透出些疲惫。
贺容予嗯了声,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包裹住:太傅病了好些日子,一直不见好。
太傅年事已高,贺容予早就让太医们去看过,太医们回禀的结果是, 恐怕不行了。
太傅不是贺容予的支持者, 也不是镇南侯的,他谁也不支持, 只认刘家皇室。
太傅是个德高望重之人,心中亦有天下万民,更是桃李满天下。
倘若他身死, 这朝堂之局定然又要风起云涌。
贺容予为此而担忧。
这个位置说权势算不上,但又很关键。
贺容予手下一时还真不到顶替之人,赵承泽那边恐怕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昭昭能明白他的担忧,但她也出不了力, 又不想他这般担忧,便拣好话说:二哥别这么担心,万一太傅过几日便好起来呢。
贺容予嗯了声:说不定。
屋里点了熏香, 调的是花香味道, 在这暖气融融的房间里, 有一瞬让人误以为像春日。
昭昭眯了眯眼, 懒洋洋趴在贺容予腿上,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的恶劣行径。
贺容予还没忘,手捏着她后颈,后知后觉地算起账来:无法无天了,嗯?他毕竟刚从外头回来,指腹还带些风雪的残息,捏在她颈侧肌肤上,让她不由瑟缩脖子。
她嘴甜:昭昭性子顽劣,夫君也不是今日才知。
叫夫君向来是特定的时候,求饶、撒娇,或是芙蓉帐暖。
贺容予轻声发笑,笑声也仿佛沾有风雪的残息,隔了些朦胧的清清冷冷。
昭昭听得耳朵发痒,细长葱白的手指在他手心里乱挠,以后大抵也是如此顽劣,是夫君一手调^教出来的,夫君想反悔也不成了。
贺容予手指从她后颈游到耳垂,她方才在外头玩得疯,这会儿耳垂还是冷的。
再往前,沿着流畅的下颌骨到下巴尖,轻轻勾起。
指腹落在她嘴角,轻摩^挲着她柔软唇瓣。
昭昭张开嘴,咬住他指尖,眼底一片笑意。
贺容予眸色渐深,开口:反悔也不成?我也不会反悔,只可能有一日你反悔。
我永远不会反悔。
昭昭很快接话,斩钉截铁。
她说话时,松开牙齿,有些许濡湿落在贺容予指腹。
贺容予低头,将她唇舌堵住,两个人慢慢相拥,坐成一处。
时辰不早,因着落雪,隔了一层风雪的帷幕,天色便更为昏暗。
昭昭起身点灯,暖黄的灯光很快照彻整个房间。
贺容予回来后,她们也都不再玩闹,各自忙起各自的事。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今夜吃的是红泥暖炉小锅。
一个形状略有些奇怪的小铜锅,装满一锅热汤,待热汤滚烫,便将准备好的肉菜丢进去烫一烫,烫熟后捞出来,蘸着调料吃。
传闻是从北边的齐国传过来的,在冬日里深受世家贵族们喜欢。
昭昭与贺容予围炉而坐,热气氤氲,将两个人的脸都熏得有些热。
昭昭被辣到,呼着气给自己扇风,急急忙忙地灌了一杯水。
慢一点。
贺容予给她递茶水,昭昭冲他笑。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幸福。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暖融融,和最爱的人坐在一块,吃着好吃的。
昭昭感慨:真希望五十年后,还能与二哥一道围炉而坐,听着落雪的声音吃暖锅。
贺容予垂眸,未置可否,只给她夹菜,切片的萝卜、冬瓜,豆腐泡、菜心……将小小的瓷碗堆得满满当当。
好了好了,吃不过来了。
二哥自己吃吧。
她从氤氲的雾气里望一眼贺容予。
贺容予嗯了声,给自己夹菜。
这一顿暖锅太好吃,昭昭贪吃,一时吃撑,扶着腰在房间里散步消食,折腾了半天。
也因此消耗了不少体力,再到沐浴完,和贺容予共枕而眠时,又消耗了大半体力。
她眼皮沉沉,抱着贺容予的腰,昏昏欲睡。
贺容予轻抚她柔顺青丝,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睡吧。
怀中的人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贺容予却还没睡意。
为昭昭的那句美好憧憬。
五十年后。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昭昭,是纯正的菩萨。
他有太多的不舍,不忍。
以她的性格,倘若他有什么事,她大抵不会独活,定然要随他而去。
或许让她独活是件残忍的事,但他总是舍不得让她一道去。
比起那种壮烈,他更希望昭昭能好好地活着。
第一场雪下到半夜便停了,只剩下孤风独自响。
怀里的人翻了个身,贺容予将人从背后揽住,蹭了蹭她的发梢。
-风刮得狠了,连流年都分不清。
昭昭晕头转向,就到了十二月初八,贺容予生辰的前一日。
她要学的舞还是没太大把握,虽说能一口气流畅跳下来了,但也不是次次都能熟练跳完,偶尔还是有些磕绊。
主要是有些动作,昭昭十分放不开。
她刚试了一遍,又跳错了,有些懊恼地坐在地上。
贺容予不知何时进来的,轻笑声从她身后传来。
昭昭警觉转头,嗔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
她练的时候不许贺容予看,结果这人一点都不守信,竟然自己进来偷看。
贺容予挑眉,被她推着出来,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摸了摸鼻子,失笑。
他也没进去,只在门口坐下。
今日又落雪,风裹挟着雪往廊下吹。
昭昭隔着门,看见贺容予的影子,终究叹气。
她打开门,把贺容予拉进来:二哥耍赖。
这么冷的天,她把人赶出去,是要他回自己屋里待着。
可他倒好,在她房门口坐着,这不是耍赖是什么?明知道她会心软。
贺容予拽住她手腕,将人拉进怀里,用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眼角眉梢都是笑,这是专属贺昭昭的神情。
怎么?只许你耍赖,不许我耍赖?贺容予额头抵着她额头,左右你是要跳给我看的。
可是……要的是惊喜嘛,你现在看了,那惊喜就没了嘛。
她抵着贺容予的头轻蹭。
贺容予笑:没事儿。
比起惊喜,他更喜欢尽在掌握的感觉。
昭昭妥协:算了,不练了,待明日糗死你。
她故意这么说。
贺容予嗯了声,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一旁的矮榻上。
昭昭搂着他脖子,不肯放手。
二哥说得对,她成日里跟他耍赖惯了。
她知道贺容予每一次过生辰都不大高兴,所以每年生辰,都会费尽心思哄他高兴。
从前刚来还不知道,只隐约感觉到。
后来才从常叔那儿知晓,原来贺容予从前不过生辰。
他的出生被萧氏认定是个错误。
因此,那几年每到生辰,都不是件开心事。
他虽然少年老成,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太小,对有些事多少有些在乎。
在乎自己的母亲从没给过爱,只有无尽的恨,在乎自己的出生是被人痛恨的。
但贺容予没说,那是从前的事了。
也忘了是哪一年开始,他其实高兴过生辰了。
他的出生不是因为那个生他的人,而是为了要成为如今的贺容予,成为把持朝政的权臣,将这天下握在手中。
他的出生,更是为了有一个小姑娘,在战乱中失去所有亲人,孤苦伶仃,被他遇见,带回来,养大,长得漂漂亮亮,再成为他的妻。
他贺容予生在世上,是为了要让她成为贺昭昭,成为自己此刻怀里烂漫可爱的人。
所以,很值得高兴,也值得庆祝,不是么?贺容予看着她耍赖的样子,威胁道:今日可不想折腾你,待会儿折腾狠了,明日你没力气给我送生辰礼。
我可期待了许久。
昭昭噘着嘴,故意挑刺:二哥很想看这舞么?为什么?是不是从前在哪处看过?从此念念不忘,所以才想着让我跳给你看。
说着说着,真把自己说酸了。
她松开手,别过脸,算了。
贺容予被她这转变逗笑,重点是舞么?显然不是,重点是她,是他的昭昭。
看过确实是看过,但没有心心念念。
他叹了声,我可以理解成,昭昭现在闹脾气,是因为想跟我求欢被拒绝,所以恼了?他蹲下^身,扳过她肩膀。
昭昭瞪大眼,他总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才没有。
贺容予捧住她脸颊,低声说:那我不拒绝了,你再求一次。
他说着,将她胳膊缠上自己脖颈。
昭昭要放下,被他抓住不让步,唇趁势吻过来。
我求,我向昭昭求欢。
他贴着昭昭脸颊,可以吗?一次?昭昭撇着嘴,不说话。
贺容予自顾自说下去:好,那就一次。
昭昭瞪他,被贺容予抱住后腰,往矮榻边缘拉。
她惊呼了声,被贺容予托住腿侧。
贺容予抱起她,抵在架子上,旖旎的吻印在她颈侧,一大片一大片,像外头扯棉絮一般的雪。
昭昭怕摔,抱紧他脖子,渐渐动情,回应。
说好的一次,贺容予说到做到。
只是这一次的时间,被拉得很长。
待叫来热水,沐浴完,再好生吃上一顿晚饭,时间也已经不早。
再到入睡的时辰,昭昭拖着不肯睡,也不许贺容予睡,一定要等到子时半。
二哥,贺你生辰愉快。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8-01 21:56:00~2022-08-02 23:4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安 10瓶;听竹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