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也在此时出现大片的人, 是刚才与傅昭在一起的那些世家子弟。
他们看见闻姒的背影,笑着说:巧了,嫂嫂也在。
说着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一声, 远处瞬间升起众多天灯。
每盏灯都有着微弱的光,可汇聚在一起,却也足够将天空给点亮。
傅昭脸上被天上光给照上,他神情中的温柔与柔情都是不属于她的,从始至终,她都未曾拥有过。
但在今日,她的夫君给了另外的一个女子。
甚至在前几日,她的好夫君还口口声声道,不会娶孟蕙,叫她安心。
但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在她不曾知道的那些时光中,傅昭却不是如此。
方才孟蕙说, 权宜之策。
原来她闻姒, 也有让傅家有如此多想法的时候, 也只有他们为了孟蕙, 才来给她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什么相看,什么送她出嫁, 全部都是假的。
她方才离开,才正正是合了他们的意。
不过就是为让孟蕙来上京的第一个上元节, 过的开心些,可她何尝不是在傅家度过的第一个上元节,还要被他们算计, 将本该属于她的, 分一半给旁人。
身后的世子子弟看着闻姒背影, 以为她是感动的,没注意到任何异样。
嫂嫂不知,承晦兄找来这么多天灯有多不容易,嫂嫂父亲现下身份尴尬,也不便去祭奠,承晦兄就想到此,说是为嫂嫂祈福,可实际上那其中都夹着对您父亲的心意,更莫要提如此之多,也算是对嫂嫂父亲在九泉之下的慰藉。
闻姒听完嗤之以鼻,柳眉剔竖,凉气侵入肺腑,止不住地咳嗽,彻底惊动傅昭与他怀中之人。
傅昭猛地看过来,脸上一片铁青。
孟蕙还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之上。
场面尴尬,一瞬间,傅昭竟忘了让孟蕙先将他给松开。
他看见闻姒眼中夺眶而出的泪珠,看见她脸上分明的脆弱与恨意。
脑中一片空白,往日在朝事上,他总是精明的那个,但现下,却不知如何解释。
乌羽似的睫毛眨动,盖住他眸中的慌乱。
下颌线都变得硬朗起来,惯是冷静自持的他,脚步都有错乱。
他将孟蕙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一步步走到闻姒的面前。
却在看见她手上的伤口时,有着满目的疼惜。
姒姒,莫要伤了自己。
他想将闻姒的手如同往日那样放进自己的手中,但闻姒却直接将手给挪开。
她声音娇柔,向来温声细语道着他爱听的话。
在床榻上有着他贯爱的嗓音,回回都在心尖上打转。
可现在,闻姒最是冷淡狠厉的嗓音响起,眼尾处泛着红,傅昭,你与我此生再无瓜葛。
但下一瞬,傅昭却握上她的肩。
闻姒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将傅昭从自己的身前推远,滚,莫要碰我。
傅昭的后背重重磕在石砖上,但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后头站着的世子公子都不明白这是为何,明明开始还好好的。
但闻姒跑远,他们却看见里头还站着一人。
这……几人面面相觑,后院着火,这事还真是未曾料到。
傅昭见闻姒离开就想去追,可孟蕙却在此时出现,她抱住傅昭,表哥,你别走,表嫂不爱你,可蕙儿是爱的。
他大吼一声,手握成一个拳头,傅昭重重将手砸向墙面。
方才闻姒手上的血瞬间与他的混杂在一起,眼尾红得像是要见血。
你回去,从此以后这话别再提。
荣松,送表姑娘回去。
傅昭留下这句话,就朝闻姒走远的地方追过去。
孟蕙还在后头不住地挣扎,但都被荣松给拉住。
泪眼婆娑瞧着傅昭走远,孟蕙眼中恨意渐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出现,闻姒,你当真是个祸害。
傅昭步伐急速追上闻姒,在城门口将她给拉住,姒姒,你听我解释。
然而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重重地甩上一巴掌。
脸被打得歪斜过去,他丝毫不在乎脸上的火辣,姒姒,我与蕙儿……傅昭,我方才说的不是假话。
闻姒眼眸中恨意不假,还夹着空中的天灯。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给放下,你做这些,在我看来,无比恶心。
夜空寥寥,点点星子在上头点缀。
天灯微弱烛光闪烁,可汇聚在一起便似是银河。
傅昭扣住闻姒的手,力道也愈发大起来,闻姒,我是为着你的父亲才做的。
但闻姒只是冷笑,傅昭,我从前求过你救救我父亲,可你并未答允,便连我与父亲的最后一面,我都没见着,你还有脸说是为了我。
傅昭眸中笑意变甚,可却如同嗜血一般,让人寒颤。
你既觉我恶心,那我问你,你方才为何走,你是不是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情谊。
闻姒心中一怔,瞧见他脸上全是狠厉。
可纵使心中再慌乱,也没露出半分,傅昭,你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傅昭手上的力道也愈发重起来,似是要将闻姒的手腕给捏碎。
他咬着牙,声音从胸腔之中压迫出来,是吗闻姒,那你为何哭?闻姒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为我从前被自个蒙了心智,现下哭一哭,倒是为我自己开心。
好,你好样的。
傅昭拖着闻姒快步走起来,没任何想要放手的意图。
闻姒被他扯得难受极了,对他道:傅昭,你放手。
可傅昭一直未曾说话,直到站在马车一旁。
车夫将马车给停在这处,本是在躲懒,却不想看见他家世子怒气冲冲的过来,身后跟着的夫人也不似从前柔和。
世子,少夫人。
傅昭没理会车夫,直接将闻姒给塞了进去。
他动作有些粗鲁,放手那刻闻姒没有坐稳,便摔在毛毯之上。
动作一怔,傅昭本是想要伸手去扶,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来。
声音中含着惊涛骇浪,沉声对外头的车夫道:回府。
车夫见状未有一刻敢停,连忙驾车赶回公府。
闻姒还坐在一旁的毛毯之上,傅昭则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怎得,世子都要娶了孟蕙,现下不等等她?闻姒揉着手腕,讥笑问傅昭。
她身上的刺也在此时漏了出来,让傅昭看着便想掐灭掉。
他想要折断闻姒的羽翼,不再用如此尖牙利齿的方式同他讲话。
但目光在触及到闻姒通红的手腕时,终究还是心软将手伸出。
可闻姒却只当作未曾看见,自个坐起来。
百褶裙上不见皱纹痕迹,车厢中安静如初,仿佛从一开始便无事发生。
心中一阵阵的抽痛,却无时无刻在提醒着闻姒,方才傅昭与孟蕙都说过怎样的话。
在昏暗车厢中,闻姒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腕,敛眉自嘲笑着。
从前还以为她在傅昭的心上有何不一样的,现在看来倒是也无甚不同的地方。
若偏要说出些不同处来,想来就是她与傅昭的夫妻情谊走到头。
闻姒,将你脑海中所想的都剔除掉。
傅昭摸上闻姒小巧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
闻姒吃痛皱眉,下巴处才感觉力道松了几分,世子怎知我在想些什么?她方才的样子,与上回说和离时一模一样。
那一瞬,他想着的只是不愿放手,想的却是,不论怎样,闻姒都只能是他的夫人。
察觉到他的念头,傅昭自己都愣在原处。
他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闻姒,你敢说你没在想和离,在想离开傅家之事?傅昭将话挑明,现如今,他好像渐渐地开始握不住她。
闻姒将脸给扭过去,不想对视上傅昭的眼眸。
他总是可以透过眼眸看透许多,也总是可以通过她的一喜一嗔就能断定她在想些什么。
但闻姒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可以直直透进她的心间。
傅昭时不时的怪脾气,傅家给她的压抑,都让她觉得已经不够平和了。
她没答话,倒像是印证傅昭所说的话。
他二人圣上赐婚,上次便已将利弊给闻姒分析的清楚,到如今,他不信闻姒不明白。
一场大戏让闻姒精疲力尽,她倚在车厢上,脸色恹恹。
到了如今,她该如何是好啊。
她若是真的要离开,又要如何离开。
这些事情,闻姒一件都不知该如何办到。
傅昭娶了孟蕙,她终究嫌傅昭脏。
但夫妻间的床第之事,却也轮不上她来拒绝。
眸中又溢出两行清泪,闻姒用帕子拭去,这一幕幕都被傅昭看在眼中。
马车跑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傅家。
傅昭先下,他将手递给闻姒,但她却没看一眼,只淡淡略过。
可这一幕,却又好巧不巧的被孟氏看见。
她去旁边侯府夫人处玩叶子牌回府,本正是高兴时,却见闻姒与傅昭回来。
自然,闻姒身上的悲凉与傅昭身上的怒气她也能看见。
更莫要提闻姒直接没看傅昭的手,朝府中进去。
傅闻氏,你在做些什么。
孟氏大怒,也没看见孟蕙,却晓得定是生了事端。
闻姒扭过身看向孟氏,曾经她认为在府上最疼爱她的人,却也渐渐的因为他人而开始厌恶她。
我今日身子不适,想要早些回屋歇歇。
孟氏闻言更是大怒,你既为人妻,最要做的便是好好照顾夫君,但昭儿都要牵你下马车,你还是如此神色,真是造孽。
闻姒垂眸,冷风刮在身上,带动她发丝飘动。
孟氏的话语就像是冬风一般灌进来,怎么,都散不去。
身上凉,心中更是悲凉的。
孟氏说了一堆,终于松下一口气,蕙儿呢?傅昭刚要开口,却被孟氏给拦住,傅闻氏,你说。
我也不知。
闻姒将秋眸闭上,压下其中的哀痛。
孟氏气火更旺,开口才责骂一句,傅昭稳厚嗓音传出,母亲,这是在府门口。
闻姒唇角不自主的扯动,他开口解围,不是因为她,只是因为这是公府门口,而他不愿丢面。
孟氏这才熄了气焰,你们都回去,我派人去接蕙儿。
不必,儿子已让荣松将蕙儿给带回来。
说罢傅昭就直接牵着闻姒进了梨奉院。
进到院落中,傅昭就不管不顾地吻上闻姒。
他的一腔怒火,都发泄在此。
闻姒百般推拒,却被傅昭给握住手腕压在门板头顶上。
孟浪的模样让闻姒红透了眼尾,秋眸中有泪欲掉不掉。
她听见傅昭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姒姒,你乖些,莫要走。
说罢,滚烫的吻就落在她耳后,颈侧。
闻姒知晓他非要不可,泪落下那刻,也卸了手上的力道。
终究是敌不过他,可到底要让她让步到何时,他们才会不再有多的言辞。
闻姒紧咬着下唇,不愿有任何一分的声音泄露。
但心中悲凉却如何都压不下去,贝齿磕在下唇也盖不住她的哭声。
傅昭听她哭声,动作瞬间僵住。
缓缓抬起头,他指腹擦上闻姒脸上的泪痕,被我碰,竟让你如此难堪?闻姒没说话,只是慢慢滑落在地上,抱膝她哭的像个泪人。
傅昭多看几秒,甩着衣袖就走了出去。
外头的冷风使他清醒下来,傅昭哑声对一旁站着的婢女道:好生照顾少夫人,别让她出院子。
说完,傅昭直直地朝孟氏的房中走去。
孟蕙已经回来,正在孟氏处红着眼眶说今晚的事情。
孟氏满脸慈爱,却也压着怒气。
见傅昭直直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他就跪在自个面前。
母亲,先前所说儿子觉得不妥,儿子也不能真的娶了表妹。
孟蕙呆坐在原处,脸上早没光彩。
她愣愣起身,半跪在傅昭身侧,为何表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先骗骗表嫂,届时说送我出嫁,但其实我要嫁的人还是你,还将我留在府上不就好了,随便给我一个身份,哪怕是侍妾我也愿意的表哥。
傅昭咬着牙,将孟蕙从自己身上推开,蕙儿,我会为你寻门好亲事,为你添上丰厚的嫁妆送你出嫁。
不要,孟蕙歇斯底里,我不要,我只想嫁给表哥,我从小就心悦你啊。
孟氏连忙抱着侄女,两边都是她的手心手背,让她如何舍得。
她泪眼摸索地问着傅昭,是不是傅闻氏不同意,她是不是知晓什么。
傅昭跪的挺直,如松柏折断却也傲骨。
不关姒姒的事,是我要如此,还望母亲明了,还有房中的一众通房,也都遣散了吧,儿子从今往后,只要姒姒一人便够,其余人,皆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11-11 12:03:06~2022-11-11 17:4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生有桃花de幻流、我是糖果味的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