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25-03-21 14:55:33

接到口谕, 傅昭与傅老夫人还有孟氏一同入宫,本来圣上旨意中的女眷,是不包括孟蕙的。

说的好听些, 她是傅家的表姑娘,可说的不好听些,她与傅家实在是什么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冯总在说完口谕后,眼睛中带着锐利的笑意,圣上说,请孟姑娘也一道去。

孟蕙还被绑着在地上,瞬间怔在原地。

傅昭睨她一眼,眸中警告不言而喻。

只是这样的模样去面圣自是不合适的,孟蕙让婢女带下去马上梳妆好。

因得傅老夫人与孟氏的身上都有诰命所在,两人也换了朝服。

四个人就这样坐上马车,可却未有一人先开口说话。

昨夜泡了太久的冷水澡,有寒风入体。

傅昭时不时咳嗽着, 手握成拳放在唇边。

孟蕙不敢看他, 直到方才她才知晓, 傅昭不过是表面看上去对她和煦, 然骨子中,却孤傲到极点。

现下傅昭心中所想, 全然都是闻姒出走的事情。

她就如此走了,没有顾念他二人的半分情谊。

可情谊, 傅昭仔细想想,两人间少有的那点温情他自个都快不记得。

自开蒙到入仕,他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也经常在书堂中被先生夸奖。

可是如今, 他竟然道不出一件与闻姒做过的温情.事来。

仅有的, 不过也是在床榻之上。

顿觉无力,傅昭猛然间剧烈咳嗽,耳后都蔓延上大片的红晕。

他倏地想起,从前时与闻姒在房中小憩,他突然如此咳嗽,闻姒用白嫩的柔荑帮他拍着背,好让他缓和。

现在,现在……傅昭将眸子闭上,可全部都是闻姒的身影。

他的姒姒,真就如此狠心离开。

方才官府的文书不是假,闻姒离去也不是假。

只是她一介弱女子,现下又没了娘家,她会去哪。

傅昭心口处绞疼,此时马车已经在宫门口停下。

众人随着冯总管入内,进到御书房之中。

里头站着风月朗朗的长宁王,见他四人进来并未有太大的意外。

傅昭抿唇满目肃然,又看见靖国公跪在圣上的下首,而圣上,则是背立而站。

他缓缓跪下,行大礼,臣傅昭,叩见陛下。

许久前头都没有动静,跟在他身后的三人早已被天子之怒给吓到跪下。

书房中静得落根针也听的一清二楚,满目的明黄色却在此时让人瞧出怒意来。

圣上满脸威仪的转过来,沙哑的声音开口,可里头被蕴藏无数惊涛骇浪,到了。

傅昭不敢起身,一直跪着。

圣上轻笑,我记得与傅世子上次相见时,还是在年前,过个年,倒是不大一样起来。

傅昭道:还请圣上赐教。

可倏地,一个白瓷镶边茶盏被重重砸在傅昭的身侧迸开来。

众人皆俯身叩头。

书房中的气氛威严庄重,此刻圣上虽未说话,可她们胸腔却在剧烈地跳动。

赐教!圣上走下来,将一张纸砸在傅昭面上,傅昭,你瞧瞧这是什么,这是你的新妇,你成亲不到半年的新妇写来的罪己书,说是罪己书,实则全然是对你傅家门楣的不满,对朕圣旨的不满。

傅昭用手接下,看到上面闻姒娟秀的字迹,罪女闻姒,自知无品,恐难担世子夫人之位,且世子早有情投意合之人,罪女不愿罪上加罪,特请圣上收回圣旨,准允罪女离开赎罪,家父在时,曾被先帝赏赐丹书铁券……后头的话,傅昭没看下去,却也能明白闻姒的心。

圣上气笑,又站回上首,看完了,傅昭,闻姒这份罪己书桩桩件件都在说朕错了,你错了,顺国公已死,其余家眷全部流放,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让朕如何做,若是将她赐死,天下人如何看朕,她拿出先帝赏赐的丹书铁券,告诉朕,朕错了。

这番话被吼出,圣上已经气到极致。

前头靖国公跪着,一言未发。

傅昭面色沉重,浑身的戾气便是快要压不住。

手指蜷缩在不断地发抖,却不是为着害怕,而是为着闻姒的书信。

她如此决绝,是彻底想与他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的关系了。

傅昭冷声道:臣愿担下所有责任,唯愿圣上莫要动怒。

你当然要担下这份责任,自知晓今日白鸢所做的一切后,圣上的心绪便未平息过,你可知,如今朝中是如何议论你们傅家,如何议论朕。

此时冯总管进来通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说着又递上一盏茶,对圣上道:陛下消消气,莫要气坏身子。

这盏茶倒是被喝下,没有再扔向地上。

太子进来,见这副情形,也不大好开口。

只是沉声请安,父皇,莫要动气。

皇上用手指着太子,你说这事要如何办。

太子轻声道:父皇,此时若是想要解决,也并不是何难事。

当初父皇赐婚,本是想有个善待老臣家眷的心,哪怕他有罪,父皇也能落个好名声,有良善美名,百年之后史书记载,父皇都会名垂青史,可如今,闻姒与傅世子和离,还闹得沸沸扬扬,无疑是在说父皇错了,儿臣认为,此时这事只有一件解决的办法。

皇上嗯一声,你继续道。

太子领命,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傅昭,儿臣认为,唯有傅家上下受到处罚,才不枉父皇做此事的苦心。

太子的话一处,长宁王也看了一眼,紧跟着道:皇兄,太子所言极是。

傅昭与靖国公二人倒是无太大的反应,可后头的三人开始有着小声啜泣。

然殿前失仪是大罪,她三人只敢默默流泪,不敢出声。

傅昭看向地上那张罪己书,白纸黑字,句句都在点。

姒姒是抱了必然之心,此事不是她受罚便是他傅家遭殃。

她也很聪明,可以算准圣上的想法。

傅昭唇边扯出苦笑来,他家姒姒,终究不是他想的那般了。

一直未出声的靖国公此刻开口,声音粗犷却坚定,臣愿携家眷受一切处罚。

好,圣上立刻转过身来,你既如此说,也犯下此种大罪,可既是老臣,朕也不愿太过苛责。

来人,传朕旨意,靖国公一家罔顾民心,但朕慈念,愿给改过自新机会,现靖国公罚奉三年,官至陇西,无朕传召不得回京,傅家女眷,朕感念其母亲年岁已高,多有不便,可在京城修养,但不得踏出家门一步,其夫人可与其一同上任陇西。

圣上的目光扫过众人,锋利的眸光使得她们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他接着道:孟蕙,德行有失,祸乱后宅,与青灯古佛相伴终身,不得再入红尘。

说完,孟蕙的泪珠更大。

可却只敢捂着自个的嘴,半分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在寺庙中度过一生,不若是要了她的命。

可现下,所有事情已成定局,无力更改。

圣上拍着上首的龙椅,叹气,你们都下去,傅昭留下。

众人皆跪安,只有傅昭一人还跪在原处。

你可知,方才诏书中为何没有你。

皇上抬头看着头顶悬挂的牌匾,眸ʲⁱᵒʲⁱᵒ中情绪深不可测。

傅昭跪的挺直,圣上所做,皆是有理由的,臣不敢妄言,请圣上明示。

这事本是你家家事,可却扯到顺国公,扯到陇右,朕不能姑息,现下陇右不稳,自顺国公伏法后一直动荡,朕已经派节度使前去,可仍是不行,所以朕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且去陇右,带着朕的旨意平息这场动荡,但朕要你不费一兵一卒去做,现下国库空虚,陇右民心不稳,实在不宜打仗。

其实这才是圣上的目的。

陇右自顺国公接手以来便平息不少,偶有山贼流寇却伤不了人,但是拥兵,总会引起圣上的忌惮,只要被人弹劾,便让圣上所疑心之事到了极度,最终成了现下的局面。

圣上不想再出现一个顺国公,便让他傅昭去,且不能带兵马。

然此行,却是必然。

臣领旨,定不负圣上所托。

傅昭磕头,用大礼来表决心。

圣上迅速转过身来,好,朕要的便是你这句话,若是办的好,朕重重有赏,届时你全家仍可在上京团聚。

可他话似是没说完,傅昭也并未在此刻就起身。

果然,在后头接了另一句话,只是你与闻姒这事,朕不能不罚你,你去大理寺自个领五十板子,三日后便启程去陇右吧。

是,谢圣上恩典。

圣上似是累了,挥挥手就让他出去。

傅昭谢恩,走出御书房。

冯总管也立刻进去侍候圣驾。

傅昭的眸前还全然都是闻姒写给圣上的罪己书,她便如此绝情地就离开,再不愿见到他。

冷笑一声,傅昭朝大理寺去。

五十板子挨在身上本对他来说只会躺些时日就能养好,可他昨夜泡了半宿的冷水,到了受刑完的夜半就开始发高热。

府中乱成一团,因得圣上的旨意,靖国公与孟氏连夜去往陇西,一刻也不能多留,孟蕙哭闹着也终是被送走,傅老夫人回来就心悸发作,现下还躺在床上。

此时冯氏便成了府中唯一能撑起局面的人,就算是府上不光彩,也要将面子上给装好。

这一夜,请大夫的请大夫,走的走,冯氏忙了一夜都没闭眼。

傅昭趴在床上,额上全是冷汗,口中喃喃念道:姒姒,莫要走,姒姒,你我还是夫妻。

这番话,荣松照顾傅昭多久,便听他说了多久。

轻叹一口气,在心中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到了第二日,傅昭烧得仍旧重些,大夫都请了几轮才堪堪控制住。

虽是躺在床上,傅昭都瘦得没个形。

唇色惨白,臀上板子痕迹尚在。

只到晚上,傅昭才堪堪转醒。

可他醒来,便开始剧烈咳嗽,喉咙中一阵腥甜,一口血直接被咳出吐在地上。

荣松连忙对外头喊道:大夫,快请大夫。

傅昭脱力,躺回床上,查到姒姒去哪了吗?荣松沉默摇头,半句话都没讲出来。

是了,他想得太多。

想要走,又如何能让他查到。

现下,怕是姒姒,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他。

大夫又赶忙过来,把脉开药,世子体内郁结,这血咳出来也好,只是不能动怒,不能将话都憋在心中,免得后头伤的更重啊。

傅昭只当作未曾听见,躺在榻上眼眸微阖,无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站在门口的冯氏,也只轻声叹气出门。

这都闹得什么事啊。

到了后半夜,傅昭房中烛火未灭。

回府后,他就没在梨奉院,而是在书房中。

傅昭哑声道:回院中。

荣松知晓如何劝傅昭都不会听,给傅昭穿上大氅。

身上的伤使得傅昭走到梨奉院就耗尽全部的心力,他不知,那夜在书房门口,闻姒是否也是这般。

可她却舍得,一走了之。

傅昭唇边勾起一个弧度来,却是嘲弄所在。

他进到卧房之中,还仍能感受到里头有闻姒身上的花香,不论何时,她身上的香味都未散去。

香炉中还有闻姒最爱的沉水香灰,便连妆台上,她所用的胭脂水粉,一盒都未曾带走。

傅昭喉结滚动,压下心头的酸涩。

他缓步走着,每一处,都有闻姒的身影所在。

将每处走完,他到了床榻跟前站着。

那上头,似是还有闻姒的身影在,可终究是黄粱一场梦,不过是痴人想着。

倏地,傅昭想起什么,将床头处的柜子猛然拉开一个。

在面上,他看见曾经给闻姒用来避子的香囊,工工整整的放在原处。

这处抽屉已经全都空了,香囊就分外扎眼。

傅昭颤抖着手将香囊给拿起,原来,她什么都知晓。

他眸中全是不明的情绪,但手上力道逐渐收紧青筋渐显,香囊被他攥在手中,失了本来的模样。

不愿在此处多待,他出了梨奉院。

院中开始逐渐荒凉,无人照料。

傅昭一瘸一拐地又回了书房。

第三日,他依着圣上旨意启程。

身上有伤,不敢走水路,只敢走陆路。

一路来,伤病不断,没好的底子又虚空,走走停停一个月的光景才堪堪一半路程。

--闻姒依着先前白鸢给她规划好的路线,先去到鹭洲,在那处行水路。

走水路,便是比陆路的危险倒是少了几分。

但白鸢所派的护院也在鹭洲全数回京。

闻姒与青烟坐在船上,感受着逐渐朝远处驶离的感觉。

在外为了方便,多是戴着帏帽的。

只是在厢房中,才并未戴。

闻姒坐在椅子上绣着刺绣,眉目温柔。

从傅家离开,她心情也变好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总是落眼泪。

便是在路上,也比还在府上要稍微丰腴些。

青烟看着闻姒绣的喜鹊跃枝头,打趣道:姑娘就如此开心,连喜鹊都绣上。

唇边噙笑,闻姒柔和对她道:我原也是想着去陇右的,可未曾想竟比原定的要晚上半年,不过现下也好,倒是省去许多的麻烦。

青烟叹口气,姑娘受苦了。

闻姒用指尖轻点她的额前,瞎说,应当说咱们的好日子便要来了。

是是是,我说错了。

两人一起长大,青烟虽是奴婢,可却也如同闻姒的妹妹一般。

水路一开始倒是好的,但到了后头,便叫人生死都不得。

在船上待得太久,一见水便觉头晕,连地都不能下。

闻姒吐个昏天黑地,躺在床榻上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

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吃下去的东西也尽数全然都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丰盈一些,现在又全然变了回去。

青烟用了不少的银子才借到厨房,给闻姒熬些粥又做了她贯爱吃的点心,这才稍微能让闻姒入口。

闻姒对她道:你也用些,别到时我二人都病倒,届时就真的要在此处葬身了。

青烟抹着眼泪,不会的,姑娘福大命大,怎会如此。

她这般坚持,闻姒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轻轻点头。

好在后头也开始慢慢好起来,但仍旧让闻姒难受不已。

这次出门带的银子不少,可也不能一直如此花着。

她不知要在陇右多久,定是要省着用的。

在水上将近行了有小半个月,才到了陇右的地界上。

闻姒从船上下来,好不容易踩在地上,却有不真实的感觉。

此处是陇右的一个通商码头,地界所在是雍州。

可两人才想找一处地方落脚,便看见街上有一伙人开始打劫抢店,便连路上的妇女小孩都不愿放过。

这些妇女小孩都穿的破烂,孩子们一看便是长期吃不饱的模样,更莫要提大人也是瘦弱的,根本抵抗不过这伙人。

闻姒只道运气不好,拉着青烟就要离开。

但却在转身之际,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今天大姨妈来了,实在有点疼,少更一点,明天我还是多更一些感谢在2022-11-14 18:16:34~2022-11-15 18: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TX、弃游后刻师傅T0不刮痧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弃游后刻师傅T0不刮痧、我是糖果味的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