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医馆前的三人听见声音都看过去。
马儿在他们的面前停下, 还没停稳当,就见着一个妇人慌里慌张地从马车之上提裙下来。
闻姒定睛一看,发觉竟是孟氏。
怎会是她?闻姒想起白鸢给她递来的那封信, 信上分明有说孟氏已经陪着靖国公去到陇北,无召不得出。
现在孟氏在这处,又是做些什么?违抗圣旨,抑或是圣上允准。
这份疑惑在傅昭开口的那刻就得以解决,母亲,您怎会来,皇上不是说……孟氏用帕子拭泪,泪眼婆娑对傅昭道:你父亲去陇北后,处理几桩大案子,都办的不错,圣上特意下旨,安抚你父亲, 让我来看看你。
闻姒蹙眉, 面容之上说不上开心, 却也并不生气。
先前过去的事, 她早已不想追究,如今这般也挺好。
闻姒对梁霁说:大人快去府衙, 莫要误了时辰。
如此交待好这些,便也不大想管孟氏与傅昭二人。
左右都已经是无所谓的人, 也不必生气这些。
闻姒转身就准备进去。
但孟氏却眼尖看到闻姒,她看着满目不悦的傅昭,又怯生生看眼闻姒。
现在他们一家这般, 与闻姒有关。
孟氏自也知晓, 先前都是小看闻姒, 只是现在看来,傅昭早已不是之前的态度。
她抬高音量,对着快要进去的闻姒说:姒儿,我想与你聊聊可好。
话音越来越低,闻姒诧异回头。
她不知,她与孟氏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需要孟氏与她说话。
但毕竟是长辈,闻姒敛下眼眸思索着这件事情。
还未说不行,站在孟氏身旁的傅昭先一步开口,不可,母亲。
他站在孟氏身前,身形之上展示着不容多说的态度。
孟氏瞬间哑音,只看闻姒一眼便无话可说。
如今,孟氏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
闻姒终是看她的模样,只淡声道:夫人进来吧。
说着她先一步进到医馆中,没有关门。
傅昭见她的模样,实在不知是何意。
淡淡看了孟氏一眼,对她道:母亲,如今我与姒姒并无关系,母亲所说的话都需经过三思,我不愿再出现从前的事。
孟氏唯诺点头,看到自个的孩儿面容严肃,不容置喙,准备跟着一同进去的模样,终将是把他给拦住。
我想一人进去,同她说些话,昭儿,你在外头等我吧。
傅昭刚想要开口,却又听见孟氏开口,母亲知晓从前过往是我太糊涂,我如今,不会做些其他。
傅昭又看孟氏几眼,看见她眉目中的哀求,终是不忍点头答允。
身形长立在外头,他倚在墙边,看医馆之上窗棂打开。
闻姒一身淡青水墨长裙摇曳,缓步上楼,头上只带一根素簪。
孟氏跟在闻姒的身后,四处打量着这一地方。
青烟不大高兴,泡着手中的茶水看着孟氏,将茶叶愤愤丢进杯中。
闻姒推开自个的房门,对门外的孟氏道:夫人请坐。
她转身正欲坐在,可不料身后竟有一声清脆的声响。
身形微怔,闻姒不敢相信的转身,却看见孟氏跪在她的面前,满脸泪痕。
闻姒连忙过去扶住孟氏的胳膊,夫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可孟氏却摇摇头,她握住闻姒的手道:姒儿,我知先前是我对不住你,可我对你也有好的时候,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之上……不,是曾经我是你婆母的份上,劝昭儿再娶。
闻姒扶她的胳膊瞬间僵硬在原处,便连身后乌发垂下都没太大的反应。
方才孟氏所说,要她劝傅昭再娶?夫人,您先起来。
青烟也在这时端茶上来,帮闻姒将孟氏给扶起。
看青烟素手将茶盏放在孟氏的面前,闻姒递过去一块帕子让她拭泪。
见她稍微和缓一些情绪,不在如方才那般哽咽,这才开口,夫人所说,恕我不能答应。
孟氏擦泪的动作瞬间僵在原处,姒儿,你可是,还在怪我?闻姒瞥她一眼,摇摇头,我与傅大人现在无甚情谊可言,他又怎会听我的,夫人所托非人。
但孟氏却拼命摇头,握上闻姒放在桌上的手,不是的,姒儿,我能看出,昭儿他心中还有你。
闻姒正欲开口,又听见孟氏接下来的话,我知你觉先前傅家待你不好,惹你伤怀,我也承认,从前我是有私心的。
可如今,我们一家也受到责罚,你便是与昭儿再和好,心也难道恢复从前,所以你让昭儿离开吧,圣上派他来陇右,不止有这一处地方,便是伯母求你,你与昭儿好生说说。
闻姒面上看着淡,可心中却有无数想法。
他们这算是什么,一人说要与她再度成亲,一人说要她去劝傅昭再娶。
她难道就只有这些事情可做,再无其他?闻姒念着面前的人是长辈,也曾帮过她,她最难熬的时间,也是孟氏陪着她,便没有说重话。
站起身,闻姒盈盈一拜,未曾起来,世子之事,请夫人自个与他言明,如今我只是一介平民,身上背负的骂名还未洗清,无暇顾忌他人,并且世子来陇右我是不知的,这处是我先来,我也曾与世子说过,但他并未听,夫人找错人了。
说完闻姒站起身,看着愣在原处的孟氏,对青烟说:送客。
转过身看向窗外,却正巧与下头的傅昭遥遥对望。
两人离得极远,闻姒也能从他眸中看出极强的情愫来。
那种势在必得,不愿放手的模样,闻姒太过于了解了。
敛下眼眉,身后还没有动静。
闻姒复又开口,夫人在我这处也无甚作用,有这些时间不如自个下去与世子言明来意,想必比我说更有用。
嗓音中带着倦怠,头都开始有些胀疼,夫人请回。
第二次下逐客令,孟氏便再有话想说也只能忍着。
青烟将她给送到门口,不客气的将木门关上,嗓音中有声轻哼,也被傅昭捕捉到。
他再次抬头,窗前已经再没闻姒的身影。
不免知道些什么,轻声问着孟氏,母亲与姒姒说了些什么?孟氏眼神闪躲,不敢将话告知傅昭,回去吧,未曾说何。
傅昭却固执的站在原处,眼眸锐利,直直看透孟氏,母亲若是不说,今日母亲便可以直接回去。
他一字一句都戳进孟氏的心窝中,转过身来大声斥责傅昭,你既为家中嫡子,便不能不顾家族发展,母亲唯有你一个孩儿,你若是不成亲不生子,后头要如何与你傅家列祖列宗交待,我也只是与姒儿说,让她劝劝你。
傅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许多,再看向窗边,却已然没了闻姒的身影。
面上厉色,让人瞧着发冷。
傅昭冷面说:母亲,我与姒姒之间不必他人来管,便是从前,也是我们傅家欠了她的,若是要说过错,显然也是我们的过错,先前我未曾明白这些,可母亲作为妇人家如何不懂,之前我们可是大错特错,桩桩件件都错了,我也不该在一开始,答允您与祖母之间的做法,现下,我是赎罪也好,终身不娶也好,便也都是我自个的选择。
傅昭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的传入孟氏的耳中。
她不相信,一贯孝顺有佳的傅昭,竟会对她说出此番话语来。
捂着心,孟氏两眼一发黑的便晕了过去。
傅昭见状,骤然慌神。
荣松也赶忙过去将孟氏给扶住,对傅昭说:世子,不若请闻姑娘帮着看看。
傅昭咬牙,定也知晓孟氏与闻姒说了什么。
去叫门。
荣松立刻去叩门,闻姑娘,我家夫人晕倒了,可否请您帮忙看看。
里头先是青烟听见这番声音,本来不打算去管。
闻姒在此时下来,问青烟,外头可是有人叩门,为何不开门?青烟嘟着嘴,不大高兴,是荣松,他说傅夫人晕倒,想让姑娘帮着看看,这算什么,需要姑娘的时候便来找姑娘,姑娘在他们眼中算些什么啊。
闻姒拍拍青烟的手,没多说话。
雍州不止她一个大夫,没了她,总能找到旁人。
她没打算管,转身上楼。
但在这时,门口却换了一个。
一道清冷嗓音传了进来,直直对上闻姒,姒姒,我知方才是我母亲做的不对,但能否请你,帮着医治一下。
闻姒身形怔愣,是头一次吧,亲口听见傅昭道,是他们有错。
外头天儿更热,连树枝都没了生气。
日头晒着,蝉叫声更浓烈。
莫要提现下街上并无旁人,找人也需些时间。
闻姒终究不忍心,对青烟道:去将门给打开,让他们进来。
青烟只得听闻姒的话,将木门打开。
傅昭抱着孟氏走进来,想将她给放在之前的那个房间之中。
闻姒将他给拦住,里头有旁人,不合适,去旁边。
韵韵已经被她接了过来,若是现在闯进去,恐怕会感染上更多人。
傅昭此时倒是十分听闻姒的,抱着孟氏进了另一间房。
闻姒净手后,白嫩指尖搭上孟氏的脉搏,面上神情未变。
只在一盏茶后将手给挪开,收起药箱,无妨,只是有些暑热,加之体内肝火太旺,不打紧。
傅昭看孟氏一眼,也知是怎么回事。
他扣住闻姒的手腕对她说:随我来。
这次闻姒倒是没有挣扎,凭着傅昭将她给拉到后院之中。
方才,我母亲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傅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姒嗓音中像是没有脾气,将方才孟氏所说的话全部都一一说出,她让我劝世子另娶他人,莫要执着于我。
这话一出,便连傅昭身形都有轻微的晃动。
下意识摸上闻姒的手腕,对她说:姒姒,这并非我本意。
闻姒轻飘飘地将手腕给拿出,世子是何意,与我无关,还请世子告知夫人,此事我已然转告,日后另娶或……我只会有你。
傅昭沉声,直接将闻姒给打断。
听见他的话语,闻姒小幅度抽动一下唇角,傅昭,你最好了全你母亲的心意。
其实方才傅昭在楼下所说的那番话,闻姒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本是想将窗户给关上,却没想到还没过去,孟氏就先晕了。
她早就与傅昭并未太大的关系,却不知他们一个二个是如何觉着,她能劝动傅昭。
若是能,便不会有现如今的局面。
唇边挂着一个嘲讽的笑意,闻姒再度开口,从前世子尽孝,夫人也开心,现在既然已经和离,世子就更无必要因为一己之私,担上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头来,我也不愿,再与世子的名字绑在一起。
傅昭没抬头,也没敢去看闻姒的模样。
姒姒,是不是不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今日他心中好似有了一个定论,也好像知道些什么。
闻姒脚步微顿,嗓音幽咽,世子做自个便好。
傅昭紧接着在后头说:姒姒,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只会娶你。
闻姒吐出一句,随你。
房中孟氏还没醒,闻姒抬笔写下一张药房递给荣松。
每日早晚煎服一剂,若三日后再无今日症状出现,便不必再吃。
荣松恭顺地将药方给接下,看眼里头,又看眼正朝这处走来的傅昭,一时无话。
傅昭站在闻姒的面前,对她说:姒姒,我先离开,你莫要忘记好生休息。
闻姒正在写字的笔顿下,没有接话。
今天这一出,实在让她脑子太乱。
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有许多的心思不知与谁道出。
傅昭见她不愿与自个说话,便抱着孟氏离开,期间再无他话。
他们三人走后,闻姒才对青烟道:拿条面巾来,我进去看看韵韵。
诶,青烟立刻去做,将面巾递到闻姒的手上,姑娘,今日您不气吗?闻姒正戴着面巾,说话有些含糊,嗯?何出此言。
青烟犹豫下,还是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傅夫人如此说,便是放在从前也是极大侮辱的话语,姑娘虽心善,但却从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说着青烟有些替闻姒不值,她家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何须在傅家蹉跎一辈子。
闻姒笑着将面巾整理好,只露出一双秋眸来,你也说,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现在与她计较这些有何用,已然和离,他们如何想便是他们之间的事,这盆脏水泼不到我们自个身上来,何须凑上前惹身腥回来,就这么过去也好。
青烟听着闻姒的一番话,似是懂了,又有些没懂。
但她家姑娘不在意,她也不会在意什么。
两人一同进到房中,韵韵的高热一直都没退下去,实在是愈发严重起来。
闻姒满目心疼,如此小的孩童,偏生要受这般的罪。
她取出针灸包,在韵韵手上的穴位上扎了几根银针。
针尖缓缓没入,韵韵的手指也有了动静。
青烟帮韵韵擦着脸,见她逐渐转醒过来。
发着高热,韵韵身上都是滚烫的。
可她见着闻姒的第一眼,便是,阿姊莫要太为韵韵费神,若是无法医好,韵韵可以不治。
闻姒将银针给收好,放在一旁。
笑着敲下韵韵的头,莫要胡说,韵韵肯定会好起来的。
韵韵点头,阿姊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心地也善良,我阿爹阿娘告诉我,若是有这般的人,毕竟是菩萨下凡,我相信阿姊说的话,可若是韵韵医不好,也并无要紧的,韵韵不想瞧见阿姊因为韵韵伤怀。
闻姒听韵韵的话,几经要落下泪来。
如此小的孩童都明白这样的道理,别人又岂能不懂。
帮韵韵喂好药,闻姒让她躺下,好好睡一觉,阿姊在这处陪着你。
但韵韵却将头给摇摇,我知道一个秘密想告诉阿姊,有位哥哥他心悦阿姊。
作者有话说:啵啵啵~明天一定粗长感谢在2022-11-22 17:56:52~2022-11-23 18:4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弃游后刻师傅T0不刮痧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莓莓酱酱、弃游后刻师傅T0不刮痧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