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繁的身影几乎融入暮色中, 甚至连脸也只看得出大概的轮廓。
但许亦微知道,他就是廖繁。
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她走过去,才发现廖繁坐着的栏杆很高, 栏杆的另一边是空旷的,距离地面几乎三层楼高。
她惊了下。
你坐这干什么?快下来!廖繁起初没动, 等许亦微要过去拉他时,他又飞快地转身跳下来。
姐姐以为我想做什么?他语气有点凉,还有点嘲弄:不会以为我想轻生吧。
许亦微被这样陌生的廖繁刺了下, 她尽量淡然道:你怎么还没回去,你同学呢?走了。
那你.......我有事, 晚点走。
哦。
空气静默了会。
许亦微很想问他伤好了没,除了手上受伤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但她觉得自己很没立场问这些事。
如果是以前, 她可以作为个大姐姐的身份,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想了想, 她说:你最近没联系你姐?廖繁侧着头在划手机微信, 好像是他们同学的微信群,里面有很多消息, 但廖繁划得很快,几乎看一眼就掠过。
许亦微知道他在听自己说话, 继续道:你姐担心你,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上次不该.......姐姐为什么管这些?廖繁打断她。
你是廖莹的弟,我.......许亦微停了下, 干巴巴道:当然要过问一下。
我是她弟不是你弟。
廖繁神情微冷。
许亦微一噎, 很不习惯这样的廖繁。
晚风继续吹, 还带着点寒意。
许亦微之前在宴会厅喝了点酒觉得热,但出来后没带外套,身上依旧是那件半袖的黑色礼裙。
衣领透风,她忍不住缩了下脖颈。
廖繁看见了,敛下眼睫,说道:姐姐回去吧。
那你呢?许亦微问:你在这还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这会儿天彻底黑下来,路灯也陆陆续续地亮起,但别墅村才开放营业,还没什么人,到处都静悄悄的。
那些蔷薇花藤在灯光下影子犹如鬼魅。
许亦微不忍把他单独扔这。
她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廖繁没吭声,大拇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敲字,应该是在回谁的信息。
嗯?许亦微站到他面前强势地盯着他。
他这才收了手机,跟着她走。
...来的路是哪条许亦微不记得了,但回去的这条路不太好走。
这条路由鹅卵石铺陈,许亦微踩着高跟鞋,走得辛苦又小心翼翼。
廖繁缓慢地跟在身后,视线盯着她脚后跟。
你还在生气?许亦微问。
没有。
那你怎么不去公司了?我学习忙。
哦。
过了会,许亦微又说:你姐说这段时间见不到你,她心里难过。
廖繁不说话。
她是你姐,她那脾气就跟个小女生似的,暴躁起来不管不顾,那天她太冲动了,你别怪她。
嗯。
那你不生她的气了吧?许亦微!廖繁突然喊她。
许亦微怔了怔,还以为听错了,她缓缓转过去。
什么?廖繁逼视她的眼睛,说:我是个男人。
?然后呢?为什么总问我生不生气,我一大男人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么较真地说这话,许亦微想笑。
她果然笑出声来。
但廖繁看起来更气了。
他抿直嘴唇,目光笔直清淡,又夹杂着几丝执拗,配上他本就乖巧的外表,还真有那么点.......可爱。
明明生气却还不肯承认的可爱。
许亦微心里的那股疏离感渐渐散了点,说道:好,是我错了。
她继续转身往回走。
过了会,问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我跟姐姐以前是朋友吗?他问。
许亦微被问住了。
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最好的关系就是变成朋友。
这样,廖莹不会为难,她也不会为难。
不过,她却没有考虑过廖繁的感受。
她自认为是个成熟的女性,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很理智地看待和处理。
在职场上,前一秒跟客户争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她也立马能握手言和。
对于做朋友这种事,她向来得心应手。
但她忽视了廖繁的年龄,他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还没出过社会,并不懂成年人的那一套处世法则。
他的世界是非分明,没有套路也没有敷衍。
不能做恋人,恐怕也不会去做朋友。
许亦微沉默了下,说道:对不起啊,我随便问问。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沉默地走着。
没过多久,走回了宴会厅门口,许亦微转身跟他道别,想了想又问道:你今晚还回不回去?廖繁抬眼。
是这样,回去的话,我捎你一程。
廖繁眸子动了动,迟疑了片刻,正要开口,许亦微电话就响了。
周总。
她接起。
你在哪,我们现在回去。
周承彦说。
我在门外,现在回商宁是吗?我有个朋友,等下捎他一起.......不用了。
廖繁打断她。
原本的话被他咽下去,连眸色也淡了下来,说道:姐姐进去吧,我走了。
许亦微看着廖繁倔强的身影没入夜色中。
清凉寂寥的夜色如潮水漫进她心里,酸酸涨涨的。
...车上,许亦微靠在后座,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光影。
过了会,周承彦问: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有吗?许亦微动了下,说:可能是有点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许亦微回答。
周承彦沉默了下,感慨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性格没变,总喜欢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许亦微没说话。
还记得高二下学期吗,我们俩同时被罚扫操场,那时候你明明可以解释不是你的错.......周总,许亦微打断他,笑道:我突然记起件事。
什么?刚才宴席上李总给了张名片,他对我们公司的业务很有兴趣,而且公司最近在筹划一个大型游乐场.......周承彦的眸子暗了暗,说道:可以啊,回头约个时间,去拜访一下。
接下来,许亦微将话题引到了工作上,以前的事再没人提起。
....十一月十八号,公司办年会,这场年会以其说是公司员工狂欢,倒不如说是昇辉客户资源交流平台。
公司请来了不少客户,还请了很多歌舞剧的演员助阵表演,一场年会办成了大型联欢晚会。
热闹是热闹,但大家也累得不轻。
许亦微除了忙工作还得兼顾这次活动的客户接待、行程安排、酒店安排,各样的事堆在手头上,忙得脚不沾地。
等闲下来时,距离那天在别墅村遇到廖繁又过去了将近半个月。
这天,她跟着团队一起加班到晚上十点,刚坐下来歇口气,廖莹就给她打来电话。
亦微你忙不忙,能不能来酒吧一趟?发生什么事了?廖繁跟我男朋友打起来了。
电话那头,廖莹显得狼狈,可能是喝多了酒,说话也说不清,哭着道:你来一趟,我怕他今天把人打死。
什么情况啊,你别急,慢慢说。
许亦微边接电话,边收拾东西起身下楼。
到了酒吧,见有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而酒吧此时没什么客人,音乐也停了,楼上吵吵闹闹的动静传来,还有摔东西的响声。
许亦微进门,吧台的小哥赶紧过来:亦微姐你终于来了,快去劝一下,闹了很久了。
繁哥今天跟疯了似的,莹姐又不顶事,一直哭。
到底怎么回事?骁哥出轨了,啊也不是出轨,好像他女朋友找上门来了。
他女朋友不是阿莹吗?我也不知道啊,那女的一来就骂莹姐是小三,刚好繁哥也在,这事情就闹起来了。
今天是工作日,酒吧的人原本也不多,这会儿一闹,更是走了大半。
许亦微穿过空空荡荡的大堂,跟着吧台小哥上楼。
楼上过道里,光线昏暗,贺骁躺在地上,卷缩着身体,而廖繁被人拉着。
玩我姐?他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的,狠厉沙哑。
很快,他挣脱拉住他的人,上前对着贺骁又是狠狠地踹了两脚。
你别打了!别打了!廖莹被推了个踉跄,跑上前去拉她弟。
许亦微看着地上、墙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廖繁,别打了。
她喊道。
廖繁动作顿了下,缓缓扭头看了眼。
光线下,他眼睛红得吓人,眼角和脸上还有青紫的痕迹,整个嘴唇也红得像血一样。
后来许亦微才知道,那真的是血。
许亦微从来没见廖繁这个样子,一时愣住。
突然,有个人从角落跑出来,照着廖繁脸猛挥了一拳,廖繁猝不及防倒退几步,随即反应过来就冲上去打起来。
廖繁拖着那人使劲往墙上撞,像不要命似的,光听声音都觉得疼。
廖莹看见许亦微来了,赶紧跑过来说:亦微你劝劝廖繁,叫他别打了,我怕他出人命。
怎么不报警?许亦微问。
不能报警,吧台小哥低声道:繁哥还在学校读书。
也是,许亦微差点忘了这事。
她抬眼看过去,这时廖繁已经被人拉着,三个人差点都拦不住他。
已经打很久了,吧台小哥说:繁哥一打三,骁哥和骁哥的两个朋友都被打得半死。
他这语气听起来居然有点兴奋,许亦微睨过去,他立即闭嘴。
廖繁,许亦微再次大喊:别打了。
过了会,廖繁才缓缓停下来。
贺骁被他朋友扶起来,口口声声说要报警,一定要送廖繁进局子。
廖莹气得大骂:送你妈!你全家蹲局子!我弟也不会蹲!你以为你家开律所就了不起?打人犯法你他妈法盲!贺骁指着廖繁:他配当律师?我要他臭名昭著,这辈子也别想当律师!廖莹被他这话激怒了,火气蹭蹭往上串,从旁边桌子上抄了个酒瓶就往他头上砸过去。
你他妈畜生,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你!贺骁被砸得头破血流,抬手摸了把血,不可思议地看她。
臭.婊.子!骂什么?这时,廖繁推开旁边的人,冷冷地走过来:再骂一遍!贺骁有点怂他,刚才也是气上心头骂出口。
你再骂一遍!廖繁抡起拳头就朝他招呼过去,速度快得拦都拦不住。
等众人回过神来,贺骁已经躺地上动弹不得,像个快没气的人。
眼看场面差点又要干起来,许亦微也顾不得了,赶紧上前拖住廖繁手臂。
贺骁那两个朋友似乎还想打架,就这么对峙了会,许亦微吼道:愣着干嘛,送医院啊!最后,贺骁被他朋友架着离开了酒吧。
等人一走,酒吧也清静下来,白炽灯亮起,许亦微这才看清廖繁身上也有很多血迹。
尤其是嘴巴,嘴角的地方还在流血。
她走过去:你嘴巴受伤了?廖繁目光淡漠,抬手抹了抹唇角,对那点血不以为意。
你还有哪受伤了?这衣服上的血是你的还是别人的?再看他那张脸,原本是帅气逼人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经了这么一遭,廖莹酒也醒了,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
许亦微叹气,只好又回来劝廖莹。
原来,前段时间贺骁跟廖莹复合了,但廖莹不知道的是,在两人分手的那一个月,贺骁找了新女朋友,他跟廖莹复合后,还暗地里继续跟那女的谈。
这么一来一回的,时间久了藏不住,那女的得知廖莹存在,径直跑来酒吧闹,大骂她是小三。
这事闹了有几天,也不知廖繁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事,今天直接从学校过来把贺骁打一顿。
许亦微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快十二点,廖莹还在继续呜呜呜地哭,哭得累了就坐在地上。
廖繁一直沉默,站在楼梯口不停抽烟。
过了会,他走过来,声音冷得像冰凌:哭够了?呜呜呜.......廖莹摇头,随即又很怂地呜呜呜点头,脸上的妆都花了,跟个女鬼似的。
廖繁蹲下去,背过身:上来,我背你回家。
他背着廖莹下楼,许亦微拎着包包和衣服跟在身后。
出了酒吧,她望着安静的街道和夜空,重重吐出口浊气。
作者有话说:大家别担心哈,弟弟不会放弃的,你们别忘了,他是只小狼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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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怨言,因为这是她欠严郁的。
炎热夏日,夏婉婉只拖了一个小行李箱便住进了那间冰冷别墅。
在细心的照顾下,严郁醒了。
可是脾气并不好,因为双腿不能动,对着夏婉婉冷言冷语,更直言她这样做不过是想保住夏家。
夏婉婉的好意相伴,总会换来严郁一声冷嗤。
终于熬过两年,严郁的双腿好了,做回了赛车圈的天之骄子,风光无限。
夏婉婉肩头松了,欠他的已经还清,她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山区小学传来朗朗书声,支教老师夏婉婉一身碎花连衣裙,甜美的脸上朝气满满。
校长室内,斑驳墙壁旁,男人身影颀长,好看的手指琢磨着桌上那把旧暖瓶,阳光描摹着他那略显冷淡的精致眉眼。
门边,夏婉婉笑容一滞,转身便走。
一只手抓上她的小臂,将她轻松扯了回去。
严郁将人困在墙边,一侧眉尾轻挑:好久不见啊,严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