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许亦微握着廖莹的手,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安慰她。
廖繁在前面沉默地开车,也一路无话。
车内没开音乐, 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等到了廖莹家, 车灯一亮,光线将那些压抑疏散些许,许亦微这才觉得空气顺畅了点。
廖繁下车走过来打开车门, 问他姐:还能不能自己走?能。
廖莹点头。
许亦微扶着她上楼,原本凝重的气氛, 等进了电梯时被廖莹的一声喊叫打破。
啊——她崩溃地看着电梯镜面里的模样,不敢置信地问:我之前在酒吧就是这副鬼样子?许亦微面无表情地点头。
廖莹死寂了会,随即又呜呜呜哭起来: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谈个恋爱把自己搞这么狼狈。
你如果不想更狼狈就别在这哭。
许亦微说。
为什么,我连哭都不能哭了嘛,我难过啊。
电梯里有监控, 保安都看得到。
......廖莹顿时憋住, 也不呜呜呜了,就跟洪水关闸似的, 说停就停。
许亦微瞥见廖繁视线往她这边看,神情似乎有点错愕, 可能他没法理解女人在爱美方面的固执到底有多深。
廖莹硬生生地憋到进家门,蹬了高跟鞋,打赤脚去客厅,边大骂贺骁不是人。
许亦微说:你还是先去洗个脸吧, 太丑了。
廖莹点头, 看了眼在冰箱旁喝水的廖繁, 愧疚地问:廖繁,他打你哪了?廖繁没说话,继续喝水。
他仰着头,脖颈上的喉结有力地上下滑动。
廖繁穿的是白T恤,衣服上沾得到处是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的。
廖莹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哭起来:是我害了我弟,他要是因为这事当不成律师,我这辈子都要后悔死了。
她哭得伤心,趴在许亦微肩上,眼泪都浸湿了许亦微衣服。
过了会,也许是廖繁觉得烦,冷声道:别哭了。
说完,他自己上楼了。
廖莹哭了几分钟,也拉着许亦微上楼。
等她洗完澡洗完脸后,整个人变得精神了点,坐在床上又把贺骁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遍。
亦微,廖莹说:我以后再也不谈恋爱了,我算是发现了,这世上好男人都死绝,全他妈是渣男。
廖莹谈过无数次恋爱,每一次都义无反顾扎进去,然而几乎每一次都头破血流。
她条件好,有颜有钱,靠近她的要么看重她的人,要么看中她的钱。
再或者,就看重她爸妈的社会资源,总之,就没遇到过真心对她的。
比如这次,从廖莹的口中,许亦微得知贺骁就在廖莹的帮助下结识了不少有用的人,还顺利地在公司升了职。
我以前认识他的时候,他表现得一副正人君子,我们谈恋爱后,他跟我说他的难处,我就想帮他。
他说他现在年纪不小了想定下来找个人结婚,我是想认真跟他谈,以后跟他结婚的。
他之前说想在商宁买婚房还差点首付,我给了他三十万,现在他居然......等等....许亦微不可思议:你给了他三十万?什么时候的事?就上个月,我们复合没多久。
许亦微真是对廖莹这个恋爱脑无语了,她怒其不争地骂:你傻啊,他说要跟你复合你就复合,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跟我忏悔了,还说分手那一个月很想我,而且他也跟那个吴彬断交关系,还保证以后尊重我的意见尊重我的闺蜜,我那时候看他是真的狼狈可怜,所以就......所以就给了他三十万?他说他想买婚房,我......廖莹越说越没底气。
你真是个猪脑子!许亦微骂:你这么笨,不骗你骗谁?人家拿你的钱买婚房估计不是给你的婚房,而是给别的女人。
廖莹嘴一瘪,又想哭。
别哭了!许亦微凶道:你看你弟今天为了你伤成这样,你还有脸哭。
你怎么也骂我。
廖莹难受。
不骂醒你,你还执迷不悟!不会了,我以后都不想谈了,我这次是真的死心。
还有,给贺骁那三十万你以为我是白给吗?什么意思?我有微信记录,他当初跟我说是找我借,以后会还我。
我回头找他要回来,他不给我就告他。
许亦微舒心了点:这还差不多。
.一墙之隔的房间,廖繁坐在椅子上给自己上药,边听许亦微骂他姐。
听着听着,他不禁笑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许亦微刚搬来他家,有几个晚上,他就是这么听她们吵吵闹闹。
过了会,他姐的房间渐渐安静,再之后,就是房门打开。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门口。
很快,门被叩响。
廖繁,睡了吗?廖繁动作停下,没出声。
廖繁?许亦微又叩了叩门:睡了?廖繁犹豫了下,在许亦微快离开时,他上前去开门。
许亦微听见动静,转过身,就看见廖繁穿了件衬衫,估计是刚穿上,还没来得及系扣子。
能出来谈谈吗?许亦微问。
好,稍等。
把你那些药也带上。
廖繁顿了下,点头。
.许亦微在客厅等他,过了片刻,廖繁换了件T恤下楼来,手里拿着几个瓶瓶罐罐。
廖繁走到她对面坐下来。
姐姐想谈什么?你姐已经睡了,她喝了酒又哭了那么久,有点累。
廖繁点头。
默了会,许亦微问:伤哪了?伤得重不重?没有,就一点皮外伤。
别撒谎。
没撒谎。
没撒谎那你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廖繁笑了笑:嘴巴破了点皮。
那衣服上的血呢?那些血不是我的。
那你这里怎么回事?许亦微去拉他胳膊,想看看脖颈上的那道伤痕,结果廖繁龇牙嘶地疼了声。
背上还有伤?真没事。
我看看。
廖繁没动。
许亦微叹气:你就当我是你姐,我不看心里不踏实,嗯?廖繁不吭声,还是没动。
你到底给不给看!许亦微凶他。
廖繁立马转过身,把衣服捞起来。
......灯光下,廖繁背上的伤比脸上的更严重,几乎半边背部都是乌青,还肿。
疼吗?许亦微心疼得不行:他们用什么打的?椅子。
听完,许亦微心里又是一阵揪疼,都不敢去想那场面。
以后别这么冲动了,她说:打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想惩罚他有其他方式。
廖繁老老实实地嗯了声。
这里擦什么药?许亦微问。
我自己来。
廖繁打算把衣服放下来。
别,许亦微制止他:你怎么上?手也是伤,抬胳膊都费劲。
什么药?拿过来!廖繁迟疑了片刻,缓缓把药瓶递过去。
直接喷就行。
好。
帮他上完药,许亦微又检查了下其他地方。
廖繁脖颈上的伤痕不重,像是指甲划的,脸上有几处瘀青,嘴角还破了点皮。
虽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但跟以往帅气的脸庞比起来,此时的廖繁像个被人揍得可怜兮兮的小奶狗。
莫名地,许亦微忍不住想笑。
要不要给你拍张照,你看看你自己?廖繁耷下眼睫,侧过脸去,没理她的玩笑。
等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许亦微进入正题。
贺骁走的时候说要告你,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他真去告了,你以后......可能就真当不了律师了。
他不会去告。
为什么?这是群架,他讨不着好,而且他们人多,情况更严重。
再说了,廖繁继续道:如果他真去告,我就先告他诈骗。
三十万,够他坐牢了。
许亦微放下心来。
客厅安静,许亦微想了想,说:你以后别打架了,今天是他们人不多,以后要是遇到人多的怎么办,你得想想后果。
廖繁继续点头。
许亦微见他乖乖巧巧答应,嘀咕道:看着挺乖的,怎么打架这么凶。
什么?廖繁抬眼。
你什么时候学打架的?许亦微想起他打人的那股狠劲,可一点也不像新手。
没有学,打多了就会。
?我姐被欺负只知道哭,以前他那些分手的男朋友多数都被我打过。
廖繁说。
!!!许亦微震惊了:你姐知道吗?不知道,你也别跟她说。
......许亦微默默消化了下,问他:你不生你姐的气了吧?许亦微!廖繁直视她,暗含警告。
好好好。
许亦微赶紧举手投降:我知道了,不能问你还生不生气。
廖繁目光悠长且复杂,配着这张青青紫紫的脸,很没震慑力。
许亦微想笑,但看他面色认真,又生生憋住。
廖繁,她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说。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听廖莹说,打架的事后来律所的人去找贺骁谈了。
一开始贺骁嚷着要告廖繁,但律师跟他分析了后果后,贺骁就沉默了。
贺骁毕竟是公司里的高管,如果真要告起来,他不一定能赢,但名声和工作一定会丢。
廖繁同意出全部医疗费用,而贺骁也签署了还款协议。
于是,这场打架事件就这么和解成功。
廖莹经此算是涨了教训,乖了好长一段时间,连酒吧都很少去,朋友约她组局,她基本也懒得参与。
反而报名了个瑜伽班还有什么插花兴趣班打发时间。
唐欣把这事跟许亦微说的时候,许亦微好笑。
插花?许亦微不可思议:她真去了?去了,说是想改改性子。
哎,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唐欣问。
廖繁打架的事许亦微不好宣扬,就说道:她跟他男朋友分手,可能是真伤心了,所以有点反常。
......唐欣无语。
下午做什么去?唐欣问。
跟客户约了签合同,怎么,你有事找我?没.....唐欣踟蹰了下,还是把话咽下去,另说道: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找你聚聚而已,那改天吧。
好。
.电影项目的方案通过,接下来就是签订合同,许亦微跟钟总约的是晚饭时间,酒店就在展览馆附近。
下午五点的时候,许亦微忙完,带着助理开车去酒店。
只是没想到进了包房,又遇见熟人。
除了钟总外,还有两个律师所的人,廖繁也在其中。
这是?许亦微乍一见廖繁出现在这有点迷惑。
哦,我来介绍下。
钟总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这位是李先生,这位是廖先生。
您好!许亦微跟两人一一握手,握到廖繁时,还问了句:伤好了?廖繁点头。
钟总挑眉看两人:你们认识?认识,许亦微笑道:朋友的弟弟。
那还真是巧,来,坐下谈。
钟总招呼。
一行人坐下来,边吃饭边谈合同。
这是许亦微第一次见廖繁聊专业的事,他侃侃而谈,思路清晰,逻辑严谨。
许亦微以前也跟律师打过交道,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复述法律的那套专业话术,利索地绕一大段,有时候你都听不懂。
但廖繁不是,他把法律条款准确无误说出来后,还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这个条款,而且用词犀利精准,让人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不得不说,还.....挺有魅力。
许亦微专注听他说,也暗暗打量他脸上的伤。
事情过去了一个星期,他脸上的伤势好得快,除了嘴角还有点暗红的痕迹外,其他地方看不出什么。
过了会,钟总问:许经理觉得呢?许亦微回过神,笑道:钟总请的人很专业,我没意见。
那好,我们就按这个签。
昇辉是上市公司,做事原则就是真诚服务客户,合同向来公平公正。
廖繁和另外一个同事看过之后,并没发现任何潜在风险和漏洞,钟总当下就跟许亦微把合同签下来。
签了合同,许亦微心里落下颗石头,饭桌上,主动敬了杯酒。
到廖繁的时候,她提醒道:别喝多。
廖繁睇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开口说出来,而是低低应了声好。
等吃饭结束,已经是快八点,天色暗下来,钟总还有事先离开了。
许亦微跟廖繁还有他的同事李赫站在酒店大厅。
李赫问:许经理怎么回去?要不要我帮你叫代驾?不用,我一会让助理叫就好。
她看向廖繁:你回学校还是去律所?我回学校。
那我送你?A大就在这附近,许亦微开车方便。
但李赫没看出来两人的情况,说道:不麻烦许经理了,等下我送廖繁弟弟回去,我们开车来的,有司机。
......好。
这时,许亦微电话响了。
是周承彦打来的。
你在A大附近?对,约了个客户签合同。
结束了吗?刚刚结束。
我正好也在A大附近,你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有事跟你说。
工作的事?你对我防备心这么重吗?周承彦那边玩笑地说。
许亦微默了下,点头道:好,我现在发定位给你。
她挂了电话,然后打开微信,找到周承彦给他发了定位过去。
廖繁看见了,眸色暗了暗。
许亦微抬头,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人过来接,你们先走吧。
李赫跟她握手道别:好,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
许亦微伸手,去看廖繁,但廖繁没看她,他一只手插裤袋里,一只手拿着手机放耳朵边,像是在给谁打电话,径直跟着李赫出了酒店。
.五彩霓虹灯在夜里闪烁,给这座城市镀上了层虚假的热闹。
廖繁散漫地坐在后座,盯着外边行人来来往往,沉默无言。
李赫在旁边说起今晚的饭局。
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级别的美女,干练、精致、能力强。
跟我握手的时候我还挺紧张的,听说我们律所也负责对接昇辉那边的法务部,不知道有没有许经理的案子。
说完,他问:廖繁,她真是你姐的朋友啊?廖繁没说话。
廖繁?嗯?廖繁回过神,点头嗯了声。
你怎么了?李赫问:心不在焉。
没什么,廖繁突然觉得车内空气有点闷,他开口喊前面司机:靠路边停车。
干嘛?你们学校还没到啊。
不远了,我自己走回去。
廖繁打开门,下车。
李赫哥,再见。
他打了个招呼,把车门关上,目送李赫离开后,才转身朝着学校方向走。
晚风凉,行人走得急。
这时,有对情侣笑闹地从廖繁身边经过,后头那男的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像没骨头似的被撞了个踉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扶稳他,道歉几句后继续追女朋友去了。
廖繁停下来,怔怔地站了会。
然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又沿路返回。
.许亦微在酒吧大堂等得有点久,周承彦发信息过来说堵车了,让她再等一下,许亦微就干脆让助理叫代驾先把她的车开回去。
过了会,她看了看时间,走出酒店门口,打算去路边等。
晚风徐徐,吹得许亦微很舒服,身上的那点微醺的酒气渐渐散开。
她喜欢时刻清醒的自己,微醺的状态容易令她迷茫无措,以至于总是想起廖繁离去时冷漠疏离的样子。
她叹气,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什么时候能缓和。
没多久,她面前停了辆车,还以为是周承彦到了,但看车型却不熟悉。
她微微偏头去看副驾驶座,这时副驾驶上的人付完款后,开车下来。
是夏璇。
微姐,她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很巧啊?许亦微点头:是有点巧,你过来找我的?微姐真是聪明人,一猜就对,那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许亦微觉得她神色有点不对劲,看了看酒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说道:有事别在这说,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旁边人少的地方,许亦微站直,问道:你怎么找到这的?微姐别管我怎么找到这的,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写推荐信,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你知道你随手一个举动对我来说帮助多大吗?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吗?她情绪越来越激动:我被你逐出昇辉后,没有工作,还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以前的那些同事和朋友都不跟我来往了,就连我男朋友......她嘴唇颤抖:连他也抛弃我,我跟他都准备要结婚了啊,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啊?有过路的人探头朝这边看过来,许亦微退了一步,说道:你先别激动,好好说。
我怎么好好说,我打电话给你你不接,你要我怎么好好说。
就因为这件事,我跟我男朋友的婚事泡汤了,你有没有良心?你明明可以帮我,可挽救我一切,结果你见死不救,你就轻飘飘一句‘不好意思,爱莫能助’把我打发了,你还是不是人?当初你来市场部的时候,是谁每天加班加点帮你搞业绩?没有我你能有今天?许亦微,你忘恩负义!夏璇!许亦微冷下脸: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他妈冷静不了!夏璇大哭: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男朋友走了,昨天就走了,一句话都不说,一句话都不留。
我跟他谈了十年,十年啊,就因为你毁了。
哭完,夏璇突然跪下来:微姐,我求你了,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许亦微觉得彻底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这个夏璇不是当初跟着她笑得爽朗大方的夏璇,不是那个聪明果敢的夏璇。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她这样?原本想劝她的一番话,此时此刻却觉得很无力,夏璇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已经爱得偏执,已经失去了自我。
我觉得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好好想一想这么做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我就问你帮不帮我!抱歉,许亦微斩钉截铁道:我没法帮你。
她话音一落,夏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眼神阴鸷、狰狞。
许亦微心头一跳,看见她从包里掏出把水果刀,她条件反射地往回跑。
但后背猛地被推了下,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头撞上酒店旁边的铁护栏。
晕晕乎乎之际,她听见旁边有人尖叫,也看见夏璇举着刀子过来,又看见有人朝她扑过来,把刀子挡住了。
廖繁?许亦微没看清,她最后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酒店房间,还是之前吃饭的那个酒店。
周承彦担忧地看着她: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床边站了很多人,许亦微眯眼一一打量过去,却没看见廖繁。
你找什么?周承彦问。
我....一开口,许亦微觉得脑袋有点笨重地疼,她缓了缓,说:是谁救我的?周承彦的助理走过来说道:许经理,是周总救你的,幸好周总赶得及时。
周承彦吗? 那....你受伤了?许亦微看向周承彦。
没有,助理说:周总避开了,后来保安过来把夏璇制住,再之后,周总就把你安排到这里先休息。
许亦微脑子钝钝的,还有点昏沉,低低道了声谢。
对了,夏璇已经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微姐不用担心,后续的事周总会妥当处理。
许亦微闷闷地点头,他们的话似乎无懈可击,但昏迷前她好像真的看见廖繁了。
现在还疼吗?周承彦说: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事了,不用麻烦。
这点麻烦是必需的,万一有脑震荡呢,还是检查一下好。
我也好安心。
他说。
许亦微自动忽视最后这句,说道:谢谢周总。
.医院。
廖繁坐在病床上,医生正在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你运气好,否则差一点你这只手就要废了。
医生是个年纪大的阿姨,见他手臂上还有以前打架留下来的伤,忍不住就啰嗦了点。
小伙子年轻气盛啊,但冲动是魔鬼,好好读书才是正经,混社会做什么?你看那些混社会的人哪个是有本事的?廖繁乖乖地不说话。
倒是廖莹在旁边解释道:医生,我弟不是混混,他还在学校读书呢,读研究生。
医生转头瞥了她一眼,明显的我信你个鬼!看你长得也不赖,家里条件应该不差,医生继续唠叨:有这种条件更要好好珍惜,想我们当年,读书的机会很难。
我每天走路两个小时去上学,书包里几个馒头都要省着吃。
别说打架了,我们那时候规规矩矩,连个鸡蛋都不敢偷,谁偷批.斗谁,这辈子都别想读书。
廖繁耷着眼皮,漫不经心点头。
以后别打架了啊,阿姨们对这种长得好看又乖巧的男孩很没抵抗力,唠叨了两句就心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爸妈要是知道了,该多心疼呐。
廖繁继续点头。
过了会,等伤口包扎好了,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后,廖繁跟着廖莹离开了医院。
在车上,廖繁总算开口了。
姐,我受伤的事你别跟亦微姐说。
廖莹被他这声姐喊得感动涕零,使劲点头,但随即又问:为什么?不为什么,廖繁靠着座椅,目光淡而疲倦:不想让她知道。
总得跟我说说原因吧?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廖莹一噎,而后迟疑地问了句:你还喜欢亦微啊?廖繁不说话,阖上眼睛休息。
.廖繁这伤一养就养了好几天,不过年轻人都恢复得快,几天后,伤口的疤痕都结结实实了。
室友都知道廖繁出去跟人打了一架,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问,主要是问了他也肯定不会说。
看他心情不好,大家回到寝室都会默契地保持安静。
只有周志鸿例外,周志鸿这人平时就是个爱闹腾的,最近在追一个妹子追得挺上头,每天晚上回来都要打一会电话才睡。
语气腻腻歪歪,一米八大个的人黏糊起来,其他人都鸡皮疙瘩得不行。
何晟还好,他已经有女朋友,并不羡慕。
陆延没谈恋爱,也对恋爱没什么向往,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没什么意见。
不过廖繁就不大爽了。
这天,他正在看一篇英语论文,那头,周志鸿打电话吵得不行,一会儿哈哈哈笑,一会儿又酸了吧唧地说情话。
廖繁忍了忍,说:你能不能出去打?外头冷啊。
周志鸿刚洗完澡,只穿了件坎肩褂子。
廖繁举了举手上的书,无声地表达不满。
周志鸿那边不管,继续打电话,说了几句后,倏地转过头来,对着还在看他的廖繁,走过去。
廖繁,我他妈看你不爽也很久了,不就失个恋吗,一天到晚让我们忍你这臭脾气?他从地上顺手捞起个篮球:走,有种我们去球场对决,我也不占你便宜,让你三个球,赢了我,我以后就闭嘴,输了,你以后就闭嘴!我操,何晟兴奋:我来当裁判,走走走。
陆延在听歌,从床上探头下来,说:廖繁受伤,周志鸿你个狗逼怎么好意思。
他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
周志鸿说:不过你提醒我了,行,那兄弟我就单手来,也不让球了,各凭本事。
周志鸿也是篮球队的,打球很猛,跟廖繁比起来不相上下。
廖繁扔了书,一言不发先出门,周志鸿拿着篮球跟出去,何晟随后。
床上的陆延想了想,也跳下来,追出去。
大晚上的,南校区球场乌漆麻黑,本来有四盏投光灯,结果坏了一盏常年没修,剩下三盏半死不活地扑闪扑闪,总之,光线不太亮。
但不妨碍两个怒气冲冲的人对决就是了。
廖繁最近状态不佳,再加上身体上有伤,难免占下风,一开始还能猛攻,但后面就明显跟不上,只剩下防守。
最后计时结束,周志鸿进了十个球,而廖繁才七个。
再有,他的伤口被扯到,袖子上又洇了点血出来。
陆延说:算了算了,周志鸿你他妈胜之不武啊。
周志鸿把球扔过去砸他:你他妈一直替廖繁说话,你是不是暗恋他?这话说得陆延虎躯一颤,恶寒得不行。
周志鸿哈哈笑,对廖繁竖了个中指,以后闭嘴!他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倒退着双手都竖中指:廖繁,不就是个女生吗,你他妈喜欢就去追!别让兄弟看不起你!陆延跟何晟走过去:别搭理他,他最近春风得意,得意忘形。
走走走,回去了。
廖繁没动。
这几天脑海里总是想起那天许亦微昏倒,周承彦把她抱起来的身影。
其实他也可以抱她回去的,但周承彦来了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就莫名地在周承彦面前少了股底气。
那股,被许亦微喜欢的底气。
凉风簌簌,陆延出来时没穿外套,冷得不行,催道:愣什么呢,走了!哎——廖繁一只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
陆延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周志鸿走的那句话听清了。
突然,他直起身,也懒得管陆延和何晟,转身就跑。
陆延睁大眼,懵逼地问何晟:你们坠入爱河的人都这样疯疯癫癫的?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何晟高深莫测地说:陷入爱情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那你呢,属于哪一类?我属于第三种,爱情诗人。
....操!.许亦微跟同事一起加班加到晚上十点。
助理小晴玩笑道:微姐,你最近好拼啊,搞得大家都很紧张。
紧张什么?就上次内鬼的事呗,担心又出什么大篓子呢。
许亦微笑了笑。
夏璇袭击她的事被瞒了下来,免得引起恐慌。
她第二天就去了趟派出所录口供,最后查出夏璇有精神状况出了问题,而且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警察同志问她想怎么追责时,许亦微放弃了。
夏璇可恨,但也可怜,跟派出所协商后,决定让夏璇的家人领她回家。
夏璇不是商宁本地人,家在外地,家庭条件也一般。
那天,许亦微看见夏璇的父母来领她时,她父母头发花白,父亲一个劲地跟她道歉,母亲也不停抹眼泪。
两个老人家就这么个女儿,结果女儿因为谈了场不合时宜的恋爱,精神失常。
这事让许亦微心情挺沉重,也又一次感到迷茫——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许亦微永远也想不明白的话题,既然想不明白,她就继续把精力投入进工作中。
只有工作她才感到踏实,也只有工作才令她有安全感。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说道:喊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小晴问:那微姐你呢?我在办公室再待会。
行,那我去了啊。
小晴出门。
过了会,又有人敲门,许亦微以为小晴还没走,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问:还有事?没听见回话,她缓缓睁开眼。
是周承彦站在那。
他笑道:没事不能找你?许亦微坐直:周总也这么晚?嗯,在看些资料,不过现在忙完了。
周承彦问:你呢?我也忙完了。
那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夜宵?许亦微静默地迎上他的视线,当然明白他眼里的东西是什么。
少顷,她说:周总,我其实没那方面的意思了。
那意思是你以前有过?以前也没有,是大家误会。
周承彦缄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有呢?那就请趁早打消,许亦微不习惯谈这种话题,她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毕竟曾对我有过这种想法的人,都以失败告终,我不希望周总也经历。
周承彦笑了笑,说道:行吧,那我送你回去?你别误会,这只是来自朋友的关心。
好,多谢!许亦微大大方方起身,拿包包出门。
在等电梯时,周承彦开口:我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说。
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听到些关于你的传言。
许亦微目视前方:是不是说我包养小鲜肉?周承彦笑:你还是这么直接。
那是个误会,所谓的小鲜肉你在别墅村的时候也见过,是我朋友的弟,他家开律所,跟公司法务部有合作。
这个我知道,周承彦说:我其实想问....他抬眼,缓声道:你对他是什么想法?许亦微顿了下,没回答。
周承彦却从她的沉默中或多或少知道了点答案。
他眸色暗了暗,说:他.....应该很喜欢你。
许亦微睫毛颤了颤:你怎么知道?有件事我瞒了你,这几天我因为这事心里也挺...周承彦不自在地偏了下头:过意不去。
什么?那天救你的人并不是我,周承彦看向她,继续道:我想你应该猜到是谁了。
许亦微胸口突然一阵酸涩蔓延开来,她最后昏迷过去前看到的,原来是真的。
这时,电梯门打开,周承彦说道:走吧。
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周承彦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路边,两人出了公司径直朝车子走过去。
但临上车前,许亦微脚步顿住了。
周承彦还在帮她开车门,见她愣着没动,也顺着视线望过去。
马路对面,灯火阑珊,廖繁定定地站在那里。
许亦微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我懂。
周承彦淡笑了下,坐进车里,喊司机驱车离开。
隔着一条柏油马路,路灯昏黄,照在树叶上,投下晶莹的光。
廖繁就站在莹光下,仿佛披着满天星辰。
过了会,他动了,掠过稀疏的车流,朝她走过来。
越走越快。
许亦微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直到廖繁到了跟前。
许亦微望着他,迟钝地说了句:你怎么——话没说完,她就被他猛地拉进怀中。
廖繁紧紧地抱着人,心跳很大,声音很轻。
我想你!很想很想!作者有话说:看到你们说怕虐,初初熬夜码字写到这里,接下来不虐了哈,会甜甜甜。
本章继续发50个小红包哈,啵啵宝贝们=3=看到有宝宝还在问更新时间,初初就再说一遍哈,每天早上6点准时更新。
初初是只勤劳蜜蜂,连载期间几乎不会请假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