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K。
朋友在说。
宋南津捏着手里的牌,也丢了两张出去,朋友讶异:我俩是一边的啊,你对尖那么快拿出来干嘛。
宋南津说:想这么打。
朋友瞧了点什么出来:今天这什么打法,南津哥哥不高兴啊。
宋南津轻描淡写:瞎玩,没什么打法。
他把牌丢了,起身,又拿了桌上的烟,万宝路的冰爆珠,旁边立马有人过来要给他打火机,他动作稍顿,很不明显地跟人家隔了点距离出来。
接着像没事人地拿起衣服:你们玩,我抽根烟。
走廊上很安静,跟里头声色犬马的氛围不一样。
他出去就低头点烟,抬眼就看到站在走廊里的人。
文徵手里拎着东西,穿的还是上班时的职业装,一点妆也没化,那张脸看着素净又没什么表情的,她来这就没进去,刚刚看了眼里头又立马搁外边站着。
他感觉他要是不出来,照她性子八成得等到死。
文徵等了会,正看着面前地板想着要不要进去打扰这一下,刚往那边看就有串车钥匙被丢到怀里,她下意识接,稍稍意外。
宋南津说:怎么要个车钥匙也不敢,是场子太可怕,还是我人可怕。
文徵说:谢谢哥。
没什么谢的。
黎纤说的时候我还有点意外。
他右手夹烟,侧目看她:还以为你不敢来。
没有。
文徵说:我先回去了。
他忽然出声:张寄送你来的?她脚步微顿:嗯。
他人呢。
在外边。
是吗,怎么都不进来打个招呼。
他有点事,就在外面等了,我也是帮黎纤来拿个东西,算了。
宋南津看着她说话也不敢看自己的样子,眼里意味莫名,片刻,笑了。
好啊,那你慢走。
文徵刚准备出去,那边传来声音,张寄买了几瓶水过来:徵徵你喝什么,你哥喝不喝什么啊,我买了饮料他看得上吗?过来时看到两人脚步一顿。
瞧见宋南津,他下意识敛起神色赶紧打招呼:诶,哥哥好。
宋南津收起掐烟的手,算是笑笑。
真有点尴尬,我刚还说起来呢,想说您喝不喝水的。
我是送文徵过来的张寄,您就是她哥哥宋南津吧?闻名不如一见。
张寄打完招呼,客气地伸出手。
宋南津也和他伸手浅握:你好。
张寄客套道:老听文徵提起您了,您看起来真年轻,一点也不像二十六七的样子。
宋南津看了文徵一眼。
文徵老提起我?是啊,也不算,就是平常介绍,毕竟我和她也在一起这么久,也是希望可以多了解下她。
宋南津算是肉不笑地弯弯唇。
文徵手攥了攥,嘴唇都憋到有点泛白。
没关系,都是熟人。
宋南津说:其实都没什么的,你那么优秀,对了,这瓶饮料是买给我的?张寄记起来点什么,连声哦着,连忙递了过去:是的,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喝的。
十几块的新牌子的饮料,张寄也是感觉突然来贸然买贵重东西不好,倒不如平常点带个水,不显得刻意。
宋南津接到手里,笑道:没关系,我还没那么难相处,平时随便点就好。
他这么说,张寄也松了口气。
觉得文徵口中难相处的宋家人脾气好像也没那么不好,像这个宋家哥哥不就这样么,文徵总是不愿提他,说起来就缄默也话少的,可其实他还是蛮好讲话的。
张寄又说:知道您厉害,我还有许多需要虚心学习的,未来我还想着有可能的话可以和徵徵一起去相关科院工作。
文徵也是很优秀的人,只不过目前职业规划是记者,我都觉得有点可惜,要是有可能,也希望哥哥能……提到这些,文徵突然出声:张寄。
他说到一半被打断,愣了下,看向一直没吭声的文徵:怎么了?文徵说:我突然记起来办公室还有点东西要拿,先回去吧。
张寄有些迟疑:什么东西,那会儿好像没……是一个U盘,真的很重要。
这么说,张寄才道:好,我知道了。
哥,那我和文徵先走了,您慢玩。
宋南津手还揣口袋里,扯了扯唇。
像避着什么洪水猛兽的,文徵什么声也没作,扭头走了。
回到车上的文徵全程没怎么说话,上车后从包里翻找东西,找出一个药瓶,闷了个药片进去。
张寄赶紧跟着上车,担心地问:怎么了,胃病又犯了?怎么还吃药,这什么药。
文徵说:维生素片,前两天口腔溃疡。
张寄才松了口气:要你平时多注意一点饮食,辛辣少吃,口腔溃疡不是什么小事,我去帮你买瓶西瓜霜。
她摇头,忽然说:张寄,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在宋南津面前说工作这些了。
张寄愣了下:……怎么了?我的职业规划就是新闻媒体这一行,以后不会换,我也不想找关系去什么科院的,没必要。
张寄说:我也只是提一提,老师说你那个哥哥关系深,其实关系打点好了以后办很多事都方便,再说你哥哥也那么好说话……他不是。
她忽然出声,稍作迟疑停顿了下,之后口吻却更加复杂笃定。
他不是我哥,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他是打电话那女孩的哥哥,不是我的。
我十岁起就住在他姑母家了,姑母对我很好,他家里人也对我很好,可再怎么样他们对我的好也是情分,是资助,我欠他们的很多,你不要给我增加负担。
张寄听出她口吻的严肃和认真,说:好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是我唐突。
文徵往后靠,手搁到包上,她思绪微顿,接着出神地望着车窗。
晚上文徵收到了宋南津的消息。
很简短的一条,如他往来作风。
[宋南津:外面等我,晚上一起回去。
]他们微信上面一片空白没有一条消息,两年来,这是头一条。
张寄的老师临时喊他走了,文徵当时刚准备打个的士回去,收到这条,去了路边。
十分钟后,黑色幻影驶了出来,跑车轰鸣声很响,他的车顺着车流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文徵盯着窗中自己的倒影几秒,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在放车载音乐,随空气轻缓流动的外语,文徵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歌,只知道旋律还可以。
宋南津单手把方向盘,去调音量,音乐关了,车里转而陷入寂静。
文徵坐到副驾上去放包。
他忽然说:我就是送你,一会儿你到家我不进去,马上就走的。
文徵动作顿了下,接着嗯。
他又说:你男朋友那么好也没送你,要你一个人在这站着。
她说: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走么。
他笑:我说你就听了?她压着嘴唇轻微泛的那点白:不是。
他盯着前边的路,慢慢开着车:所以你一个人回去不麻烦么,又准备打车,还是搭公交。
那你呢,不回家,去干嘛。
他说:你在乎?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红灯了,车停下。
他看着红灯旁边跳动的两位数字,慢条斯理地往后靠,慢慢说:去玩,聚会,你不也看见了么,又没结束,我就是半途出来的。
再说家里就你一个人的,我回去干嘛?跟你大眼瞪小眼,就怕你连呼吸也不敢。
文徵手指微蜷,没让他看见。
你想去体制内,想跟他未来一样,还是从事你大学学的专业那一块?她说:没有,我也是想和你说这个,当时张寄说的话只是随口客套,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那个意思,要你为谁的前路打通关系什么的。
他笑了声。
我又没说什么,只是提一嘴,你反应那么大。
文徵忽而闭嘴。
想做什么也好,干什么也罢,都没事。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和我报备,想做记者或是什么的,没事,以后职业规划变了也可以和我说,我过去说一嘴的事,没关系。
她还是坚持:……不用。
他置若罔闻:对了文徵,你知道我前天回来坐飞机遇着谁了吗,你大学老师,她还认识我呢,路上跟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文徵的哥哥,我说我不是,文徵她可不认我这个哥,她不喜欢我。
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跟你身边的朋友也是。
他轻笑一声:不回来我还不知道呢,你过得那么好,原来职业规划就是这,好工作就是在外头跑任务被人泼了水,生活那么丰富。
今天张寄是不是准备和我说他未来想去中科院的事,他想进去是吧,到处打通关系什么的,他考上好学校了,这很好啊。
你还记得咱们两年前那一晚吗,那天,你跟我。
宋南津。
她直呼其名叫停他。
话终于戛然而止。
他说:怎么了?你怕我,还是怕自己会怎么样。
文徵紧盯着前边的路:没有,你不要再说了。
宋南津头扭了回去,继续开车。
到了住宅外边,他停车,夜幕下外面的街道繁闹,他们这边却异常僻静。
停车后他们之间没一个人开口,都盯着前边。
像心照不宣等其中一方开口。
文徵心里天人交战许久,最终一方败下阵来。
她说:哥,你知道我本来也是想考研究生,那年出了事,没有办法,放弃了,一下冲动,去做了新闻媒体实习生。
他鼻音里出一声:嗯,是。
她说:我跟张寄在一起一年多了。
他说:知道,说这些有什么呢。
她又放缓,片刻,说:所以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做什么都和对方无关。
他眼睫终是动了,像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一丝倾泄。
看他迟迟没反应,她要扭车门下车,可去推门的那瞬间,手腕突然被身旁人攥住。
他掌心温度的熨帖叫人烫得心瞬间吊起。
她回头。
他眼也没抬:他知道你手腕上这根链子是我给你买的吗。
文徵手紧绷着,一声也没吭。
他却回过了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看看她这时的反应。
文徵,他知道我们原来的关系吗。
宋南津。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下意识叫他名字。
她压着手腕上那片温热,他的体温。
当初说了都过了,你说的,我们没有关系了。
宋南津看着她这样子许久。
片刻,扯唇笑了笑。
是。
他松了手,往回靠,看回前边。
挺晚了,下雨慢行,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