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在想, 宋南津是不是认真的。
要和她无性婚姻、隐婚、两年。
她考试上岸后就离婚?他真的愿意那样无私奉献吗。
文徵在图书馆一直想这件事。
午后之际,华老走了过来。
老师年事已高但精神气还挺好,戴着老花镜的样子很慈祥。
文徵, 复习得怎么样?文徵连忙站起身笑:感觉还可以,只是有些知识点有点生疏, 可能刚回来不太适应,我觉得抓两个月应该就稳妥了。
是的, 你是往届生, 和当代学生肯定比不了,出去工作一年, 一些知识会生锈、会掉队, 但慢慢来, 先适应,掌握一些基础的之后再冲刺。
其实我对你抱很大希望,一年后考试, 还望尽力。
文徵点头:会的。
寒暄着,文徵拎起书包和华老一起往外走,经过林立的教学楼栋, 老师又道:对了,你原先在电视台工作,那是不是也认识一些人。
上次看你坐谁的车来学校的, 男朋友吗?文徵想到上次宋南津早晨送她,文徵本来讲了不用, 他坚持。
一辆劳斯莱斯送她到校门口, 文徵很怕他们的关系被人知道, 可他有时高调, 又实在没办法。
文徵略微发惭:是, 一个朋友。
是吗。
华老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结婚了。
对象看起来挺稳重的,长得也很不错。
老师,他不是我对……文徵迟疑,那句不是对象又没说出来,在嘴边转了一圈,之后点头:嗯,他是挺好的,很成熟,人也不错。
不错就好,好了,不早了,听说你晚上是不是还有聚会?快去吧。
说是聚会,其实是孙滢她们约的文徵,说去剧本杀店玩一玩。
文徵没玩过,本来没想去的,跟宋南津那边还没协调好,她也没时间。
孙滢却说:姐妹,你复习也不能每天不出门交际啊,拜托,就两小时的,没关系,就咱们几个姐妹,你六点出来十点回去那不也就四小时吗,劳逸结合。
这么说,她们软硬兼施,文徵才同意了。
可谁知道去了才发现那儿不止几个姐妹,还有孙滢她男朋友,以及她另一个也在备考的师兄,还有她男朋友的两个兄弟,加上她们女生,一共八个人。
文徵过去时满当当坐了一包间,她有点尴尬,找了个边缘的空坐下,和孙滢说:不是说好就我们四个,怎么那么多人。
没事啊,人多好玩嘛。
孙滢给她介绍道:对了,这是我师兄胡诚,也是今年在全职备战的,和你一样,你俩有缘,还能一块有共同话题呢。
相对应的,她对面一戴着眼镜框的清秀男生朝她挥了挥手。
经过上一任,文徵这会儿对戴眼镜的男孩子有点PTSD。
她略微尴尬地冲对方笑,之后低声说:可我不是很能应付这种场合,人一多我就没办法,而且我不会玩剧本杀,家里有事,待会儿我走的。
别啊,我们不玩剧本杀了,我们人太多,待会儿去街上逛逛,顺便看看书。
察觉出文徵的局促,孙滢揽了揽她肩:没事,交友啦,你看你分手也这么久了,姐妹们担心你,想你快点走出来。
她凑近文徵说:胡诚人还蛮好的哦,家里条件不错人性格也还好,我觉得你们可以。
文徵这下知道了,孙滢不是为了约她什么剧本杀,人是专门给她约了单身局。
-朋友聚会场。
宋南津淡漠把外套随手搁椅背上,道:喊我出来做什么?没事做啊,黎纤靠那儿刷着指甲油:车前两天保险杠出了点问题,刚送去4S店,把你那迈凯伦借我开开。
没空。
我看你人不挺有空的吗,给个车钥匙吗。
我说去我车库没空。
黎纤眉诧异挑起,随后宋南津丢了把车钥匙过来,她接了个满怀,看见上边独特的玛莎拉蒂车标,她知道是限量款。
宋南津面不改色:顺道给你带的,随便你开,其余时候别找我。
黎纤知道,宋南津就这样,平时跟她说话非常不客气,实际又刀子嘴豆腐心。
看他在位置上坐下,黎纤调整了下姿势,道:你上次和文徵算怎么回事呢?宋南津,你不会给我找了嫂子没告诉我吧,我上次看你就不对了。
你摸人家文徵干嘛?宋南津说:我有摸她么。
你跟她谈恋爱了?这话没压抑声音,旁边人都看过来。
霍学义把牌扔了,附和:是啊,你那么偏心让咱们黎纤妹妹怎么办啊,妹妹那么可爱的,那么多钱就只给一辆车给妹妹,怎么的,谈恋爱了,千亿家产准备全留给媳妇儿啦。
这话就是开玩笑,以前也没少和宋南津开的。
他都是淡淡回一句:不然给你怎么样?今天却没跟他们笑,而是应了声:是有这个想法。
几人动作僵住。
什么意思,你别开玩笑的。
黎纤坐不住了:你跟文徵在一起了?宋南津在位置上眼睑垂着缄默半天。
确切来说,不只是在一起。
那是?我们结婚了。
场上倒吸冷气的声此起彼伏。
婚戒呢?没买。
婚礼呢。
还没办。
那你这……我和她领证了。
宋南津神色坦然,还有那么一点,一丝的,称心。
一个月前,和文徵。
你别逗我,我小心脏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新闻。
黎纤坐直了身:而且你知道我妈那人吧,你连家里人都不通知一声的,你不怕她心脏病犯啊?暂时没考虑这些。
宋南津拿起边上茶杯喝了口,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以后别直呼文徵的名字,喊嫂子。
黎纤闭眼。
尽量冷静思绪。
不行,我还是不能接受,我主要是觉得不太可能。
文徵刚分手,她不可能刚分手就跟人领证的,还是跟你,一定是你在骗我,我亲自去问她。
宋南津搁下茶杯:她在复习,你随便问。
街道上,文徵和朋友几个去了商业街。
这里人挤人,她心里有事,一直逛得心不在焉,直到朋友几个找到一处露天咖啡厅,在位置上坐下。
胡诚过来,递她一杯拿铁。
文徵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不渴。
东西却被塞她手里,胡诚轻声笑:没事,我买了很多杯,你看她们也有呢,这杯给你的。
文徵看他拿了半天,只得接过,却暂时没动:谢谢。
不客气,胡诚找了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听孙滢说你也在备战考试,明年的是吗?我昨天还和同学说呢,说现在很少有人能下定决心走这回头路的,我是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确定能不能上岸,就试试了,你呢,听说你成绩很好?还好。
什么还好,我都听孙滢说了,你成绩很好,而且还是单身啊?之前做记者的,这个职业蛮好的。
文徵只能尴尬着笑。
在对方马上要说加个微信时,文徵电话响了,她说:不好意思。
接着走到边缘安静点的位置接电话。
看到是黎纤,文徵心坎稍微放了点。
电话接起,黎纤那边的话立马和炮弹似的过来了:徵徵,你在家吗,我有事找你,就是有点问题想问你,你现在方便吗?文徵站在街头,摸了摸自己胳膊,回头看了眼坐那儿的朋友,说:什么事?你不在家吗?那边那么吵。
是,跟朋友一起呢,你那事情急吗,不急的话要不等我回去。
哦,不急。
黎纤看了眼面前坐着的一大群人。
她开了免提,谁都听得见。
本来想问你跟宋南津结婚了是不是真的,可话要出口,绕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想到什么,看了眼宋南津,大着胆子诈:文徵,你跟哪个朋友在一起呢,男生还是女生啊,怎么接电话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文徵心头略微一惊。
扭头看了下那边正端起雪顶咖啡起身的几人,风刮得有点凉,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去室内空调底下,示意她赶紧打完电话过去。
文徵在想,接电话时她这边好像没人说话?文徵说:没有啊,不过是有几个朋友在,有男有女的,大家一块在玩,不止那一个人,你别误会。
哦。
黎纤故作玄虚点点头:懂了,第二春。
别瞎说。
可后面这三个字已经被黎纤摁了听筒,谁也没听见。
收获到满意答案,黎纤弯弯唇,挂了电话。
挂电话前说:没事,你继续玩,记得给我找个帅哥回,我要最帅的。
霎时,室内空气死寂,一潭死水。
大家神色微妙,盯着黎纤手里的电话,心照不宣地全部哦豁。
就连黎纤都有点遗憾了,叹了声气:某人说他刚结婚,老婆在复习。
现在复习到别的男人那儿去了,宋南津,你要是想吓唬我可以拿别的,没必要在这给自己的单相思掩饰。
他们兄妹俩相处向来如此,黎纤都是什么话能刺到宋南津就怎么说。
可此刻,宋南津神色明显清冷,没回她的调侃,更没说话。
就连黎纤的话都落到地上,略显尴尬。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小姐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哥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思,看到他抬起眸后不算好的神情,立马改口:我不是那意思,哥,我故意那样说刺你的,文徵只是正常逛街,没干别的。
宋南津看她紧张的样子,扯扯唇:确实,我还没聋。
-咖啡厅,孙滢在讨论最近领导怎么克她,一群人说得正起劲。
文徵走进去拿起自己包和衣服: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你们玩吧。
啊,这么早啊。
嗯,家里还有事。
胡诚起身:你家在哪,我送你吧。
文徵说:不用,我自己搭车就好。
其实刚刚有些事她一路过来都挺纠结,想来想去没个答案,这会儿要走了,接了个黎纤的电话却忽然下了一些决心。
临走之际,她脚步一顿,适时说:抱歉,其实刚刚我有话忘了说。
大家看过来。
文徵稍微吸口气做了心理准备,然后说:我确实刚恢复单身,但其实,我结婚了。
晚上九点。
文徵离开咖啡厅时天已经很暗,路边都是车闪过,与刚才朋友们的震惊和恭贺比起来,这会儿的寂寥简直不值一提。
文徵在约定好的路口停下。
十分钟前她给宋南津发了条消息问他吃什么,宋南津没回,只说他来接她,问她地址。
文徵发了信息定位。
于是词南街的路口,文徵站那儿等。
风从两侧过,吹起她头发。
不远处的道路,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在看不见的地方,在能减速行驶的位置,宋南津搁窗外的指间掐了一支烟,他单手架方向盘,边驱车,边静静望着站在前面那单薄又清瘦的熟悉身影。
文徵在等他。
一个人有些孤单,就一边刷手机。
他抬起手指,轻划屏幕,拨了个电话出去。
远处,她有所感应,立马接起。
喂?她声音柔和,像春风一样沁人心脾。
宋南津很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和自己说话的感觉。
可现在只觉得她对谁也都这样,她和他这样讲话也不过是她性子缘故,她礼貌。
不是她对他多特别。
你在哪。
宋南津问。
文徵有点冷,摸了摸胳膊吸一口气看周围路标:新华书店?街角有一家书店,你来了吗,看得见吗。
嗯,好像看见了。
是路口那家吗。
她连忙说嗯。
他轻轻转着方向盘,说话也耐心得不行:好,看见你了,我马上过去。
但你买的什么书呢,也不和我说,其实我可以直接让人给你送过来的。
不用了。
这儿就有的买什么呢,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话没说完文徵就看见他车了,挂过电话,远远招手。
车驶过去。
其实这画面,不论多少次文徵也记得。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也没真正开始一起过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就由他主动接送她,负责她生活的一切了,就好像两人是真的过日子。
有一刻文徵透过挡风玻璃看见这样的宋南津,忽然有种一闪而过的依赖感。
只是很淡的,随风过的。
她拉开副驾车门上去,暖气润透,她长吁一口气说:外面好冷,你冷吗?怎么就穿这么一点。
还好,一路过来都有暖气的。
宋南津说: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和姐妹出去剧本杀,那家店还挺偏的吗。
说起这个,文徵略微停顿:嗯。
临时说来逛街,就到这来了。
哦,这样。
是,那书还挺难买的,不过还好,我老师那儿什么都有,复习都在图书馆,平时爱看些闲书就过来了。
嗯。
宋南津淡应一声,盯着马路也没开车,只是把车驶到路边能停的位置放着,没再说话。
莫名的,文徵觉得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她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你……吃了吗?文徵在想自己是哪没做好或是又踩了他的雷,毕竟宋南津性子她知道,他心里有事或是有点生气了就会是这反应,可她也没做什么。
所以她试探着说:晚上咱们吃什么啊,那会儿问你也没说买什么菜,咱们要去超市吗?宋南津低着头,摸了根烟出来,想拿打火机的,可动作到一半还是停住。
像缓释什么,轻吐一口气。
文徵,你还饿吗?嗯?宋南津轻声说:我说你,跟人吃了东西喝了咖啡,还饿吗?文徵喉尖仿佛那一刻被人捏了下。
很不明显的,快速的,还有点后劲的。
她脑子里又在风暴了,又在疯狂想该怎么说。
我上次和你说了,有姐妹约我,你也说了可以,我没做别的。
他没说话。
文徵犹豫了一下,声音都难得软了些,肩膀往座椅上他那边靠了靠:你真的不饿吗,你说嘛,吃什么都可以,我去做。
她发软的声音才令宋南津好了些。
他说:抱歉,刚从朋友场子回,可能情绪是有点不太稳定。
朋友说了些话,让我觉得心里有点悬空的、没有地方落脚的、我觉得好像有什么抓不住的。
嗯,可以说是没有安全感。
也很抱歉,当初和你领证前说得很好的,我说咱们俩就是表面婚姻,我是这样说的。
所以此刻有这样的表现,或许挺不该的。
你也别介意,我在心里和自己说了,不要有那些想法,也别冲动,但我可能确实是做不到。
她说:那,那我……宋南津盯着挡风玻璃的眼神动也未动:无性婚姻,亲朋好友那里可以不承认,但不代表外人暧昧对象那里可以称为单身。
文徵手指一下就蜷紧了。
我从没这样跟人自称过。
是吗。
是,而且他也不是我暧昧对象。
宋南津温柔地扯了扯唇。
那淡薄的笑意令文徵心中发麻。
她意识到什么,立马主动报备:我是下午四点十分出门的,去望南风店和她们玩剧本杀。
那里有男生我也没想到,都是孙滢的朋友,她们以为我现在单身了,想哄我,确实喊了男生过来,但那都是凑场子,而且我也很明确地和他们说了,我说我结婚了,我没有跟人说单身,什么也没有。
宋南津望向她,文徵心在颤,但也是硬着头皮回视。
她忘了那几秒她是什么感觉,他们之间是什么氛围,反正被宋南津盯着,她觉得心理压力很大,甚至那种感觉她都无法用言语言说。
文徵甚至感觉她最后那段话要是反应慢半拍没说好,她在宋南津那儿都完了。
也不知过多久他才有反应。
收起视线,背往后靠。
嗯,对不起,是我有点偏激了,听了别人几句话,心里憋不过就有点这样。
事实上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的,当初说好了那样,其实现在你能哄我我都应该觉得很好了。
文徵说:没关系,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
徵徵,你能过来点吗。
宋南津垂眸,指尖玩了玩座椅指尖卡槽那缝,声音柔缓:我还有话想和你说,我们私人话。
文徵后背都绷直了。
感受着宋南津那平淡如水的眼神。
脑袋却不这么想。
她没动,有点结巴:我过去,你不会直接亲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