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津看她, 却难得地耐心抬起手掌。
扣住她后颈,把她带向自己。
他手掌很冰,不知道刚去干了什么, 可能吹了冷风,又或者他心情不好所以如此。
反正文徵能隐约感受到微微战栗。
她看着他眼睛, 甚至怕他不顾周围街道不顾此刻场景,直接狠吻下来。
他敢做的。
宋南津说:跟谁吃饭呢, 徵徵。
她如实回答:朋友, 同学,女生叫孙滢, 男生叫胡诚, 她男朋友叫秦徐。
文徵开始想自己还有什么忘了说的, 又试探着:还有叶娇,你认识的。
跟朋友约会约到和别的男人一起去了?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隔着咖啡厅玻璃。
宋南津声线浅淡又平缓:我看见你和他坐在一起, 你们在聊天,相谈甚欢的,你还对人笑。
文徵想起来了, 他说她笑的时候,她确实在听他们聊天,可那是一群人, 不止她,他怎么断章取义。
我没有, 这都是你片面之词。
我眼见为实。
根本没有。
好, 没有, 证明给我看?宋南津轻轻笑, 文徵却说不出话。
他们之间像横着无形的, 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文徵第一次知道坐他身旁压力能这么大。
她也不知道,怎么证明。
宋南津手指轻轻摩擦她颈边皮肤,冰冰凉凉:你结婚了还跟人说你单身,你朋友知道你分手了,知道这些想给你介绍新优质男性。
他轻笑:这我理解,毕竟哪个女孩子身边姐妹分手了都会想排忧解难介绍男生,可你答应了,你见人家了。
宋南津甚至在想文徵见到对方时会和他说什么话,她长得又漂亮,说不定那男生就是一眼看着很喜欢才会对她那么殷勤。
你是不是还想说,现在能见别的男生,两年后离婚了也可以找新的,可以以单身身份去。
我没有。
他的话忽然令文徵也有点生气:我跟人说了我结婚了,我可能本来是没想好,一开始没和人说,可后来也决定了,临走前我告诉了他们。
宋南津只盯着她笑:是吗。
文徵却被他这笑激到发麻。
是,你非要这样说,那我也有话想问你的,我们正好说清楚。
嗯,说。
她闭眼,接着说。
我想问你,我们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当初领证时说好了,我们只是形婚,根本就是各不相关的,我秉持了这个基础好好和你相处。
可其实哪怕我现在出去说自己单身都没关系?那你现在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形婚而已,两年后就离的,我也一直想问你是不是真的愿意那么无私奉献,说我上岸了就离婚,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我自己就知道宋南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确定有那么简单吗。
话顿,感受到身旁男人一直没讲话。
他低头,另一只手捏车钥匙尖玩,拿金属摁自己指腹,像自虐。
他只听着她讲。
她唾沫咽回去,吸一口气:反正也才一个月,话我都跟你直说了,说实话我们之间压根没有夫妻的感觉你自己不觉得吗?搭伙过日子,大家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同一屋檐下相处,甚至好像比原来都陌生,你觉得我们合适吗,你有没有也后悔过和我结婚这件事,我想你也后悔过吧。
如果曾经他还会用言语回应她、刺她。
那么现在她如此剑拔弩张说一些话,他却反而更平静。
他不回应,文徵冒出来的这些话像冲动丢池里的浮萍,飘飘摇摇,冷场至极。
文徵想到她临走前在朋友面前说那些话的画面。
她好好地和朋友们讲了自己结婚的事。
大家都很惊讶,震惊的震惊,不敢置信的不信,其实说这些都已经是文徵鼓起很大勇气。
她也好好说了,事情挺突然的,对象是谁暂时不好告诉他们,但她肯定是结婚了。
朋友们虽惊讶但也没多问,可现在她都在想,自己这么冲动告诉别人自己已婚身份是不是错误之举。
她甚至有点赌气,说:或许我是不是该这样想,也许你只是为了弥补姑母的那些。
觉得愧疚,知道给钱我不会要,所以想用另一种方式补偿?宋南津,你觉得我们之间像夫妻吗。
我们真的合适吗。
我们适合结婚吗。
他回头看她:你觉得不合适吗?什么时候觉得的,才一个月就那么多想法。
被他那种视线看着,文徵心里一阵阵的梗。
刚刚还很大勇气的,可在宋南津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又哑了火。
我没有想法。
宋南津问:那我是不是脾气很好。
什么。
他又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不是挺好说话的,平时在你这看起来脾气好,好像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所以你才会对我讲一些话,想拿这些刺激我。
文徵说:我只是就事论事。
好,你就事论事,那我也和你好好说清楚。
宋南津摁下车钥匙,咔地一声,车门落锁。
而宋南津眼皮也没动:一,你问我我们之间是形式婚姻,我回答你,是,我说了是就是,我不会诓骗你。
二,你说你自己就知道宋南津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啊,你当然知道,我们曾经有天晚上多亲密,我们关系多好,我们见过对方什么样子,床上赤诚相见也有过,我什么样你当然知道。
光这句文徵就绷不住了:别说了。
你说你不确定我是不是那么简单,你说呢,我想和你搭伙过日子还是只是无私奉献,我有没有后悔过和你结婚这件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好,你要提出来,那我们哪儿不像夫妻,哪儿?告诉我,如果是因为我对你太克制了,或是我们之间没有实际行为,你要是想,那我也可以做,我甚至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心里真正想法。
我,不喜欢文徵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懂吗。
一次也不想看见,不管你是普通朋友还是姐妹介绍,不管我们离不离婚,起码现在不想。
你知道你和张寄在一起时候我在想什么吗,看见你们一起来找我,听着你那位男友喊我哥哥,我心里多不舒服你知道吗,我恨不得他死,我是不是那副样子让你觉得我好相处了,其实根本不是啊。
所以你现在来问我这些,你想要我怎么说呢。
文徵说:所以你才把当时他送我的那个挂件给丢了。
是。
宋南津靠着,说这话的样子懒懒然的没什么惭愧:我不太喜欢他的东西还出现在你身边呢,哪怕你是忘了或是不在乎或是没管也好,只要是别人的,就是不可以。
文徵闭眼:你可以好好和我说,你说了我又不是不丢,没必要我睡醒以后好久才发现东西不见了,你不觉得这很侵犯我个人隐私权吗。
宋南津很轻地扯唇。
徵徵,我但凡没那么多道德标准,该侵犯的都是你了。
一句话,算终局。
文徵瞬间一个字也说不出。
盯着面前挡风玻璃半天,她说:我不想说了,回去,行吗。
宋南津最终把那枚车钥匙插回去,发动车引擎开了车。
他们一路没讲话。
文徵中途一路绷着气,不肯倾泄一丝。
她盯着车窗,脑子里也在想刚刚两人说的话,自己说的有没有什么没追上的。
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话说得太过火惹他生气。
说实话,除了结婚带来的便利好处,文徵也算是体会到亲密关系带来的麻烦之一。
比如,确实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随意交友。
可她确实没那个意思。
谁都有自己的脾气。
宋南津可能现在也有点生气,可能不想说话,或者情况再坏点文徵都想到了,了不起明天宋南津拉她去离婚,又不是不行。
没关系,她不介意。
到了家也没说话,宋南津进去一路沉默,进屋喝水,文徵去放包,把新买的书拿出来,看了他一眼。
男人站在餐桌旁,袖口还那样挽着,手臂线条流利,身形颀长。
他依旧云淡风轻,好像刚才的事压根没发生过。
文徵心里一路的气也慢慢转变熄火。
她开始想自己或许说的气话是太过了。
宋南津来接她回去,结果两人怎么就起了争执,还闹得这么不愉快,其实如果像平时那样相处也蛮好的,她是冲动了。
宋南津进去厨房拿东西时文徵还是没忍住说了:吃饭吗,我去淘米。
宋南津淡道:我回来前吃过了,而且家里有饭,也不用你做。
那我去看书。
嗯。
文徵望了眼,厨房的一切都准备得好好的。
没想过,她还是忍不住过去说了:你不该在车上那样跟我说话的,那句话。
宋南津倒咖啡豆的动作仍在继续,漫不经心应一声:哪句?侵犯那个词,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个词你不该这么用,很冒犯人。
嗯。
宋南津说:那我就改成冒犯。
文徵闭眼。
宋南津。
你一定要跟我这样吗。
宋南津动作停下。
她说:我没有想和你吵架的意思,车上说那些话,我知道咱俩都不太冷静。
我没有想以后去找新的,也没有想以单身身份去交友或怎么样的,我说那些话,我太生气了,相信你也是,我知道咱们俩心里都不是那样想的,是吗。
我真的没有想和你吵架和你生气,可能我是不该怎么样,咱俩说清楚,以后有个评判的标准,我也知道下次该怎么做。
你别生气了,咱俩都冷静点,行吗。
她想复盘,然而宋南津并不给机会,只问:徵徵,你手机在吗。
文徵微愣:怎么了?给我。
文徵不太理解,但还是从口袋摸出来给了。
宋南津单手拿着,手指划屏幕打开。
他右手还湿着,纤长手指被水包裹白皙又长。
文徵就看着他点进去通讯录,拨出电话,张寄。
文徵人都惊了:你干嘛?下意识要抢,被他避过。
宋南津太高了,单是微微举起手,她就完全够不到。
嘟嘟嘟的声音自电话传来。
文徵眼神都是着急:手机还我。
他置若罔闻,眉眼冷淡。
依旧是打。
文徵手都要发抖,看着拨出界面。
她根本不知道宋南津到底要做什么。
你如果是生气我可以向你道歉,你别这样玩我。
那是她前男友,文徵平时看都不想看到的,怎么可能会给他打电话?她疯了才会。
电话很快就通了,许是知道是文徵,张寄那边特意等了会儿,接通时声音还有些惊讶。
……文徵?你打电话我干什么。
熟悉声音从手机传出时,文徵浑身发紧恨不得原地暴毙。
她不回应,只盯着宋南津,有些冷地盯。
至于张寄,接到文徵电话时他心情可微妙多了。
他们很久没联系了。
一个多月?还是好几周,反正只记得上次很不愉快,张寄为了他老师的事跟文徵摊牌,可事后,又还有些遗憾的不愉快。
张寄心里其实一直存着事,即使这段时间折腾成什么样,即使他可能当初真正分手还和文徵说了一些话。
可其实文徵能主动来找他,他心里还是复杂。
还是想着她会有什么事。
文徵一直不说话。
喂?张寄的声音又是试探着传过来:徵徵,你有事吗。
文徵手都攥紧,一直盯着宋南津:你疯了。
宋南津挑单眉,示意她说话。
他捏着手机凑到她唇边,眼就那样看着她。
怎么说?他声音很轻,要看她表态。
文徵只能避过他视线,回应:我在。
听到她声音,张寄那点忐忑也放了下来。
他在忙。
可忙中抽闲接到文徵电话又觉得匪夷所思,这会儿听见她声音,心弦却像被什么拨动了似的。
忽然有那么点快意,只要一想到他们对峙后的第一次竟然是她来找他。
张寄声音和缓很多,却又带了点自如:你工作出问题了吗,我前两天才听人说你离职了准备考试,现在找我是干什么,需要我帮你问问专业和学校,还是?复习资料?宋南津手指开始玩她手机壳上凸起的边沿。
指尖漫不经心地弄着。
眼睫轻垂,像不在乎。
文徵看着,尽量平稳呼吸,控制着自己正常说话。
嗯,是在准备,但不是为这个来找你,我不缺专业了解和资料什么的。
那?张寄缓了会,也不懂了。
文徵脑子里乱得很,闭眼,瞎找话:就是想问问别的,关于叔叔的,前段时间他生病住院,当时没去看,现在想想或许我该慰问一下。
哦,其实没关系,我爸那都是老病根了,你也知道。
但还是很谢谢你现在愿意关心我们家。
文徵抿紧唇,没吭声。
张寄捏着手机,许是这个话题拉近了点两人距离,也想了想:其实我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我没有和谁联系,上次说那些话其实有点气话。
要出来见一面吗,吃个饭,或者,我们再好好聊聊。
嗯。
文徵还是只有这一个字。
你想见我吗,还是说,你只是想我了。
文徵手指都开始发麻,脑袋里疯狂在转,可怎么转也都只有怎么把手机给抢过来。
她不想继续和对方说下去了。
她要伸手。
可那一刻他像有预判地一松,手机就这样摔地板上。
砸两人双脚之间。
宋南津很淡地笑了笑。
文徵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文徵是真有点生气了。
张寄的声音还从底下传来,听到动静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人出事。
宋南津却不再关注:不是道歉么,现在就是你表诚意的时候。
别疯了,我们都冷静点行不行。
文徵要弯身去捡,可手腕被他捏住,人就顺势被他压到台上。
水流还哗哗开着。
像干扰声音。
文徵腰压到台边,下巴被他捏住,他的呼吸和吻就那样带着湿润咬到她耳后。
静电像从后背窜过的,文徵手腕都差点软了力。
有没有很害怕,被张寄听到。
有可能他现在就知道我们这边在做什么。
知道这儿不止你一个人在,还有另一个男人,你的新欢,偷欢,或者是,你无缝接轨跟别人做一些事。
宋南津声音压得很低,随着他的唇:天啊,我们竟然在背着他玩。
文徵的心微微发颤。
你变态。
试试吧,看我敢不敢。
你别闹了,我收回我刚才说的所有话。
文徵压低的声音开始抖:我不是想气你或是怎样的意思,你松手行吗,我没有想和你离婚,也没质疑我们的结婚决定。
徵徵,你讨厌和我亲近吗,你很讨厌我吗。
我没有。
我只是……宋南津单只手抱着她,脸埋进她颈间深深呼吸:文徵讨厌我,那为什么勾引我。
文徵呼吸都快窒息,仿佛毙命。
电话里张寄声音已经停止了,可她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挂断,或是怎么样。
她只知道宋南津下巴搁她肩上,微微低头,声音就如丝线钻她耳朵:在我眼里你做什么都是诱惑,勾引,懂吗?你要我怎么忍得了你去这样对别人。
他可能现在在听,徵徵,我们在这接吻好不好。
或者,在这做吧。
宋南津声音轻得像钻了冰。
做给他听,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