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哪有人这么问的?钟黎品了一下, 傅闻深是压根不相信她真的爱他,在暗讽她的爱本来就不多吧。
虽然现在确实不剩多少,但她以前可是真情实感地爱过他, 爱得神魂颠倒难以自拔无可救药情深似海, 他一个一点都没有的渣男,好意思质疑她 ?大家半斤八两, 最起码她还装一装样子。
这种时候必然是不能说真话的。
钟黎眼睫往下垂,落在傅闻深胸口位置, 从我见犹怜的睫毛到头微偏的角度, 每一个微小细节都透出黛玉式的怅然若失, 附带一点娇嗔的阴阳怪气:反正比你爱我多一点。
这回答多么完美, 既应付住了他的问题,又完全没说谎。
优秀如她。
钟黎说完, 再抬起眼看向傅闻深,灵活地把死亡之问踢回去,反过来为难他:老公, 你爱我有多少?傅闻深垂眸睨着她, 眼神波澜不惊。
钟黎用两只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盯回去,大有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说之意。
但她显然低估了一个高级渣男的段位。
傅闻深对她含情脉脉的注视和手画胸口的挑逗无动于衷,捏住那根在他胸口划来划去的手指, 将其拿开。
然后拿她的话,淡定地跟她打太极:比你少一点。
钟黎:?这个渣男竟然现抄她的答案。
又不爱她, 又搪塞她, 还抄她答案, 过分了吧。
比她少一点, 那可是负数!钟黎情意绵绵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端起无懈可击的假笑, 舌头在口腔里舔了下牙齿。
渣男,真有你的。
她真想给傅闻深一脚,可惜唯一能完成这个动作的脚还得用来支撑身体。
塑料夫妻,绕了半天,谁嘴里也没一句真话。
钟黎从小伶牙俐齿,很少有这种吃哑巴亏的时候,洗完澡躺到床上,想起衣帽间自己竟然没占到上风,气得胸闷。
傅闻深怎么这么会气人?真想看看他在那个白月光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句话噎人一整年的德性。
钟黎拿起平板,滑了滑看到一半的表格。
除了知道傅闻深是她的老公之外,钟黎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
不清楚他的资产情况,这就给了他极大的转移财产的操作空间。
也不了解他的社会关系,因此对他心爱的那个白月光,一无所知。
钟黎思考了一番,既然傅闻深对那个女人是真爱,那肯定会带她去见朋友、甚至家人,跟他亲近的人很有可能知道。
但他亲近的那些人,都对钟黎百般看不上,自然也不可能会透露给她。
何况,她现在连傅闻深有什么朋友都完全不记得。
所以,想找出那个女人是谁,钟黎只能靠自己了。
她现在能接触到的,只有傅闻深的卧室和书房,这几天她已经搜查了一遍,一丝女人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说明傅闻深这人很精明,防备心也很强,把他的白月光保护得很严密。
但他书房有一格带密码锁的抽屉,钟黎十分好奇,并且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里面的东西,一定至关重要。
就是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她原本想,把傅闻深名下的房产排查一遍,也许会有线索。
比如某个小区他频繁前往;或者哪栋无人居住的房子,每个月缴纳的电费不寻常……但她没有料到,这渣男名下的房产有那————么多,他甚至还拥有一整栋写字楼。
等她挨个排查完,傅闻深和那个女人可能娃都生一堆了。
这条路径显然行不通。
钟黎把平板扔到旁边。
-翌日钟黎起床,吴阿姨已经给她做好了红豆糯米小丸子粥。
一部分红豆打成细沙,和剩下的红豆一起煮得细腻暖滑;糯米小丸子的口感也刚刚好,有弹性又软糯,上面还撒上了糖桂花。
除了钟黎点的杂蔬厚蛋烧,还做了虾仁蟹柳包菜、牛油果芝士滑蛋两种口味的蛋卷饼;佐菜也准备了四样,都是清爽利口又健康低脂的食材。
钟黎过来餐厅时,她穿着围裙站在旁边,神色有几分紧张。
钟黎看了看餐桌上的食物,还不错,种类也很丰富。
她拿起瓷勺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后挑了下眉,边喝边点头。
然后抬起眼睛,对吴阿姨不吝赞赏:好好喝,早上能喝到这么好喝的粥也太幸福了。
她没挑剔,吴阿姨就松了口气。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也摸到一些钟黎的口味。
钟黎食量其实很小,但她喜欢种类多一些,每样都尝上几口。
这跟她从小在钟家生活的生活习惯有关。
钟家家庭和睦,三个儿子婚后都与妻儿一起住在老宅,钟鸣鼎食之家,在饮食上一向都很讲究,一日三餐佳肴丰盛,还要加上下午茶与夜宵,光是厨师就有四位,每个都有自己拿手的菜系。
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小在金银堆里被盛宠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又怎么会有节俭的意识。
吴阿姨虽然不能理解这种奢靡铺张,但不管心里对钟黎有多少意见,看在傅闻深的份上,她得把人照顾好。
下午秦妍与钟老太太一起来天阜湾,钟黎午睡特地早起了十五分钟,百无赖聊地在客厅等着,不时看一眼大门。
门铃一响,吴阿姨跑去开门,秦妍扶着钟奶奶进来,瞧见玄关那只北极熊,视线停留两秒:这是阿黎买的吧。
这个动物摆件确实不是傅闻深平日风格,但出自知名家居品牌,设计与做工都颇有艺术感,摆在玄关其实并不突兀。
但秦妍一眼就看出来,是钟黎的手笔。
因为他们家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钟奶奶笑起来,指着北极熊道:这孩子喜欢的东西一点都没变。
钟黎在沙发上翘首以盼,两人还没走到近前,她便伸出两只手臂,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呜呜呜,想妈妈,想奶奶。
秦妍刚要无奈说一句,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似的。
钟奶奶已经加快几步,过去搂抱住她的孙女:哎哟,乖孙。
吴阿姨去给两人泡茶,回来时,便见钟黎坐在两人中间,拉着老太太的手,脑袋还要挨在秦妍身上。
一般女孩子长到这般年纪,要么不好意思再与家长撒娇,要么次数也会大大降低,像她这样随心所欲爱撒娇的,属实不多见。
钟奶奶在家的时候每天都在念叨,不知道孙女在别人家里过得怎么样,这会便仔仔细细地询问钟黎。
秦妍在一旁坐了会,起身来到厨房。
知道今天钟家人要过来时,吴阿姨还有两分忧虑,担心钟黎趁机向他们告状。
此时一家三人在客厅说话,她不便旁听,待在厨房准备晚餐食材,见秦妍进来忙擦了擦手。
秦妍态度很是客气:阿黎这几天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
秦妍笑笑:女孩panpan子照顾起来总是要仔细一些,麻烦一些,没有闻深那样的男孩省心。
我公婆从小拿她当眼珠子疼,把她娇惯得很娇气,在自己家什么事都顺着她,出门在外就未必了。
这话让吴阿姨心里一咯噔,心想这应该是在敲打她。
原本我婆婆怕给闻深添麻烦,想让家里的保姆跟过来,陈嫂照顾她惯了,做事也顺手,不过这毕竟是闻深的家,我们派人过来不合适,这阵子就要拜托你了。
秦妍将两盒燕窝递过来。
闻深请你来照顾阿黎,我们是很放心的,只是阿黎现在受伤,许多事都要人代劳,恐怕要给你添不少麻烦。
吴阿姨忙拒绝:您说哪里的话,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燕窝还是留给钟小姐吃吧。
秦妍温柔但不容拒绝地将燕窝放到她手中。
阿黎不爱吃燕窝。
她嘴挑,改天我把家里厨师常做的食谱送过来,也许用得上。
这番话说得客客气气,软硬兼施,既施了恩惠,也有隐晦警告。
吴阿姨听得懂,若是照顾钟黎不上心不仔细,让人出了什么岔子,那她得罪的就是钟家了。
钟黎不知道秦妍跟吴阿姨有过这次对话,但晚上妈妈和奶奶离开之后,她看到吴阿姨收起来的燕窝,就明白了。
-不论是傅闻深的作用也好,秦妍的敲打也罢,这之后,吴阿姨照顾钟黎不再有怨言,也更用心了。
虽没有陈嫂那般无微不至,打心眼里地疼爱钟黎,但也称得上尽心尽力。
当然,钟黎完全看得出来,她还是不喜欢自己。
怎么说呢。
就像那种相敬如冰的夫妻,只维持表面和平,缺乏心灵的共振与交流。
一周之后,到了去医院拆石膏的日子。
前一晚,钟黎特地提醒路航这件事,让他在傅闻深的日程里腾出空档,陪自己去医院。
路航为难表示:钟小姐,傅总明天要出席一场重要活动,结束时间在晚上八点之后,应该不能陪您去医院。
钟黎反问:这个活动的重要性,超过他老婆去医院拆石膏吗?这种送命题,路航怎么敢替他老板回答。
公事公办道:我会转告给傅总,看明天是否能抽出时间陪您去医院。
但他努力保持的客观与专业性,遇到钟黎,就是秀才遇上兵。
噢,那你再转告他,他生活不能自理的美丽老婆是不能自己去医院的,他要是没时间,就你陪我去吧。
钟大小姐很懂得退而求其次,慢悠悠道:不过到时候要抱我上楼哦,路总助你应该有健身吧?想到上一次钟黎退而求其次时,傅闻深看他的眼神,路航顿时冒出两行冷汗。
这次还要公主抱,不如他现在马上辞职好不好。
翌日,吴阿姨早早为钟黎准备好去医院需要带的证件等物品。
钟黎坐在客厅,悠哉地翻看一本小说。
机械座钟每个小时准点报时,过了三点,又过了四点,最后在漫长的等待中,临近五点。
钟黎的小说已经看完大半,仍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吴阿姨看时间越来越晚,过来劝她:少爷今天有公事,抽不出时间回来了,我陪你去医院吧。
钟黎从书上抬起头,冲她微笑:吴阿姨,你陪我我当然也很开心啦,但是我想要我老公陪。
吴阿姨看看越来越逼近五点的指针,不免有些焦急:马上就到五点了,再耽误一会,医生就下班了。
没事。
钟黎不紧不慢地把书翻了一页,端起插着吸管的水杯喝了口水,放回去。
不着急。
吴阿姨替她着急。
只是拆个石膏而已,有司机接送,有她前后伺候,她也不明白这大小姐为什么就一定要傅闻深赶回来陪她,多少是有点不懂事。
但她自然是不敢说,紧张地来回踱步几圈,不时看着时间。
五点,时钟报时。
吴阿姨叹了口气,正要再过去劝劝。
傅闻深要是有时间自然就回来陪她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挤不出时间,又何必硬等着较劲。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开门的动静。
吴阿姨一愣,转头看见傅闻深走进来,像是刚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身上的深蓝色条纹西装笔挺而端谨,愈发显衬出他矜贵、肃冷的气质。
客厅,钟黎往后仰着脑袋,看着玄关方向,唇角上提笑得十分甜美:呀,我工作繁忙的老公回来了呢。
吴阿姨的心放回肚子里,又担心耽误他的正事,问道: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工作都结束了?傅闻深没作声,视线越过玄关与通道,投向客厅。
今天是君度杯钟表设计大赛的发布会,活动没结束,他推了后面的晚宴提前回来。
因为家里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美丽老婆,去医院必须要他亲自陪同。
这会见他回来,自己从沙发上起来,单脚蹦跳得倒是身轻如燕,十分灵活。
作者有话说:晚了点,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