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卉, 生日快乐!今年是你的十六岁生日啦, 这是爸爸妈妈给你录的第十个DVD,妈妈祝我们的卉卉生日快乐呀!视频里的漂亮女人这样说着,脸上有着这世界上最宠溺的神情, 最温柔的语气, 男人时而看看女人时而看向镜头,脸带笑意。
窗帘微动, 窗外繁星闪烁, 短短三分钟的DVD充满了爱意,充满了对小女儿的关怀与在乎,七岁生日那年的视频上颜妈妈和颜爸爸耐心哄着小小的颜卉, 希望她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嘱咐她要好好听俞路的话;十三岁生日,那年颜卉刚上初中,那三分钟里爸爸妈妈用温柔地给她了念那么一段话——龙应台先生曾言, 孩子, 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 而是因为, 我希望你将来拥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
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
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 不剥夺你生活,你就有尊严。
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那段话这样说。
十三岁的颜卉尚还不懂父母给她读这段话的意思,还是个小女孩的她被困在了父母爱她又抛弃了她这个矛盾问题中,几乎整夜整夜地想,泪水沾湿枕头,她思考着那个年纪小孩总在思考的问题——这个世界为什么是不公平的。
为什么爸爸妈妈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为什么父母要把自己托付给别人?她尤记得七岁那年春,父母带着十二岁的颜御上了出租车,临走前那个年轻男人一下又一下摸着她的脑袋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卉卉要乖,在家听小爷爷的话,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
那时的颜卉信以为真,只是不懂后座的妈妈为什么伸出车窗捂着嘴巴看着她,颜卉不懂,便踉跄了两步朝出租车追了出去,她不记得自己追出去了多少米远,但出租车没有停下,妈妈用一种她当时还不能理解的贪恋目光看她,直到消失在门口那条油柏路的尽头,颜卉摔在追车的半路,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她那时很想哭。
后来尽管有俞路和张阿姨在吃住和饮食上无微不至的照顾,但颜卉依然跨不过去这个坎,她还不懂。
尚不能懂。
后来的无数个百无聊赖的暑假,在别人和家人父母在外旅游时颜卉看了柏拉图的《理想国》喜欢上里头这个世界就这么不完美这句话,她开始知道13岁时父母给她读的一句话原来是出自龙应台先生的《亲爱的安德烈》。
那个季节,花开得比春天还清爽还灿烂,金灿灿的阳光从天上挥洒下来为大地润色,颜卉从无数先辈的思想中获益,她开始试着去理解父母想要她成为怎么样的一个人,开始接受自己,她开始注视自己脚下的路。
就这样,和父母的单向联系只有每年生日远隔大西洋寄来的一份DVD和一张贺卡。
到了十五岁那年的生日,附来的生日贺卡信函中从小接受西方教育思想的妈妈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开门说道,我们卉卉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有男孩子喜欢又或者会不会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呢?未来站在我们卉卉身边的男孩子一定会是非常优秀吧?颜妈妈和普天之下所有父母一样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月亮被星星包围着温柔地亮着,颜卉把一家四口的照片放到床头,用手里的手机回了沈焰同学一句晚安。
夜色弥漫,困意渐渐袭来,被窝里的女孩子眉目柔和,渐入甜梦。
~-_张阿姨儿子病情依旧不见好转,城市医疗费用高昂,上个星期已经转回老家的医院治疗了,这些天颜卉的早餐都是提前去学校解决的。
周末颜卉起了一个大早,留了张出去吃早餐的字条就收拾收拾书包出去了。
早晨雾气遮住了晨光,颜卉从家里出来时空气能见度很低,但她到达万达广场时微弱阳光已经拨开云雾,细细地洒了下来,拂照大地。
她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万达旁边天猫公仔旁站着的瘦高人影,阳光落在他额前的细碎黑发上,为他镀了层沐色,显得少年慵懒,柔和。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对上她,弯了弯唇,眸子漆黑。
他人高,身形修长,站那十分显帅。
饶是天天对着这张脸的颜卉都没能免疫,愣了愣。
愣神间颜卉听见雀跃议论声从身后传来。
你快看,那小哥哥好帅!他是附近中学的吗?颜卉转头看了眼,是两个穿着职中外套的小姑娘,只听她们继续说,不知道有女朋友没有,好想去要个微信啊。
另一个女生推了她一下,去啊,只要你主动,你们就会有故事!那女生羞涩地说,我不敢啊!怂什么——另一女生还没说完,突然用手指使劲戳了戳那女生的腰,压住激动小声提醒,诶,他是不是朝我们走过来了啊那女生看过去,见他果然是朝她们方向走了过来,老脸一红,妈耶,不会吧!颜卉将目光从那两职高女生身上收回,便见身前站了个人。
她怔了一下,抬头。
沈焰垂着眸子看她,发什么呆呢在这?那两女生相视一眼,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颜卉反应过来哦了声,一大早听见别的女生议论自己的男朋友,不太高兴,神情恹恹地,你来很久了吗。
小姑娘耷拉着眸子,神色不台好看,看他的眼神中还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敌意,沈焰撇了她身后女生一眼,看着不太高兴的小姑娘,勾唇故意道,怎么了?小女朋友。
颜卉愕然,你都?沈焰抬手在她乌黑细软的头发上揉了把,笑着说,嗯,都听到了。
有女朋友。
很明显,后四个字是说给那两正打算要微信的女生听的。
说完牵了颜卉手就往里走。
男生的手劲大,牵起人来是毫不含糊的,颜卉就只能被他牵着走进一家星巴克。
挑了窗边位置坐下,沈焰买了个巧克力麦芬和一个提子多士,拿了两杯喝的回来,坐下把吸管插好给她。
颜卉把桌子上的作业本合上,接过吸了口,眨着明亮地大眼睛叫他,沈焰。
怎么了?沈焰对上她皎洁的眸子,心里某个地方有些心痒难耐。
这道题不会。
她把老徐那天布置下来的奥数竞赛题纸递给沈焰。
沈焰接过看了眼,若无其事说了句,我看看。
颜卉正要把自己的笔递给他,就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只笔和张草稿纸出来已经开始演算了。
他垂着眸眼在认真的看题,眼睫毛很长,颜卉挑了勺蛋糕放进嘴里,眼睛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
挖了两口,似乎是觉得有些腻,颜卉把蛋糕推远了点,吸了两口喝的。
沈焰头都没抬一下,推了另外一杯小蛋糕过来,说,你试试这个。
这人头顶上是长了眼睛吗?这都看得到,颜卉心想。
她接过蛋糕本来想挖一勺尝尝,发现这个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就忍不住又挖了口。
沈焰写完演算步骤边解释说,这个,a边等量代换等于c边再做个辅助线连EF,思路就很清晰了。
颜卉看了眼,果然是。
她正准备细细看沈焰的步骤,余光便瞥见他挖了勺什么吃了,颜卉反应过来,那是我吃过的勺子。
她说完已经迟了。
沈焰含着勺子不解地看向她,有些含糊不清地声音,怎么了吗?颜卉:…………没什么。
她说,慌忙低头假装看题,耳根子悄然被粉色弥漫,耳垂瞬间红透了。
有点害羞。
她认真仔细地看了会题,发现不得不佩服沈焰。
这人的思路实在是好,解法虽然简单,但和老师教的完全不同。
老徐那种循规蹈矩的解题方法放在这里几乎要写满全部位置,即麻烦又难以证明,沈焰给的思路让这道题瞬间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题目了。
颜卉顾不上害羞了,顿时有些兴奋,将手里一沓试卷拿出来,指了指,还有这题,和这题。
沈焰从小到大特立独行惯了,曾经有人拿着数学卷子来问他问题,他都是懒懒地瞧人家一眼,把自己试卷给出去,直接抄吧。
那个样子十分地欠扁。
也对,沈焰怎么会给人讲解题目呢?那得是有天大的耐心啊。
那些被沈焰直接甩过答案的人如果看见此时星巴克里,靠落地大窗旁正坐着细心给一小姑娘将题,估计会惊得下巴掉到地上。
坐了一上午,有一题讲了一次那小姑娘还是一知半解,沈焰不厌其烦地给她讲了一遍又一遍。
星巴克前台几个小姐姐忍不住朝他们看过去,你们说那个小哥哥和那个小姐姐是不是男女朋友啊?不会吧?一人擦拭着杯子说,不像啊,你看他们坐了一上午了快,别说亲密举动了,两人写了一上午地作业,那小哥哥一直在给小姐姐讲题——这人话还没讲完,便愣了,杯子差点掉下来。
她们看见窗边位置的人站起身来俯身亲上了那个女孩子,那个他一直给讲题的女孩子。
女孩子像是毫无预料般,触不及防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耳根子都红透了。
在旁人看来,羞涩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