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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2025-03-22 07:44:34

颜卉记得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 每年这段时间早上和傍晚, 西海岸都会起雾,雾花让整个海岸边呈现出朦胧的美。

当车子行驶出盘山公路,二十分钟后到达一片空阔无人的地区。

颜卉注意到入口处立的牌匾是个g开头的英语单词, 不待颜卉看清楚, 车子已经呼啸而过,穿越一片桔梗园区, 停下。

有园区的人替颜卉打开车门, 就在颜卉下车门之际,她的手臂被一把扣住。

卉卉……颜卉迈下车的腿又放回来,看向欲言又止的颜御, 注意到他西装前别的一朵桔梗花,突然地,就在那一刻,看着颜御深沉中透露着些犹豫的眼睛。

颜卉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 她心里越否定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就越挥之不去。

这种想法让颜卉几乎窒息。

小姑娘神情就在颜御的注视下,渐渐变得痛苦了起来, 你……不要这样对我。

颜御想说点什么, 却已经被颜卉挣脱了手。

颜御无力地往后靠, 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从左侧推门下车。

跟在颜卉身后。

周围树林稀疏光秃,地上泥土踩得卡兹作响。

空气中薄露刺在颜卉细嫩手臂上,她站在墓碑前, 整个人木掉了。

周围的人退居到几十米外,看着颜御从后尾箱拿出那束花,又提了个水果篮子,而墓碑前的少女,背脊挺得很直,裙摆微微随着凉风飘逸,垂着眸子,从下车到现在一眼未发。

在场的无不是跟在自家先生身边十多年的人,默默湿了眼角。

爸,妈,我带卉卉来看你们了。

颜御人蹲下,把花和篮子轻轻放下缓缓起身,你们的心血没有白费,卉卉长大成人了,十年后第一次来见你们。

他的语气如同这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不见阳光。

说完,颜御沉默了,侧眸看向颜卉,眸光里掩盖不住的担忧。

卉卉……颜卉像是没听见似的,依然垂着头,她双眼麻木地盯着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墓碑,手指微微蜷缩又放下……头顶上开始偶尔几滴雨点落下,打在颜卉的头发,她精心挑选的裙子上,颜卉缓缓蹲下双手叉进自己头发里,肩膀轻微抖动着。

天空上方的云层渐渐变成了灰黑色,雨水从豆丁点大升为磅礴之势,像哭,像嘲笑,又像个愤懑不平满腹委屈的孩子。

仆人打了把伞遮过她头顶,可是雨水还是从地上弹起渐湿她的裙摆,鞋子,风刮着颜卉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凉意渗入骨髓,而她像是被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听不见颜御叫她。

只能听见雨水发疯了似的狂打在落叶上,劈里啪啦,让人心底难受。

远山含黛,斜风大雨不止地叫嚣着……阳春三月,又是春寒料峭时候,窗外吱呀探进房间里,颜卉说要回国,颜御不同意,直接把她护照收了。

颜卉每日都提不起精神来,坐在古堡的阳台上就对着下面的灿芒发呆。

颜御给俞叔打了电话把她爱吃的东西了解了各遍,吩咐管家做了端上来,颜卉一口也没吃。

本来身上就没几两肉的小姑娘瘦得不像话。

再过些时候花开的季节就快过了,庄园里的灿芒开得没那么盛了,见小姑娘也不爱到阳台上坐了,整日就待在房间里把自己一个人缩着,于是让人给她的房间阳台上买了个室内秋千,又请了国际名流设计师把她房间换成明亮的设计元素。

于是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半个月,直到端午那天西海岸时间早上七点,颜御给小姑娘报了哈德逊河畔的龙舟观看,敲了三次门还没人应,颜御让老管家拿了钥匙开门,看见空无一人并且被子还叠的整整齐齐的床,和靠着床抱腿坐地上的颜卉,他心底一团怒火,颜卉!颜卉反应缓慢地抬头看他,眼底下淡淡的黑眼圈明明白白地在告诉颜御她整晚没睡。

颜御那时又气又心疼,带着管家出了去。

一个星期内,颜御给她找了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有名的心理学医生。

偌大的咨询室里,扭头看向落地窗下马里兰大学阳光下的足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挥洒汗水的学生们,她一个不留神看得入迷。

唰一下,窗帘一下子被拉上,咨询室里昏暗无光,只有颜卉坐着的单人沙发旁的落地台灯开着昏黄的暖光,暖光映照在颜卉白皙干净的侧脸和眼睛里,只是拿双眼睛看什么都很平淡,有时候能对着一样东西发呆很久。

心理医生对她笑笑,今天心情怎么样?颜卉扯了扯腿上的毛绒毯子,撇回头来看向心理医生,一双眼睛空洞得很,里头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也没有。

颜卉的视线无处安放,最后落在了茶几上的茶杯,她盯着那个茶杯,轻轻开口,从知道事情真相那一刻开始,我的信仰就坍塌了。

心理医生愣了愣,诧异地看向这个小姑娘,显然他没想到颜卉会主动聊起来。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地感觉吗,医生。

颜卉抬眸,对上医生。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种……这十七年来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的感觉。

每年的生日祝福,VCR……包括所有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我每经历的一件事情,好像都不是真的。

你对七岁那年的事情有印象吗?颜卉摇摇头,很模糊。

她的声音很轻,很小,仿佛稍不全神贯注,她的答案就会从你的耳朵溜走。

那你这十年来一点也没有怀疑过那些记忆吗?哪些记忆?她反问。

就是你之前所说的,七岁时爸爸妈妈和哥哥坐上出租车,把你一个人留在岑市的那段记忆,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没有。

很真实。

那后来你哥哥告诉那是假的,那只是你在岑市的管家告诉你的一段话,而那段话一直留在了你的印象里,而你那时还太小了,对管家的话确信无疑,并且也是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从小到达,你感觉像是真的经历过他们抛下你远去的事情一样。

恩……你哥哥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把我带去爸爸妈妈墓地那天,在雨里,他跟我说了很多。

知道父母早已经不在了是什么感觉。

提到父母,颜卉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很痛苦,痛到不能呼吸。

为什么?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你爸爸妈妈是为了什么事情瞒着你,你哥哥告诉你了吗?恩。

为什么?他们回国半年后就被这边召回,上面文件给他们做了战地做军事指派,去叙利亚。

你说他们每年生日给你寄VCR和信。

恩。

你就没察觉那些VCR是十年前在叙利亚一次性录好的吗?没有。

那他们在这十年没有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你也没有怀疑过吗?……怀疑过,所以这十年里很讨厌他们。

讨厌还是恨?不恨。

想听他们亲自跟我解释。

那你来之前一定想过吧,预想中,期待中的解释是怎么样的呢?颜卉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手指,垂着眸,声音如蚊虫般细小,工作很忙之类的吧,现在都无所谓了。

那你哥哥呢?你讨厌他吗?我不知道。

这十年里,他有给你打过电话吗?他给我的管家打过电话。

你为什么想要回国?是因为在知道一切后,觉得不真实,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想要知道自己这十年来是真的活着真实中吗?不止……哦?终于不是简单的一问一答的病患医生交流了,医生显得有些意外。

我也没有和一个人说再见,他可能会找我……也可能不会。

你想见他吗?有点。

为什么?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快乐也好,痛苦也好,这个世界都不是虚无缥缈的。

好吧,你哥哥不让你回国的理由是什么?我还未成年,他有我的抚养权。

你哥哥是为你好。

……你父母也是为你好。

……颜卉看了一眼挂钟,掀起腿上的毯子,站起身来,语气毫无波澜,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医生。

颜卉从咨询室大楼出来,站在阳光底下,恍若隔世。

她伸手,五指微涨,看见日光里的清辉从指缝中洒下,大脑一片空白。

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站在阳光底下了。

她看见远方足球场上的学生们在追逐着,打闹着。

不知道站在原地看了多久,颜卉朝大学门口走去,上车。

一回到古堡,颜卉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房间电视机上还放着她这几天反复看的VCR。

那是颜御让俞叔寄过来的,她几乎每天都要看一遍。

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接着又从虚幻的梦里惊醒,换张DVD继续看,反复沉浸在这种思绪中,每一份每一秒都在思考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