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吉是岱钦派到沈鸢那儿去的,沈鸢身边出的大事她都会向上禀告。
今天议事结束后,撒吉前来求见将扎那的事情说给岱钦。
岱钦原以为,小王妃见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件事,但她却若无其事只字不提。
所以才有了他的主动问话。
只是他不明白沈鸢此刻的回应。
岱钦注视她,眉心因为疑惑不解收拢起来,拉扯剑眉斜飞凸显精亮双眸,威严冷峻更添几分。
这副样子让怀里的沈鸢放低了声音:妾以为您是因为卓雅哈她们冲撞了扎那,想要惩处她们。
她请求岱钦:她们并非有意,撒吉也已经教训过她们,不会再有下次。
岱钦沉默少许,回应:我不会责怪她们,你可安心。
他盯着沈鸢,脸色说不出的阴沉:还有呢?还有什么?沈鸢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特地问她,她自问没有做出任何不当之举。
妾只是去救卓雅哈,其余的什么都没做过。
沈鸢解释道,挺直了被岱钦环抱着的腰身,在他怀里坐正。
岱钦微垂眼睑又沉默,沈鸢离他好近,能察觉到他的鼻息喷/射震得胡须都在发颤。
她以为他要发怒,身子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战,脊背僵直起来。
环抱腰间的手臂向内一收,沈鸢被再次推近岱钦,鼻尖几乎相触两对眼睛极近地对视。
你受了扎那的羞辱,为什么不与我说?岱钦冷声问,语气里带着王者天然的严厉:反倒觉得我会迁怒于你?沈鸢哑然失笑:原来真的是撒吉告诉您的。
还好,不是扎那找到岱钦反咬一口。
她轻轻摇头:只是觉得您特意套妾的话,应该是有所恼怒,是妾会错了意。
这番解释下来,岱钦没有再步步紧逼。
我已经训过扎那,让他不许再对你无礼,无论你是什么出身,现在都是他的王嫂。
他缓和了声调说。
撒吉禀报的时候只提及了扎那对小王妃的无礼,却因避讳刻意隐去扎那想要兄死弟及的犯上言论,是以岱钦只道扎那是态度恶劣而已,仅仅是训斥了他一顿。
至于卓雅哈,我也不会给他。
岱钦抚着沈鸢微曲的后颈,继续安抚她:扎那不是会怜惜女人的人。
沈鸢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岱钦道:有什么想说就说。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中原人总是喜欢欲言又止,不能直截了当地表达观点。
沈鸢低着脸问:如果是别的亲王来要卓雅哈或是其他女孩呢?然而除了他那个性格狂妄的弟弟,没有别人敢向他这个王讨要女人,岱钦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要是舍不得她们,我不同意便是。
奴依附于主人生存,没有自己作主的权利,主人将她们赠予他人也好,重新卖掉也罢,都是非常平常的事。
只是岱钦知道沈鸢肯大着胆子为竟珠她们出头与扎那据理力争,一定已与她们建立了情谊,既然如此,他准备把这些奴女放在沈鸢身边。
只沈鸢垂着的眉眼闪过落寞神色。
不过稍稍一顿,她就抬起脸露出笑容面对岱钦。
明白啦。
她微笑着俯身靠在岱钦胸膛前,脸埋在他的大氅长绒里。
沈鸢梳得平整的额发触碰岱钦坚硬的下颌,幽兰香气飘进岱钦的鼻腔,令他心神荡漾,低下头望向小王妃。
小王妃闭合双目躺在他怀里十分温顺,她对今天发生的事没有一句抱怨,对他的处置全盘接受,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曾有过。
她的样子,符合他对中原女子的期待,也符合他对王妃的要求——足够温柔与顺从。
但他却觉得,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不悦甚至不忿。
为什么呢?他听闻此事,第一件事就是召来弟弟加以警告,他回来告诉她将来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许诺她不会把她喜欢的奴女送走。
他以为小王妃在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弟弟那里受了羞辱,必有惊吓,于是他过来安抚她,让她知道一切都安排都妥妥当当。
可沈鸢看起来并没有被惊吓到,她安之若素,甚至对他的安抚还隐隐怀着轻蔑不屑。
他想捏住沈鸢的下颌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再质问她的不满究竟从何而来,但她自始至终的温顺表现让他寻不到质问的支点。
岱钦生平第一次有了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怀中的小人儿拿脸蹭蹭他:时辰不早了,汗王休息吧。
岱钦不想如她所愿,他带着无处发泄的些许愤懑一把抱起沈鸢,起身提步。
沈鸢一如既往地听话,安安静静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床榻。
鹅绒锦被铺在榻上,松软得蓬起来像是粉红色的云朵。
沈鸢被放在云朵上,云朵就塌陷下去,将她的周身轻轻拢住。
沈鸢侧过脸,目光停在轻轻晃动的云朵边沿,淡淡的粉色充盈着她的眼眸。
脸还是被转回来,她就连独自出神的资格也被剥夺。
就算是朔北的女人,被自己的男人随手送给别人,也一定会很难过吧?什么?岱钦抬起头极其疑惑地看她,声音低沉含糊。
沈鸢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在意识朦胧中说出了不适宜的话,她想捂住口,但已经晚了。
岱钦捏住她的脸颊:你担心什么?他哈哈大笑道:你是我的妃,和那些奴女怎么一样?谁又敢向我求你?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她居然憋了这么久!她是大周的公主,是他的左夫人,是尊贵的存在,是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与其他人天然地不同。
又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妻送予他人?岱钦笑得更加畅快。
谁敢来求你,就是找死。
他盯着她的脸,收起笑容眼中突显狠戾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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