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2025-03-22 07:45:41

皋京, 城西。

阔大朝南的五进府邸,天还未亮, 就动起来了, 洒扫门庭,清洗前街,仆役们抬着水桶拎着抹布干得热火朝天,把大大小小的厅堂甬道都擦洗得一干二净。

快快, 这边再擦擦, 小心别把花蹭下来了, 对对!仔细些。

晏修的声音。

一大早他就忙里忙外, 风风火火把府邸大门到正院的路仔细检查了n遍, 一边说着,一边跨进正院的院门。

正在庭院里修剪花木的魏太妃隔得远远就听见他的絮叨,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个小孩儿,至于么?虽然仲秋都过了, 但这处庭院依旧苍翠葳蕤,前庭屋后遍植的常青树木和菊桂,看不出半点深秋枯败的迹象, 反而在和煦的阳光下愈发郁郁葱葱。

晏修听见魏太妃吐槽,也不介意, 乐呵呵道:要的, 要的。

他又想起一事,忙不迭跑里面去,他得再检查一遍见面礼是不是已经准备妥当了。

魏太妃:……都看了三遍了还不够吗?她嘀咕:不过是个小辈, 难道还敢挑我给的礼不好不成?晏修去看的见面礼, 有两套, 一套羊脂玉环镯头面,是女子样式的;而另一套,则是银铃银镯和银璎珞项圈,小小的,是个小孩子用的。

晏修对女子样式那套准备的得精心,但他更费心思的明显是小孩儿那套,虽是银的,但银饰小孩子戴历来有辟邪祛风的说法,簇新明亮的小小镯圈上新打的花纹是缠枝婴祥,青州风俗里,这是祖辈给小孙孙惯用的纹样。

魏太妃没管过,晏修怎么折腾她也不吭声,只不过吐槽之后,她手下的剪子却顿了下,片刻,才若无其事继续修剪。

府邸外。

魏渠跨马,亲自护着一辆青帷平顶马车,在府前停下,他翻身而下,掀起车帘,一手揽过那个颠颠儿扑出来的小胖妞,另一手扶着沈恬下车,小心些。

沈恬冲他抿唇一笑。

小胖妞则拍着手掌,哈哈大笑。

魏渠也被她逗笑了,摸摸她的脑门,小胖妞亲昵搂着他的脖子,好奇左看右看,脚丫子一荡一荡的。

沈恬有点忐忑的,见女儿这样,有点担心影响不好,她把闺女抱回来,小声叮嘱:你今天不许调皮,要听话,知道不知道?她向来都听话。

魏渠知她紧张,温声安慰:姑祖母面上严厉,实际待我等极宽容,你别担心。

今天,是魏渠带沈恬来拜见魏太妃的日子。

魏渠年纪不小了,沈恬也是,既然感情稳定,就顺利成章要定下来了。

双方家长都见过了,也很熟悉,再加上魏太妃身份特殊,于是在交换庚帖之前,就有了这次拜见之行。

其实既是沈恬见魏家长辈,也算是彘儿第一次见曾祖母吧。

沈恬虽排斥再想起燕殷,但她却是个极温柔体恤人的性子,这么长的时间,她心理也调节过来了,这次如果和谐的话,她也同意和彘儿留下来一段时间,陪伴一下老太太。

她到底未见过魏太妃,且对方威名赫赫,对于这次拜见,她忐忑不是说假的,心里正紧张默念着礼仪和规矩,连魏渠的安慰都没什么作用,不过没想到的,她预演了n遍的场景最后倒被彘儿这个小胖妞破坏了。

意外有点意外,却也意外得顺利。

还未到正院,彘儿就扭着身子要下来,她是个活泼好动的,一见了这陌生的大屋子就好奇地左看右看,又离得远远望见正院门后绚烂的秋菊和桂花,她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啊啊啊又蹦又跳,必须要下地。

沈恬真的败给她了,急忙小声让她别嚷嚷,反倒是魏渠:你别拘着她,又不是外人地方。

魏渠素来疼爱她,彘儿一听他说话,立马扭转身子伸手给他,魏渠把她抱过来,放在地上。

她得意瞅了她亲娘一眼,扭着胖乎乎的身子一溜烟就跑远了。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沈恬想抓都没抓住。

……小胖妞哒哒哒,路上遇见石门坎,她吭哧吭哧一翻身,就滑溜进去了。

魏太妃坐在庭院的廊下,就看见一个用红绳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溜进来,矮矮的,还看不清脸,非常自来熟地冲到花坛边,仰着脖子看香香的桂花,她用手指戳着唇,又指桂花,啊啊啊嚷了几句,摸不着,她又哒哒哒跑菊花坛去了。

她矮,菊花坛挡着看不见,不过一直在蹦来蹦去,蹦蹦跳跳没一会儿,她就发现了躺在那边摇椅上的老太太,不对,更吸引她目光的应该是摇椅旁边的甜糕和蜜饯。

小胖妞也不怕生,哒哒哒跑过来,站在矮几旁,盯了蜜饯一会儿,她忽仰头看魏太妃,甜甜道:奶奶啊————这小胖妞还知道吃人嘴短,奶奶喊得清脆又响亮,沈箐就吐槽过,这就是个嘴炮吃货。

魏太妃本来斜着眼睛看她的,看着这个小丫头能怎么折腾,呵,可真不怕生哈。

可小女孩甜甜喊了一声奶奶,弯弯的眼睛,脸一下抬起来,那张胖乎乎的小脸笑容灿烂,却有那么一刹,击中了她的心。

魏太妃愣了一下。

——她发现,这个小胖妞,很像一个人。

眉毛修长青黛,小嘴弯弯,左唇角有一个小梨涡,这个孩子,竟然意外地肖似她的伯祖父。

眉头眼额,有六分的相似。

血缘就是那么奇妙,能在某一刹轻易击中你的心,魏太妃手颤了下,小胖妞听见她不应,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奶奶啊——她还以为自己太矮了,对方没留意,用力蹦跶了一下。

魏太妃回神,……嗯,你,你想吃这个吗?……等魏渠引着沈恬进门的时候,两人发现,彘儿已经挨着魏太妃脚边,在津津有味吃着杏脯了。

魏太妃慢慢的,把杏脯的核挖了,小胖妞高兴地接过来,啊呜塞进嘴里,发现阿娘和魏叔叔来了,她很高兴,撅着屁股把果脯碟子拿下来,颠颠儿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掉,最后把碟子塞进娘亲和魏叔叔的手里,一起吃。

魏太妃轻哼一声,这么小一点,就会倒腾我东西了。

魏渠扬眉,他甚了解魏太妃傲娇的性格,他敢肯定对方没有不高兴。

他给了沈恬一个安抚的眼神。

等拜见过,收了见面礼,说过话,又用了午膳,差不多要告退的时候,他摩挲着银项圈上的花纹片刻,笑道:我和彘儿娘商量过了,不如把丫头留在这边,陪你老人家些时日,您说如何?魏太妃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说:要留就留,随你们的意。

等出了府邸,沈恬十分忐忑:……太妃娘娘是不是不大喜欢,不如我们……她担心闺女委屈了。

魏渠笑了,一揽她的肩:你放心吧!姑祖母喜欢得很!不乐意,她当场就把人撵了,你还想留下来,做梦还快点!沈恬也听过沈箐说过魏太妃的性子,想想也是:那就好。

这么一个老太太,孤苦了半生,彘儿不管如何都是亲孙辈,承欢膝下也是该的。

她的笑容温柔又腼腆,就好像一缕和煦的秋阳,射进人的心田。

魏渠轻声说:你要是委屈了,一定要告诉我。

沈恬有点讶异:我不委屈呀。

你,你们都对我很好。

你,最后又添上个们,她脸有些羞红,抬眼瞄了他一眼。

魏渠凝视她半晌,忍不住用手轻抚她的脸一下,嗯了一声,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微笑,柔声说:好了,趁着这丫头有人带着你闲,你正好忙活咱们的婚事。

沈恬脸更红了,少倾,才小声嗯了一声。

魏渠笑了,素来桀骜的眉目染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色,他牵着沈恬的手,缓步往府外行去。

想不到,阿渠也有这么轻声细语的一天!晏修负责送客,他不上前当电灯泡,但看了正着,回来忍不住感叹一声。

魏太妃扶着小胖妞,掰了一小块白糖糕给她,成家了,正该如此。

横眉冷目,可不是对家小的。

哎哎,小胖丫头你干什么?!答不了一句,魏太妃发现彘儿偷掐她手上的白糖糕,这丫头是嫌弃她掰的太小了。

你这么胖了,你娘刚才说不许你吃这么多,……小胖妞哈哈大笑,她偷掐成功,立马一溜烟溜下魏太妃膝头,哒哒哒跑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咯咯快活笑声。

后头跟着魏太妃中气十足的恼怒吆喝。

最后逮住了吗?逮住了,但白糖糕也被小胖丫啊呜啊呜抓紧塞嘴里吃完了。

把魏太妃气了个半死。

……说气了个半死,当然是假的。

魏太妃眉目一天比一天舒展了。

得报大仇,魏氏重见天日,半生心愿已了,晚年又得了魏长庭这么一个好孙子。

魏太妃的包袱是彻底放下,可以安心颐养天年了。

再然后,又多了彘儿这么一个小东西。

魏长庭再来探看魏太妃的时候,先听见的是孩童咯咯大笑以及蹦跶跑步的声音,以及魏太妃中气十足的吆喝。

他也不禁露出几分微笑。

心结解开,包袱放下,含饴养孙,魏太妃精神和身体状态不知不觉比先前是上了一大个台阶。

胡大夫说了,老太太这个状态保持下去,再活些年头那是没问题的。

这让他很高兴。

魏太妃不乐意住皇宫,当初故地重游,整个皇城的屋子任她挑着住,她站在巍峨辉煌的长秋宫注目片刻,却摇了摇头。

她不愿住皇城里。

最后在内城西挑了个宅子,不大不小,不远不近,住下来了。

过后魏长庭和沈箐打听一下,才知道这是当年时任青州牧的魏琼在京的私宅。

多少年了,终于住回魏家人了。

魏太妃也没有住正路的主院,她住西路,时下女儿多住西边的,譬如西厢房之类的。

荏苒岁月,所去经年,她仿佛又回到旧时光,当回了那个魏氏娇女。

她乐意就好。

魏长庭在府门下马,信步而入,他只要抽得出空,基本隔日就会过来一趟。

离得远远,就听见花园里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以及魏太妃中气十足的吆喝,他不禁笑了下。

抬脚进去,见老橘树上的橘子红了,晏修正掖着袍脚下摆,在树上摘橘子,摘一串就往下丢一串,彘儿这个小胖妞正举着个网兜接,接到一个,她就兴奋咯咯大笑,然后把网兜放在地上,蹲下来捡起橘子,举着颠颠儿跑到魏太妃身边,奶奶啊。

树上的橘子皮有灰尘,她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魏太妃喊人给她换衣服擦脸,她还不乐意。

魏长庭来了,彘儿认得他,新捡的橘子使劲掰开,分一个给魏长庭,然后剩下的再给魏太妃放进旁边的橘子篓里。

这孩子,一天到晚瞎折腾。

小胖妞跑出一头大汗,这回魏太妃不听她的了,直接吩咐侍女抱她去擦脸换衣服,彘儿不干,啊啊啊,侍女搂着哄道,说换好再来,她才乖了。

魏太妃撕开橘子皮,掰一半给魏长庭,自己往嘴里放一瓣,酸得她眯了眼,但眉目舒展,嘴里说着嗔怪的话,但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平和和畅足。

彘儿是个活泼好动又不怕生人的小娃娃,除了刚来几天想起娘亲哇哇哭几次之外,很快适应下来了,目前是魏府一霸,魏太妃每天跟着少不得吆喝个三五七回,人越来越精神,一整个府邸都跟着生动了起来。

魏长庭乐见于此,他忙,且他再有心,这么大个人和小孩子也是不一样的,彘儿不妨多住些日子,待日后魏渠和阿箐二姐婚后再有,长住也使的。

他把橘子放进嘴里,有点嫌酸,但他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嚼两下咽下去了。

魏长庭就是这么一个人,寡言少语,说这么老长一句已经明确表达他的意向了。

再说吧,阿渠的婚事大约在明年初。

魏渠真的老大不小了,婚事提上日程后谁也没拖。

魏太妃说完,打量魏长庭片刻,虽后者情绪鲜少流于颜色,但魏太妃还是发现他近来似乎有点儿心事。

怎么了,你们呢?姜不愧是老的辣,能让魏长庭心里存事儿的,大约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魏太妃斜了魏长庭一眼,问:她今天没过来吗?她这几天正忙着和沈隽商量地税徭役调整的事情。

沈箐忙得不亦乐乎呢。

仗打赢了,事情还多得很,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魏长庭遣人率军往各地平叛,把除了王师以外的其他小乱子搞定,还各种边防地方的军事防御调整。

至于沈箐,就兴冲冲一头扎进政务里,忙活得正起劲呢。

魏长庭被看穿心事,有点不好意思,但除了魏太妃,他也没有旁人可以说这些话了,他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倾吐了一二,……从前,我答应过她,等诸事罢了之后,就和她一起去岭南的。

出海,游船,各色异果,甩下这些烦心俗务,踏遍山山水水,玩耍嬉戏。

可现实情况是,他没法兑现诺言了。

自小山庄请出的魏氏牌位,并没有安回青州,而是被理所当然地直接奉回皋京了。

太庙里,燕氏皇族的神位被清扫了出来,这些魏氏牌位就安置在里面。

魏氏嫡支自魏琼往下,居于正殿,及宏文太子楚王夫妇;至于其余魏氏族人及当年的臣将,一律居于偏殿,配享太庙。

无他,魏长庭已经姓了魏,他承魏氏,那魏氏自然尊于太庙了。

正如仗打完了才发现,一走了之是不可能,哪怕魏长庭并不在意这个当不当皇帝,但事实上就是以他为中心的登基大典已经在筹备并且将很快举行了。

——他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不说其他,他还有魏太妃。

除了他,也无人能取而代之了。

譬如沈隽,政务了得,胸有丘壑,若他登基当皇帝,必然是一代明君。

可这有可能吗?根本不可能!凌英会服他吗,旸王会服他吗?这全军上下的臣将会心服口服吗?根本不可能。

他们只服魏长庭。

五载成帝业,从南往北,铁血横扫王师,寰宇之内,赫赫威名。

谁也不能取代他。

除了魏长庭,凌英旸王他们不会服气任何人。

所以哪怕魏长庭不在意,也不怎么愿意,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魏长庭已经不是那个孤孑偏激只在意自己情绪的少年了,且他还得顾及魏太妃,他没得选啊。

只是因此,他却跟耿耿于怀,如此一来,他就要违背对沈箐的诺言了。

魏太妃斜了他一眼:不想当皇帝,那就尽早成婚,养个孩儿出来,交给他就行了。

魏长庭:……不过最后,魏太妃还是给他指点迷津了,你又怎么知道她不乐意留在皋京呢?我看她就挺快活的。

既然有问题,那就摊开说说,两个人商量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藏着掖着,人家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魏太妃撇撇嘴,就沈箐如今这劲头,她不觉这个是问题好不好?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别杵在我老太婆这碍眼睛。

把问题解决了再回来吧。

……魏长庭只好回去了。

回去了他就找沈箐去了。

想想觉得魏太妃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他决定坦白和沈箐说,给她道歉,希望她能原谅他。

你怎么啦?吃完晚饭之后,两人在广场溜达一圈,之后爬上屋顶看星星消食,皇宫的屋顶就是高啊,一揽众山小的感觉超级棒。

沈箐熟门熟路找了个舒服位置,往屋脊一靠,和魏长庭嘻嘻哈哈聊了小半个时辰,她裹了裹绒面斗篷,忽凑过来问:小魏啊,你有心事?自从魏长庭改了姓,她就生出了个乐趣,爱喊他小魏,自己就能乐个半天。

今天的小魏同学有点奇怪呢。

沈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星,她莞尔一乐,侧头瞅着魏长庭。

话说,她心里也有点儿稀奇着呢。

如今诸事落幕了,小魏同学咋不求爱呢?两人亲也亲过,手也时不时牵着,但由于沈箐爱逗人,这关系一直还不算正式挑明。

——而且,也是他说的,当初他说让她等等他,等他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沈箐当然不急,就是有点稀奇,照理说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按小魏同学那急切劲儿,不该啊!沈箐眉眼弯弯瞅着他,给了魏长庭很大的勇气,他坐直一点,小小声说:对不起阿箐。

沈箐:???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去岭南了。

你知道的,这边……我,……他有点忐忑,也有点垂头丧气,魏长庭实在耿耿于怀,他对沈箐的承诺怎么可以不实现呢?沈箐忍不住扑哧一声,原来是这个啊!看他一脸凝重,仿佛即将有死人塌房的大事发生一样,弄得她都紧张了几分,原来就这个呀?她笑了起来了,没关系啊!夜风呼呼,深秋的风已经很凉的,坐得高,风就大,呼呼吹拂着,将沈箐一串银铃般清脆的快活笑声带着远远的。

她没有不高兴,魏长庭立马抬头了。

你傻啊!不早说。

沈箐给了他额头一指头,她了解他得很,估计纠结很久了呢。

这个傻子。

沈箐斜靠在屋脊上,俯瞰夜色下巍峨的宫城,以及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她现在也爽得很啊,不是魏长庭提起,她都把那个出海钓鱼的愿望给忘了。

当皇帝,真爽啊!她笑嘻嘻地说。

她不是皇帝,不过也没差了其实,龙椅她坐着,御批她批着,这阵子兴致勃勃简直不亦乐乎。

她枕着手臂:我要坐龙椅批奏折,你撵我不?当然不。

魏长庭诧异,她不是一直坐着吗,他怎么会撵她?当然,他更爱和她一起坐,反正龙椅宽大得很,他对那椅子很满意,两人一起坐着,忙活,一侧头,就可以看见她了。

那我也要做一套龙袍!私下穿吧,爽歪歪。

做啊。

她爱做就做,有什么问题?沈箐哈哈大笑,你真是个大傻子!她翘唇瞅着他:纠结那个做什么,现在也很好啊,我就挺乐意的。

魏长庭大喜:真的吗?真的!他一下子高兴起来。

沈箐又笑骂他一句。

反正咱们还年轻,多尝试尝试也好啊,至于岭南,不急。

有几个人能手执玉玺号令天下?她翘唇眉眼弯弯,她现在正爽着呢,玩能玩多久,现在也不能出远洋,这么玩个几十年,多腻得慌啊。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沈箐有点冷了,她哈哈大笑,说了这么一句,一拢披风,起身跳了下去。

魏长庭立马紧随其后了。

她笑着回头,夜色中,冷风扬起他的发带,唇红发乌,眉眼惊艳,白玉一般的肤色,美人嘛,燕长庭绝对算一个!他紧随她而来,一身扎袖劲装,不管落魄少年,还是即将登基,他对她,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

初心不改,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比自己重多了。

沈箐越看越满意。

有些事情,观念一变,水到渠成。

她轻笑一声,回头加快速度,轻轻一跃,两人一前一后,她笑声清脆,两人一路追逐回到初阳宫。

这是原来的上瀛台,这个建筑规制本来就是皇宫中枢,因此不好改动,魏长庭有点嫌弃,最后让人重新整饰并改了名字了。

正殿修整着,他暂居偏殿。

沈箐把未来皇帝的寝宫霸占了,推开两扇殿门又阖上,往外抻出一个脑袋,今晚,我睡这了。

好啊。

魏长庭毫不在意,她爱睡哪就睡哪,他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

他的是她的,她的也是她的。

沈箐含笑瞅着他半晌,忽然说:你发没发现,你还有件事没做?什么事?你想啊。

沈箐横了他一眼,笑嘻嘻的,缩头回去,把门关上了。

想不到,就算咯。

……沈箐已经洗漱过了,直接把斗篷一甩,往榻上一躺,屋里炭火很足,熏笼上还搁着她先前放的橘子皮,有种甘桔的清香,还有魏长庭身上那股干净整洁的皂角气息,淡淡的,但存在感却很强烈。

她支起一点脑袋,往窗外瞄了眼,那家伙站了一会儿,转头往边上的角房去了。

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真不讲究!她心里吐槽一句,唇角却翘起笑。

阿箐阿箐,你是喜欢他啦?系统好奇问她,它能察觉沈箐愉悦的心情。

是啊,喜欢啦!沈箐大大方方承认了,笑盈盈说完,又补充:我也喜欢你啦。

她把脖子上的铜钱吊坠取下来,举在眼前看了几看,你还可以陪伴我很久很久啦。

差不多的两千能量,如果光是维持系统存在,那是能够很久很久的。

沈箐告诉系统:我很高兴。

系统一愣。

冷不丁被沈箐感性一把,如果有脚趾头,它大概已经蜷缩在一起了,半晌,它也小小声,有点羞涩但很认真说:……我也很高兴。

它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它还能陪伴沈箐很久很久呢,它突然就很高兴很高兴。

沈箐笑了两声,把系统感动得一塌糊涂之后,她搂着被子打了两个滚,弹了弹铜钱,把这个小东西挂回脖子上之后,她躺好,睁眼看着黝黑高深顶棚。

精美的彩画粱枋若隐约现,月光皎洁,透过朦胧的窗纱洒在她的身上。

她侧头望了望里间的床,那边才是魏长庭平时睡觉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想明白了没有呢?想不明白就算了。

她可不会提醒他喔。

沈箐轻笑一声,锦被一蒙,睡觉睡觉。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大家都很好啊!开心开心的一章,嘿嘿,明天见了宝宝们,(眨眼),啾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