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前。
段焰洗完澡出来, 还没来得及套上衣就听到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嗡嗡嗡震动个不停。
他边走边穿衣服，短硬的头发湿漉漉的，蹭过衣领时些许水珠顺着动作被抹到脸上, 随手抽了张纸巾擦。
清冷的灯光下，他泡久的指腹发皱发白，节骨处微微泛红, 段焰抬起手背看了看, 食指那块不知道蹭到哪儿了, 磨破了点。
手机还是震动个不停, 他把纸巾揉成一团扔了后接起电话。
还没等那边的于烟开口，段焰率先说道：怎么了？缺什么了吗？于烟小声的说：没有，哥哥，我刚刚打了你好几个电话, 你在做什么啊？段焰：刚刚帮外婆搬东西, 没听到。
搬东西？晚上搬什么啊？我妈以前的一些东西, 外婆想明天晒一下, 你也知道，忌日快到了。
嗯......这几天天气不错。
段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毛巾擦头发, 声音带着清朗的笑, 问：你有什么事？怎么有点吞吞吐吐的。
于烟此刻正在寝室的阳台上, 她手指抠着栏杆, 试探的询问道：这周末我大概不回来了，可以吗？段焰动作一顿：学校里不让回来？不是的。
那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于烟酝酿了下，语气带着许久未有的舒心，她说：我室友这周末都不打算回去, 我们打算去森林公园玩。
段焰饶有兴致的挑挑眉, 周六去还是周日去？周六, 嗯......周日的话大概会去街上逛逛。
挺好的。
缺钱吗？不缺，我够的。
他胸腔微震，喉咙里溢出一声笑，哄谁呢？得到国庆才回来了吧，你把舅妈给你办的银行卡号给我，森林公园的门票哥哥给你，逛街想买什么就买。
于烟踮踮脚，心中的愉悦难以言说，她回答说：谢谢哥哥，但是我真的够的，你每周去兼职也很辛苦。
上高中的暑假她父母给她办了张银行卡，会定时把生活打给她，足够她日常生活，甚至还能省下一些钱。
而她的哥哥，段焰，自从和他爸爸闹掰，搬到和她们一起生活后，就没拿过他爸爸一分钱。
高中的学费用的是他妈妈的遗产，生活费是他自己在外面挣的。
周末会去网吧兼职，寒暑假各种临时工之间转，什么发传单、快餐店暑期工。
游乐园活动的急聘人员等等。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段焰因为暑假去扮了游乐园的鬼，把头发染了颜色，开学时没来得及清理掉，9月初回那边吃饭，弄得很不愉快。
不知道是哪句话点燃了父子间的战火，说着说着他爸爸说他那头头发不三不四，然后扯到他这个人身上，说他不学无术，自甘堕落。
段焰没有反驳，冷笑着承认了，然后潇洒走人，回来后可能心中有许多怒气，问了奶奶最近的理发店在哪儿后就去了，等剪完他也傻了。
那剪头发的爷爷还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小伙子，爷爷勾的这道闪电是不是很酷，你们现在的孩子啊，都喜欢这种。
回到家，奶奶也笑了很久，不过老人爱孩子，总找得到东西夸，说这样也不错，干净清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又说她外孙多帅啊，五官多周正。
这些等等是上次她回家奶奶给她梳头时无意说起的，因为她笑段焰的发型，第一次看他剪这么短的头发，看起来蛮奇怪的。
不过她哥哥确实挺帅的，刚开学的时候室友还问她要段焰的联系方式，她回来问了后，段焰说对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没什么兴趣。
她见过很多早恋的，初中有，现在上了高中也有，但是她哥哥一次都没有过，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被斩断了情根。
奶奶曾说：你哥的脾气啊，又臭又倔，认准了的东西谁也别想把他掰回来。
其实也不全然，她哥哥明明是嘴硬心软，内心却很温柔的人。
于烟怕他真的执意要给她打钱，便说：真的不用了，哥哥，我要去做作业了。
这头的段焰心中有了数，说：嗯，去吧。
挂了电话，段焰拉开椅子，坐下，找到舅妈的电话号码，发了个短信过去，要于烟的银行卡号，说是怕以后于烟在学校急用钱，或者有其他事情，又联系不到你们。
没过一会，于烟母亲发了卡号过来记下于烟的卡号后，他抽出右手边的抽屉，里面堆了一堆横七竖八的卷子，段焰拨了几下，抽出那份昨晚没写完的。
动笔的一瞬他忽然想到放学时孙毅坚对他挤眉弄眼说：晚上上线啊，给你看个好东西，放心，用手机就能看的！听起来就不太正经。
但他还是联了网，登了号。
孙毅坚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平日里嘻嘻哈哈爱开玩笑，最喜欢打游戏，各种游戏。
段焰想着应该是和游戏有关的东西，毕竟他一有什么游戏动向就会发链接给他。
上了号后，跳出三三两两的消息，群消息不断刷新，一直置顶在对话框的前列，次于群消息的是周意。
红点数字‘1’搭配着紫色小鱼头像，分外醒目。
他没想到会在晚上收到周意的消息，毕竟下午收到她的消息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她明明好像不太上号的。
点进去，她问他是否在网吧兼职。
他顺带看了眼之前的聊天记录，很快打一行字回复周意。
在等她回复的空隙，段焰再次把前面几行简单的对话看了一遍。
周意很快回复过来。
一问一答，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说和同桌说了他在网吧兼职的时候段焰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他回忆了下午在操场上，站在周意边上的女孩。
但当时没太注意，脑海里没印象，只记得好像是和周意一样的马尾，个子比周意矮一些。
看着两个人陷入沉默的对话，段焰手指在手机边壳上敲了两下，随后多问了一句关于花语杯的事情。
因为他下午无意间想起了一件关于周意这个人的事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网吧那天会对周意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今天下午有一节是刘宣平的物理课，下课后刘宣平和隔壁班上完课的老师遇上，于是一起下楼，他和孙毅坚下楼去洗手间，正好跟着他们后边。
他们聊起这次的作文比赛，那老师对刘宣平说：这次你儿子又要得第一吧？真是文理都优秀啊，明年高三了只要稳住就没什么问题了。
刘宣平笑着说：希望吧，去年也算不上第一，是和别人并列的第一，哪能算啊。
哟，对，我给忘了，是和咱们学校的一个女生并列的，当时还惊讶了一下。
去年，并列第一，一个女生。
走在后面的他忽然想起，那个女生的名字好像就是叫周意。
去年他略有耳闻，当时也觉得意外，就去网上找了看。
周意这个名字看起来很普通，一眼扫过，后来就没了印象。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这个月开学的第一天，她作为周一升旗的演讲人，站在升旗台上，握着话题，低声细语的介绍了下自己，然后说起对高一一年的感悟，对未来高三的计划和期待。
她说：最后，用王夫之的话送给大家。
夫读书将以何为哉？辨其大义，以修己治人之体也，察其微言，以善精义入神之用也。
意思是，应该怎么读书呢？领会书的精神实质，以确立修己治人的本体，观察隐微精义的言论，以达到善于精通事理，达到融会贯通，运用自如的境界，将获取的知识经验付诸于实践中。
谢谢大家。
底下的学生如听念经。
他抬眸看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还有随风扬起的几缕马尾发丝。
但那天也很快被忽略过去，直到周意来网吧写作文，直到今天下午听到刘宣平的对话。
他心中隐隐有个想法，想确认下是不是此周意真的是彼周意。
那句‘不客气’发出去后，段焰本想再问一些关于作文的事情，但一个电话插了进来。
他看了眼来电人，没接，但打电话的人没打算放弃，响了十几下后，第二个电话又拨了过来。
段焰手指按着接听键，指腹来回蹭了几下后，最终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还没开口说话，那种似冰冷金属的气息就已经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段焰也不主动开口，他往后靠在椅子上，拿了支水笔没什么规律的转着。
冷冽的沉默后，那边说：马上要国庆了，一号回来吃饭。
语气生冷强硬。
段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手中的笔，半响，他嗤笑一声，道：段宏文，算了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这种团圆饭不用叫我，上次如果不是外婆劝，我也不会来。
那边似乎忍着气，冷声道：看来刘主任说的没错，我就是前两年太放纵你了！你看看上次吃饭的那个头发，又是蓝色又是红色的，是个高中生该有的样子吗？我缺你钱了吗？用得着你暑假去做兼职弄那种不三不四的头发吗？你再看看这几年的成绩，段焰，你到底在和谁闹，你清楚吗？这些话这几年他听了无数次了，听得他都懒得反驳了。
他没什么耐心的说：挂了。
这通电话挂了后，段宏文没有再打来。
段焰拿着笔在桌上磕了两下，若有所思，半响后，他放下笔，低头去看q.q。
周意的头像已经灰了，只留给他两句话。
明明只是文字，却会觉得她说是用很软很温和的口吻说的。
她似乎在小心翼翼的询问下次可不可以再帮她一下。
段焰看着屏幕，绷紧的唇线松了松，不知不觉中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想到白天在操场上周意的笑，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最后发过去告诉她，如果他在网吧，她来找他，就可以。
回复完后，段焰点进孙毅坚的对话框，他说在空间@他了，还留言说一定要看，对他帮助会很大。
这个新买的手机的q.q版本很新，还能跳转手机版空间网页。
进入空间，@他的也只有孙毅坚。
@内容——《[玫瑰][玫瑰]90后泡妹秘籍，存起来，学会了，这个光棍节将不再光棍！[爱心][爱心]》第一条：多说一些赞美的话，女孩子都喜欢听，但切忌不能太夸张，否认会让女生觉得你花言巧语不靠谱。
第二条：如果对方突然没回应，也许是有事，也许是话题不感兴趣，不要追问，立刻换话题。
段焰看了两行就关了，回复孙毅坚：......孙毅坚：别再搞送伞那一套了，太老土了，学学这个，学点有用的。
下次有好货还给你分享，祝你在光棍节前脱单！段焰：闲的。
孙毅坚：撒浪嘿。
作者有话说：100个红包发感谢在2021-12-17 01:11:37~2021-12-19 00:3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熙媛 2个；北海与棉、陆强的陆卢茵的茵、miihi、为他苦练薇恩、呆瓜吃掉惹甜瓜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菇菇兔 26瓶；or 20瓶；潮汐 15瓶；是一只小猪啊、陆强的陆卢茵的茵、是GuYanfeiYa 5瓶；猕猴桃、当烟塔变成诗歌塔、Phoebe、多肉葡萄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