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从宫里回来,楚橙就再没见过周元烨了。
后来皇后娘娘又召她入宫说话,都被楚橙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去。
时隔小半月再见,周元烨给人的冰凉之感丝毫未减。
察觉他在打量自己,楚橙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她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今日只是出门散心,没想到竟碰上三皇子。
府里还有事,臣女就先回了。
周文恩也立马反应过来,抖着机灵:我还要去别处玩,也不陪三皇兄了。
周元烨微微眯着眼睛,打量这一大一小,在两人快离去时抬手挡住了道。
他躬身,朝周文恩脑门上弹了一下,说:去吧,三皇兄正好有事与楚姑娘说。
这就是不让她走的意思了,楚橙只得先留下来。
等周文恩一步三回头走的没影了,周元烨目光才又回到楚橙身上。
他看着楚橙,并不说话,转而从随扈那里拿来鱼食,抓一把洒在近处的池中,水面上立马围过来一群贪嘴的鲤鱼争抢。
两人距离不近不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交集。
然而楚橙紧张的快要透不过气,她捂住心口,见周元烨终于再度望向自己。
表妹,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够了吗?他微微偏头,看见楚橙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我与你的婚事板上钉钉,表妹不必如此费心,就好好听皇后娘娘安排,何必多此一举?楚橙怔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人以为自己在欲擒故纵好引起他的注意。
她下意识否认,三皇子,我没有……周元烨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他知道女子骄纵,也愿意配合这些小游戏,因此当楚橙再三以生病为由拒绝入宫见面时他没有生气。
只是这种小把戏,一次两次觉得新鲜,多几次就觉得厌烦了。
他如今在朝中领着个闲职,每日都要路过此处,今日一见楚橙,便理所应当认为这又是她攻心的计谋。
周元烨慢慢朝楚橙走了过去,两道目光犹如阴冷的利刃,偏偏面上带笑语气温和:过去的事不用计较,只是表妹,我也是有脾气的,希望你能听话一些。
他手指微抬,捉住楚橙下巴摩梭了下。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很美。
而周元烨也是个乐于享受美色的男子,他盯着眼前这张娇靥,忽然觉得以前房中那些庸脂俗粉无趣至极。
幸好楚娴死了,不然他都没机会见到她。
胸口疼痛渐渐*T 强烈,楚橙偏头避开了他的手。
臣女病弱之躯岂配得上三皇子,想来姑母也明白这点。
我与三皇子清清白白,何来的婚事?周元烨眉头微皱,是么,我以为你知道,我们迟早要成亲的。
我不知,也不愿。
楚橙大着胆子说,三皇子有所不知,我身体弱活不长久,亟需一位冲喜夫郎。
三皇子尊贵之躯,娶我万万不合适。
周元烨的目光,终究是一寸寸冷了下去, 你不愿嫁我?楚橙浑身一颤,忍着害怕,臣女配不上三皇子。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连风声都消失了。
许久,才见周元烨扯出一个笑,他抬手轻轻握了一下楚橙的肩,这个笑话不好笑,今日这番话我就当没听过,表妹以后不要再说了。
说罢扬长而去,等一切恢复如常,楚橙身子一软,趴在一旁的石柱上缓缓顺气。
等呼吸顺畅了,她朝河边望去,竟望见平静无波的河面上,漂着一条条翻白肚皮的死鱼……不多时,周文恩跑回来了。
他原就没走远,一见三皇子骑马离开立刻折回。
望着河中一条条死鱼,周文恩笃定道:肯定是三皇兄弄死它们的,他这个人性子怪,以前还弄死过我的猫。
仙女姐姐,你别嫁给他好不好啊?这般孩子气的话,楚橙也笑不出来。
她头一次意识到,这桩婚事真不是能躲掉的。
最坏的情况,只要一道圣旨下来,她不嫁也得嫁!估计上辈子,她就是这么嫁给周元烨的。
晚间回到楚府用完家宴,楚橙就迫不及待去找穆爽询问她的婚事。
穆爽这些日子染了风寒不能练武,但人却没闲着,她见楚橙面色怏怏,只以为是饭桌上楚建业偏心楚蕴惹她不高兴了。
安抚过一番,穆爽道:冲喜夫郎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一个是工部侍郎齐大人嫡次子齐言白,年方二十一,去年刚中进士。
他因祖上荫功不入翰林,转而申请外放扬州,明年就上任扬州州同。
还有一个是宣布政使司左参政侄儿……话及此处,楚橙打断了她,那个齐言白公子明年要去扬州上任?穆爽自然明白她所想,笑了笑,正是。
你的身体状况我都知会过他二人,他们仍旧愿意相看,橙橙不若两位都见见?楚橙望着两副卷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齐言白明年上任扬州,这不是正好么!若相看顺利,他们今年就成婚,明年她就能随夫君回扬州了。
她思索的时候,又听穆爽道:齐公子虽官职不高,但颇有才学。
在国子监时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为人公平正值,人称齐家‘玉郎’。
不仅如此,齐家家风严苛,教养极好,四十无子才可纳妾,你若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
望着卷轴上齐言白的画像,似乎长得也不差。
楚橙面上浮起一丝酌红,就他吧,齐言白公子。
相看的日子定*T 在五月二十三,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香火鼎盛,许多人家打着进香的名头相看是寻常事,今日又逢吉日,宜嫁娶宜出门,早早的大相国寺门口已是车水马龙。
众多马车中,平阳侯府身份显赫,马车也尤为突出。
今日平阳侯府马车出现在大相国寺,自然也是为了相看。
前些日子陆长舟和楚橙当面拂了陆老夫人的美意,这着实让陆老夫人伤心了一番。
可是再伤心有什么用,楚姑娘就是想找比陆长舟好看的冲喜夫郎,陆长舟铁了心要找比楚姑娘温婉的冲喜娘子,两人初心如磐都表示看不上对方,陆老夫人也不好强插手。
她是个讲道理的人,很快从挫败中走出,重新开始给孙儿张罗相看。
好在温婉的,绝烟火日出生的,距离汴京不远的封州就有一个。
这位姑娘名唤秦念玥,是云南王的侄孙女。
云南王掌管大周十万兵马驻守西南,他的侄子任封州长史也是个威名赫赫的人物。
两家家世匹敌,各方面也相配,只等陆长舟和秦念玥看对眼这门亲事就成了。
马车内,陆长舟正闭目养神,今儿一早他咳了不少血,这会脸色苍白地靠在车壁上。
陆老夫人已经唤他许久了,气不打一处来在他胳膊上拧了下,三郎你是要气死我啊!你喜欢温婉的祖母也给你找来了,你今日若不去,我……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这话说的很重,陆长舟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咳两声,嘴里再度涌出血来,祖母,冲喜这事算了行不行?陆老夫人忙帮他顺气,但仍是不松口:不行!你今日不去相看就不是我孙子!没办法,陆长舟只得不情不愿地下马车。
他身体康健时不愿成亲,是觉得身还未立何以成家。
身体坏了以后不愿冲喜,一是不信没根据的事,二是不想拖累别家姑娘。
可祖母一再相逼,令他感到头疼。
一下马车,陆长舟揉揉额头,已想好待会拒绝秦念玥的说辞。
他咳嗽两声,听身后有人唤他:陆小侯爷。
是以前国子监的同窗齐言白,因齐老夫人和陆老夫人是好友,两人交情还算不错。
齐言白见陆长舟面色苍白,忍不住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状况。
二人寒暄几句,陆长舟见他红光满面,一看便是喜事临门,不禁笑问:固麟今日有喜?闻言,齐言白耳朵倏的一下红了,他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仍是端着得体的仪态,答:确实是一桩喜事,今日我……我是来相看的。
大多数男子都是二十成家,像陆长舟这样的本就不多见。
他笑了下,道:这是好事。
自从相看的日子定下,齐言白就十分紧张,今儿一早喝水更是打翻了茶盏。
瞧陆小侯爷气定神闲,便想着找个人说说话缓解一下也好,免得待会在楚姑娘面前失了分寸。
齐言白耳朵仍是红红的,徐徐道来:陆小侯*T 爷有所不知,今日相看的这位姑娘我对她是一见倾心。
数月前自汴京渡口匆匆一面,她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能答应与我相看,实在是意外之喜,我现在很是紧张。
说实话,齐言白这副宥于情/爱的样子有点令陆长舟费解。
在他看来,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夫,女子情爱什么的,不过就如聋子的耳朵,可有可无罢了。
自然,他拍了下齐言白肩膀,鼓励说:固麟年轻有为,一定心想事成。
齐言白拱手,我先谢过陆小侯爷良言,若事成定请你喝喜酒。
说了会话,二人便要分开了。
分别前,陆长舟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与固麟相看的是何家姑娘?竟令你如此魂牵梦绕。
哦,是楚家二姑娘。
刹那间,陆长舟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确认:左佥督御史家的?齐言白老实答:正是,楚家二姑娘,刚从扬州回来那位,单名一个‘橙’字。
陆长舟盯着齐言白那张脸,心头忽然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作者有话说:陆长舟:收回我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