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昼长夜短, 黄昏时分平阳侯府门口就点起了灯笼,满目亮堂堂的喜庆之色。
红席一路从门口长长延伸入内,众人脚踩着鞭炮碎屑,终于把新娘子迎进了门。
过了长廊再绕过一道垂花门, 便到喜堂。
这门婚事从定下到迎亲不过短短半个多月, 陆绍和元嘉长公主自是赶不到汴京的。
这会陆老夫人高坐正堂, 下首是侯府各房女眷。
许是知道这桩婚事并非陆老夫人所愿, 在座的各位笑意都有些勉强。
楚橙一跨进喜堂就发现了, 这儿比外头要安静许多。
可情况不容许她多想,在周遭窃窃低语和礼官的的高声唱礼中, 楚橙由身边一名婢女引导着,和牵红另一头的陆长舟互行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终夫妻二人缓缓转身对拜, 至此礼成。
行完拜堂礼的那一刻, 就意味着她从此以后是陆家妇, 陆长舟名正言顺的妻子。
楚橙心下鼓鼓, 等终于完成仪式,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声低低的笑,紧接着他二人在满堂礼乐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按照大周婚俗, 接下来便到婚房戏新妇的环节。
因为换亲,楚橙身边这时跟着的都是楚蕴的贴身侍女,这个环节她们是最紧张的。
今日楚橙脸上化了一层厚厚的妆容, 在场只怕没几个人能认出她的身份, 但就怕万一。
几个丫鬟紧张的屏息,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事情败露。
好在进入婚房后, 喜婆拿来一柄玉如意请陆长舟掀盖头时, 陆长舟忽然剧烈地咳嗽一声, 嘴里涌出一大口血来。
大喜的日子见血, 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在场的人不止有陆家亲眷,还有汴京不少高门贵妇,见此场景众人都吓坏了。
还是平阳侯府掌家的二夫人镇定,笑说让小两口歇歇,客客气气请宾客们到前厅吃喜宴。
陆小侯爷身患恶疾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见人都吐血了,哪里还敢再闹新妇,接二连三道了几句恭喜的话便退出了婚房。
陆长舟挥手遣散侍女,面色苍白一副亟需休息的样子。
等屋内再无旁人,他才拿起那柄玉如意,轻轻掀了新娘的红盖头。
从清晨到现在,楚橙便一直顶着这只喜帕,期间滴水未进,只有上花轿时被陆长舟掀开看过一眼,短暂地透了口气。
此刻坐在婚床上,她垂着眼,忽然感觉清风掠过,眼前一道光亮。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抬头,不偏不倚正好撞上陆长舟的视线。
入目是一片鲜亮的红色,陆长舟同她一样,身着正红色的华服,袖口边缘绣着鸳鸯交颈图案,腰系玉带,连理缠枝金冠束发,薄唇玉面星眸流转,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明明两日前才见过他,但这一刻楚橙却觉得自己好*T 像有些认不出他了。
她仰头,怔怔望着眼前这个分外好看的男子,竟有些痴了。
直到陆长舟低咳了声,她才反应过来,娇羞地低下头去,慌张地想要掩饰脸上那股热意。
幸好今日那帮丫鬟折腾她时,面上珍珠粉涂的厚,此刻应该看不出脸红。
陆长舟目光微动,问:你饿不饿?明明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但楚橙却是小心翼翼的,她本想说还好,就见陆长舟端过来一碗汤圆。
吃吧。
他道。
他递过来一只金色的小碗,里头盛了两只白糯糯的汤圆。
按照仪制,这碗汤圆该他们一起吃,一人一只。
楚橙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愣愣接过吃了一个,问他:你要吃吗?才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不对,陆长舟好洁,那封私契里是写过的,既然如此他怎会愿意吃自己吃剩的汤圆?楚橙有点恼自己的多嘴了,为了避免尴尬,她把另一只汤圆也吃了。
莲子花生馅的,寓意多子多福。
陆长舟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吃,刚打算接过吃了,省的让新娘子难堪,就见楚橙像等不及了似的,迅速吃完了两只汤圆。
他只得讪讪放手,心道许是真的饿了。
接下来,两人又别别扭扭地喝完了合卺酒。
外面天色已暗,一片红灿灿的灯火,到了这一步婚礼就算完成了。
至于洞房,那是入夜后的事。
两人坐在床上,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楚橙忽然想起方才她蒙着盖头时,听见几道惊呼,似乎是陆长舟又吐血了。
她飞快看他两眼,又垂下头,道:你方才可是又不舒服了?还好吧?陆长舟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唔了声。
毕竟为了这场婚事劳累多日,方才呕血一方面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掀喜帕,怕叫人知道新娘已换的事,另一方面他身子确实有些撑不住。
歇息了会缓过来些,他道:好多了,你先休息,我去前厅招待宾客。
今日大婚,平阳侯府设宴,宴席从前厅,侧厅一路延伸到庭院,眼下已是聚集了一拨又一拨的宾客。
平阳侯府招待的周到,不时有人拎着食盒前来发花生红枣喜钱,热热闹闹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另一旁的陆老夫人就没那么高兴了,前些日子陆长舟进宫一趟,回来后便说答应了婚事,还说什么叫她不用操心,到时给她个惊喜。
陆老夫人等到现在也没看到那个所谓惊喜,不得不摆出温和的神色招待来往女客。
她也不是看不上楚蕴,只是有一位各方面都更合适的楚橙,相较之下难免失望。
须臾,便有侍女小声来报,说圣上到了。
虽说先前平宣帝提了一嘴这日要到平阳侯府讨杯喜酒喝,但众人只以为那是客气话。
毕竟今日三皇子也大婚,宫里这会摆着喜宴呢,平宣帝若不出席可说不过去。
陆老夫人一听,当即变了脸色,拾掇整齐赶忙出去迎驾。
平宣帝没有惊动众人*T ,只是换了一身常服从侧门入府静悄悄地来至前厅。
陆老夫人单独为他准备了一间屋子,派人奉上喜酒。
显然,平宣帝心情不错,面上挂着笑,问:长舟呢?陆老夫人恭敬道:在呢在呢,前厅一帮人拉着他要灌酒,几个小厮替他拦着。
眼下脱不开身,陛下有事?不如老身去叫人寻他过来。
无妨。
平宣帝摆摆手,朕只是来喝杯喜酒,今日他大婚不用麻烦了。
说罢抬起那只玉杯,仰头一饮而尽,望着某个方向若有所思道:这些年,辛苦老夫人了。
*这日出嫁,楚橙身边跟着的都是楚蕴的侍女,难免束手束脚。
陆长舟离去后,她不愿叫人进来伺候,正打算自己更衣梳洗,就听门被叩响,钟竹在屋外道:三奶奶,婢来服侍您。
钟竹进屋后,楚橙奇怪道:那些从楚家跟来的婢女呢?被婢灌了药这会在耳房睡着呢。
钟竹说。
也是,到了这一步她们杵在面前,倒显得碍事了。
钟竹带了几个平阳侯府的丫鬟进屋,帮楚橙摘下凤冠。
被那沉重的凤冠压了一天,楚橙早就脖颈酸痛了,当即伸展着活动了下身子。
钟竹一边帮她除去发上的其他首饰,一边笑说:这凤冠可是小侯爷亲口吩咐,叫多镶些宝石珠翠在上头,能不重吗?今早被折腾着梳妆打扮时楚橙并没有注意,闻言捧起那只凤冠,认认真真数了数上面的珠子。
白玉珍珠,各种宝石加起来,一共有八十一颗。
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抱着那顶凤冠不禁笑起来。
钟竹等人又将她的婚服除去,沐浴过后换上一身特意为今晚准备的里衣。
这套里衣依旧是正红色,袖口和衣领处绣有合欢花,不似婚服那般厚重,以轻薄的云纱缝制,摸上去有种似女子肌肤的柔软。
里衣轻柔,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段,腿是腿腰是腰,一眼就能注意到胸前的丰盈。
收拾好后,楚橙坐在床上,钟竹又端来一些热饭,都是她喜欢的扬州菜。
盐水虾,天香荷藕,还有一盅热气腾腾的乌鸡红枣汤。
楚橙食量不大,又因为内心惴惴,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漱口后便坐在床边,等着陆长舟回来。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回来。
她面露疲态实在有些撑不住,便脱了鞋子上床躺一会。
只是这一趟,浑身筋骨就彻底软下来,困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连屋外钟竹喊小侯爷回了也没听见。
陆长舟终于得以从喜宴上脱身,在一帮人的取笑声中,往听雪堂方向的婚房而去。
听雪堂于他而言自是十分熟悉,从记事后他便一直住在那里,成婚时陆老夫人还曾问过他要不要换个别的院子,毕竟那地方不曾有过女子,生怕他不习惯。
眼下望着莹白窗纸透出的晃晃灯火,他到没觉得不习惯。
陆长舟顿了顿,稍稍整理下衣裳,自觉没哪*T 里不妥才进了婚房。
房中静悄悄的,床榻间传来均匀的呼吸。
陆长舟掀开垂下的帷幔一看,小姑娘果真躺在床上睡了。
大红喜被遮住一半面颊,蜷着身子睡的正是香甜。
陆长舟站在床边垂眸看了一会,便坐到桌前端起一盏醒酒汤喝起来。
今晚招待宾客,虽然有一帮小厮顶在前头,知道他身子不适饮酒众人也克制了,可成亲乃人生第一喜事,即便再三推拒也仍是躲不过喝了几杯。
他酒量还好,眼下神台清明不觉醉意,只是坐在杌凳上慢悠悠喝着醒酒汤,不知在想什么……这一觉睡的极其舒服,楚橙是自然醒来的,懵懵睁眼,反映了一会才知自己竟然睡了过去。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心大,陆长舟叫她先歇息就真的歇息了。
许是从乾关镇回来后,心里一直惦记这门婚事,她确实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今早四更天就被叫醒,撑到方才只觉得眼皮沉重,便什么都不管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揉揉眼睛坐起来,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楚橙环顾四周,这才看见那道赤色的背影。
男人依旧身着婚服,背影修长挺拔,仅仅一眼,楚橙便知,是陆长舟回来了。
她当即感到一阵难堪,心里碎碎念着,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也不叫醒她。
楚橙穿好鞋刚刚起身,就见陆长舟朝她望来。
许是喝了酒,他如玉的面颊染上一丝薄红,有点醉意的样子。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倒是同以往一般清澈,冷冷清清看不出神色。
醒了?楚橙闷闷点头,似有点埋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人叫我呀。
陆长舟将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起身走向平时挂衣裳的九弦木珩,淡淡道:有一会了,看你睡的太熟没让她们出声。
说罢,他背对着她自顾自开始解衣服。
最先被他脱下的是那条白玉腰带,只听咔哒一声,盘扣便开了。
陆长舟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走腰带挂在木珩上,转而去脱婚服外袍。
看清她的动作,楚橙一下子就清醒了,心骤然一缩忍不住紧张起来。
她坐的笔直,目光却不自觉地往陆长舟那边瞟,十指紧紧绞在一起,锦被一角被她攥的皱巴巴。
不知为何,陆长舟明明在脱自己的衣裳,楚橙却感觉在脱她的。
那解开腰带的咔哒声更是让她一个激灵,当即又坐直了几分,忍住飞快的心跳,小声道:需……需要我帮忙吗?陆长舟脱衣的动作明显一滞,沉默站立片刻,回:恩,那就辛苦你了。
你……你没开玩笑?陆长舟转身望她,你是随便问问的?其实,楚橙的确是随便问问的,毕竟婚前陆长舟说过不喜有人碰他的私人物品,楚橙原以为伺候更衣这种事他不会同意,这才装模做样问了一句。
对上陆长舟质疑的目光,不得不起身朝*T 他缓缓走去。
须臾,她便来到陆长舟身前,试探着伸出手局促了会,竟是不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这身婚服极其繁复,外袍衬襟里里外外加起来,有四五层之多。
她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低下头:抱歉,我不太会。
男女衣饰本就不一样,她又没做过。
这么想着,她已经做好知难而退的准备,却见陆长舟在她跟前低下头,说:先帮我除去发冠吧。
哦……他既已经低头,楚橙也不好拒绝,便伸手去解他的金色发冠。
好在那发冠不难解,楚橙微微踮起脚尖就摸到了,她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陆长舟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楚橙身上的里衣是为新婚之夜特别制作的,交领样式一根带子系于胸前。
这身衣裳很合身,勾勒出她盈盈的曲线,甚至因为抬手凑近的动作,交领微微敞开一些,胸前玉肌若隐若现,视线往下,能看见一点峰峦。
这对陆长舟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一些旖旎的回忆涌上脑海。
他唇线抿直,僵硬地移开了视线。
终于,楚橙摘下了发冠,陆长舟直起身子,淡淡道:有劳。
接下来便没再让她插手了,一件件脱下婚服挂于木珩上,最终只着一身洁白的里衣去了浴房。
楚橙逃一般奔回了床上,趴在那只绣了百子花纹的长枕上,一阵阵耳热。
很快浴房里传出哗哗的水声,楚橙躺在床上更加无法冷静了。
虽说先前两人已经定下私契,陆长舟也答应,如果楚橙不同意绝不会为难她。
但今晚新婚,楚橙有什么理由拒绝陆长舟碰她?且不说一旁案几上那方白帕,处子之血还可割破手指混弄过去,那明日进宫呢?即便闭着眼,她也能想到明日一早事情败露后,他二人进宫肯定还有一场腥风血雨,若楚皇后和周元烨还不放过她,硬要找嬷嬷给她验身怎么办?楚橙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了,自从宫宴那晚,她再清楚不过夫妻床帏之间是什么样?心里乱糟糟的,她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掐出几道印子来。
这么想着,浴房水声停了。
楚橙赶忙裹好喜被,面朝里侧一动不动。
不多时,她便感觉身旁躺下来一个人。
新婚之夜,房间内一切摆设都用了喜庆的正红色,红烛静静燃烧,暗香浮动,床头帷幔上的同心结轻轻摇晃,一切都好像在催促二人做点什么。
陆长舟已经换上干净的里衣,躺在了婚床外侧。
他的视线,正好能望见那方白帕子。
两人说都没说话,片刻后,陆长舟揉了揉额角,正打算熄灯,就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
楚橙移了过来,小声问:明早换亲一事败露,我们是不是要进宫?那是自然。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楚蕴身上的易容蛊时效只有半天,明早周元烨就该发现了。
皇子成亲娶错新娘,明早三皇子还要带新妇去凤仪宫敬茶,楚皇*T 后肯定召礼部,平阳侯府,楚府的人进宫问责。
楚橙更担心了,会不会要求验身什么的?这……应该不会。
听陆长舟不大确定的语气,楚橙就更加不安了。
熄灯后,房间陷入黑暗,沉默了一会,许是担忧明天的事,许是单纯地想抱抱身旁这个男人,楚橙听从内心所想,鼓起勇气朝他靠了过去,轻轻抱住陆长舟的腰。
夫君……陆长舟眼睫颤了颤,没有推开,只是握了握她的小手,说:睡吧,别胡思乱想。
两个人躺一张床上,这种事,是不需要多言的。
楚橙厚着脸皮主动,听他这声睡吧,登时觉得头顶一盆冷水浇下来。
这明晃晃的拒绝,让楚橙漫上一股羞意。
她只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故作不甚在意道:很好,我考验你呢,陆小侯爷果然是守信之人。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陆长舟淡淡:多谢楚姑娘夸奖,我定力还可以。
反正他也看不见,楚橙便翻了个白眼,嗫嚅:定力这么好,该不会是因为不行吧?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很小声很小声,自以为只有自己听见。
哪知陆长舟听力极好,闻言支起身子朝她靠过来。
他的逼近让楚橙退了退,被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围,身子霎时僵住了。
黑暗中,楚橙只能看见陆长舟一个模糊的轮廓,陆长舟道:我不理解楚姑娘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这个问题,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房间里好像着了火,楚橙身上一下子热起来,即便看不见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不止脸红耳朵红,身上肯定也红了。
她气急败坏,握紧小拳头在陆长舟胸口拍了一下,怒道:你这个人,胡说八道什么呀。
胡说?那晚的事你忘记了?楚橙再也忍不住,手脚并用朝他发起脾气来,一边用脚蹬他,一边气呼呼道:你再说,再说我真生气了。
两人打闹起来,不过楚橙细胳膊细腿,身上还软绵绵的没劲,哪里是陆长舟的对手,三两下就被男人制的服服帖帖。
陆长舟偏过脑袋,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哄她:不闹了,睡觉行不行?楚橙还觉得不解气,小拳头又轻飘飘砸在他胸口,扭身钻进被子要睡了。
当她平复好这股羞耻的心情,身后男人竟缓缓贴了上来。
陆长舟俯身在她耳畔说话,略带凉意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窝,如果实在担心,不如在你身上明显的地方留个印记,明日他们一看便全明白了。
什么印记?楚橙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尚未明白这人要做什么,就见男人俯下身子,微凉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
她的呼吸一滞,反应过来陆长舟在做什么,转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奇怪的声音被人听了去。
陆长舟埋在她的颈间,在那块雪白的玉肤上吻了下,又觉不满足似的,张嘴含住*T 狠狠吸了一口……夏夜静谧,这晚听雪堂是钟竹带人守夜。
以前听雪堂是没有女婢的,年纪大的没有年轻的更没有,清一色身着玄衣的小厮,钟竹也是前几日才从老夫人院里调过来。
因是主子大婚之夜,小厨房已经烧好热水,无论里头何时叫水都无妨。
钟竹上了年纪,为人本分从不说不该说的话,和她一起值夜的小丫鬟却还没见过什么世面。
小丫鬟方及笄,年纪不大话本倒是看的多,平时院里婆子们说话不避着她,实际懂得还挺多。
她竖着耳朵当差,只听里面传出女子娇娇的哼骂声。
虽是骂声,但声音又甜又娇,不像生气倒向撒娇。
小丫鬟当即脸一红,偷偷瞥一眼一脸漠然的钟竹,小声道:嬷嬷,里面……好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 29、第二十九钟竹是府里的老人了, 伺候过的主子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闻言神色如常,说:你去厨房盯着,若热水凉了就再烧上, 这儿暂时用不上你了。
也就是说两句话的功夫, 房间里就传来床铺轻微的响动, 小丫鬟脸一红, 脚底像被针刺了似的, 支吾两声跑开了。
钟竹却仍是立在廊下,一动不动装聋作哑。
正如小丫鬟所想, 此时此刻房间内的情况,确实挺热闹的, 甚至可以称得上激烈。
四周昏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当男人的气息一下一下扫过她的颈侧时, 楚橙只觉得浑身一麻, 彻底僵住了。
她小手紧紧攥着鸳鸯喜被,咬唇克制着不发出声音。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她以为自己不怕的, 毕竟两人之前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
原本在她的料想里,也就咬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事到临头才发现, 根本不是那样的。
宫宴那日她意识不清, 很多感觉都被弱化了,可现在, 她是清醒的。
陆长舟靠近时, 楚橙清晰地感觉到男性的气息将她笼罩, 带着侵犯的意味, 强势不容拒绝。
她忍着,咽了下口水,好像一股气旋顺着脊椎直窜脑壳。
尤其当陆长舟吻下来时,楚橙汗毛立起,胸脯下意识向上挺了挺,鼻腔哼哼出声。
楚橙已经后悔了,她确实接受不了这么突如其来的亲近,软着嗓子问:印记……可以了吗?话音才落,颈上又是一阵温热,紧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陆长舟竟然在咬她?楚橙闭着眼睛,手指握成虚虚的拳头,彻底忍不住了,在他肩上推搡着。
可她的力气对男人来说,轻如牛毛简直不值一提。
不仅没推开,陆长舟单手抱住她的腰,反而靠的更近了。
那一瞬间,楚橙完全乱了分寸,刚准备抬腿踢他,哪知这个念头刚起,男人似有所感,连人带腿都给压制住了。
陆长舟发誓,他一开始真的只想在她脖颈上留个印记,好让明早进宫的事更容易。
只是渐渐的,事情便开始不受控。
她太香了,*T 也不知方才沐浴时用的什么香胰子,香气熏染在帐子中久久挥之不去。
今夜前厅,宾客的一杯杯琼浆玉露没让他醉,更没让他失了意识,现在反而觉得醉意上头,一点点沉沦下去。
同时,她的人又很软,呜呜小声哼唧着,简直就是在引诱他去欺负。
陆长舟的唇慢慢上移,在她小巧的下巴流连,片刻后,又对着她的耳蜗轻轻呵了口气。
她越抵抗,陆长舟心底那股邪恶的火苗就蹿的越高,不禁愈发狠了心要制服她,胳膊用力箍紧了细腰。
男人在这种事上好像天生就是无师自通的,陆长舟自小天资聪颖,很多事一点即通。
少时在国子监,有一回他曾偶遇三个书生捧着本旧书册偷偷摸摸往竹林中去,那三人见了他如同老鼠碰到猫似的,一阵心虚书册掉在地上,人也跑了。
当时陆长舟好奇,还以为那泛黄的旧书册是什么大家之作,便捡起来翻阅。
出乎意料的是,那并非什么大家之作,而是男女之事启蒙的书籍。
他阅书涉猎颇广,看过后仍是觉得眼睛心灵受到了冲击。
与一个女子同榻而卧,坦诚相待,当时除了无措,陆长舟还有那么一点恶心。
后来年岁渐长,见的人遇的事多了,于女色一事他愈发提不起兴趣。
只是自宫宴那晚后,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陆长舟呼吸有些急,好像又回到了宫宴那天废墟中静谧的小屋。
他只是本能地去吻她,又好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吻她。
他摩梭少女的下巴,脸,直至触到一阵湿意。
他的唇沾了一层水渍,伸出舌尖舔一舔,是咸咸的味道。
紧接着,他听到身下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
陆长舟便清醒了!意识到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他怔了怔,立马放开楚橙后退。
待平复波波的心跳,哑着嗓子:抱歉,是我逾越了。
楚橙简直快被他吓死了,方才陆长舟那强势的手腕,似乎真要将她拆剥干净吞入腹中,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似的。
她一慌眼泪就滚下来,呜呜一边哭着一边反抗,幸好这人终于恢复正常了。
她也不是怪陆长舟,就是觉得自己没用,还有点矫情。
明明是她主动的,明明刚躺下时她也做好了豁出去的打算,但真做起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可怕了……如果不得不发生点什么,还不如再给她下一回药呢,楚橙闷闷地想。
她不动声色地往床角缩了缩,忍着害怕嘴硬道:无妨,今晚我……我不介意。
陆长舟掀开帐子,重新点亮喜烛,房间豁然明亮。
他转头,这才发现楚橙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她脸上泣涕涟涟,泪痕未干,刚刚好像欺负得狠了樱唇红红的,更不用说那条雪颈上,已是斑斑点点的痕迹遍布。
陆长舟别开眼,起身走进浴房拿了一条沾湿的帕子出来,递给她:擦一擦。
隔着远远的距离,楚*T 橙背过身整理好已快散开的里衣,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然后陆长舟便再度进了浴房,一个人平复身上那股热意。
过了许久彻底冷静了,陆长舟才重新回房,只是他一上床,楚橙就下意识缩了缩。
似乎真的被吓惨了,她那副样子真的令人好气又好笑。
为了让下半夜彼此睡的好一点,陆长舟打开紫檀方角立柜,取出里面多余的被子,铺到那张罗汉床上。
楚橙偷偷看见了,一愣,你……今晚我睡这里,时候已是不早,你躺下歇息吧。
新婚之夜分床,若传出去算什么回事啊,楚橙只以为他生气了,下床来堵他:别,我……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她着急地拉起陆长舟的手,不信的话,你再试一次,这一回我保证不哭了。
陆长舟静静凝视着她,眸中看不出情绪,片刻后伸手,迟疑着抚摸了下她的乌发,可是你很害怕,我们说好的不强迫。
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楚橙才安心几分,不大好意思地说:那你也不用睡在这里,还是回婚床上吧。
不然明早被人发现,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说着她将那床被子抱到大红婚床上,钻进里侧躺好。
陆长舟等了好一会,才慢悠悠也上了床,不过脚步拖着略显沉重。
二人各自盖一床被子,都没有再说话,不多时楚橙便沉沉睡了过去。
陆长舟翻身下床,又去了一次浴房。
一夜无梦,五更天,窗外刚灰蒙蒙亮时,楚橙便醒了。
她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处的感觉。
她脑子懵懵的,还是瞥见躺在一侧的陆长舟才清醒过来。
是了,她已经和陆长舟成婚,眼下在平阳侯府呢。
大婚第二日新妇是最忙碌的,要早起祭宗祠,拜翁姑尊长辈,更遑论一会宫里还可能来人。
思及此,楚橙便打算起床了。
不想她的身子才微微支起一点点,身旁一只男子的手就按住了她。
陆长舟睁眼看了看她,说:不着急,等人来叫我们。
也是,眼下两人就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好好躺在床上,等着宫里发现娶错了新娘子派人来通报。
楚橙便点头,乖乖躺回了被窝。
不过借着晨曦的朦胧光线,她发现陆长舟昨晚似乎没睡好,眉宇间有股疲态眼底也布了一层红血丝,便问:昨晚睡的不好吗?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她记得自己睡觉还挺老实的,不磨牙不打呼,除了喜欢抢被子没有别的缺点,按理说应该扰不到陆长舟呀。
没,是我自己想事情想的晚了。
昨晚楚橙睡后,陆长舟闭眼试了几次,仍旧没有困意。
独身多年,身旁睡了个人他还能渐渐适应,但心下却空空的,仿佛还有什么事没做一样。
尤其听着耳畔少女轻轻的呼吸声,呵气如兰,帐中那阵幽幽的香让他心乱。
他不得不妥协,回忆起以*T 前看过的佛经,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就这么半醒半睡地一直到天明。
侯府正堂,一早各房长辈就陆陆续续到了。
陆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大儿子陆绍,二儿子陆寻,加上幺儿陆曦。
侯府家风清正,老侯爷一生未纳妾室,几个儿子效仿,因此府中暂无姨娘,更无庶子庶女一说。
昨儿侯府世子新婚忙碌一整天,一大早到场的女眷却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疲惫。
正堂两侧站了各房的奴仆,各家小辈坐在主母之后,静悄悄的没一点声响。
等到了卯时,太阳初生众人便知新娘子快到了,腰杆挺的更直了些等着新婚小夫妻来请安。
不想陆长舟这对新婚小夫妻未到,倒是小厮慌慌张张从门口跑进来,一脸惧色:老夫人不好了,宫里来人说要小侯爷和三奶奶立刻进宫。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懂是何意。
新婚第二日,新妇自是要留在夫家敬茶拜公婆的,哪里有出门的道理。
陆老夫人由人搀着起身,刚到正堂门口,便见礼部尚书和几个内官几乎是小跑着过来。
婚事已成,按理说没有礼部什么事了,又见来的几人形色匆匆面目苍白,再迟钝的人也感到不是什么好事。
陆老夫人和礼部尚书互相见完礼,其中一个内官就大声嚷嚷起来,老夫人,陆小侯爷和新妇在何处?皇后娘娘召见还请速速进宫。
小夫妻这会应是还在院内收拾,不知皇后娘娘急召所谓何事?那内官和礼部尚书对视一眼,脸色又煞白几分,吞吞吐吐一阵,才道:三皇子和陆小侯爷在同一天成亲,哪知……哪知新娘搞错了,今儿一早本该是世子之妻的楚家三姑娘竟出现在端王府,想来二姑娘应就在贵府……他说的急,断断续续几次才说明白了,众人一听无不唏嘘。
新娘子搞错了?那么昨日嫁进平阳侯府的女子不是楚蕴,而是楚橙?人群中马上有人小声议论起来,被当家的二夫人高氏一瞪才讪讪闭嘴。
陆老夫人怔了片刻,只觉喜从天降!她本就中意楚橙当自己的孙媳妇,当时突逢太后赐婚简直觉得眼前一黑。
虽接下赐婚旨意心里却一直盼着陆长舟能进宫回绝了这门亲事,哪知那天陆长舟出宫后,面色平静地说准备成亲,当时可把陆老夫人气得够呛,这些天茶米不思,吃什么都觉得味同嚼蜡。
今儿一早她还在劝自己认命,楚家三姑娘既嫁了过来还能再退回去不成?她为人宽厚,从不苛待小辈。
谁成想,惊喜就这么到了!哎呀呀——陆老夫人摆了摆手,派人拿来她的手杖,忍住笑意,说:竟有这等事?眼下长舟和孙媳妇还没到,既然内官和尚书大人催得紧,不如我们一块到听雪堂看看。
且说着,一大帮人就整整齐齐地往听雪堂而去。
听雪堂中,陆长*T 舟已经收好了那床多余的锦被,他躺回床上,与楚橙对视一眼,道:做戏要做全,得罪了。
说罢撩开喜被一角,和楚橙躺到一块。
二人身上都只着单薄的里衣,这么挤在一起几乎呼吸相闻。
远远地听见人声,陆长舟便知道娶错新娘子的事已经败露,人快到了。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往小了说是上错花轿,往大了说便是欺君了。
楚橙内心惴惴,眼睛瞪的圆圆盯着床顶。
见状,陆长舟道:不如,你到我怀里来?也是,省的被人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今日他们二人要做的,便是装傻充愣,除了他二人已拜堂成亲入洞房,其余的一概不知。
楚橙便往他身旁靠了靠,侧身窝进陆长舟怀里,同时,陆长舟也伸臂揽住了她。
二人闭眼,假装还未苏醒的样子。
才刚睡好,那阵嘈杂的人声转眼就到了屋外。
陆老夫人带头,平阳侯府家眷、礼部尚书和内官已经到了。
院中是钟竹带人当差,有几个小丫鬟正若无其事地打扫庭院,见了人赶忙退到旁边行礼。
陆老夫人瞧一眼紧闭的婚房,笑意又深了几分,压住嘴角问:三郎和……新娘子呢?回老夫人,小侯爷和三奶奶还未起呢,婢正打算叫他们。
钟竹道。
这会已是日升时间不早了,睡到这个时候……昨晚该是多么劳累啊!众人脸色十分精彩,尤其礼部尚书和那几个内官,眼瞧着只怕要哭了。
这时钟竹依照陆老夫人叫了两声,却不听有人回应。
陆老夫人着急,便单独上前推门走了进去。
她往屋内一瞧,便看到这样一幕。
一双男女相拥而眠,抱的紧紧的睡的正香,床上大红鸳鸯喜被说不出的喜庆,场面说不出的恩爱。
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急急忙忙退了出来,笑意再也藏不住,对众人道:天爷,真的娶错新娘子了!*凤仪宫中,这会乌云密布,人人胆战心惊。
今儿一早,端王府忽然来人说弄错了新娘。
当时楚皇后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新娘怎会弄错?直到周元烨和楚蕴一同进宫,她才明白过来。
昨天,和周元烨拜堂成亲入洞房的女子竟然是楚蕴!楚皇后不笨,岂会不明白怎么回事。
虽说周元烨和陆长舟在同一天成婚,但两人迎亲时间,迎亲地点不同,新娘子的婚服更是千差万别。
有礼部的人和一帮内官看着,新娘岂会弄错了!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她目光凌厉地望向楚蕴,恨不得将人盯出一个窟窿,然而楚蕴只是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知道。
楚皇后压了又压怒气,问周元烨,你来说。
周元烨能说什么,此事他也是一头雾水。
昨日从楚府月殊院迎走新娘,二人在端王府拜堂后他便出门招待宾客去了。
晚间回来掀盖头,喝合卺酒时,他都没感到有什么异常。
唯一*T 不对劲的,只有昨晚楚橙对他似乎特别听话,完全没有往日那种冷冷的样子,周元烨想凑近看看她,就被楚橙捂住了眼睛,问能不能熄了灯再说。
熄灯后,他被对方一撩拨,男人的劣根作祟,哪还记得什么不对劲。
当即便抱住人一通云雨,直到今晨醒过来,发现身边躺着的人是楚蕴。
此事到处透着古怪,周元烨实在不知道该何如说。
昨晚掀盖头时的人明明是楚橙,怎的今儿一早醒来变成楚蕴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喝多了酒眼花,看错了。
周元烨只得忍着怒意,道:儿臣也不知。
楚皇后的怒气当即便压不住,抄起一只白瓷盏砸在他身上,怒道:成亲的人是你,昨天娶的是谁你不知道?她气呀,楚皇后本就看不上陈氏母女,好不容易才把楚蕴这个包袱甩出去,哪知折腾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而她大费周章撮合三皇子和楚橙,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正在气头上,外头一阵高昂的唱喏,说是平宣帝到了。
自然,陆长舟和楚橙也跟在平宣帝身后,一起来到凤仪宫。
一下早朝,平宣帝听闻了这桩荒唐事,知道楚皇后已经把人召进宫,就摆驾朝凤仪宫来了。
闻言,楚皇后赶紧带人接驾。
平宣帝不是看中规矩的人,他免了众人的虚礼高坐正首,楚皇后坐在下首,两道锐利的视线盯着两对夫妻。
皇子成婚出了这么大的事,礼部和参与婚事筹备的内官都诚惶诚恐,皆跪倒一片。
众人说了许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连为什么上错花轿,新婚之夜又为何没发现新娘错了都说不明白。
一帮礼部官员互相推拒,最后俨然成了一场闹剧,最后不知是谁提出,不如换回来。
闻言,平宣帝当即就怒了,婚姻大事,岂可像儿戏一样换来换去!婚礼已成,最好的办法便是将错就错,就算有人对这两桩婚事有意见又如何?其实,楚皇后的意思也是换回来,一听平宣帝发怒就不敢说话了,只得强撑着笑意,问:楚橙,你对这桩上错了花轿的婚事怎么想的?楚皇后想的好,她不敢提换回来,就想让楚橙自己提。
毕竟陆长舟不过一个时日无多的病秧子,楚橙定是不愿嫁的。
反观三皇子却是前途光明,楚皇后不相信,楚橙会在这件事上拎不清。
只要她表现出不满,那她还可以为侄女争取一二。
然而,却见楚橙偷偷望一眼身边的陆长舟,眼中带羞带怯,红着脸答:回皇后娘娘,臣女觉得……夫君很好。
这就叫上夫君了?话音刚落,一旁的陆长舟也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也觉得……楚姑娘温婉有度,极好。
再者,臣与楚姑娘已礼成,万万不能接受换回来一说。
眼瞧着这对小夫妻妇唱夫随,楚蕴也坐不住了,忙*T 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也觉得三皇子极好。
平宣帝看一眼四人,忽然心头怒气就散了些,问周元烨:三皇子呢?其余三人都这么说,周元烨还能怎么办?此事虽然古怪,但昨晚他和楚蕴是拜过堂入了洞房的,若此时表现不满,倒显得他无情无义。
他只得咬碎了牙,艰难笑了笑,儿臣……也很满意。
闻言,平宣帝哈哈两声,这么说,虽然娶错了新娘,反倒还遂了你们的心愿?他对楚皇后道:也是,都是楚家的女儿,怎么嫁不是嫁,重要的是孩子们满意就成。
礼部和内官们见方才还满面不豫的平宣帝气消了,当即夸赞起来,纷纷说这两队夫妻有多么多么相配。
平宣帝望两眼陆长舟,微微摇了摇头,给了礼部官员和内官一个不大不小的惩罚,这事便轻飘飘揭过去了。
知子莫若父,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他的直觉告诉他,其中定有陆长舟的手笔。
当时陆长舟进宫说答应这门亲事时,平宣帝就觉得奇怪,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冷哼一声,因为陆长舟的隐瞒感到不悦,同时又觉得亏欠。
虽然很多细节尚未想明白,但平宣帝一看到他望向身边小娘子的眼神,便不好说什么了。
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长舟和楚橙互相对望的眼神,好像蜘蛛丝一样,缠缠绵绵腻人,总叫他想起一些往事……既然平宣帝开口,楚皇后也不敢再提,只得先恨恨咽下这口气,之后再做打算。
众人叩谢过平宣帝和楚皇后,因是太后赐婚趁进宫便要去慈宁宫请安。
先后退出了凤仪宫正堂,前脚跨过门槛,楚橙便一个不小心,身形不稳晃了晃,往前栽去。
幸好一旁的陆长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低声道:小心。
大庭广众之下,楚橙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争气,更不争气的是,她的脚好像崴了一下有点疼,只得歪着身子靠在陆长舟身上。
见一束束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自己,楚橙非常不好意思,脸红了又红,干巴巴解释:昨日成婚,累着了。
她的本意是,昨天成婚早起忙碌,又被扶着在平阳侯府诺大的宅院里绕了好几趟,腿不累才怪,哪知这话在其他人听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平宣帝也朝陆长舟投去古怪的眼色。
新娘子昨天累着了,到底做了什么事导致累的连路都走不稳了呢?实在叫人浮想联翩。
再加上楚橙嫁做新妇的第一日,不再梳少女的发髻,乌发已是盘上去了,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脖颈右侧,一个不甚明显的红印记耀武扬威,似乎在告诉众人昨晚到底因为什么累着了。
在场的各个都是人精,你望望我我望望他,不约而同干咳一声,别过眼去。
楚蕴依偎在周元烨身边,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喜悦中,完全没察觉出哪里不对*T 劲。
倒是周元烨盯着楚橙脖颈,眸光暗下,袖子底下捏紧了拳头。
多谢夫君。
楚橙冲陆长舟甜甜一笑,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这是他们二人进宫前说好的,进宫后得表现的对这桩婚事,对对方十分满意。
不过楚橙可不是故意站不稳,她方才是真的没看路。
她笑完还觉不够,轻轻把头靠了过去。
陆长舟身形一动不动,犹豫了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说:小心脚下,走吧。
众人尴尬地别开眼,平宣帝也顿了顿,临走前拍拍陆长舟肩膀,本想嘱咐他莫再冒险做这样的事,话到了嘴边,又换成:注意身体,莫要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楚橙: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