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玉走进工作室,一眼就见到她的老板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对着架上的一幅画发呆,而地上墙边正如同她所预料,待拆封的画作依旧排立在原处。
花了一整天时间才拆开一幅画,的确是太离谱了些。
琳玉拧起眉,眼中闪过愤怒。
可恶!都是那个蓝洛奇的错!老板?什么?芮妮猛地回神。
我们准备打烊了。
琳玉注视她黯然的眼。
嗄?是吗?她匆匆露出一抹笑容,我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
自从那晚蓝洛奇随着那个叫小赢或小莹的女人回去饭店后,他再不曾来找过她,一切仿佛回到她见到他之前。
而这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他的日子,她仿佛过得有些迷糊,总是感到茫然、若有所失,以及一种双脚陷入泥淖的恐慌感觉。
老板。
见芮妮依旧失神,琳玉下定决心开口,亚瑟今晚打算和来月光峡度假的堂兄出来聚一聚,我也要去,不如你也一起来吧!别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
芮妮眨了眨眼,有些迟疑,我……别说不,老板。
琳玉坚决地打断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出去,可看看你这阵子的样子,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况且除了亚瑟的堂兄,我和亚瑟可不是陌生人。
琳玉,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真的没有心情,去了恐怕会扫大家的兴。
芮妮对她歉疚一笑。
老板!琳玉用力一唤,双眼注视她,干脆将话说破,蓝洛奇不再来找你并不代表世界末日已经来到,你总是要走出来,把日子继续过下去吧!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已经离开月光峡了,但看老板这阵子的表现,他们肯定是分手了,而且这个决定百分之百是对方提出来的。
芮妮脸色泛白,语气艰涩,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我也一直一直告诉自己……那就跟我们出去,别再多想了!琳玉再次打断她的话,心中也再一次咒骂那个伤害她的无情男人!琳玉……即使心情依旧冷郁,可琳玉坚持的表情仍是令她有些忍俊不禁。
她从不知道琳玉还有这么顽固的一面。
琳玉不放弃,再接再厉劝说,别再考虑了啦!只是一晚出去轻松一下,有什么好多想的!?好吧!她终于答应了。
好极了!琳玉笑开脸,我到前面帮亚瑟打烊,你准备好就出来,我们在前面等你。
她边说边往外走,嘴巴忍不住咕哝,当初说要将肩膀出借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听到琳玉的自言自语,芮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可能真的需要呢!悄语声回荡在静寂的空间中……******如果我知道会在这里看到这一幕,我绝不会挑在今天把老板拉出门的!琳玉嘀咕着,眼睛很努力地不去瞄正前方不远处沙发上的一对男女。
他们一行四人先是去吃了一顿丰盛愉快的晚餐,然后再趁兴来到这家在月光峡颇富盛名的酒吧。
她本想让心情郁闷的老板纾解一下心情,饮他两杯,谁知那么巧,竟然碰上蓝洛奇和他的新欢,而且两桌的位置还这么近!可恶!有人休假时间那么长的吗?他怎么还没离开月光峡啊!琳玉,你没事吧?芮妮靠在舒适的单人沙发椅背上,看见坐在她左手边的琳玉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没事啊!琳玉迅速扫去一眼,啊,酒送来了!她连忙转移话题,可眼角仍是忍不住瞄向那对令人想痛扁的情侣。
可恶、可恶!她还以为蓝洛奇是个好人,谁知他果真是个满嘴甜言蜜语,滥情又没品的富家公子!哼,长得帅有什么用?光是风流滥情这一点就够人唾弃了!侍者送上四人所点的酒后,芮妮与亚瑟的堂兄一边交谈,一边留意着琳玉,终于明白琳玉坐立不安的原因。
当她看清那对依偎在双人沙发上的男女时,她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眼底闪过一道绝望的光芒。
那是蓝洛奇与特地找到月光峡来的旧爱小姐……两人相拥而坐,亲密万分。
就在此时,蓝洛奇似是觉得有人看他而朝她的方向看来,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他微勾唇角朝她一笑随即移开,仿若无事般继续和怀中的女人调笑。
芮妮很快转回头,垂下眼看着桌上的酒杯,心跳急促,胃部阵阵翻腾,内心受到的伤害几乎超过她所能忍受的强度。
她从没有想过;当她亲眼见到蓝洛奇与另一个女人亲密的模样,会让她如此痛不欲生……她恨他可以毫不在意地将她弃如敝屣,更恨自己明明早巳知道结果,却仍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自讨苦吃。
说什么会先做好分手的心理准备,根本就是在欺骗自己!而今亲眼目睹,她还能再抱着希望吗?老板?琳玉轻轻揪了下芮妮的衣摆,语气担忧,知道她已经看到那伤人的一幕了。
我没事。
芮妮僵着表情匆匆看她一眼,随手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琳玉拧起眉,眼中忧虑更深。
老板,你……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为什么?芮妮猛地转头看她。
这里有什么不好?她的脸色苍白,眼底却闪动着一簇诡奇的火光。
你该看看你的脸色的。
琳玉低声说着。
什么脸色?!芮妮望着她,以极礼貌的声音说:再帮我叫一杯酒,好吗?老板!琳玉忍不住扬起声调,引来另外两人的关心注目。
不行吗?那我自己去叫!芮妮耸耸肩,作势起身。
好!琳玉按住她,暗叹口气,苦着一张脸,我去帮你叫!******你的女朋友好像很伤心哦!细微的话声由蓝洛奇的颈肩处传出,舒思滢一边作戏一边偷偷观察前方那有着一美丽丹凤眼女人的神情。
我看到了!蓝洛奇懊恼的声音由齿缝进出,表面仍是装作与舒思滢亲密低语。
可恶!他一点也不想让芮妮看到他和舒思滢为了诱敌而假装的亲热模样!当他看见她因见到他和舒思滢在一起而无法控制地露出震惊与绝望,他的心传来一阵阵绞痛……他从没有想过伤害她,却还是伤害了她。
可也是在见到她的神色后,他才蓦地领悟她早已侵入他的心中,并占有极特殊的位置……可恨他之前还懵懵懂懂,看不清事实地处理与她的关系,真是有够愚蠢!偏偏此刻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她叫来一杯一杯的酒喝下肚,脸色苍白,满眼受伤……她一直喝酒耶!这样不是很伤身吗?她的朋友怎不劝劝她,还陪她喝?啧,你们外国人的习惯跟我们台湾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你说够了没?!真没看过比你更聒噪的女人!蓝洛奇对怀中女人叱道,眼睛再瞟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的芮妮。
他俊脸一僵,两臂肌肉偾起,身子一动――你给我坐好!察觉他动作的舒思滢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施力。
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你的女朋友有朋友照顾着,你就稍安勿躁吧!她笑着说话,暗中瞪了他好几眼。
蓝洛奇回瞪她一眼,身躯慢慢放松下来,偷觑的目光依旧瞄向芮妮的方向,且在看到她右手边那个陌生男人趋前扶住身形不稳的她时,眼神变得十分阴冷。
他突然将俊脸埋入舒思滢的颈肩,咬牙切齿地说:我忍不下去了!我们明天就离开月光峡,将敌人引回纽约再来处理!舒思滢点点头,笑咪咪地回答,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没意见!******一只嫉恨交加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恶毒之光。
可恨的蓝洛奇……我定要让你尝尝什么叫作悔恨,什么叫作痛不欲生!你等着吧!赎罪的时间到了――******隔天上午九点刚过,舒思滢便敲开了芮妮住处的大门。
你……来应门的芮妮一脸苍白憔悴,惊讶的看着脸上有几处擦伤青紫的舒思滢。
昨夜在俱乐部看到蓝洛奇与这个女人亲热的景象让她深受打击,因而失态地饮下过量的酒。
可奇怪的是她返家后,酒精并未让她昏睡不醒;她只睡了一下,便因一阵强烈的心悸而醒了过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煮了一壶咖啡,枯坐餐厅发呆,直到跟前这位小盈来敲门,她才清醒过来。
我可以进去吗?舒思滢直截了当地问。
芮妮抿抿唇,再看她一眼,微微侧身。
请进。
舒思滢进了客厅,转过身对后头的芮妮露出笑容,开门见山地说:我叫舒思滢,是蓝天集团安全部门的员工,不是蓝洛奇的女朋友,当然也不是他的‘旧爱’!芮妮被她连珠炮般的话镇在当场,眼中泛起狐疑。
是真的。
舒思滢表情诚恳,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只是演戏,我是被派来保护蓝洛奇的安全人员。
仿如一道雷劈进脑中,芮妮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眼你说保护?眼中疑色更深,芮妮直盯着她,洛奇有危险吗?舒思滢点头,将一切全说了出来。
芮妮脸色变得如白纸一般死白,那……洛奇他……她完全不晓得原来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她本以为自己是毫无预警地被他抛弃,怎知他竟是为了保护她!深深的感动与爱意涌上心头,她不禁红了眼眶……舒思滢看着她感动的模样,暗自吁了口气。
她来这一趟是对的。
她一点也不想背负狐狸精这个罪名……她拉住芮妮的手,将她带到沙发坐下,说起今晨发生的事以及来此的目的。
今天一早我们退了房,开车前往机场,谁知才离开月光峡,就被两辆车盯上……对方本来打算利用陡峭的山路逼他们发生意外,所幸当时天色尚早,路上没有其他车辆;他们死命撑过那段不算短的山路进入平地后,才正式与对方对上,并逮住对方四名歹徒。
我和蓝洛奇加上两名安全人员,本来是绝无问题的,怎知对方太过狡猾卑鄙,暗箭伤人。
是蓝洛奇反应得快,替我……替我……舒思滢看着芮妮脸色愈来愈灰败、身子摇摇欲坠,不禁支吾起来。
替你怎样?芮妮紧盯着她。
呃……舒思滢面露惭愧之色,替我挡了一枪!她随即垂下眼,一副忏悔的模样。
芮妮眼前一阵发黑,可她仍振作起来,出声询问,他……伤得很重?呃……他……他还好啦……舒思滢支支吾吾、语意模糊,所以我才跑来这里,问问你要不要去看他?当然要!芮妮激动上前,他在哪里!?我开车载你去!舒思滢立刻建议,眼底闪过一丝诡谲,可惜心慌焦虑过度的芮妮根本就看不见。
******在医院特等病房前,舒思滢拦住正想冲进病房的芮妮,一脸沉重地看着她。
刚才怕你受不了,所以我没有说实话,现在我还是告诉你吧!其实蓝洛奇伤得不轻,车子翻覆时他先受了内伤,然后又替我挡了一枪,所以……她垂下头,话语变得断断续续。
泪水由眼角滑落,芮妮全身颤抖,我明白了……妯很快转身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门一关上,站在廊道上的安全人员随即狐疑的开口,舒小姐,蓝先生不是……嘘!舒思滢抬起头,咧开憨憨的笑。
先前她故意让蓝洛奇服下的镇静剂,现在药效也差了多该退了吧……******芮妮慢慢走近病床,在目睹昏迷在床、有着几处瘀伤的俊脸时,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倾泻而下。
站在床边,她一手拉起他的手握住,另一只手则抚上他脸上瘀痕,轻轻抚摸,再慢慢落在他肩头的纱布……洛奇……她哽咽唤着。
昨夜她才因为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模样而伤心欲绝,谁知今天面对的却是极有可能彻底失去他的恐惧!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再也不能接受失去另一个我深爱的人了……她哽着声,悲伤的哀求着。
洛奇……蓝洛奇逐渐苏醒,恢复意识后第一个想法是,他怎么会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他不是只想在床上休息一会儿而已吗?接着,他耳中传来一阵阵悲伤的轻泣,然后他听到了芮妮的声音。
他眉心微动了动,不明白芮妮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然后,他终于听清她说话的内容。
欢愉欣喜在他的心头爆开,他想立刻张开眼证实自己所听到的并非幻梦,他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将他心里的话全告诉她……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不动、不睁眼,只因他想再多听一点她那终于打开心扉而说出来的情话。
芮妮凝注蓝洛奇那张令她深深痴恋却从不敢明言的俊脸,眼泪持续溢出。
她但求他此刻能够醒来,对她说一句我没事,她便再无所求。
即便要她就此和他分离,她也无怨。
她宁可他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不要世上再寻不到他的踪影……她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脸,柔情倾诉。
你知道吗?早在纽约远远见过你几次面,你就成为我心底最美也最遥不可及的幻梦。
我没想到之后这个幻梦竟来到了月光峡,还向我示意,那真的令我受宠若惊,也感到害怕极了……你可知之前我为什么迟迟不肯接受你?那是因为我很怕,很害怕再付出信任。
我的父母因各自的外遇问题在车上争吵,导致发生车祸身亡,我虽无恙却受到太大打击,然后我的男友又因认定我已一无所有弃我而去,临走还偷走了我心爱的一幅画……种种前车之鉴让我只能以‘假日伴侣’为前提和你在一起,只因我再也无法相信男人。
可你介入了我的生命,引导出我体内的热情,让我知道我的心不是一摊死水,只是在等待有心人来领导我认识我的心……我爱你,洛奇。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假期女伴,可我对你的心绝对不假。
我要你赶快好起来,听我告诉你这句话,即使你听了后要我立刻走人,我也无悔……尽诉心中情的芮妮哽咽不已,双腿一阵发软地半趴在病床,脸上的泪水沾湿了床单。
蓝洛奇眼眶发热,喉头梗塞,心中既心疼又是欣喜,内心深处涌起的感动与喜悦浪潮几乎淹没了他。
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被人如此深爱是这么幸福。
他亲爱的妮妮……蓝洛奇睁开眼坐起身,大手一揽,将半趴在床沿的芮妮拉进怀中。
谁说你在我心中只是一个‘假期女伴’!?他低沉的声音把芮妮吓了一跳,一只惊愕万分的丹凤眼对上他清澈且满怀柔情的黑眸。
你……没事……过度震惊让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蓝洛奇含笑看她,难道你希望我有事?不!她尖叫出声,但疑惑也随之涌上心头,可舒思滢说你内伤很重,还替她挡了一枪……我没内伤。
替她挡的那枪,子弹也只是划过我的肩头,皮肉之伤而已,没有大碍。
他轻声解释,看着她眼中的忧虑。
那刚刚我进来时,你明明陷入……啊!她低呼一声,突然想起他或许只是在睡觉,而她因着舒思滢的诓骗,才会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在昏迷状态。
天呐!那她刚才所说的话……她蓦地涨红了脸。
蓝洛奇立刻由她的反应了解她想到了什么事,将俊脸贴近她。
亲爱的,你想的没错。
你刚才所说的话,我一字不漏地统统听见了。
他勾起性感满足的微笑,轻啄一下她的嘴角。
羞愧的心情令芮妮的脸更红了,身子一扭便想下床,可蓝洛奇强壮的手臂却是毫不放松地揽着她。
你……你放开……她又羞又急,不住挣扎扭动。
别再扭了,亲爱的。
你再这么扭下去,不是我们立刻在这张床上缠绵一回,就是我肩上的伤口要重新包扎……你要选一个吗?蓝洛奇在她耳畔以急促又有些愉快的声音威胁道。
芮妮立刻停止挣扎,可脸上的热度却没有消褪的迹象,只因他兴奋的证据是如此明显……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有些无奈地低声问道。
蓝洛奇轻轻一笑,在我把你压倒前,我想先和你谈谈,并澄清几件事。
澄清什么?澄清你的错误认知。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你当成假期女伴,我只是没有反驳你的话而已,你明白吗?他温柔的语调令人心悸。
芮妮惊怔住,那……那你……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很认真的想和你谈一段‘恋情’。
当时我并未想过未来,可日夜与你在一起后,我开始深思,为什么我会如此的依恋你,连一刻也不愿放开?直到舒思滢奉命而来,让我为了你的安危而不再去找你,结果我想你想到几欲疯狂!然后昨晚……看到你眼中的伤心,我从没有这般恨自己过……我竟然伤害了你!所以,我确定我对你感情的深度,早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你明白吗?我亲爱的妮妮,我爱你,你是我生命的另一半。
蓝洛奇轻轻诉说,深情的声音充满坚定的承诺与诚挚的感情。
眼泪再次由眼眶滚落,芮妮双臂环在他的腰上,感动的仰头将柔软的唇贴上他的下颔。
我爱你,洛奇。
你让我变成一个幸福的女人……喜悦兴奋的声音细细传出。
我的妮妮……蓝洛奇捧起她的下颚,深情的眸凝望她柔情美丽的眼,然后带着虔诚的心,将热烫的唇贴上她的――她张开唇迎向他,也将自己满心的喜悦与感动送入他的心坎,让深挚的爱在两人心中交流,迸出美丽的花火……******数小时后,黄昏映入医院廊道,舒思滢与安全人员犹枯坐特等病房外,不敢进入打扰,也不敢随便离开。
所幸不久前,另一名待在警局的安全人员来电告知,被他逮住的恶徒已招出伊莲娜的下落,伊莲娜也已顺利就逮。
至此,舒思滢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知道自己的任务确定完成了。
当然,她心中也很得意欺骗宋芮妮成功――瞧,此刻宋芮妮和蓝洛奇不就死守病房不出,而让他们在外面苦等吗?「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