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 台北 凯撒大饭店沈御浪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正在跟主厨讨论今晚的菜单,这是他回台湾后第一次邀请方静岚出来吃饭,他想让她吃点不一样的料理。
他真想快点跑去找她,可是她的系上下午有满堂的课,他也只能强迫自己耐心地等待,他的脑海中已经在想像,她吃到特别的料理时惊奇又可爱的样子。
他真的爱她!这辈子他从没为任何人这般费心过!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有从秘书室来的讯号,他很快结束了跟主厨的通话,转而接起那一通来电。
他的秘书告诉他,有位王女士想找他商量事情,而她是方静岚小姐的妈妈。
快请她进来。
他简洁地命令。
当他挂下电话,他除了满腹疑问之外,更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之前他就想过,自己若是认真看待和静岚的这段感情,他一定要上方家做一趟正式的拜访。
没想到他还没找好适合的时间,她的家长之一就先行过来拜访他了,这又意味著什么呢?沈御浪连忙跑到镜前检查自己的仪容,希望他可以让静岚的继母留下好印象,毕竟他可是极想当她的女婿的!在一阵客套寒喧之后,王碧娇和他分别落坐,端来茶水的秘书也恭敬地退下,留给他们谈话的空间。
方伯母,请问您找我有什么贵事吗?他有礼地问。
唉!我本来是不想来这一趟的!可是你是静岚的男朋友,她都告诉我了,我才厚著脸皮过来的。
她一脸哀怨地说。
您可以尽量来找我啊!何必有什么顾忌?虽然嘴上客气,他的心中隐约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我觉得这样不好,可是静岚说没关系,她说你很爱她,应该不会计较这么一点小钱的。
小钱?您在说什么?沈御浪的眼神冷暗了起来。
王碧娇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若不是被逼到没办法,我真的也不会来找你帮忙。
老实说,我们方家在大陆的投资计画出了点问题,资金有点转不过来,若是你肯借我们一笔钱用来周转,我们一家人都会很感谢你的,静岚当然更是第一个感激你的人!是她要你来找我的?他冷淡地问,眼中泛著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没错。
她慌忙地垂下眼帘,躲避他慑人的目光。
天啊!这男人根本就不像上一次那个叫唐佑槐的软脚虾,可以让她轻轻松松就搞定A钱计画!她怎么不亲自来向我开口?她假意呵呵笑道:沈先生,你也考虑一下她的感觉嘛!她又还没嫁给你,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跟你借钱呢?可是她又想帮家里度过难关,唯一的法子就只有请我出面来找你罗!反正你们以后都是要结婚的,我先来预支一下聘金,你应该不会介意吧?这也是你爱她的表现呀!我们以后要结婚?这又是静岚告诉你的?他讽刺地扬起一眉。
怎么?不是吗?她故意装得粉迷惑。
你带她孤男寡女出国那么多天,不就是已经认定她是妻子的人选了吗?我们方家虽然不是什么大财阀,可也是正正派派的上流社会家庭,一个大家闺秀若是被男人给不负责任地玩弄了,我们做家长的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她越说越慷慨激昂,简直就是变相地在替自己的女儿抱不平,当然也含有反过头来威胁沈御浪的意味。
以她老狐狸般的观察力,她早就从回国后的方静岚身上,看见她不经意显露的恋爱中人模样,她百分之百确定,这对年轻人早就生米煮成熟饭,所以今日她才敢在这位大饭店总裁的面前大鸣大放。
够了!我懂你的来意了!你要多少不妨开个价码出来! 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王碧娇立刻放软语调。
唉呀!那可多谢了!静岚能跟你有夫妻缘分,还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他的语气如冰寒冷。
我有一个条件,她得亲自过来找我拿钱。
这……这……她面有难色了。
不行吗?若是不行,这整件事就当我从来没听过!好……好吧。
王碧娇再怎么不愿,也只有认了。
她好不容易想出的A钱计画,这次一定会曝光,到时候寒山会怎么骂她,她已经不敢想像。
但是她并不认为她做错了什么。
静岚是家中的一份子,她当然也有拯救方家家族事业的义务,而不应该只是镇日当个无忧无虑花钱的大小姐。
她自认她没错!冷冷地送走了王碧娇,沈御浪将自己重重摔进办公桌前的皮椅上,眼中燃烧著可惧的怒焰。
可笑!太可笑了!他竟然也被方静岚给玩了!这件事实就像有人在他酣然沉睡之时,往他身上狠狠泼下一大桶冰水,那般令他寒澈心扉。
他几乎忘记了呀!忘记起初接近她的心态、忘记最初想靠近她的目的,佑槐的匆匆出国,更让他选择性地遗忘原本想为他出气的计画。
他甚至无法自己地爱上了她!结果呢?结果是他差点儿就要重蹈好友的覆辙!为什么你这么可怕?他低低地吐出这句诅咒。
她的飘逸清灵,她的单纯可爱,竟然全是假的!骗人的!他的心又冷又痛,他竟然不知道,原来在方静岚心中的天枰,他的重量竟然跟佑槐是一样的,甚至他们都是一样的轻贱,只配让她利用、勒索。
他爱错人了!他是瞎了眼了!想他沈御浪多么游戏人间、多么潇洒不羁,今天竟然裁在这么个无耻、工于心计的女人手中!这算哪门子的笑话?连他自己都笑不出来!原本他可以给她全世界的,她竟然短视地亲手毁了他对她的爱,还想利用婚姻来束缚他……不!他太自大了!她根本不想跟他结婚,她要的只有他的钱,还有往后利用无数凯子再给她钱。
他不会原谅她的!永远不会!就算说谎也好,他一定要当她的面告诉她,他并没有爱上她,也没有傻得让她给骗了!相反的,他比她想像中更有智慧,因为他从一开始,根本就只是居心不良地在对她耍阴谋、想玩弄她而已……从初相遇开始……若是她再不知好歹,他会不惜毁了她在上流社交圈的名誉,让她这一生都没有任何男人愿意娶她!在仆人的带领下,方静岚走进沈御浪华美的家中,并坐在书房中的小沙发上等他出现。
从希腊回来后,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碰面呢!她开心地微笑了。
她要告诉他,她好想、好想他喔!在她忙著开学的系上选课、忙著康辅社招募新社员之时,她在家中表面若无其事地当好女儿、好姐姐时,她的心里总有一个空间是留下来想念他的。
明知道他们回台湾后,彼此忙完各自的事,一定很快又会再碰面,她却无法压抑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想著他的心情。
爱一个人,不就是如此吗?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她站起来欣喜地对来人唤道:浪!他派自己的司机将她从市区的家里载过来,一定是有很特别的事要告诉她吧?会是什么呢?她满面笑容地偷偷猜测。
书房的门突然被他重重甩上,被巨响吓了一跳的方静岚,脸上的笑容也倏然消失了,她怯怯地问:你……怎么了?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他大踏步走到她眼前,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丢到她脸上。
拿去!这就是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当她疑惑地蹲下,拾起飘落地上的小纸张,一展开才发现上头的兑现面额,竟然是五仟万元!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我?我才不要你的钱!她委屈地喊,将支票硬是塞回他的手心。
你还要演戏吗?半年多前,你从佑槐身上拐走一大笔钱,现在你一样对我故计重施,你不觉得自己卑鄙又可耻吗?你在说什么?我都不懂!她心慌地摇头。
你妈昨天来找我了!为了要救你们方家在大陆的生意,她就在你的默许下,大摇大摆地来向我要了五仟万元,你还想狡辩吗?她抓住他的上臂哀哀诉说:浪,我不知道有这种事!真的!我不知道!放开我!你不用演戏了!连佑槐都被你暗算过,你真以为自己的贪婪狡猾可以瞒天过海吗?你当我是傻子吗?他暴戾低喝,狠狠甩落她的小手。
为什么你一直提到唐大哥?难道你认识他吗?她有满腹的疑问。
没错!我们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了。
你之前还在跟他交往时,他一定没跟你提起过我。
她莫名其妙地申辩。
我从没和他交往过!我们只是好朋友啊……你若真是他的朋友,你又怎会唆使你的继母跟他要钱呢?你明知道他迷恋你,不可能拒绝你的要求,你就跟他诈骗了三仟万元,你还让你继母骗他,说你要跟他结婚,我没说错吧?他愤恨地堵住她的话。
眼见他的愤怒如此排山倒海,自己又实在搞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静岚决定等他冷静后,再跟他进行一番彻底详谈。
她柔声地说:你先别生气,我立刻回家向我妈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可不可以等我?带著你的支票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他痛心疾首地破口大骂,只因强烈的愤恨已夺走他理智的思考。
她急急地说:不要!我不要我们因为无聊的误会而分手!我爱你!浪,我爱你啊!哼!你真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吗?你错了!我跟你一样,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演戏罢了!现在的沈御浪,满脑子只剩下想伤害她的念头,就像她重重伤过他一样。
你……你真的只是在对我演戏而已?!她不敢相信,却不得不问,心脏突然间就好像被锐利的刀子划破般疼痛。
我不只是对你演这出戏,你会和我成为一对情人,也是我事先就安排好的陷阱。
他故作满不在乎的得意状。
陷阱?她心寒地、愣愣地反问。
我告诉你真相吧,免得你再自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可以迷倒每个男人,可以对每个男人予取予求。
他冷酷地对她说出残酷的事实,他原以为他会悄俏地,永远地销毁的丑陋事实。
半年多前的某天晚上,佑槐突然跑到‘凯撒’的酒吧来买醉,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伤心。
在我追问之下,他才告诉我你对他做的好事。
你透过你妈出面运作,让他以为你想跟他长长久久,然而等到他真正跟你表白时,你竟然叫他去追求你妹妹,全然不顾他曾经为你付出多少!心早已被他伤害得滴血的方静岚,再也不想为自己的人格多做辩护,只是默默听沈御浪说著那些小部分真、大部分假的过去。
他滔滔不绝地继续说,根本管不了自己说的话有多尖锐、多伤人。
那时候我就想为佑傀出气了!他是我的挚友,我不容许你骗了他的感情,又骗了他的金钱,我才请私家侦探去T大打听你的事,正好是你选上校内大学小姐的时候,于是我有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接近你,又不会被你怀疑我的居心。
所以你是选拔会主办人?又是大学小姐的社交指导人?她苦涩地低语。
沈御浪冷血地说:以我的权势,我自然可以对别人施压,好让我今年取得主办权,同时又可以把你立即变成我的笼中鸟。
我顺便告诉你,你会当选也是同理可证,若不是我在暗中运作,你的后冠可能就会戴在别的女大学生头上了。
你细心教导我,你情不自禁想吻我,你想带我四处游历、见识的心意,也全都是假的?骗我的?此时竟换成了她是诘问者。
当然!我还要谢谢你,让我这阵子以来‘玩’得这么愉快!你真不愧是大学小姐,那副淫荡的身子骨,还真让男人销魂哪!他极尽讽刺之能事。
他这些恶毒话一出口,不啻是在方静岚心上被划破的伤口洒盐,她只觉得她原本美好的世界全都崩溃、粉碎了……她空洞地回望他,没有泪、也没有委屈,什么情绪都已变成一片空白……但是她还得做好一件事,就是抬头挺胸走出他家的大门。
好难呵!她快要做不到了!她觉得晕眩、呕心又想吐……她不再看他,如同一个游魂般,脚步飘飘浮浮地往书房门门走去。
他冷淡地将支票拿给她。
等等!你不拿走你的‘战利品’吗?她根本不看他,只是推开他的手,快步往前直走。
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他的口气有了焦躁的急切。
方静岚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她跌跌撞撞冲出他的书房,再冲出他家的庭园、大门,一直冲到大马路上。
慢著!你给我站住!沈御浪的暴喝,近得仿佛跟在她的身后那般。
不!不!不要!她怕他!她怕他!正好有一辆公车,停在狂奔的她眼前的站牌,她想也不想就跳上公车,赶紧找了个位子坐下,双手抱头蜷缩颤抖著,就像一只盲目想保护自己的小动物。
很快渐行渐远的公车,抛下了一声响彻云霄的男性大吼:方静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