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命馆大学医院被家人和未婚夫安排住在头等病房的程爱音,静静看着窗外初开的满树樱花。
从她受伤之后,她的父母和三叶文吾就陷入神经质的紧张,一直到她的手术都已经完成,他们还是恢复不了平常心。
由于文吾不放心她的伤势,还特别吩咐医院方面,一定要再替她中过弹的右小腿做精密检查,也因而她出院的日子,显然是再度延后了。
现在她能独自_人获得些许安静,还是她开口赶人才能拥有的呢!她叫爸妈两人出去逛街,也叫文吾回三叶的京都分公司镇守,反正就是不要绕在她的病床边嘘寒问暖、兼哀声叹气日本的治安问题。
她也谢绝了一大堆来探病的人和来采访的媒体。
她都已经受了不算轻的伤,实在不想再去应付任何人,她只想安心地养病,安静地享受这突如其来的空间。
仔细想想,从她来到日本之后,除了练习小提琴、上台表演、参加形形色色的上流社交宴会、还有跟文吾一家人聚餐之外,她的生活好像就已经被填满,甚至连闻名全球的京都风景,都没空去游览。
想到这儿,她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空虚。
从小到大她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总是没有时间,让她像一般的女孩子去外头逛街、吃东西、游玩,总是没有时间让她游览,她曾巡回表演过的各国名城。
她甚至没有谈恋爱的经验。
她的准未婚夫文吾是个很有教养、很有礼貌的男人,他不但非常尊重她,也非常爱她,但是老实说,她对他一点触电的感觉都没有。
嫁给他之后,虽然她可以得到三叶乐器公司当家主母的地位,但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决定已经有点迟疑了。
唉!她到底在胡想什么?每个人都期望她和文吾成婚,目前她也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她又有什么好不满的呢?不!她才不想去横生枝节,她只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此时,她的专属护士敲了一声门后,便打开门走了进来。
程小姐,有客人找您。
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不想见客,麻烦你帮我挡一下。
程爱音有些不悦自己难得的清静时光又被破坏。
可是……这个人是关西会的寺山会长,虽然对您很抱歉,请您还是别拒绝他吧。
护士的眼中有明显的为难。
.她当然知道病人至上,可是寺山总司在他们关西人的心目中,地位实在是太伟大了,她绝不想让他珍贵的致歉诚意,被人无情地对待。
好吧,我和他见个面就是了。
程爱音不是傻子,她懂得权衡事态轻重。
颇为熟悉日本社会概况的她,当然知道寺山这个人的身份有多不凡,拒绝他的探病,她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的。
谢谢您!护士雀跃地离开。
岂料当她的病房大门,又被那名护士小姐打开之际,竟然涌进一群穿黑色西装的人们。
他们将手上大大小小的礼盒,快速摆满了可以摆的地方,一束束新鲜花卉,更是毫不吝惜地置在房间每个角落,让它被花海淹没。
更让程爱音惊吓的是,门外竟然有一堆媒体的摄影机和照相机。
虽然他们碍于病人的意愿,不敢明目张胆地走进病房拍摄,但镁光灯的纷纷闪烁,已经让她嫌恶地别开眼,只管把眼睛盯在窗外的粉红樱花之上。
好讨厌!这一切;真的让她好讨厌!虽然她是公众人物,但是养病中的她,也该有拒绝采访的权利呀!就为了那个关西会会长要来看她,他们竟然顺便也把她的这分权利剥夺了。
她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无可奈何地生闷气?谁让她要不小心被关西会的枪战给波及?!当寺山总司走进来时,他看见的,就是坐在床上的程爱音冷漠美丽的侧脸。
包颈的白色睡衣,让美丽的她好像一尊瓷娃娃,她那双价值一亿美元的手,也套着保暖兼保护作用的白棉手套,还乖乖地放在被面上。
他从许多报章杂志看过她的照片,但是那些照片并没有告诉他,真实的她是多么细致、娇贵、又惹人怜爱。
你们全都出去。
寺山总司转身命令,眼神轻轻一扫。
他这一眼,就让他带来的弟兄们和盘踞在病房门外的媒体记者,退得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留。
轻轻将房门带上后,他走向她的病床边,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
樱花开得真好,不是吗?她有些薄怒地转头望他,却在看清他的模样之时,不禁微微愣住。
又野蛮又霸气是他给人的第一个感觉,然而他那对有着深深双眼皮的美眸,却蕴藏着无比的锐利和睿智,他的薄唇迷人地微扬、时髦的卷发让他就像男性服装杂志中的贵公子。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有这么多面的优质并存,她终于了解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当关西会的会长了。
可惜那对于消除她的不悦,是一点帮助也没。
见她没有回应他的客套话,他礼貌地说: 程小姐,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寺山总司,关西会会长。
你好。
她淡淡地回答。
我必须跟你致歉,我们关西会让你受了伤害、还受了惊吓,我带来一点薄礼,请你笑纳。
他随意一挥手,指向满屋子的礼物和花束,举止之问有股说不出的优雅和力量,这种天生的男性魅力,绝对没有女人看了会不爱。
她依然淡漠。
谢谢。
你以前曾来过京都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寺山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休息了。
她干脆下逐客令。
但她的神情非常平静,说话的语气也非常温和、有礼,真的会让人听不出来,原来她是在赶人走。
他绽开了笑容。
这尊美丽的瓷娃娃,意外地挑起了他极强烈的兴趣。
虽然他是良民,可说起来,他的血管中流的,可是正统黑道中人的血脉,遇到想要的,他根本不会放手。
即使要他采取非常手段。
她是别人的未婚妻又如何?他一样会手到擒来,让她的身心永远忘不了他,直到她死的那一天为止。
你很不喜欢我?寺山总司轻问。
我没有喜欢你的理由。
她淡然微笑。
那么,能否让我听听,你不喜欢我的理由?还不清楚吗?我和你只是陌生人,即使你是日本关西地位最高的男人,说真的,我已经受伤,我也没什么心情应付你。
看来,你不是真心接受我先前的道歉。
他在她的床畔坐下。
请你离开我的床,寺山先生。
程爱音柳眉微皱地说。
他突然两手执起她的右手,就将那小小的、带着手套的手掌整个钳制在他的十指之中。
请你放开我的手。
她的眉头更加深锁,并没有无用地尝试抽回,只是静待他快些放开她。
只要我稍一用力,这只小手就会断掉,搞不好连以后想拉小提琴,都没办法了。
他柔和地说。
然而话中暗藏的威胁性,却足以摧毁程爱音的一生。
没料到这个El本大流氓,竟然想这么残酷地对待她,有那么一刻,她震惊得脸色发白、心跳飞快。
但下一瞬间,她就找回了她的脑袋和胆识。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池中物,行为模式也相当难以预料,可她有自信他不会伤她,因为她看得出来,他喜欢她。
不会错的,她当了十八年受人喜爱的女人和新闻人物,直觉一向准得出奇。
你在不高兴了。
她淡然处之。
聪明。
你这位天才少女果然名不虚传。
他轻笑道:怕吗?我若怕你,一开始我就不会给你脸色瞧了。
她很诚实。
等你伤好一点,可以走路之后,我带你出去玩,我会让你玩遍京都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他诱哄,粗砺的指头隔着手套摩挲她纤巧的右掌。
这会是丑闻。
她明白地说:…三叶乐器’少主的未婚妻,竟然会跟黑道大哥混在一起,消息万一曝光,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
你很势利喔。
谢谢你的赞美。
她笑了,笑得很自得。
寺山总司微眯眼睛,仔细欣赏她对他的第一个笑容,心中愉悦感更深,也越来越想得到她。
其实,他一向有无数的女人,抢着要满足他的性欲。
清纯的千金大小姐、艳丽的酒女、妖媚的情妇、放荡多情的年轻女佣、乃至政治家寂寞、独守空闺的妻子……若真是极品,精力比一般男人更旺盛的他,连一个也没错放。
他对女人的胃口当然也被养刁了。
今日和程爱音一会,已经被他发现到,她是极品中的极品,他怎么可能不心痒难耐呢?对她,他不会打草惊蛇,他会非常非常有耐心。
不是曾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等待越久的果实,吃起来的滋味越甜美?至于彼此的身份问题,他会很小心的,若是到了必须收买媒体的地步,他一样会砸下大笔金钱去做。
浑然不觉眼前男子的邪恶念头,程爱音故意无辜地问:你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寺山总司轻轻将她的小手放回被面。
我很想用这种方式威胁你就范,答应和我约会,可是我又舍不得毁了你那双能演奏出天籁之音的手,这一回,我恐怕是输得彻底了。
我得罪了你,你却可以好心地放过卧病在床的我,我想,我还是必须跟你道声谢。
她又开始在他们之间设下无形的墙。
他和她是两条不可能交集的平行线,所以她不会对他有任何遐想,甚至不会想要日后再见他一面。
他有他的人生舞台,她也是,他们一样是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人。
然而,若是他们想跟对方有进一步的认识,甚至密切往来的友好关系呢?很抱歉,世人都不可能会赞同,毕竟她是待嫁之身,更是名誉不容许有任何瑕疵的知名小提琴家。
而他呢?以他关西会会长的身份,他也不能让自己失了该有的体面吧?诚心希望未来有一天,我能亲耳听到你拉的小提琴曲。
他恢复了一向的绅士之风。
以后若是你想来聆听我的演奏会,我当然很欢迎。
她也客套回礼。
虽然他的本意绝非那般单纯,寺山总司还是微微笑道:太好了!那么,我这就告辞了。
再见,谢谢你来探视我。
此时,程鹏和李翠玉恰巧从外头逛了一圈回来,一见到这位在日本大名鼎鼎的人物,讲话都不禁有些结巴了。
当然有某一部分,也是恐惧黑道使然。
他没有与他们多聊,只是说说几句应酬话,就直接离开病房。
一确定寺山会长离开了,李翠玉就有些歇斯底里地惊叫:天哪!他来做什么呀?我们家爱音还没受够他们关西会的罪吗?算了,算了,那种人我们又得罪不起,你叫也没用。
程鹏劝解妻子。
她不理丈夫,只是紧张兮兮地奔向女儿。
爱音,他没对你怎样吧?唉!我们出去得真不是时候,竟然把你一个人留下来面对他,你可要原谅妈妈呀!妈,他很绅士,你放心。
我得快点去烧香拜拜了!最近老是觉得生活很不平静,总是让我心惊胆跳的……李翠玉叨念。
任父母亲在一旁讨论去除霉运的方法,程爱音只是再度心情平静地瞧着窗外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