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长,也有尽头,天还是会亮。
柳绿霏还是一如往常的淡定,用过早饭之后,温言对这些日子以来伺候她的婢女们一一道别,然后说,她要走了。
下人们闻言全都大吃一惊,脸色刷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有个小丫头立刻转身就跑,通风报讯去!总管一听见报讯就立刻赶去请示小王爷,没想到小王爷听了,只是摇摇头,一脸萧索道:让她去吧,缘分尽了,没什么好留的。
少爷——总管急了。
昨儿夜里就觉得少爷跟柳大夫怪怪的,大半夜的还不睡,在外头游荡,难道是吵了架,柳大夫气到要离开,而少爷也气到不想拦吗?明明之前说,只要下人没有看好柳大夫,让她踏出大门一步,就要打断一双腿——不用怕,是我说让她走的,没你们的事。
雁靳辰疲惫地揉了揉脸,嗓音也一样疲惫,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别来吵我。
看来是无可挽回了,柳大夫连包袱都收拾好,婉谢了车夫跟轿夫,也让下人们不要再送,纤细的身影独自踏出花厅。
众人不舍地目送,这一阵子以来,若没有柳大夫,少爷可能要疯了,他们的小命也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她走过宽阔的庭院,直到要出大门时——柳大夫,柳大夫!请留步——总管追了上来,一向稳重的他这时急步而来,有了岁月痕迹的黝黑老成脸上,全是逼切。
刘总管,还有事吗?柳绿霏望他一眼,淡淡地问。
王爷府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她的身影越显纤瘦卑微。
总管沉吟着,迟疑了好半晌,才问道:柳大夫是真的要走,没有转圜余地了吗?柳绿霏摇摇头,缘分已尽。
说法跟小王爷一样,脸色也一样透着隐隐的绝望。
见她转身又要走,总管终于忍不住,可怜一个在王府担任总管整整三十年的汉子,此刻眼眶居然红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精绣锦囊,交给柳绿霏。
柳绿霏接这了,有些困惑地看着总管。
刘总管,我只是回医馆,并不需要盘缠——这是...老王爷死前千万交代的。
总管揭开迷底,他靠近一步,诚心诚意道:求柳大夫别轻易离开小王爷,先看过这锦囊,再做决定。
她捏紧了锦囊,开口想要拒绝,但面对总管的真情请托,她的回绝便说不出口了。
我会...会看的。
柳绿霏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了。
总管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方道:不论何时,只要柳大夫想回来了,一句话,府里立刻派人去接。
柳绿霏不再多说,安安静静地转身离去,手里捏着锦囊,一路捏得紧紧,捏得手心出汗。
回到久违的医馆,保柱一见到她,眼圈也红了,奇怪,今日怎么大伙儿看到都想哭呢?大夫,你终于回来了。
保柱稚气犹存的清秀脸上全是欢意,我真怕你要一直留在王爷府再也不管我们了呢。
我不是一直写信回来吗?柳绿霏好气又好笑,何况医馆你也照顾得不错。
不一样!自然不一样!保柱大声反对。
这儿是柳医馆,就是要大夫回来主持才行。
好了,你嚷嚷什么?柳绿霏啼笑皆非,我先把东西拿进去,一会就出来,今儿先点药准备一下,明日开始,可以开门了。
保柱用力点头,一面跟在她身边,邀功似地喋喋不休说着:房间我有去打扫,储药间也天天整理,大夫要我读的医书,我全都读完了——被吵得受不了,柳绿霏摇头,推了他一把,你先到前面去忙,别吵,我一会儿就出来。
保柱这才暂时住嘴,乖乖回到前厅去等,扫扫地,擦擦桌子,准备好药材要开始煮,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还特地选了一些滋补身子的药材帮补...满心喜悦地等着柳大夫出来夸奖他。
结果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说一会儿就出来的柳大夫。
保柱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倩影现身,他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又住柳大夫的房间走去。
只见房门虚掩,柳大夫坐在床沿,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膝上有个深色缎子小袋,上头还有灿烂金线绣着繁复图案。
她整个人如老僧入定,坐着动也不动,那神态大大的不对。
大夫,你怎么了?保柱连忙推门急急冲进去。
柳绿霏茫然抬头,手中依然牢牢握着那张尚有折痕的小纸。
定睛一看,只看见纸上字迹虽苍劲,但却有些歪扭,抬头是柳大夫绿霏芳鉴,首几句是吾儿顽劣,自幼桀骜不驯,承大夫不弃——保柱还在急急问着什么,他年轻稚嫩的嗓音却好像飘得很远,听也听不清楚了。
老王爷...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竟是在提笔写信,不是写给任何人,不是在交代后事,而是写给她,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卑微的小大夫。
信里用字精简,语意却非常清晰——老王爷重重请托柳绿霏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他的独生子,雁靳辰虽顽劣不驯,但对柳大夫用情至深,他年少丧母,颠沛流离,之后又会是孤身一人,为父的实在放心不下,老王爷知道只要自己尽力阻止,儿子必定唱反调到底,绝不肯离开柳绿霏,如此一来,死前唯一心愿便能达成,他俩鸳盟必定得偕——这么说,我们都被老王爷摆了一道?她喃喃自语着,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老王爷亲笔手迹。
大夫,王爷对你怎么了?他欺负你吗?还是为难你?保柱着急地直着嗓子猛问,大夫!大夫!你先别哭啊!说着,保柱自个儿都带着哭音,眼眶儿又红通通了,泪珠在大眼睛里滚啊滚的,只差没有放声大哭。
柳绿霏诧异抬头,我哪有哭...然后,一颗莹泪就这样滑落脸颊。
自幼在柳医馆长大,保柱从没见过柳绿霏流泪,即使是她父亲过世时,也不见她软弱哭泣,也难怪保柱这儿吓成这样了。
大,大夫,你不要哭,小王爷不要你了,没关系!回来医馆,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保柱抽抽噎噎地说下去。
柳绿霏破涕为笑,手背抹去泪痕,一面亲爱地拍拍保柱的手,温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赖你一辈子,不过冲着你这句话,将来你娶亲时,我一定会包个大红包给你。
我不要大红包!保柱大声说:我要跟着大夫一辈子!柳绿霏眼儿一弯,露出一个媲美冬日暖阳的微笑。
我让一个大麻烦缠一辈子就够了,保柱,你饶了我吧。
+++大夫回来了。
没招牌的柳医馆重新开门,街坊邻居无不万分感激,天气这么冷,小儿老人的风寒之症不少,加上家家想讨祛寒补气的药方,有大夫在真是太好了。
所以刚回来的几日,她都自早忙到晚,看诊看到上灯时分还没有办法去吃饭,休息,嗓子都快讲哑了。
大夫,不先休息一下吗?保柱在旁边帮手,有时也忍不住出声相劝。
没事的,今日看完再说吧。
柳绿霏总是这样回答。
而忙完一整天,到了晚上,柳绿霏总是收收东西,带上几本医书,然后飘然离开。
已经这么晚了,大夫,你要上哪儿去?回王爷府去。
她淡淡说。
回去,为了等那个人回来。
然后,在保柱瞠目结舌的瞪视中,她嫣然一笑,别怕啊,我明天一早就会回来。
呆不其然,隔日清早,王爷府的轿子就到了,柳绿霏翩然下轿,神色自若地走进医馆,开始一日的看诊。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天之后,有一天早晨,柳大夫迟到了。
因为她前一个晚上,梦见全身是血的雁靳辰。
梦中有刀光剑影,有厮杀搏斗,她听见呼呼的风声仿佛怒吼,看见明晃晃的刀砍向以身护卫兄弟们的雁靳辰——回来,你回来,我医治你...让我帮你...她声嘶力竭却喊不出声,在漆黑深夜里突然惊坐起来,一身冷汗。
决定要等他,却不知他会不会回来,更害怕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已经...北风依旧强劲,窗门格格作响,漫漫长夜,她竟是不敢回去继续睡,因为怕再看到一身血污的雁靳辰。
当大夫多少年了,什么血肉模糊没有见过,也从不多眨两下眼,但——点起灯,她在桌前坐下,翻开随身带的几封书信,强打精神读了起来,但白日看诊辛苦,加上近来特别容易疲累,她看着看着,还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一股浓烈血腥气又飘过鼻端,柳绿霏鼻头一酸,在梦中喃喃自语:不要...我不要这样看到你...为什么?低沉嗓音问着:为什么不要看到我?我可是大老远先跑到柳医馆找不到你,才回来这儿的。
她被抱住了,温暖的,熟悉的,却带着血腥味的怀抱,明眸缓缓睁开,望进一双颜色奇特的深沉俊眸,她喃喃说下去,因为你身上都是血。
你是大夫,还怕血?他稀奇地问道。
我当然不怕血,可我怕你死。
她闷闷地说,你不准死,我也...只剩下你了。
是梦也好,就这么一次也好,她总要把心底话说出来。
说完,把脸蛋埋在他肩头,贴在那个熟悉的旧伤位置。
强劲的双臂收得更紧,抱得牢牢的。
我知道。
风尘仆仆的俊脸埋进他也很熟悉的位置——柔软青丝之间,深深嗅她特殊的,带点药味的气息。
所以我死也会爬回来。
+++隔日天光大亮之际,柳绿霏大吃一惊。
她自己身上全沾了血迹,而和衣抱着她的彪形大汉身上,两人盖着的被子上,更全是血迹斑斑,非常可怖!你...你...柳绿霏整个人僵住,动也不敢动,口气却含怒,你哪里受了伤?为什么不叫醒我,让我帮你——唔。
他抱着更紧,敷衍地应了一声,还是不肯睁开眼。
你放手,快点起来,我帮你看看伤口。
没事的,我都回来了,死不了。
他模模糊糊道:先别吵我,我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
雁靳辰!你给我起来!大夫生气了,到底是你的伤口还是我的伤口?治伤还可以等到你睡醒吗?有人的嘴微微一弯,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继续睡他的。
你给我...起来!她猛拍坚硬的胸口,他却纹风不动。
闹了一阵子,外头有了脚步声走近,柳绿霏才暂时住声。
只听得外头脚步声停了,然后,总管谨慎的嗓音低低传来,小王爷,景大人来了,想求见,不知是否——我马上出去,先请他到迎宾厅稍坐。
是。
总管领命去了。
雁靳辰翻身坐起,神态已经完全不对,柳绿霏一见,便知道事情要坏,连忙拉住他,你先别冲动——这人三天两头来探查我的行踪,分明是想找碴,而且还打算勾引拉拢你,再从你口中套话,今日我就来好好跟他说个清楚,他想问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个字一个字全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十分可怕。
要是让钦差大人知道马贼不但混入京城,还自由出入王爷府,甚至是堂堂小王爷带头去杀人放火的话,雁靳辰还有命吗?怕不立刻被押进朝廷——柳绿霏心中发急,小手更是死命拉住,等等,先等等!等什么?他回头,斜眼望着她。
你就这么怕我伤了他?心疼了?这时候不乱吃什么飞醋?柳绿霏给他一个没好气的脸色,情急之下,灵感突然来了,别胡说八道,先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再说。
雁靳辰也不废话,反正满身血污也不能出门见客,他快手快脚的,一下子把脏兮兮的外衣全脱了,露出精壮的身子,上头果然有着左一道右一道的皮肉伤痕,有些伤口还凝着血,十分可怖。
但仔细看了,却全是浅伤,没有大碍,柳绿霏一面检视,一面要丫头把洗脸用的温水先端进来,亲手帮他擦洗干净了血迹,然后该缝的缝,该上药的上药,手脚很快很熟练,不愧是大夫。
胸膛,腰间,后臀,大腿...到处都有伤,这几日,他带领着兄弟们大概是浴血奋战才会伤成这样。
柳绿霏冷着脸疗伤,淡淡问:打赢了还是打输了?杀了多少人?雁靳辰在嘴里咕哝几句,没敢答腔。
那些兄弟呢?你何时要再走?她继续问下去,表情依然没变,十分平静地说,我想了这些天,确实想不出解决之道,你一定要回去当马贼,我没办法拦你,不过,我已经跟景大人说好了,以后再有灾变,有盗贼横行之处,我便会起程前往,帮他们疗伤治病——忙碌的小手被蛮横抓住,你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凭什么要你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她瞪他一眼,不是景大人要我去,是我自愿要去的,那些地方有盗贼,寻常大夫不敢去。
但你既然不怕危险,那么我也不怕,何况...何况,说不定在那些地方,我还可以遇到你,可以帮你疗伤。
也许,在刀光剑影的生活中,他会有需要大夫的时候,贼人们不可能找个医馆就进去挂号,与其看他受伤至死,不如像这样大海捞针的碰碰运气——雁靳辰呆住了,他傻傻望着眼前纤细又强韧的柳大夫。
你...你...我什么?柳绿霏反问,反正你决定之前,也没有问过我,那么我做这个决定,也不用先问过你吧?好了,还有哪儿伤没有看到?已经差不多了。
雁靳辰还在发愣,双眼直盯着她看,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事。
半晌,他嘴角突然一扯,露出一抹熟悉的,却是久违的邪邪笑意。
还有一个地方很疼,大夫如此聪明,如此厉害,怎么没发现呢?哪儿?她捺着性子问。
雁靳辰把她的小手往下拉,按在他胯间,只隔着薄薄的下裳,她立刻感觉到一股热潮涌上,他的亢奋又热又硬,明显极了。
你...真不知羞。
柳绿霏发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开这种下流玩笑!我哪是开玩笑,这儿挺疼的,你是我的大夫,你给我治治。
他不肯放开奋力挣扎的小手,不用力一拉,把她拉进怀里,长腿一撑,硬是逼她跨骑在自己身上。
你放开!你真无耻,让我下去——柳绿霏真的急了,正经事还没有说完,你这是干什么?外头还有景大人在等!谁理他,他爱等让他等去。
他埋首她发丝间,满足地叹一口气,然后开始亲吻她小小的耳垂,甚至衔住,啃咬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样她很快就会酥软无力。
果然,她抵抗的力道小了,却还是嗔骂着:你...你这土匪!早说过了,我是马贼,不是土匪。
解着心上人衣襟的手忙个不停,他埋进她的柔嫩胸口,开始肆虐另一个会让她酥软的点。
又亲又咬,又舔又吮的,让她雪峰顶端艳红的梅在雪地缩放,格外诱人。
不会吧,他该不会真的在这种节骨眼上想要吞掉她?可是,一片迷糊昏眩之中,柳绿霏无助地叹了口气——他,哪有什么不敢的呢?这日景大人等到快近午,小王爷才现身,一身整洁光鲜,神态莫测高深,却很沉稳,俨然是名贵公子,完全不像是要跑回去当马贼首脑的样子。
景四端不认为自己的情报有误,他听说小王爷突然失踪,柳大夫也离开王爷府的传闻,知道事情不地,特地前来深询,而此刻,小王爷不就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一点异状也没有吗?问安之后,景四端问道:柳大夫呢?可还在府上?下官有事想请教?你又有什么事?你老婆能生能养,保你们百子千孙,啥问题也没有,你别再假借尊夫人名又来烦她!雁靳辰不耐地回答,她还在睡觉,人家当大夫的不比你们这些狗官,成天闲来没事只会找麻烦。
真厉害,天衣无缝的演技,景四端在内心暗暗赞叹着。
但他自然不能说破,只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道:小王爷说得是,柳大夫不但医术精湛,还有菩萨心肠,她答应下官,想要去帮忙——去灾区,疫病流行区,盗贼横行区帮忙诊病?雁靳辰浓眉一挑,不用多请教了,有我在这儿一日,她就一日不准离开,你趁早找别人去,别做白日梦了,免谈!被狠狠地抢白了一顿,景四端还是好涵养,或者该说好奸好诈,他也只是笑笑。
这样吗?那就不叨扰了,请转告柳大夫下官来过,关于备药,处方之类的细节,未来还要多请教——太医馆那么大,难道没有可问?你别再乱找借口了。
雁靳辰一点也不留情面,简直是要亲自轰钦差大人出门似的,滚吧,别再没事就来了,王爷府不是茶楼,给你这么三天两头跑来坐着!若是小王爷在,下官自然就不会常来。
这话挺诡异的,意思是,他要雁靳辰保证绝对会待在京城,王爷府内?要是雁靳辰私自出京了,他必会知晓,追查?雁靳辰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奸诈入骨的潇洒钦差,景四端也回望着他,像是两头猛虎,打量着彼此,忖度着自身与对方的战力。
然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身素净的柳绿霏出现了。
她一进厅里,一双杏儿眼就先瞟去雁靳辰那儿,绕了一绕才转过来看景四端。
就这么一个眼波流转,短短一瞬间,五官粗犷,表情不悦的小王爷立刻明显软化,整个眼神都不一样了。
看来,小王爷确实不会离开,或者说,再度去而复返了。
原因,就在这儿。
景大人找我吗?她淡然问道:是不早次写给你的药方——我已经交给太医馆了,他们正在照方炼药,多谢柳大夫相助。
景四端笑道:多亏柳大夫帮忙 ,接下来还得多多请教。
百姓有难,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景大夫不必客气。
她谦逊地说。
那么正好,我今日带来了几本医论,想跟大夫讨教关于伤寒的...两人居然就这样聊了起来,有问有答,非常融洽。
而小王爷呢?他就懒懒坐在一旁,哪儿也不去,就算听不懂,就算内容枯燥无聊,也死赖着不肯离开。
有他在,景四端就别想跟他的大夫独处!而景大人一路都觉得小王爷锐利眼神让他如芒刺在背,反正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确认小王爷确实还在府中,他草草结束讨教,告辞离去。
人家前脚刚走,柳绿霏便转身,瞪了赖在紫檀圈椅上的某人一眼。
你一定要这样监视我吗?她质问道,还在旁边一下子叹气,一下子啧啧有声的,真没礼貌!不这样,姓景的怎么可能快滚?他倒是很有道理,一把拉过大夫,又揉又捏她的小手,爱不释手。
有你这样在旁边打岔作乱,人家哪可能久留?我们是在谈正经事——雁靳辰故意做出惊诧至极的表情,这样还不算久?那你们是要聊到让人流血流死了,才算够久吗?柳绿霏按捺着性子,淡问:你还有哪儿在流血?我不都帮你处理好伤口了吗?胡说些什么?难道,是之前激烈缠绵厮磨时——想到这儿,她的双颊泛起了淡淡红晕,好看至极,雁靳辰心痒,忍不住凑过来偷了个香,亲了亲她剥壳鸡蛋般的脸儿。
大夫,我是说躲在柴房里的兄弟们,个个身上都还有伤,在流血,你想到哪儿去了?他压低嗓音,诡异地问,让柳绿霏气得猛拧他的腰。
柴房里躲藏着受伤的人?你为何不早说?她用力拧了好几下,泄过愤之后,才丢下他往外走,我去看看。
眼看她匆匆忙忙要赶往后院,雁靳辰在后头懒洋洋地扬声道:别急,受伤的人也跑不了,反正他们哪儿也不去,你慢慢来吧。
听到这里,柳绿霏突然止步,转身,不敢置信又困惑地望着那张含笑的粗犷俊脸。
你说什么?她慢慢地,小心地问,哪儿也不去?这意思是...雁靳辰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就是不走了,报了仇,争了地盘,也就算了,找点事给他们做,养几个兄弟,这我一个小王爷还做得到!一个温软的纤细身子奔了过来,投入摊开的双手间,那双无所谓的坚硬手臂立刻自动圈抱住怀里人儿,紧紧的,一点也不无所谓。
大夫。
亲吻着她的发丝,雁靳辰含笑问:贵医馆...可欠人手?欠,欠得多了。
柳绿霏埋首他怀中,略略哽咽。
过往的下人都装作无事回避,但眼角都偷偷瞄着长廊上相依相偎的一双爱侣身影,心中无限欣慰喜悦。
从此之后...他们应该再也不用担忧,谁的腿要被打断了吧...尾声改建过一回的柳医馆,崭新的招牌迎着晨曦闪了闪。
门前扫地扫到一半的保柱,拄着扫把,仰起头,心中无限感慨。
要是老大夫还在,该有多好?看看柳医馆这一两年来规模有多大,治好了多少人的病,还定期赠药义诊,面子里子都有了,美名远播,多么扬眉吐气。
以前的柳医馆不但躲躲藏藏,别说招牌了,连门都不敢大开,全部加起来也只有柳大夫和他这个助手两人,要撑起整个医馆,而现在,他们有成群的助手,帮佣,护卫...随便怎么称呼都行。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呀,怎不令人感慨——当他正沉浸在浓浓年少强说愁之中,突然,他的头发被猛然扯住,用力往后拉,导致他头仰得更高!吃痛的他叹了口气,放下扫把,略回头,想抢救自己的发束。
背后,一只白嫩小手拉着他的头发,还开心地狂拉扯,像是在拉缰绳似的。
放手!不准拉!不准放嘴里!保柱大声教训着,跟胖胖小手展开拉锯战。
他背上背着的幼儿刚满周岁,这下子更是死都不肯放手了,一面狂拉还一面乐得咯咯直笑,手舞足蹈。
你真不乖,小小年纪就如此顽劣!跟你爹一样!保柱嘀咕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特制的草药收涎饼,乘隙塞进胖胖小手中。
婴孩见有新玩意儿,立刻转移注意力,放过了只柱哥哥可怜的头发,他熟练地把饼塞进嘴里,吃得好开心。
苦命的保柱回头捡起扫把,继续打扫门口,前院。
这小鬼头一早就起来吵人,又不大肯让那些留大胡子,一脸凶相的叔叔们抱,打小就最亲保柱,保柱只好认命地担负起重责大任——可不就是重责大任,他背上的,可是将来的小王爷哪!结果这位未来的小王爷三两下啃完了饼,又开始胡闹,这回保柱不理他了,要快快打扫完,好准备开门,来求诊的病患很早就会来了,没时间多跟不誉玩。
说他打小顽劣还真没错,见只柱不理他,立刻作乱起来,胖胖小手猛挥,小腿儿狂踢,把苦命的保柱哥哥当沙包一样练拳头。
不愧是雁靳辰的儿子,打起人来起疼。
保柱忍着痛,一面嘀咕抱怨着。
然后,小誉的圆圆小脸一皱,酷似母亲的杏形眼儿眯起,哇——哭声震耳欲聋,泪珠儿滚落嫩嫩脸颊,真是谁看了都心疼。
怎么了怎么了,哭什么呢?保柱,你连看个孩子都不会,无能!来来来,誉儿乖,大叔抱你——突然之间冒出来几个横眉竖目的大汉,神出鬼没的,都伸手要来逗弄大哭的幼童,但小誉才不买帐,脸蛋儿都哭红了,拼命挣扎,就是不肯给这些恶贼叔叔抱。
看到他们,保柱心底更犯嘀咕了。
这些人全部都长得吓死人,嗓门又粗,脾气又坏;要不是身强休壮,干些粗活还过得去的话,根本就不该在医馆帮忙!老人小孩见了,都会吓到。
话又说回来,当眼红的同业来挑畔时,随便派两个站到门口,就把寻常恶棍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开。
这一年多以来,柳医馆事业越做越大,但依然风平浪静,毫无阻碍,他们也得记上一笔功劳。
但保柱还是不喜欢他们,因为这些全是雁少爷的人马,对雁少爷非常尊敬顺从,誓死效忠的是雁少爷,背后,就老是爱嚼舌根——怎么哭这么久啊,还哭不完?是像到他娘吧,不然,看看我们大哥,雄纠纠气昂昂,有泪不轻弹。
喂!小子,别再哭了,学着你爹点,别像你娘!保柱听不下去了,举起扫把,气呼呼地回嘴,像柳大夫有什么不好?人长得美,脑袋又聪明,心肠又慈悲,才不像雁少爷——大胆!你敢批评我们大哥?笑死人了,柳大夫哪儿美了,瘦巴巴的像没吃饱,风一吹就要飞走的样子!保柱大嚷起来,你们都住嘴!不准再乱说!我编要说,你道怎地?是啊,拿着扫把就想打架啊?告诉你,老子只要手一扭,你的脖子就会给我扭断!哇——稚嫩哭声持续升高。
前院吵得越来越热闹,声响都传遍了医馆,但里头却依然没声息,毕竟这场斗嘴闹剧每隔一两天就上演一回,近来更是天天上演,劝也没用,只能当他们是联络感情,打发无聊。
更何况,里头厢房深处,也正心着呢。
唔...娇声呻吟才泄出,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你就放声叫吧,没有会听见的。
粗喘的男嗓,低低劝哄着,大声点儿,我爱听。
不...她还是死命忍着,羞于出口。
雪嫩的纤瘦娇躯因为生过了儿子,丰满不少,尤其是胸乳,此刻更是饱满诱人,随着顶撞冲击,上下波动震荡着,荡出迷人春光。
而腰肢却还是依然纤细,让大掌一合,就可完全圈握住,此刻夫君的大手正紧紧扣着那细腰,引导她上下,控制着节奏,让他每回一顶,都能深深地顶到身体深处最令人颤栗的点——别...别这么用力...柳绿霏呢声轻吟着,眉儿紧皱,又似痛苦,又似愉悦地,沉浸在火热的浓情节奏里。
他最爱她跨骑在他身上的娇媚模样,可以把爱妻的媚态春情尽收眼底,又不会害怕压坏了珍贵纤柔的她,还有,方便他贪婪盯住那圆润丰满的雪乳上下跳动,说有多销魂就有多销魂。
瞧那乳尖儿翘得有多甜蜜,他略撑起身子,凑唇过去吮住,细细品尝,虽然刚刚已经彻底尝了好一会儿,让她都难耐地尖叫过了,他还忍不住。
果然,才重重吮吻着,她便喘息着透出细细吟叫,紧抱着他的头,柳绿霏几乎要随不住双重刺激,加上她已解人事,身子可被夫君调教得敏感至极,一下子就要冲上顶峰——喜欢吗?我的好大夫。
他激烈喘息着,在她耳际坏坏地问,快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怎么喘得这么厉害?别...别欺负我...从不示弱的大夫此刻也只能可怜兮兮地讨饶。
谁欺负你了,我可是...在干正经事。
啊——无助的尖叫还是被逼了出来,因为有人特别坏,在她最沉醉的时候,邪恶的大掌会游移到两人身子相接的地方,拇指故意突然用力,揉起滑嫩肿胀的蕊心!已经从云端跌落的她,又被狠狠抛到更高的云间,酸软快感如蜡般从身体深处阵阵冒出,流淌了全身,让她不由自主紧缩,震颤,抽搐——天旋地转的昏沉中,他更用力地抽送进攻,直到释放出汹涌浓热的爱意,男性低沉的呻吟里,他在她耳际唤着她的名,还温柔请求着,这一回,你帮我生个女儿吧...被疼爱得全身无力的她,软软伏在夫君火热坚硬的胸膛上,她喘息着,细声断断续续的问:为什么...要女儿?我以为...你想...接续香火,多要几个...儿子?他也大口喘气,一面依然恋恋地抚摸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子,大掌爱怜地游移着。
生女儿好。
半晌气息顺了些之后,雁靳辰才坚定地回答,你看看你这乖女儿,不但没让父亲蒙羞,还把医馆重新开了起来,光宗耀祖,可惜嫁到个恶名昭彰的夫君——柳绿霏笑了,斯文清秀的脸上,全是浓浓春情,那样甜美的笑容,只有被深深爱慕疼宠着的女子才会展露。
我还没嫁啊,还偷生了个儿子,名声也不怎么样哩。
雁靳辰也咧开嘴笑了,满意得很。
父丧三年未届,他是不能迎娶妻子过门的,偏偏他身强体壮,又迷恋他的宝贝妻子,夜夜恩爱缠绵的结果,不用学医的都知道,有耕耘就会有结果呀!这会儿他们结的果实哭声更加惊人了,外头吵的架已经被逼得暂告一段落,保柱与昔日马贼,今日同事们,同心协力要哄雁祉誉,却徒劳无功。
恩爱夫妻听了一会儿,终于,双双叹了口气。
儿子哭成这样,不去哄哄不行了。
柳绿霏撑起身子,青丝披散,无限风情,她无奈道;这嗓子完全是像你呀,真吓人。
雁靳辰扯起嘴角,那又坏又贼的笑意染上俊脸。
自然是像我,哪像你嗓子这么窄,每回好好疼你时,怎么放声喊也就只像蚊子叫——呃——大夫可是很博学的,她纤纤玉指一捏,准准捏住他肩颈之间的穴道,让他突觉一阵酸软,浑身使不上力。
你再胡说。
小心我把你捏成废人。
柳绿霏胸有成竹的笑。
那怎么成?我要是成了废人,谁陪你南下赠药义诊,带领朝中派出去的人马?他不在乎地笑笑,他确实对朝廷派下来的工作毫不在乎,只不过爱妻坚持,他勉为其难帮帮忙而已。
是呀,你可是首领,得好好保重,为我们,为兄弟,为百姓。
温柔小手抚上他的肩,爱怜地轻触他旧伤的位置,伤早已好了,只是她这么轻抚时,总有股特别的麻痒扩散。
而且,要我废了的话,谁夜夜伺侯得你舒舒服服——喂喂,这位大夫下手轻点,想谋杀亲夫吗?柳绿霏嫣然一笑,给了他一个别再胡说的告诫眼神,随即起身着装,准备出去排解纠纷,哄儿子了。
雁靳辰也梳洗更衣后,却又大字般瘫回床上,透骨舒畅,满足欣悦。
他愣愣望着床顶的帐子,良久良久。
你还在赖床?柳绿霏又回头了,怀里抱着粉嫩可爱的儿子,奇道。
一双跟他娘一模一样的杏儿眼不含着泪水,此刻已经亮晶晶地直盯着他了,雁靳辰转头望着他们母子,心头那股子得意呀,真是快满到涨破胸口。
儿子来,让爹抱抱。
他坐起身子,懒洋洋地对儿子伸出手。
自然是你抱,我要开门看诊了,你们爷儿俩在这玩吧。
把儿子塞给夫君,柳绿霏又出去了,今儿个又是满满一天的诊要看呢。
的,的——稚儿牙牙学语。
什么的的,是爹!雁靳辰低头训诫雪白粉嫩的儿子,是爹,爹——来,跟我说,爹——的——很坚持。
你别学你老子,一辈子没叫过几声爹,给我打小好好练习!说着,雁靳辰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望着儿子,喃喃道:要是你爷爷在,铁定懊悔死了,他是个睁眼瞎子,居然不懂你娘有多好,还死命阻止我娶她。
咿——不是咿,是爷。
雁靳辰继续教学,他看到你,铁定要乐疯了,你爷爷没见到孙子,死都不肯瞑目...但老王爷明明遗容安祥,哪有不瞑目的样子?所以,是诺言?诺言到底有多少?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逝者已矣,恩怨情仇,都会成为过去,苦痛都该留在记忆中,时间是最好的药方,再深的伤口都会被治愈。
他抱着儿子走出房间,懒洋洋地远远监视着兄弟们干活儿。
蓦然一阵莫名的清风吹过,掠过了父亲怀中幼儿的浓密黑发,仿佛温柔慈蔼的抚摸。
咿——嫩嫩的嗓音突然说。
你这小鬼,胡说八道什么?雁靳辰举高了儿子,小人儿开心地咯咯大笑起来,父子俩眼眸中有灿灿有金光流转。
阳光正好,今日会是个万里无云,再无阴霾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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