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约好四人碰面的地方,是在白莲和展定纲同住的那栋市郊花园洋房,因此展司睿和白伊蔷买好礼物,就直接前往目的地。
叮哆!叮哆!听到门铃声,白莲马上和爱人一起出去开门,迎接今天的贵客。
看到站在白伊蔷身边的男子,展定纲真的愣住了!司睿!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多年没见的独生子,竟然是在这个时间和地点,巧合与他重逢,他说不出心头的感觉是喜、是悲。
如果以这两个年轻人、交往近半年的时间来看,司睿应该是早早就回国了,可是,他却不愿先来找他这个父亲。
他……就真的这么怨他?虽然展定纲对於住在美国的母子俩,早就不期望得到他们的原谅和亲情,但真正见到儿子的这一刻,他的内心却不禁感慨万千。
展司睿立刻装出讶异的样子回应。
爸!原来你就是伊蔷口中的展叔叔!怎么了?艾立克,你早就认识展叔叔了吗?白伊蔷下知所措地问。
更令她惊愕的是,他居然叫展叔叔爸!原来他们竟是父子!大家先进来坐吧!白莲赶忙要所有人一起走进客厅。
她是连作梦也没想过,自己最疼爱的养女,竟然非常巧合地、跟爱人的独生子有了感情,还论及婚嫁。
这实在叫她太讶异、太震惊、整颗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首要之务,她还是得先扮好称职的女主人和家长啊。
四人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现场的气氛只能说是诡谲、带点紧张感、又令人茫然失措。
其中最镇定、最冶眼旁观的一位,自然就是展司睿。
但暂时之间,他打算让自己先演个戏,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态度,以免刺激了白伊蔷,导致她无法谅解他的欺瞒。
司睿,你和伊蔷是怎么认识的?展定纲和蔼地问。
他毕竟是在商场上打滚过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并积极想抽丝剥茧,查明两人交往的真相。
我刚回台湾时,朋友临时拜托我,去她的咖啡馆帮忙表演钢琴弹奏,从那时候起,我就对她一见锺情了。
他淡淡回答。
你是否早就知道、她是莲姨的女儿?’不!我没那么神通广大。
他随口扯谎。
展定纲看著多年未见的儿子,只觉得有一股感伤和苦涩,自心田缓缓升起。
他实在无意像拷问犯人般,质询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又隐隐约约感到,他跟伊蔷的交往,绝不是出自单纯的动机。
如果司睿真心爱著伊蔷,他当然乐见其成。
可如果不是呢?他怎能眼睁睁、看自己视为亲生女儿的她,被司睿缜密的爱情陷阱给网住,甚至因而受苦?此时的白伊蔷,已按捺不住满腔疑问。
艾立克,你真是展叔叔那个住在美国的独生子吗?当初听到他说自己姓展时,她只觉得很巧合,但她想也想不到,他就是展叔叔的亲生儿子。
他们在交往期间,只顾沉浸在两人世界,若不是已经要论及婚嫁了,又怎会想要见见彼此的双亲呢?况且美籍华裔的他也只告诉过她、他的英文名,她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中文名啊!如假包换。
展司睿对她微笑。
展定纲平静接话。
伊蔷,不如让我正式介绍他吧,毕竟我是他的父亲。
他姓展,名司睿,十三岁时,他就和母亲一起到美国去定居,也已经拿到了绿卡。
白莲和气地开口跟展司睿说:我想问你,你现在已知道伊蔷是我的养女,你会因此而改变对她的心意吗?一开始我的确很震惊,可是,我爱伊蔷也是事实。
他把温柔的眸光调回女友身上。
如果你肯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白莲安心笑道。
白伊蔷一向就不习惯默默地藏住心事,听到三人的对话,她心中的疙瘩很快自动消失。
展叔叔、阿姨、还有艾立克……不,我要叫你司睿。
她笑眯眯的。
既然事情都谈开了,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严肃啊?哈哈……当然好。
展定纲率先放松笑道。
你们小俩口要结婚是件喜事,阿姨很开心,你找到了这么好的男孩子托付一生。
白莲慈祥地看著她和她的未婚夫。
白莲并不天真。
她知道这对年轻人,还有许多问题要克服,司睿和赖佩芳不太可能毫无心结,接纳伊蔷成为家人。
她只能祈祷,司睿是真的爱上了伊蔷。
如果不是,那些问题一定会伤害到她最宠爱的养女!与其让伊蔷因此不幸,白莲宁可另外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谈一谈,让她暂缓、甚至重新考虑这件婚事。
她可不能让上一代的恩怨,影响到她一生的幸福。
接下来,四人之间的气氛变得非常融洽、温馨,展家父子彷佛下曾分离多年未见,彼此关心询问对方的生活近况。
展司睿当然也大略地告诉父亲,母亲在美国多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显然很可以适应。
除了白伊蔷之外,其他三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不想撕破脸,而硬是演出和乐天伦的意味。
但表面开朗谈笑的她,对於司睿和父亲的疏离,其实也有著心疼。
没想到他回台湾那么久,竟没去找展叔叔呢!若不是因为他要和她结婚了,她真的很怀疑,他到底可不可能找个时间、去见自己的父亲一面。
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心结,必定也是因为阿姨的存在吧。
白伊蔷不免觉得大家都好可怜喔!展叔叔、阿姨、还有司睿、和他的母亲都是。
如果可以,她希望在她嫁给司睿後,真能把一切的问题和心结都解决掉,那时候,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这次的四人聚会,展司睿初步向白莲提出,他想与伊蔷结婚的念头,双方并且谈妥,他要再另外找一个时间,正式下聘提亲。
至於赖佩芳会不会回台湾,亲自陪同儿子过来白家,他们之间也很有默契,不去触及这太敏感的话题。
毕竟展司睿已经是在社会上独当一面的人物,就算他打算先斩後奏,娶了白伊蔷再说,也是无可厚非。
况且小俩口婚後,也可以选择不跟赖佩芳同住,以减少双方的磨擦,更不用天天相看两相厌。
但是,这件婚事还未尘埃落定,展定纲就已经在跟白莲商量过之後,决定要自己亲自前来,找儿子好好沟通。
他必须确认,司睿对於结婚的真正想法。
这个儿子跟他并不亲,他在想些什么,展定纲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所以他必须找他问个清楚。
身为伊蔷视为父亲的叔叔,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当然展定纲这赵前来,也带了一点想跟儿子联络感情的想法。
血浓於水,若是司睿为了爱伊蔷,肯放弃成见,认他这个失职的父亲,让他多年来的遗憾可以获得抚平,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展家父子两人,特地挑了个白伊蔷去蓝梦咖啡馆的时间,在展司睿的阳明山别墅碰面,准备详谈一番。
因为没有外人在现场,他对他的父亲态度是冷冷的,连眼神也是冷冷的。
司睿,你还是没原谅我。
展定纲了然叹道,心中感到十分失落。
我有原谅你的理由吗?的确,我不能对你这么苛求,只是我在想,你现在正在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你应该多多少少,可以体谅我对莲莲的心情。
展司睿冶笑反问:谁跟你说、我是在谈真正的恋爱?你……他心惊地说:你不是爱著伊蔷,甚至想让她嫁入展家门?不是真的爱了,你们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爸爸,你以为我这趟回来台湾,为的是什么?他一脸无情。
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他冷笑地说:我要替妈妈讨回公道。
展司睿会想现在就把自己的计画全数曝光,当然有他的用意。
他也有把握,就算他的意图昭然若揭,自己还是能够操控住这场复仇记中的所有角色。
若是不让父亲和白莲先知情,他复仇的乐趣就大减了,不是吗?你根本早就知道,伊蔷是莲莲的女儿!你是故意追求她、还故意向她求婚,是不是?展定纲失声惊喊,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消息。
没错!我接近她,想和她结婚,全是别有目的。
他乾脆承认。
司睿!你到底想怎样?!他痛心疾首。
不想怎样。
我只想折磨白伊蔷,让她痛苦伤心,也让你和白莲侮不当初。
伊蔷是无辜的!你怎能这么不分是非?你抛弃妈,另筑爱巢,就很是非分明了吗?展司睿不客气地讽刺父亲。
你真让我失望!他压根儿没想到,独生子的个性竟然变得这般狠心、不近人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展司睿冶然地说:你身为父亲,也从未符合过我的期望!好!很好!先让我弄明白,你对我这份下理性的恨意,到底多久了?你该不会是从小就被你妈给洗脑了吧?爸,要说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完全下怨你,那是骗人的!可我也不认为怨恨你,对我的人生会有多少意义。
展司睿淡然回应。
但是这一回,你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我做了什么?你把‘升阳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弄给了白莲。
为了这件事,妈妈哭得非常伤心。
他顿了一下。
从我们去美国定居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泣。
展定纲神情晦涩。
我把我一生心血的财产分给莲莲,又有什么错?可是妈妈觉得,你把应该属於她的东西,拿给了外人,而这个人又是当初破坏她家庭的女人,你说她会作何感想?司睿,你不要怪我讲话难听……展定纲有些沉痛地说:从你们十五年前去美国之後,你们母子可想过,要回来看看我?我去年生重病时,差点儿死去,你们却连一通关心的电话都没有!全是莲莲和伊蔷陪著我度过了难关,你说,我该不该把家产分给她们?是你自己把妈妈和我从你的人生中推开!你还要怪我们不关心你?他满脸不豫。
况且,你跟妈只是分居,并没有正式办离婚的手续,於法於理,你都不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发妻!这就是你在乎的,是吗?‘升阳’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是吗?为了这个,你甚至可以意图伤害一个无辜女孩的感情!展定纲很不高兴。
我根本不在乎!展司睿的眼睛不快地眯起。
我在美国的网路书店集团的利润,早就够我花用三辈子!我说过,我只想为妈讨回公道。
司睿,你一定从没真心爱过任何女性。
他的父亲突然感叹。
否则,你不会这么不同情我,只知要站在你母亲那边。
让妈哭泣的人,我一个也不原谅!展司睿表明决心。
展定纲似乎也有了结论。
我打算让伊蔷知道,你对她是虚情假意。
尽管去说吧!如果你不怕她因爱情幻灭而痛苦,白莲也因此而拒收你的‘厚礼’,你尽管说!你真的看透了我们三人的弱点。
他萧索地说:我不得不说,你真是我的儿子,跟我一样精明能干。
好说。
展司睿冷冷一笑。
眼看儿子的态度一直冷淡又冷酷,展定纲再也不想冀望改变他的想法。
但他还是不能不做最後的努力。
司睿,你若真想惩罚我背叛妻儿的罪,你就冲著我来,不要伤害伊蔷!她是个好女孩啊!你就这么在意这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容不得她吃一丁点苦?他的语气中有一丝不自觉的酸涩。
她是莲莲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一直都是这么看待她的,我当然不能让你欺侮她。
我不是你的儿子吗?你曾想过要关心住在异乡的我吗?我也曾经很想关心!但佩芳一直从中阻挠,她甚至不让我和你讲电话,你还记得吗?我们父子还真是无缘啊!展司睿突然笑了。
妈妈会这么做的心态,坦白说,也不令他意外。
一个遭丈夫感情背叛的女人,只能这么排解怨怒、报复丈夫。
只是因为这样,他度过了没有父亲在身边的青少年时期,连他成年後创业,一样是靠自己的实力打拼,不曾得到他一点精神上的支援。
不可否认的,父亲是不曾中断过、付出生活费给在美国的妻儿,他的创业基金一大部分,也是父亲所给的。
但是,若是用钱都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今天也不必特地回台湾,打算报复他和白莲了。
司睿,我还是得告诉你,你把伊蔷牵扯进这场恩怨,对她是非常不公平的!我只希望你再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从此罢手。
或是……试著去欣赏伊蔷的优点、真心爱上她,这是我身为父亲给你的忠告。
说完这些语重心长的话,展定纲就落寞地离开了儿子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