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03-29 00:33:14

星期天的上午十一点多,展司睿就开车载著妻子,一起到母亲家,参加她为了他们夫妻特地安排的派对。

他穿著一套全黑的西装,搭配深红衬衫和凡赛斯的领带,白伊蔷也穿上自己最美的复古式长裙洋装赴宴。

将车子开进庭园内停放时,他们可以看见大草坪上已经搭起、木制支架漆成白色的遮阳棚,外烩公司的厨师们就站在户外,正忙著烹调各式各样的美食。

而受邀的宾客们,也已经三三五五聚在花园中,在清爽的四月天里,啜饮著餐前的冰镇鸡尾酒。

他们之中有一部分,是展家母子在纽约结交的华裔友人,另一半则全是洋人,有的是展司睿的生意伙伴,或他较为要好的朋友,有的则是和赖佩芳交谊甚笃的老邻居们。

展司睿带著妻子下车,就先进客厅找母亲,让她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嗨!司睿、伊蔷。

赖佩芳热烈叫唤他们。

妈,我们来了。

坐嘛!我跟你们介绍,这位是雪伦,她是蔡伯母的女儿。

司睿,你应该还记得她吧?她今年刚从哈佛大学毕业,我想让她去你的公司上班,你说好不好?赖佩芳亲热挽著坐在身畔的年轻女子。

她害羞地跟展司睿夫妻打招呼:你们好!坐在客厅的四人一起聊天,但是在赖佩芳有意的引导话题下,白伊蔷变得好像隐形人,根本插不上几句话。

而她也敏锐地感觉,婆婆似乎对雪伦非常中意、也非常疼爱她,却把身为儿媳妇的自己视为无物。

或许展司睿也察觉到母亲的反常,他很快带著妻子起身离开客厅,说是要带她去认识其他人。

夫妻两人才走出主屋,一个金发蓝眼的女人就迎了上前。

嗨!艾立克。

苏,你怎么来了?展司睿的脸色变冷。

我是负责这次宴会的公关公司总经理,你怎能这么问我呢?这可是你母亲特地指定我过来举办的!原来如此。

他冷然回答。

全纽约有那么多家公关公司,为何妈妈会挑到苏任职的这一家?难道她知晓苏跟他曾是一对玩伴?可是妈妈要是真的知情,她应该不会故意、在儿子介绍妻子进入他们的社交圈时,还让他必须面对他之前游戏人间的女伴。

这么一想,展司睿宁可认定,妈妈只是无巧不巧,找到苏的公司接下了这个宴会的企划。

但苏并不是好打发的女人,她故意风情万种对他眨眼。

你怎么不帮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小姐?她是白伊蔷,我的新婚妻子。

你好!我是苏。

她的眼中闪烁嫉妒、和对她品头论足的光芒。

原来你就是今天宴会的主角,幸会!幸会!白伊蔷也客气地回应,同时心中暗自讶异,这个金发波霸竟然对她好似有敌意,为什么?展司睿揽住妻子的肩,礼貌对苏点点头後,就想走向其他人在的地方。

等等!艾立克。

不甘心他对她的冷淡,更心痛他一声不响另娶他人、将她弃之如敞履,苏心中顿时兴起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念头。

冷不防的,她竟然环住他的颈子,偷吻了他的嘴唇。

苏!展司睿很快推开她,眼中有著隐约的怒火。

在场与会的洋朋友,会觉得苏只是太热情,但是伊蔷呢?她会怎么想?苏故作无辜。

别生气嘛!我只是好可惜、你竟然不再是单身汉了呀!想起我们共度的往日,真是一段难忘又快乐的时光。

好了!你表现得够明显了!他自眼神传递郑重警告的讯息给她。

别再玩下去!一看到艾立克可怕的眼神,苏吐吐舌,就赶紧窜到别的地方去,再也不敢惹他。

她还想在纽约曼哈顿继续生存哩!苏的种种行为,实在让白伊蔷不难猜测,她和司睿以前是什么样的关系。

从刚刚遇见的雪伦,到现在遇见的金发美女,原本她参加这欢迎派对的喜悦心情,早就烟消云散。

再加上又听到苏所说,是司睿的母亲指定,要她过来负责办宴会,白伊蔷更是不禁联想到这一切,会不会是赖佩芳故意针对她的暗中宣战?没有一个婆婆会在媳妇眼前,找来年轻女人,把她当成亲女儿般热络,又硬是有意无意要塞给儿子的。

赖佩芳真的很精明:心机也很深沉,把她的意图弄得根本不著痕迹。

若是她身为媳妇有意见、或生气了,反而会变成她的不是。

白伊蔷越想心情越低落,她很清楚单纯、迷糊、个性又有点冲动的自己,绝不会是婆婆的对手。

伊蔷,你别介意!苏的个性就是这样热情过度,其实她没恶意。

展司睿有意安抚妻子。

她淡淡回答:你们以前的感情一定很好。

我和苏不曾有过感情,我们只是朋友!你让她难忘又快乐呢!别找麻烦了,好吗?我是你的丈夫,我娶的人是你!展司睿沉不住气发怒了。

是我在找麻烦吗?白伊蔷苦涩微笑。

真下知是谁在找谁的麻烦。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懂吗?我以为你应该懂的!我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女人,你别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吞下所有委屈!她生气地反驳。

我不想在这儿跟你吵架。

展司睿努力控制脾气。

那我们就回家吧。

她故意不在乎地说。

你别想!我们才刚来宴会,你想让妈的面子挂不住吗?白伊蔷本来还想跟丈夫继续口角,伹想一想,她还是得留给婆婆一点余地,於是她强自压下不满的心情,不再对他兴师问罪。

只是一直到这场宴会结束,她都没再对丈夫绽开笑容过。

夫妻俩在约莫傍晚时分,回到了展司睿公司楼上的家。

从上车後,白伊蔷就没有理会丈夫,小脸上冷若冰霜,一肚子委屈根本无从发泄,只能闷在心头。

在今天的宴会上,婆婆真的做得很过分!同是华裔的雪伦,变成了另一个女主角,被赖佩芳挽著四处认识友人。

以她的说法是,她不能让好姐妹的女儿在宴会上形单影只。

那她这个媳妇呢?从头到尾被晾在一旁,婆婆难道不认为自己对她很失礼吗?再说雪伦会单独前来,也非常奇怪!她为何不自行找个男伴一起来赴宴?以她的各项优越条件,白伊蔷根本不相信她找不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婆婆给了雪伦一个希望。

至於那个希望,其实早就不言而明。

而参加过今天这场在母亲家的派对,展司睿心情也下佳,但他并不像妻子想那么多、那么远。

毕竟以身为儿子的角度来看,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夫妻好,就算其中过程出现某些瑕疵,他还是不忍、也不愿责怪她。

不过,看到伊蔷闷闷不乐,展司睿又怎能置身事外、置之不理?他决定两人必须尽快把心结打开!你别不开心了。

他拖住她的手,不让她逃回房间。

你放手!你到底想跟谁过不去?我?我哪敢?白伊蔷讽刺哼声。

你过来坐下,我们好好谈。

展司睿硬是将她拉到沙发上坐好。

你有什么委屈,一次就说个明白,我可不想跟你闹僵。

你不觉得你妈很过分?她乾脆坦白说。

是不是因为她在宴会上一直带著雪伦,却忽略了你?对!她说过,那是她不想让雪伦落单啊。

在妈心目中的理想媳妇,应该是雪伦,而不是我吧?伊蔷,她或许只是无意的,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好吗?展司睿柔声劝她。

我也想原谅她!她眼眶泛红。

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妈真的很偏心!先前是她自己邀请我去派对,还说是为了让我认识你们在曼哈顿的亲友所举办,结果呢?她带我去认识谁了?根本没有!妈可能是想,有我在你身边陪伴你,就很足够了。

他替母亲辩解。

那苏的出现又是怎么回事?你没听她说,是妈妈特地请她过来负责办派对!苏明明就是你之前的女友,在场的宾客之中也有人知道吧?妈怎么可以这样?她深深觉得自己好委屈。

一开始,她也是以善良、宽容的心情,走入展家母子的生活圈中,但她没料到婆婆竟然故意设计打击她!伊蔷,你能不能换个角度想?展司睿叹道:说不定妈只知道,苏在纽约上流社交圈,是个出色的公关经理,才特地指定她!尤其我跟妈多年前,就已经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对於我的交友状况,并不是你想像中那般了解。

你也不要把妈的心机想得那么可怕,自己吓自己。

我相信以妈妈的能耐,她绝对有她自己的情报网。

白伊蔷依然无法释怀。

昨天一整天,她几乎是戴著玫瑰色的眼镜,在看待她的婚姻、她未来的家人。

为了参加婆婆策画的宴会,她特地请丈夫帮她找有知名度的造型师做了头发、化了妆,甚至连要选个伴手礼,也选得特别谨慎、特别用心。

她以为她已经拥有婆婆初步的好感,没想到今日一宴,不但让她发现真实,连她对未来人生的整个信心都被打破了!这叫她如何宽心以待?而且一想到苏,她就觉得胸中一把妒火烧得好旺!为什么?如果苏没出现,这种负面情绪根本下会萦绕在她心上,成为胸中挥之不去的块垒!这也是婆婆计画中的效果之一吧?一直无法让妻子重展欢颜,展司睿也不由得焦躁起来。

伊蔷,你一定要把妈妈的为人,看得那么不堪吗?在今天的派对以前,本来我对她是心存敬爱的,现在我已经下敢肯定。

她心酸地说。

你可不可以忘了这次不愉快?我们没跟妈妈住在一起生活,你们婆媳日後,也是大约一个月才见面一回,你就想开一点吧!司睿,我觉得好累、好烦……白伊蔷倚进丈夫的怀中,不再坚持原先的怒意。

她从来就不喜欢跟人有争吵、有心结。

以後我会注意,不再让你承受莫名其妙的压力。

展司睿温柔抚著她的背。

对不起!我把脾气发在你身上……’别说抱歉了,你不好受,我又怎么会好过呢?白伊蔷突然含情脉脉望著他。

我记得你以前一直威胁我,还说是因为想要复仇才娶我,怎么了?现在你改变心意了吗?或许……我觉得未来比过去还重要吧!再说虐待你,也没有我想像中的有趣啊。

他懒懒地回望她。

说!你还会不会想要折磨我?白伊蔷心情大好,不禁调皮地用双手按住他的脖子、假意威胁他。

会。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好失望!我当然会想在床上折磨你,折磨得你尖叫不休。

展司睿将她抱上自己的大腿,亲密地吻她。

你好可恶……她不禁咯咯发笑,仰头跟丈夫耳鬓厮磨。

你说错了,你要说我‘好可爱’。

对啦!你可怜没人爱!你看我怎么修理你!呀——夫妻俩随即沉浸在两人世界的欢爱之中,忘却今日遭遇的种种不快。

再过几天,白伊蔷就准备和丈夫一起回台湾一趟。

这一趟除了要将一些东西做最後整理,他们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正式将在纽约举行的婚礼邀请函,送到展定纲和白莲手上。

不仅如此,身为他们两人的义女,白伊蔷也必须郑重地对他们道别,让他们可以放心,自己一定会在异国好好经营婚姻生活。

除非得到这两位长辈的真心祝福,否则她无法安心地、迈向人生下一阶段的旅程。

来美国熟悉环境的这段期间,白伊蔷对丈夫的感情,又渐渐回复到他们婚前恋爱时的程度。

她可以感受,丈夫其实也变得跟之前不一样。

他不再讥诮冷漠,也不再口口声声说要复仇,每天和他相处,她已经感受到他对她的在乎。

这份在乎的感觉是深、是浅,她并不清楚,不过这已经让她对这个婚姻,不再像先前那般没信心。

虽然婆婆对她似乎还怀有敌意,可是幸好她没和他们夫妻住一起,她也不必太紧张、给自己太多压力。

现在她真的已经习惯为人妻的生活了。

此时家中的电话铃声响起,正在收拾回台行李的白伊蔷,就近在主卧室接起了电话。

哈罗!是我。

赖佩芳冷淡地用中文说。

妈,有事吗?她礼貌地问。

当然有事!不然我打来干嘛?她以非常不客气的口吻说话。

你想找司睿吗?不,我是想找你谈谈,让你明白自己今後的处境。

喔。

白伊蔷只能闷闷应声。

你在台湾跟司睿注册结婚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你最好别以展家的媳妇自居!赖佩芳终於脱下和善的假面具。

能否请你自己、去跟司睿谈这件事?当初并不是我向他求婚。

她也不想对这恶婆婆假以辞色了!毕竟上次参加她的宴会,被她摆了一道,白伊蔷早就不再那么天真。

白伊蔷,我劝你赶快滚回台湾去!不要妄想在纽约嫁给我儿子,否则你一定会後悔!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没得罪过你啊!谁叫你是白莲的养女?只要是跟白莲有关的人,都是我的仇人!在日积月累的强烈恨意下,赖佩芳的思考模式已经异於常人,几乎是不看精神科都不行了。

但展司睿并下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在很早以前,心理就已经不太正常。

真正说来刺激到她、让她发病的因素,也就是白伊蔷和儿子,竟然会结婚的震撼,这件意外让她失去了理性,只想下择手段赶走儿媳妇。

我想,我们之间大概无话可说了。

白伊蔷冷淡回答。

赖佩芳厉声骂道:你这贱人跟你养母真是同一个德性!随便勾搭男人、引诱男人,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喀喳!白伊蔷不予回应,只是立刻挂了婆婆电话,不想再听到她恶毒又没品的话。

同时间,她也感到心寒!本来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她就可以渐渐融入展家母子的生活圈,然而婆婆主动打来这通可怕、又令人讨厌的电话,已经让她知道,她是永远别想再往她那儿寻求亲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