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歌咖啡馆不客气地打发了,企图采访山村抗争活动的八卦杂志记者,冯丹棠快步走进店内,再度回到夏宛苹在座的桌位。
由于林哲睿还在吧台后工作,林家两个小朋友也在午睡,因此她们能偷得片刻闲暇,好好地聊一聊最近的事。
小苹,你真的准备放弃杜佑廷了吗?她关心地问。
唉。
她叹了口气。
你的问题怎么跟昨天爷爷问我的一样呢?其实你不要以为村里的大伙儿,都是没感没觉地在接受你的帮忙,他们其实和我一样,都很关心你和你丈夫是否可以重修旧好。
冯大姐,我从不曾把自己看成绿波山村的救世主,我只是单纯想要保护我所重视的一切。
不幸的是,我的先生并没有站在我这边。
可是,我们大家还是会觉得很内疚,你本来是个幸福的已婚小妇人,结果却为了山村的事和丈夫闹翻。
再怎么说,我们都觉得欠了你-份人情。
大家的家园都快被‘杜氏’夺走了,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想想该怎么保护山村要紧吧!冯丹棠突然小声地、神秘地说,我听说,原本‘杜氏建设’想要采取非常手段来夺走我们的土地,可是不知为何,上头的命令一直迟迟没下来,他们的工人也只好跟我们在这边干耗,没办法真正开始动工。
他们曾经想采取什么非常手段吗?夏宛苹紧张地问。
据我听过的版本中,有一个好像是要找县政府的高级官员来对我们施压。
这太过分了!她气得大叫:杜佑廷怎么可以这么卑鄙?小苹,你先别气嘛!这只是谣言而已。
我就是害怕它有一天可能成真啊!到那时候,大家也只好认命、乖乖搬走吧!冯丹棠耸耸肩。
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松?你不会舍不得离开故乡吗?舍不得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大家真的斗不过‘杜氏建设’,了不起就到别的地方另谋发展,只要有一技之长在身,根本没什么好怕!不要!这样我一定会内疚一辈子!唉呀!你就不要再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身上了……此时,夏宛苹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两人的对话,她连忙接听。
小苹‘杜氏建设’的人又把挖土机载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山村里的某个居民第一时间通知她。
他们的车子现在开到哪儿了?她当机立断地问。
由于隔壁村人也在偷偷帮助他们抗争,因此每当建设公司从必经道路、往绿波山村的方向过来时,都固定有人在通风报信。
大约十五分钟后会到达。
陈先生,你快去召集要跟我们一起静坐的村人们,我马上就会赶到街区出口那边跟你们会合。
好的。
对方很快切掉通话,赶紧去执行她的指令。
冯丹棠赶紧问夏宛苹:怎么了?‘他们’又来了!!她冷冷地说,很快站起身。
你等我!我也要去!她喊住她。
并跑向吧台跟丈夫说了一声。
两名女子随即快步前往绿波山村众人集合的马路口走去。
当她们一到达目的地,一大群已经放下工作、前来静坐抗议的村民们,随即把正中央的位置让给她们两人坐。
当所有在场的村民就定位、将整条马路车辆行人的出入全管控住,夏宛苹立刻站起身对大家发言。
各位乡亲父老,很感谢您们牺牲自己的时间,来为绿波山村的生存而努力!我在这边,真的要对你们致上十二万分的敬意!群众中有人发话。
小苹,你太客气了!比起你的牺牲,我们做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另一人也附和。
是啊!本来我们都已经打算要离开这儿,若不是你及时回来挽救整个情势,恐怕今天我们都不能在这儿相聚了。
所以我们的信心要更坚定!对!我们要打倒见利忘义的建设公司!打倒恶劣的经济侵略!本来只是一两人之间的对话,到后来,在场所有人都喧嚣昂扬起来,场面整个变得慷慨激昂、同仇敌忾,呼喊鼓励口号的共鸣不绝于耳。
夏宛苹欣慰地笑了!转过身又挨着冯丹棠的身畔坐下,静静等待杜氏建设派来的人马。
小苹,你的脸色不太对耶!由于周遭都是喧哗声,她只能大吼大叫。
我没事。
你别骗我。
她往她的额际一探,立刻惊呼:你发烧了!快去休息!不要在大太阳下晒啊!冯大姐,我会休息的。
但是要等我们赶走‘杜氏’的人再说。
小脸整个通红、看起来好似日晒过度的夏宛苹,连忙阻止她要带走她的动作。
拜托你!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我若不在这儿守着,‘杜氏建设’的人根本不会有任何顾忌,我不能走!她的双眸闪闪发亮。
那我去拿冰水袋过来,你给我好好坐着休息!知道吗?是!她虚弱笑着回答。
常常连续好几天没睡好,又得不时参加突发性的抗争活动、消耗不少体力和能量,她不仅瘦了,此刻还被病魔缠身了。
可是她不能休息!在她还没赶走那些建筑工人之前,她不能!如果她够幸运,也许今天这场对抗会很快就结束。
佑廷……唉!她都已经摆明跟他宣战,他为何还让自己的手下们唤她总裁夫人呢?他为何不让自己采取更狠的手段,对付绿波山村这群纯朴老实的居民?以他高明又冷酷的手段,她本以为山村老早就注定被他收购走了呢!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地跟他们周旋在身体虚弱又微微晕眩的此刻,夏宛苹突然想到这些,心中不由得泛过一阵绝望的微痛。
他说过如果她坚持要回来山村,他会做得更狠,可是他并没有,难道那是意味着他还顾念到她吗?若真是国念她,为何不跟她一起守护绿波山村呢?为何……要让她失望呢?轰隆隆……轰隆隆……听到载着挖土机的大卡车开过来的声音,她停止感伤的胡思乱想,马上打起精神、面对即将来临的火爆场面。
卡车司机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个阵仗,他好整以暇地把车子停在一边,监工的主工程师就从乘客座上跳下来,走向了抗争的村民们。
跟以往一样,他谁也不找、就直接走到夏宛苹眼前,有礼地跟她打招呼:总裁夫人,你好!由于两方主轴人物面对面遭遇了,整个马路口原先的吵闹,一下子化为寂静,每个人都在竖耳倾听他们说话。
我想,你还是带着你的工人们回去会比较好。
她平淡地反应。
夫人,我们有权在‘杜氏’买下的土地上施工。
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是谁在为难谁?她冷冷回话。
还有,不要再叫我‘夫人’了!其实大家都很希望,夫人和总裁可以达成共识,毕竟我们只是领人薪水的员工,常常陷入左右为难、动弹不得的状况,说真的,我们也不乐意。
别说废话了!麻烦你们回去!她打断他的抱怨。
不!我们不会回去!主工程师的脸色也变差了。
总裁已经下令,这一次说什么也要进入绿波山村施工。
除非你们踩过我,否则免谈!听到夏宛苹的这番话,其他村民纷纷附和。
对!没错!我们也是一样,誓死保护家园!坐着另一辆工程车过来的、杜氏建设公司的工人们,不晓得是积怨已深、或是已经忍无可忍,竟然也在对面开始加入叫嚣的行列。
哼!你们不要以为我们不敢用拳头解决事情!你们这样不让我们施工、挡我们财路,是要叫我们喝西北风啊?!没看过你们这种乡巴佬!你们真以为拼得过财大势大的‘杜氏建设’吗?少在那儿做春秋大头梦了!由于双方皆火气旺盛、语带挑衅,很快地,整个场面陷入一阵混乱,互相推挤的、打群架的都不在少数。
这也是绿波山村抗争活动中火药味最浓的一次。
若非现场还有些较为冷静理智的人,试着在一旁制止打群架的发生,恐怕一场流血冲突根本是不可避免的了!在这场可怕的混乱中,夏宛苹和冯丹棠也陷在人群里被推来推去,几乎都快站不稳脚步,连好不容易带进来的冰水袋,都不小心被挤落下地踩坏了。
突然间,一声男性的大吼,透过扩音机传遍这个街区人口。
住手!两边的人都给我住手!一看到自家总裁竟大驾亲临,杜氏的工程师和工人们马上退到大卡车边,不再与山村居民争个你输我赢。
而村民们看到杜佑廷,全都以不豫的脸色面对他,整个抗议声浪也暂时渐渐减弱。
大家都想知道,他今天突然过来,到底为的是什么。
由于现场再度陷入紧绷的寂静,他透过扩音机的声音显得更响亮。
小苹,快跟我回家!别在这边白费力气了!原来搞半天,他是来找太太的!全场的人不约而同都有点想笑,但是整个火爆气氛实在不宜转变得太快,也因此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硬是僵住脸部表情。
夏宛苹气极了!夺过某村民专用的小扩音机,也对着麦克风大喊:杜佑廷!你才是自来一趟!在你改变心意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回家的!该死!你这难搞的女人!我真想打你一顿!他突然怒气冲冲地走向她。
你想做什么?!她的尖叫透过扩音效果,几乎利伤站在她附近的人的耳膜。
某位村民不禁仗义直言:杜先生,你嘛卡差不多咧!小苹可经不起你打她一拳哪!你给我闭嘴!这是我们夫妻的事,别人没有插嘴的余地!他冷飕飕地朝这位好事者射出一句,立刻让他噤若寒蝉。
由于事关小两口的歧见,他人也不便说话,一时之间,其他人很有默契地进入休战状态,只剩下两方的领导者一对一来解决,大家都想看看,今天能否有个让人满意的结果出现。
你不要再过来!夏宛苹觉得她发烧得更严重了!杜佑廷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的脸色红得可疑,他眯眼危险地看着她。
你不要告诉我,你撑着生病的身体,在这边帮别人示威抗议。
那也不关你的事!可恶!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他竟然当众一把搂住妻子,将自己凉凉的额头贴上她的、好测试她的体温。
他虽然恶言恶语,动作间却对她温柔无比,无形中也让绿波山村的居民们对他的厌恶感减低了许多。
至于杜氏建设的工人们当中,则是有不少人看得目瞪口呆,连下巴都差点儿掉下来。
传说中的杜总裁,是个相当冷酷无情的男人,没想到他竟是爱妻俱乐部的会员,真要叫他们跌破眼镜啊!快放开我啊!,,夏宛苹想挣开他,却因为太虚弱而无法成功。
你都快病死了,还有心情跟我搞抗争?!厉声责骂她之后,杜佑廷转头向村民们开炮了。
没想到你们这么自私!我太太都发高烧了,你们还将她拖来参加抗争活动!若是她有个万一,我会要你们负起全部责任!这……我们又不知道……某村民惭愧地说明。
冯丹棠连忙开口:佑廷,你快点把小苹抱回‘夏日烟云’,我会马上请医生过去帮她看病!总裁,我们可以进绿波山村里施工吗?杜氏的工程师乘机追问。
他脸色不佳地说:你们先回去!我今天没空管这个!一听到他的命令,载着挖土机的大卡车、和载着工人的工程车又浩浩荡荡地开下山路,结束今天这场对峙。
所有绿波山村的居民,当然也都一半放心、一半愧疚地散去。
小苹先是不惜跟丈夫决裂,后是撵着病弱的身子,跟他们一起进行抗争,这令他们不约而同都认为,该是大家好好补偿她的时候了!^^^当夏农行看到杜佑廷抱着孙女进来夏日烟云时,起先是吃了一惊,但他没有多问,仅仅在前头带着他、让他抱生病的小苹走进她的房间。
他温柔地将昏睡的她放在床上,又体贴地将被子拉起来,密实地盖到她的小下巴下方,以免冷风潜入被窝。
好热!我不要!她焦躁地想拉开被子。
小苹乖!不可以拉被子!喔……由于意识已不甚清楚,她直觉就服从了耳边那个权威的声音,再茫茫然地陷入睡眠中。
在等待医生过来帮孙女诊疗的空档,夏农行开口问了:佑廷,你怎么想到要过来山村一趟呢?坐在床沿的杜佑廷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妻子的睡颜平静回答:我没办法不理她。
每当公司里的人跟他报告,山村的抗争行动是由谁在领头,他的心仿佛也一次次被揪紧、凌迟,他真的已经无法忍受!这孩子真是的!做事情老是一头热地向前冲,连自己病了都不愿放弃。
夏爷爷叹道。
是我不好!不能让她开心。
他忧心如焚地抚着她高热的额头。
直到妻子生重病的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坚持有多愚蠢!为了金钱,竟然让最重要的人受到伤害!或许,他应该考虑放弃对绿波山村的开发计划了。
夏爷爷继续说:佑廷,小苹常常只顾照别人,却忘了自己。
等绿波山村的事有个结果之后,你能不能考虑把她接回你身边?他迟疑看着夏农行。
若是我真把绿波山村全收购了,您也不怨我吗?有什么好怨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啊!他微笑道:当然我也希望自己的故乡一直都保持着以前的样子,可是我老了,很快就要走向人生的尽头,很多事我看得很开!惟一比较没办法放心的,就是和你之间的问题。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杜佑廷内疚地说。
我并不认为你罪大恶极,你是在认识小苹之前,就决定要收购山村土地,你当然有你做生意的方法,否则怎么当个男人养家活口呢?她告诉过您吗?说我蓄意隐瞒她、欺骗她的事……您可以原谅这样的我?好不容易,他才困难地开口。
人非圣贤,只要是人难免都会犯错啊!夏农行淡然地说:只要你知错能改,我当然可以原谅、也能放心把小苹的下半辈子交给你。
这段日子以来,小苹不在我身边,其实我也想得很多,我发现我真的配不上她!当初我非要跟她结婚不可,其实只是在妄想,妄想让她的美好来救赎我阴暗残缺的灵魂,我是个远比您想象中还要卑鄙的男人。
他终于忍不住向夏爷爷这慈祥的长者忏悔了!这是最让他害怕、也是最让他无法释怀的心结!佑廷,你千万别这么说。
他了悟微笑说:她选择了你,就证明你一定是个好男人,我可是非常相信我的孙女桃男人的眼光哩!爷爷,谢谢您!得到重要的亲人肯定,他的眼中闪耀信心。
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自己能成为配得上小苹的丈夫!两人互有默契地对望一眼后,又一起转头注视躺在床上病弱的人儿。
她是他们最牵挂的宝贝,只有等到她完全康复的那一天,他们才能真正放松紧张又担忧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