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耐心等秘书通报,宋湄就急急地闯进康益腾的办公室。
哟!真是稀客!康益腾悠闲地问候。
那辆红色小客车的驾驶,是不是你们派来的人?她愤怒质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他的车差点儿撞上我了,是康翔宇推开我,我才不至于变成车轮下的亡魂!他深沉地说:这正是我们想要看见的结果。
什么?我从来没跟你们说过,我想要康翔宇的命。
谁要你自作主张地找人来撞他?难道你和你的母亲都泯灭天良了吗?他讽刺地问:怎么?你心疼他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对他复仇?他受伤越重,你心里不是更痛快?我可不想跟杀人嫌疑犯合作,你们最好看着办!你喜欢上我的异母弟弟了,对吧?不然你不会紧张成这样。
康益腾猜测地说:呵呵,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哦!你在胡扯什么?她惊怒交织地低喊。
我和我妈现在虽然处于劣势,可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和一个感情用事的小女子合作进行收复失土的大计。
杀人夺命的狠勾当,我也做不来,你们请自便,恕我不奉陪。
宋湄毅然转身,举步就要离去。
等等!难道你不怕我们去跟康翔宇泄你的底?她厉声反驳:你尽管去!你就去试试看,他是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你们母子的话!哼!我只要让他知道,你是他吞并的宋家企业的最后一位继承人,自然可以让他猜出你是居心叵测的,到时候他一定会心碎,你也别想再进行你的复仇。
我的复仇才不是为了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财产,别把我跟你们这种人相提并论!她厌恶地说。
康益腾突然翻脸如翻书,将原本一脸的算计转成为和气的笑容。
唉,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想杀康翔字。
是吗?我们只是想做个小小的测试,看看康翔宇是否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在乎你。
坦白说,这个结果让我和我妈都很满意。
你们真是变态!她怒斥。
不,这只是一种谨慎。
我们总不能只听你的片面之词,就草率决定和你合作吧?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可以放心。
那也没必要将康翔宇撞成重伤!小姐,你这不是太矛盾了?你所说的复仇,一定是要让你的仇人受到重创。
我们这是在帮你,你怎么反过头来指责我们的不是?我只是要他失去‘家康集团’,从没要他断手断脚的意思!康益腾嘲讽地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的复仇是有选择性的复仇。
随你怎么说。
她任性地说:反正你们在没有我同意的状况下,做这种危险的测试,我也要你们无条件承诺,不再对康翔宇作类似的谋杀。
放心,我们也不想弄污自己的手。
很好,我们达成共识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康益腾一边送她出门、一边笑着问:你会不会是爱上康翔宇了?住口!她当着他的面,将他办公室的门给重重甩上。
搭计程车返回集团大楼的途中,宋湄只觉得胸中越来越闷,她忍不住吩咐司机先生。
我要下车。
在这里?还没到她的目的地呢!对,多少钱?付完车资后,她就快步下车走到人行红砖道上,将头靠在行道树的树干上拼命喘息,好获得一些新鲜空气。
然后茫然若失的她,就缓缓地往前方散步过去。
从康翔宇为她受伤的那一晚,她的心就整个乱了。
一个男人倾心相待、还赌命爱着自己,叫她如何视若无睹地对他采取报复手段呢?她并不是个铁石心肠呵!越和康益腾接触,她就越能在他们身上发现自己有多丑恶!她和他们一样,都是一副不择手段想要伤害康翔宇的嘴脸。
她甚至比孙千华母子更卑鄙,她还先欺骗了他的感情。
宋湄,你是怎么了?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你为什么会这么不安、这么难过?为什么甚至想收手?他爱你吗?他爱的不是真正的你,他爱的是小可怜的宋湄,是你替他打造出来的幻影!他根本不是爱你,你又在迷惑什么呢?等他发现你的诡计,这份爱恐怕就如黑暗见到太阳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要!她不要失去他!宋湄胆战心惊地在心中呐喊,下一秒又万分惶恐地想起自己的复仇。
她绝不能不报仇啊!她这么迷恋康翔宇,简直就是一件罪不可赦的事!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养父母和哥哥?她怎么对得起历经千辛万苦,才达成今天这般成果的自己?若不是为了报仇,她一辈子也不会靠近康翔宇这个男人。
他粗鲁、无礼、对她吆来喝去,无心、无情、根本就是个机器人!她巴不得快点报完仇,快点远走高飞回美国去,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是吗?她自己怎么不是很确定呢?反反复复地推理出结论,又很快地推翻它,一次次在爱恨交织中心理挣扎,有时想继续报复、有时又想回头是岸,宋湄已然旁惶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了?没事干吗把自己淋得一身湿?康翔宇很快地取出大浴巾,包裹住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的宋湄。
放开我!不要对我好!她厌恶地推开他,朝客厅的酒柜走去。
你整个下午到底跑去哪儿?你要跷班,好歹也得知会我这总裁一声。
他虽然叨念不休,手上还是拿着浴巾不停拭干她的头发。
走开!我讨厌你!她突然无助地哭泣起来。
该死!你竟敢自己偷偷跑出去喝酒!你是要我打你的小屁屁,是不是?他生气地骂。
难怪她一点也不像平常那么乖巧!打啊,你打死我好了!你这个小醉鬼,我不跟你计较。
他一把抱起她就往浴室走,想让她洗个热水澡。
放开我!我要喝酒!再给我一杯!已经醉醺醺的她任性地叫着。
不理她的醉言醉语,两人一进到浴室中,康翔宇马上动手帮她脱掉湿淋淋的衣服,同时放了一缸温度适中的热水。
‘你要我是不是?她突然诱惑地抱紧他,右脚还像无尾熊一般绕在他的长脚上。
你怎么可以要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了吗?该死!这算是你的酒后吐真言?他阴鸷地瞪她。
虽然很明白她无法为自己酒醉时的言行负责,但他的心还是被她的话语刺痛了!宋湄茫茫然地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突然再度哭泣了。
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讨厌我!求求你,我不要你讨厌我!别哭了,我不气。
他刚才心头的刺痛,瞬间又被抚平。
来,快点泡个热水澡,你会舒服一点。
答应我!永远爱我!永远不讨厌我!傻瓜,我爱你,在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人。
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就和赤裸的她一起泡进滴了宁神精油的浴缸中,温存地替她清洗身子。
约莫二十分钟发汗后,她终于恢复一些些正常思考。
我……我怎么了?她怯怯问着身后的康翔宇。
你喝醉了。
翔宇……她紧张地按着他的手。
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你有什么心事,不妨现在就告诉我,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买醉!他终于对她发出了隐忍已久的脾气。
她可怜兮兮地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还好、还好,她并没说出足以铸成大错的话呵!宋湄的心稍稍安定了。
今天你都不理我,所以我的心情才会变得很坏。
她灵光一现,很快地找出这项颇为合理的理由。
我忙起来的时候,是谁也不理的,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责怪她。
可是……可是偶尔……我也有我的情绪啊!说着说着,她竟然又忍不住哭了。
你怕我讨厌你是吗?小傻瓜。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的心情好烦躁!你不对我笑、也不跟我说话,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你给丢弃了!她害怕地颤抖。
我说过我爱你,你到底有没有听进耳朵里去啊?他又气又宠地说,不带欲望地将她从浴缸中抱起来,带进他们的卧室。
当她安稳地偎在他的怀里时,他对她柔声细语地说:快睡觉吧,明天早上醒来,你就会忘记一切烦恼,忘记你的胡思乱想。
她突发奇想地要求。
我睡不着,你讲故事给我听好不好?‘我不会说什么故事厂!他没好气地抱怨着。
女人,你真的是越来越得寸进尺!好不好嘛?人家现在心情还是很不好耶!她撒娇。
康翔宇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低沉的嗓音就在只有一盏柔和小灯的室内缓缓开始诉说。
从前从前有一个很单纯的小女人,她爱上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妻子,她还是抱着从一而终的传统思想跟着他,还帮他生了个儿子。
她什么都不求,这男人的太太却经常欺侮她、为难她,她的儿子看在眼里,每次都气得要命,却没力气也没力量保护自己的妈妈……他感慨地叹道:我不想讲了,这是一个很烂的故事。
凝神倾听的宋湄忍不住问他:翔宇,你是不是在说你妈妈的故事?你也知道了。
他苦笑。
公司里人多嘴杂,你会知道我是私生子,一点也不稀奇。
你一定很恨你大妈。
没错,就是这股恨意让我抢下了‘家康集团’的掌权之位。
我成功地将我母亲受的苦难,原原本本地回报给孙千华。
她和她的儿子心疼自己所失去的财势,一天到晚想扳倒我,可惜的是,那注定是一桩不可能的任务。
他嗤之以鼻。
哼!活该!你的恨……她迟疑地问:是否稍微消减了?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不原谅他们!跟他们合作友好的人,也都是我的敌人!宋湄不说话了,只是悄悄闭上眼,好像她已经睡了。
数星期之后家康集团里的十几位高级干部,将总裁康翔宇找来,一起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连每个人的贴身秘书都不得其门而人。
看着眼前数份损失惨重的生意企划,他不由得皱紧浓眉。
我们集团里最近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做什么、赔什么?我一向很信赖你们的决策能力,你们怎么敢给我搞出这种飞机?!总裁,我们一起讨论过,也一致认为,公司的内部极有可能是出现了商业问谍。
这群干部的领导者沉稳地直言。
依你们的推断,这个间谍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位干部神色有异地接了话。
大概是从宋秘书进来我们公司后的那阵子开始。
康翔宇危险地眯眼。
你的意思是,我身边的女人是个卧底?她的确也被列人嫌疑犯之一。
听到这儿,他不禁拍桌子大骂:你们有没有搞错?她只是个倒茶水、整理文件的小秘书,她懂什么商场利害关系?还有,她是我爱的女人,你们竟敢怀疑她!你们这一群人是想回家吃自己吗?在一片战战兢兢的气氛中,又有人冒死直谏。
我们准备在我们列人有嫌疑的人的办公室里装上针孔摄影机,好拍摄下有力的证据,请总裁批准。
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冤枉了宋秘书,你们全体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康翔宇恶声恶气地威胁。
另外,我们想派人暗中调查有嫌疑者的身家资料和财务状况,好用以做为佐证。
你们的矛头好像都指向宋秘书?他冷酷地问。
他听也听得出来!干部领导有些迟疑地说:坦白说,其实公司里的人事,我们大致都可以掌握得到,就只有宋秘书,我们并不是很清楚她的来历,只知道她对总裁‘很重要’,才会进来公司服务,所以会有怀疑也是必然。
他又指了指康翔宇桌上的企划案。
再说,这些失败的交易其中有好几件,都是只有总裁才能批示的最高机密,让我们不得不做如此推想。
康翔宇抚着下巴,脑中不停盘旋着一些他并不想接受的思绪。
若是小湄知道她被秘密调查了,她一定会很伤心地哭泣,更有可能就此不相信他对她的爱。
他能负担得起这么巨大的损失吗?她是那么爱哭又单纯的小女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突然间,她酒醉那一天的种种言行浮上他的心头,让他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他自己想的那般单纯。
在诡谲难测的商场中什么都有可能,他谨慎一点总是没错。
你们放手去调查吧!我要知道所有调查的结果。
他下了决定性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