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皓月当空, 依旧是适合办喜事的好日子。
轰轰烈烈了几个月的丞相公子婚事终于将在这一天尘埃落定, 据说月凌波的嫁妆足足装满了十马车,一路从鹊桥街走到皇城大街, 短短的一段路却用掉了很久, 只因为东西太重了马车走得慢。
这是多丰厚的嫁妆!原本觉得丞相家娶了小门户的女儿, 等着看笑话的人有些笑不出来了。
没有人能想到只是一个媒人世家的月家为何会积攒那么多财富, 就好像也鲜少有人知道, 丞相虽然不是贪官, 但他的岳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财主。
叶荣身为将军的时候立下军功无数,但他已是将军, 一没官职可升,二对那些风雅的东西没兴趣,就喜欢真金白银,因此年轻的时候皇帝赐给他的钱很多,后来他用那些钱去做了闲散地主, 因为有个持家有道的媳妇,那钱不仅没坐吃山空,反而让他名下的土地越来越多了。
原本叶老将军是不屑把钱给那个讨厌的文官女婿的,但他的外孙就不一样了。
我的外孙结婚, 就算不是什么十里红妆, 那也得摆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这是几天之前,众人讨论婚事的时候叶老将军的原话。
没人提醒叶将军十里红妆是嫁女儿用的词,不过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可敬谢不敏了。
太麻烦了, 叶老夫人皱眉道,这种事适当的奢华一些就行,有功夫弄流水席铺张浪费,还不如开仓放粮,做几天好事。
叶将军的嘴巴动了一下,随即低头捧着茶杯默默喝茶,丞相夫人笑了笑,转身凑到叶老夫人身边讨论婚事上的事情了,一旁的左君白忍不住失笑。
外公,我一直挺好奇的,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听外婆的话?晚饭过后,祖孙两个坐在庭院里闲聊,左君白仰头望着头顶的圆月问出口,外公是做将军的,在军队里说一不二,回到家却那么听外婆的话,会不会很奇怪?男人不听老婆的话要听谁的?叶老将军一脸不屑地哼了声,想起妻子,他的脸色又柔和下来,忍不住将当年事娓娓道来,你知道吗,你外婆虽然也是个孤儿,但她打小就长得好看,人又贤惠能干,是十里八乡很多小伙子梦想娶回家的媳妇,她却唯独嫁给了我这个放牛的穷小子,那时候就很多人笑话我,你小子养得起这么好的媳妇吗?不怕她跟人跑了吗?我就很难受,回家就问你外婆,会不会离开我,你知道你外婆怎么说的吗?外婆说什么了?她说,‘夫妻夫妻,夫和妻只有两个人,为何要管别人说什么?我要是贪图富贵,一开始就不会嫁给你了,既然嫁给你,那就是想跟你过日子的,你如果怀疑我,我这就走,你要是相信我,那就一直相信下去。
哪怕你一生碌碌无为,只要你不离,我就不弃。
’……那后来呢?后来我就去参军了,那个村打你外婆主意的男人还很多,她就干脆搬到山上庙里去住了。
你外婆很勤快,帮着她们打扫干活赚些香火钱,那些尼姑师太对她也很好,你娘也是在庙里出生的。
不过你外婆心挺狠的,我去参军头一年,整整一年,她一封信都没给我写,说既然上阵杀敌就要做好最坏的觉悟,不要因为思念家中人做错事,人活着,什么事都能马虎,但打仗那是不小心就要没命的,若是我死了,她会找个比我好的男人嫁了,你听听,什么话嘛!噗……但我那时候是想着,她要是真能想得开,那我死了也能安心了,但是我参军的第二年吧,我当时已经是副将了,和将军一起中了埋伏,另一个副将为了救将军死了,巧了,那个副将也姓叶,不知怎么就传出去说是我死了,你外婆把你娘托付给庙里的师太,就一路找到军营来了……叶荣至今还记得自己躺在军营的病床上看到妻子时的情形,她多倔啊,就算那个时候也没落泪,只是面无表情地对着军中记录官说她是来收尸的,那个时候他重伤躺在床上,直接就气得坐了起来,她这才看到了他,只多看了一眼,确定了他还活着,然后转头就走了。
在他人眼中他的妻子除了好看和贤惠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她和她自己独特的那些想法督促他获得了如今的地位,她从不曾怨念他带给她的一切寂寞和不幸,因为她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从不觉得他如今的地位和她有什么关系,因为那是他努力拼来的。
可越是这样,叶荣越是觉得,这个妻子是最好的,娶到她才是他一生最幸运的事,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眼中看到了什么,不管自己手中多了什么,握住她的手都不能松开。
夫妻相伴,若是真能如成亲祝词那般白头到老,那大概便是此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所以君白啊,如果你想要你的妻子如何待你,首先你得学会怎样待她。
这世道男人是比女人天生占便宜的,但那并不是你不珍惜女人的理由,更不是你让她们伤心的理由,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是会痛一辈子的。
左君白和月凌波的婚事最终是按照一般规制的婚事进行了,虽然月凌波的嫁妆夸张了些,但还是不如月家当日的客人来得叫人惊讶。
大金第一皇商的管文轩和他的夫人,江南第一势力凛风堡的堡主风卿墨,荣亲王世子金瑜以及其夫人,不知为何臭着一张脸但也位列在其中的烙郡王,更甚着,还有隆郡王这个喜爱四处凑热闹的也来了。
君白哥说,要给岳父大人家里充充场面。
金承言为人实诚,太实诚了。
某个正在哭鼻子的岳父顿时不爽了,跳起来就要追上花轿把女儿拉回来,被其余几人死活拽住了,来喝喜酒的其他客人们险些被吓着,几个人正拉扯中,忽然门外传来嘹亮的声音。
皇上驾到——连自己三个儿子的婚礼都没参加的九五之尊,为何竟然没去丞相府上,反而去了月家?世人不知,只知道月家着实能耐了,据说那天皇帝亲自带着赏赐的东西过来了,赏了月家女儿一堆珠宝首饰说是添的嫁妆,然后被月青峦当场赶去丞相家了。
皇上居然没有生气,甚至笑呵呵地转身,真的去丞相家喝喜酒去了。
奇哉怪哉。
丞相的儿子成亲,到场宾客自然都是朝中大臣,原本大家正客客气气地喝着,猛一听到皇上驾到都傻了眼,手中的酒洒的洒倒的倒,一个喜宴上的人顿时跪成一片,皇上却是心情很好地让他们随意些。
皇上确实心情好,好得一点也不介意刚才被月青峦赶出了月家,好得仿佛今天成亲的是他自己的儿子,不过丞相夫妻并不在意这个。
他们又不是月青峦那个恋女狂。
有了皇帝的加入,喜宴吃着喝着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好在皇帝没玩多久就回宫了,剩下的人才开始安心吃喝,心里却对这个丞相更是敬畏了。
当然,那已经和洞房里的新娘子无关了。
新娘子快饿死了。
原本月夫人是不忌讳新娘子成亲日吃东西的,但月凌波自己被那一层一层的嫁衣给吓着了,不肯吃饭也不想喝水,唯恐自己拜堂拜了一半想去跑茅房,但现在一天下来,她快要饿扁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按照规矩新郎官还在外面敬酒,伊人刚才关了门出去了,月凌波自己坐在床沿,顶着盖头烦躁地踢着脚,她有点想掀盖头,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正纠结着,眼前忽然一亮。
娘子!一身红衣的左君白忽然出现在眼前,被那张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月凌波直觉地往后仰了下,某人却眼尖地立刻凑了上来,用力在她嘴角亲了一口。
你……月凌波红了脸。
哎,总算不用再担心岳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了。
左君白叹了口气,随即起身就开始脱衣服,月凌波立即拿过被掀掉的盖头捂住脸,间或偷偷露出眼睛看着他,你你你干嘛?洞房……他话还没说完,新娘子就拿起枕头丢了过来,左君白笑着躲过,这才道,我说笑的,刚才我故意把衣服弄湿了才跑进来的,这么冷的天,当然得换掉了。
月凌波这才看到他的喜袍胸襟前一块被水印湿的痕迹,站起身打算朝他走去,脚下的嫁衣太长,她一脚踩在了裙边,顿时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脸朝下倒下去,她低叫一声闭上眼,跟着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娘子,现在还不到洞房时辰呢,你也太心急了。
左君白就算在新婚日也改不了说话嘴欠的毛病,月凌波习惯性地抬脚朝他脚上踩过去,这回却被躲过了。
等会我还要带你出去呢,先别踩,回来让你踩个够。
他松开她的手,一边利落地换衣服一边从善如流地安抚着新娘子。
带我出去?月凌波原本皮肤就很白,今日的粉扑得不多,但唇上的色却很鲜艳夺目,因为她饿肚子无意中舔了好久,此刻更是鲜红中透着光泽,她看着他,嘴唇微微掀开的模样实在诱人,左君白一时呆了下,随即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
你干嘛啦!月凌波咋咋呼呼地拍开他,小脸更是通红,左君白一脸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不出去了吧?……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我本来想,洞房花烛夜,直接扑上去显得太不文雅了,所以就想带你去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地方谈谈情说说爱……眼看月凌波脸越来越红,左君白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但现在我觉得,**一刻值千金,还是不要浪费……他一边说一边欺身凑了上来,月凌波羞恼地红着脸,小手不知何时伸出来使劲掐着他的手臂,他完全也觉不到痛了,不知疲倦的唇刚又凑到她的颊边,一阵可疑的声响忽然从新娘肚子里传了出来。
咕噜——场面顿时有些尴尬,新郎的头抵着新娘子的额头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新娘子气恼之下蓦地抬起头欺上他的嘴唇。
看我吃了你!——狠狠地咬了上去。
新郎官吃痛的声音飘出新房,此时此刻的新房房顶,传来两个已婚男人细碎的交谈。
瑜哥,我们不是来闹洞房的吗?隆郡王金承言的声音。
还闹什么,他们自己就可以把洞房给掀了。
那我们来做什么了?……踩一踩丞相家的房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成亲啦!我真的不会开车所以就……咳咳……大家见谅吧~我说过这边不会断更的,只是暂时只能隔日更,之后时间允许会抓紧把这篇完结哒!因为设定是将军年关才会进皇城,所以他们成亲后司空允才会登场,金雪和司空允的故事也是在下个篇章出现夫人那篇,我之前也说了预收可观才会写,现在看还是不太理想的,如果这篇文完结后还是这个样子,我可能会以这篇文的番外形式写个短篇放在那边,也是免费可以观看的,或者这个文完结后大家还有想看的谁的番外我也可以写在那,请大家务必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