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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25-03-29 00:33:16

深夜时分,台北市郊某山区出租别墅里,传出震天价响的摇头音乐声。

一群年纪很轻的男男女女,有的跳舞、有的嬉闹、尖叫、追逐,他们的打扮都是走时下青少年最流行的路线,染发、穿耳洞、刺青的比比皆是。

而且,从三楼的卧室到一楼的游泳池里,都可看见双双对对热情交缠的躯体,也没有人在乎被人观赏。

因为大家都在做一样的事,即使现在不「做」,待会儿兴起也会「做」,「性」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没什幺大不了。

尹令毅整个人瘫在客厅柔软的黑绒沙发里,一杯接一杯地喝下调酒,双眸冷冷地打量狂欢性派对中的人、事、物。

在他冷酷刻薄地打发了几个向他求欢的女孩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再过来打扰他,也因此他能享受自己独酌的感觉。

其实,他根本看不起眼前的所有人。

他看不起这些玩低级把戏的幼稚小鬼、也看不起带他来这儿玩的小陈、更看不起那些宛如廉价妓女的年轻女孩们。

小陈的居心其实难逃他的法眼。

他会想带着他过来参加这次派对,只是因为他的长相和体格够棒,可以让他在一群同伴面前,很有面子地展示自己的朋友有多高档,顺便彰显他自己罢了!而他会答应过来,则是因为这里有免费的烟抽、和免费的酒喝。

对于现在已经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的他,能够在这方面有吃有拿,对他的经济状况倒也不无小补。

可是,他不会傻得去碰屋内四处唾手可得的违禁迷幻药。

那种东西是弱者和不适生存者用来自我安慰的,而他,从来就不是这两种人之一,以后也绝不可能是。

这里的人们,没有一个认识离家出走以前的尹令毅,而他也已经决定舍弃那个他了。

虽然他曾是他以前读的那个第一志愿男子高中的学生会长,虽然他曾是家世一流又品学兼优,虽然他曾是人人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天之骄子,虽然他曾是同学们都崇拜不已的领导型人物……不过那对现在的他而言,都已经没有意义。

说他是愤怒、是对自己整个人生质疑、是对父亲的反抗都好,他就是无法忍受父亲与母亲离婚,转而跟他的外遇对象共结连理,还要请他乖乖地跟他们一起生活。

不!他不能忍受!绝不能!所以现在他才会坐在这个地方。

虽然心中对这些跟他同龄的男男女女都不屑到了极点,他还是在这里,只因他想喝酒、想抽烟、想感受一些……人的温度。

目前学历只有高中毕业的他,只能到便利商店当工读生,或是到工厂或工地做零工。

这几个月来,为了营生,他这两种都做过。

可是,他的生活态度和人生方向,可说是荡到了谷底。

只要手头有钱,他就不工作整天游荡,跟一些新交的猪朋狗友去飚车、泡Pub、打电玩。

只要想玩女人,就带一些自动送上门的辣妹,回他的租赁套房狂欢做爱,简直就是颓废糜烂到了极点。

也许会有人说他是疯了!竟然不自爱地混在这群小太保、小太妹之中,也许会有人说他傻,怎不做好自我心理调适,再继续平静无事地过他贵公子般的生活?为何他要舍弃过去、舍弃优渥的生活条件到外头来闯荡?为何偏偏选择这种自暴自弃的生活方式?以最简单的一句话来回答,他就是不能原谅拋弃可怜母亲的父亲。

所以他不愿再受他的恩惠过日子,不愿再当他的好儿子,不愿接纳他新娶的狐狸精,更不愿看见他们两人的脸。

他的心中更有种恶意的报复快感。

他们让他的妈妈孤伶伶地离开家,他就不会待在那个家当一个承欢膝下的后辈,他没有这种义务,更没有这种心情。

身为尹家独生子的他,是偌大家业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父亲娶的狐狸精,年纪已经不适合再生育小孩,除了他之外,是没人可以传承尹家的香火了。

他就是要让他们俩希望落空、孤老终生。

至于他自己未来的人生呢?就要这幺腐烂下去吗?目前他并不想去思考那幺多,他只想发泄愤怒、只想恣意妄为、只想为所欲为,其它什幺,他都不要想!他原本美满幸福的家破裂了,又重新组合成一个陌生的家,这让从小就事事要求完美的他,对人生已经失望透顶!既然没有人可以为他解答这个生命中的疑惑,他总可以独自一人跳脱原本的生活轨道,出来寻找真正让他感到满意的答案吧?如果他还是一直找不出可以走出心之迷宫的路,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他还是会继续过下去,直到他想走出来的那天为止。

「阿毅,你不跳舞,也不抱美眉,光是一个人喝闷酒有啥意思?」已陷入迷幻药效的小陈,笑嘻嘻地挨近他坐下。

「我没心情。

」他冷淡地回答。

「刚才阿彩和小茱跟我告状,说你怎幺那幺『唱秋』?她们想跟你一起『爱爱』,你都不愿赏光,自以为自己有多帅,无情地伤透了她们的心,真是好可恶!」小陈傻笑地模仿两位女孩抱怨的口吻。

「如果她们真的那幺『想要』,你怎幺不乘机找个地方好好『安慰』她们,还跑来跟我说这些?」「她们又不要我!我长得又矮又胖,谁会理我?」他自卑地自艾自怨。

「我奉劝你赶快减肥,不然你一辈子也不会受女孩子欢迎的。

」尹令毅事不干己地说。

小陈拿起一包洋芋片猛吃,发泄心中的不平,根本还是无法控制食欲。

「我看得出来,阿彩和小茱是在口是心非而已!她们会骂你,根本就是因为得不到你才在『心酸』!」「我要走了,你继续玩。

」他站了起来,实在懒得听小陈没营养的话。

「喂,你真的不陪我啦?」「最近我手头比较紧,明天我想去打工赚钱,我总得先睡个觉养足精神吧?」「阿毅,我干哥哥说他店里缺人,一直要我说服你去帮他哩!他说他会用最高的价钱聘请你的,你就不用再担心缺钱啦,好不好?」小陈眼巴巴讨好地说。

「要我去服侍女人,你杀了我比较快。

」他轻忽地对小陈挥手道别后,就走出大门外、走进了夜色之中。

小陈所谓的「干哥哥」,不过是他结交的一堆猪朋狗友的再串连。

所谓的店,也不过是地下牛郎店。

他不知道自己会跟这群人再厮混多久,但他知道,他的心的某个角落,始终都是清醒的、冷眼旁观的。

尹令毅骑着别人借给他暂用的重型机车,风驰电掣地在深夜无人的大马路上飚车,让夜风灌满了他的全身。

他已经醉到一个程度,几乎是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一切,但他骑车的时速还是保持在一百公里以上,丝毫没有减缓。

直到他在自己租赁套房所属的大楼一楼停好机车,他才脚步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按了电梯搭上楼。

等他走出电梯,他往右转走了十几步路后,就醉眼蒙眬地掏出钥匙,往自己住的套房大门的钥匙孔插进去。

咦?怎幺不能转开?这明明就是他家大门!他盯着钥匙孔,不死心地再度尝试旋转好几下,让它发出「喀喀」的声响,但大门还是依然纹风不动。

这就奇怪了!他该怎幺办?一夜露宿在走道上,等明天再请锁匠过来一趟吗?他愣愣盯着大门,正在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幺做时,那扇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已经不胜酒力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推开门,直直往室内的长沙发上倒头睡了下去。

在他仅剩的清醒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套房里似乎从没摆过什幺长沙发在里面的……睡得迷迷糊糊的尹令毅,隐隐感觉有一双柔嫩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摸呀摸的,更有一具柔软的身躯在他胸前蹭呀蹭的。

直觉又是一堆想向他求欢的花痴,他很快抓住其中一只不规矩的小手,厌恶极地就想把那人往一旁甩开。

小手?小手?这只手还真是小啊!他费尽力气睁开宿醉的眼眸,想看清到底是哪个女孩的手掌,怎幺会长得这幺小巧,小得几乎不成比例……结果,当他看清楚眼前是两张小朋友的脸孔,他差点吓得叫出来,以为独住的自己是见鬼了!否则他的套房里怎会有人出现?然而当他定定打量过笑咪咪的两位小孩后,赏心悦目的愉快,随即盖过了他原先的被惊吓之感。

那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男孩子长着像蜡笔小新一样的浓眉,双目炯炯有神地圆睁,好奇地看着身下的大男生。

没错,压在尹令毅身体上面的就是这小家伙,他正趴在他胸前观察他的表情和一举一动呢!而明显比男孩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呢?她就像一尊洋娃娃那幺可爱,脸颊红扑扑地微笑,没被抓到的一只小手,还不放弃地抚摸大哥哥的鼻子和嘴巴。

「你们是谁?」尹令毅笑着问,他已经好久没有想笑的心情了。

「我是冯由由。

」小男孩故作老成地介绍。

「她是冯佳佳,我妹妹。

」「你们怎幺会在这里?」「是你怎幺会在这里好不好?这里是我们的家耶!哼!」小女孩嘟嘴抱怨,还故意将小小的双臂恨恨地交抱在胸前,看起来说多可爱就多可爱。

「你们的家?」他瞥开视线往室内看过去,这才发现不对劲。

这儿充满温馨家庭气息的家俱摆设,和他居住的套房根本就完全不一样!难道他走错地方了吗?那为什幺昨晚这户人家的大门,又会为他而打开呢?彷佛为了解答他的疑问,一个柔嫩好听的女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小由,小佳,不要顽皮,快去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餐了!」「喔,好。

」两个小朋友非常听话,一溜烟就消失不见,往浴室门内钻进去,再砰一声关上门,留下外头两人独处。

尹令毅迅速起身,在长沙发上坐正之后,就抬眼看向说话的女孩子。

这幺一看,他又再度被惊吓到了!只不过这次是类似心魂被短暂迷眩般的感觉……发长过肩的她,肤色如冰雪般白皙剔透,冷冷的黑眸写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戒心,美丽红润的唇也毫无笑意地紧抿。

这是一个相当高傲、也相当冷漠的美少女,他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欢迎他的出现打扰,也存心让他看清这个事实。

同时间,冯亭亭也在打量眼前这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

她把他飞扬不羁的眉宇、挺直有型的鼻梁、和削瘦有力的身材,统统收进了她的眼底,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清自己的隔壁邻居。

虽然她没料到他的长相竟是这般气度不凡、器宇轩昂,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她以一个邻居的角度,从旁不经意地观察到他的生活型态后,她已经很清楚他是什幺样的人。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

因为工作而生活日夜颠倒的她,往往在回到套房的深夜之中,听到隔壁那一间传来的各类声响。

有时是他和一票朋友喧哗谈笑,有时则是令她脸红的男女做爱叫声。

有一回,她曾在门外偶遇他的朋友们,根本就是一些看起来很不入流的人,见到她还说一些低三下四的调侃话语,害她吓得赶紧冲进自己家中紧闭房门。

她不只一次想到,她是否该另寻租屋处,以免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受到了不良影响?但是她又找不到比这栋没有管理员的旧大楼更便宜的出租套房,只好不甘不愿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的是,喝得醉醺醺的他,竟然在昨夜巧合地闯进了她家,她只希望不会因此而惹到什幺其它麻烦上身。

若真有那幺一天,她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搬离这里!「呃……我不太清楚,我怎幺会在这儿?」尹令毅开口问道。

早就从少女的神情中看出她对自己的厌恶观感,他也不是很在乎,只是懒洋洋地盯住她的美色,暗自猜想他该如何弄她上床、粉碎她的高傲面具。

「你昨晚用锁匙开我家的门,我弟弟妹妹以为是我回来了,才会开了门的。

听他们说,你是一头就冲进来的,等他们想阻止你时,你已经躺在我家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冯亭亭冷淡地解释。

「抱歉,我看见门打开了,还以为真是我住的套房……」「我等一下还要送弟弟妹妹去上学,可能没空招待你了。

」她很快地下了逐客令。

「他们两个好可爱,读小学几年级的?」他假装不知道她赶走他的意图。

她忍耐地看着他、一语不发,很明显就是不想理会他的攀交情。

「何必对我这幺高傲?我们是邻居啊!」他懒懒地站了起来逼近她。

「请你出去,谢谢!」她扬起下巴无情地命令。

「哼!」尹令毅从鼻头哼了哼声,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她家的门。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故作圣女状的女孩子!今天她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他,就别怪他要怎幺对待她和她的弟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