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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2025-03-22 07:46:40

躁郁症加偏执型人格障碍。

荀白露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荀时程的具体情况的。

他在医院检查的那一天, 得知病情后,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变化,从检查到结果出来, 他始终维持一种很平静的状态, 甚至在离开时还笑着跟医生说了谢谢。

回家后, 荀时程就告诉了家人这件事,依然平静。

他好像一下子褪去了所有不好的个性, 变得平和, 沉默,放空, 那全都是外人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荀家人终于恍然大悟,带他去医院检查看病, 他很配合。

医生说, 他的情况很严重, 大概已经有了很多年。

很多很多年,都没有人觉得他是真的生病了。

那天莫宛如在医院的楼道里哭,她跟荀何大吵了一架。

少年时期的荀时程其实也很阳光开朗, 虽然行事有些偏激, 总体人还是正的。

那时候看见周围有家庭不幸的朋友, 他就会更爱自己的家庭。

无论是写作文,向朋友描述,被他人问起, 他眼里的家庭都是最完美的, 母亲很温柔, 对他很好, 父亲很伟大, 照顾全家, 大家都说,他们家很好很好。

直到他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他满怀期待的回到家,才发现自己做了多年的美梦。

原来在他一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出轨了,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那一刻,父亲高大的形象骤然崩塌,他还正处于青春期,性格躁动,更加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

他看见一向恩爱和睦的父母面目狰狞的争吵,撕扯,他受不了的冲出家门,一个人哭了许久,有怨有恨。

好不容易回家了,看到的就是母亲自杀的场面,血流了满地,鲜红一片,家里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遭遇重击,拼命的打电话叫人,叫救护车,挽救母亲的生命。

那天的医院里,其实也有一位自杀的母亲,没能救回来,荀时程当时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也会失去母亲。

在医院的那晚,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他的性格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生巨大变化的,他变得暴躁易怒,看见荀何会觉得恶心,看到所有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会忍不住想杀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在莫宛如还在养身体的时候,荀何把荀白露带回来了。

莫宛如很激动,躺在病床上骂荀何,一下子又恢复到了最初剑拔弩张的气氛。

荀白露躲在荀何的身后,荀时程看着她,眼底的恨意吞噬了所有。

他冲上去狠狠的掐住了荀白露的脖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很多人过来拦,他被拉开后,荀何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混帐!那是他第一次挨骂,挨打,被他曾经最崇拜的父亲。

他就是恨荀白露,是她和她妈造成他们家的不幸的,为什么要原谅他。

他一辈子也做不到。

荀时程住院期间,病情时有反复,发狂时很可怕,安静时更可怕。

他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

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冷静。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些年对荀白露的恨,欺负,辱骂,只是因为他得病了。

那不应该。

这样的家庭,到底是谁的错。

荀时程始终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想的很痛苦,想的头都要炸了。

想不出来。

然后他自杀了。

和莫宛如一样的方式,割腕,大片大片的血在地上流着。

那就这样结束吧。

荀白露这么多年也是恨他的,她知道自己跟他之间是不可能和解的,可是当年仍然心存幻想,希望荀时程能够对她稍微仁慈一点,就一点,可他没有啊,他知道自己被蔺知玟欺负了那么久,他不说,静静的看,看着她有多惨,然后无声的嘲笑。

他甚至还要开车撞死自己,他也是坏人。

可是,他的坏,从某种程度上源于自己和母亲。

所以荀白露还是落泪了,只有一滴。

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

荀时程没有死,人在医院救的比较及时,可是他醒来后就彻底疯了,人也认不清,生活也不能自理。

荀家将他送去了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疗,荀何花大价钱找专家来看。

莫宛如的身体是彻底垮了,总是病怏怏的,还要坚持着去照顾荀时程。

那个家,已经不能算之为家了。

春天到来的时候,荀白露在家里看书,那盆梨花又开了花,朵朵圆润可爱,一簇几朵,极尽妍丽。

荀时昱打电话告诉他,荀时程的情况有了些好转,偶尔能记起一两个人名,上一次他们去的时候,荀时程坐在医院的大树下,和老人玩着牌,忽然就停了下来,发呆许久,低声叫了句:荀白露。

她知道后,没有多说什么。

那天下午,她弹着琵琶,到手酸痛的不行才肯停。

蔺知宋就一直坐在她身边,不发表意见,她累的时候,让她枕一枕肩膀,她需要安静的时候,他就把空间留给她。

在他们的婚姻里,他们彼此了解,真正懂对方想要什么。

所以在荀白露停下时,他揉着她的手,道:白露,我们去看看他吧。

他们去的时候,荀时程坐在窗台上发呆,窗外有一棵梧桐树,枝桠正好能触到窗。

荀时程捏着一片树叶,眼神空洞。

他瘦了很多,以前算是健硕,现在可以说是形销骨立。

这里是四楼,坐在那里很危险,医院的护士告诉荀白露,他经常这样,怎么也劝不动,久而久之,大家发现他就是喜欢坐在那里,除了捏树叶并不干什么,他们也就不怎么管了。

荀白露跟蔺知宋慢慢的走近他,脚步声很明显,他也注意不到。

荀白露开口叫他:荀时程?他也听不见,换了片树叶捏,一些叶子被他揉碎了,绿色的碎屑贴在他手上,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子,慢慢将碎渣涂满双手。

过了许久,他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道:胡同里的那些孩子真烦,老在背后议论我们家,下次我见了他们,一定要狠狠的打他们。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骤然开口,荀白露还有些不适应。

因为他连声音都变得平和了很多。

在她这里,荀时程好像就没有客气的说过话,不是嘲讽,就是怒吼。

她问:他们议论你们家什么?他们说我爸不要我和我妈了,要去找别人,还有的说,我多了个妹妹,不是我妈生的,他们真的很烦。

荀白露缄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好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垂着眼,蔺知宋看出来她的困难,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荀时程就那样,想起来就说,想不起来就捏叶子,晃着晃着,太阳落了山,夕阳余晖渡在窗边,叶间。

他们还说,我爸肯定以后都不喜欢我了,因为我欺负了那个坏孩子,他还打我,我讨厌他,更讨厌那个坏孩子。

她一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爸对她不好,对我也不好,他可坏了。

倏地,荀时程坐正了身子,手扶着窗,扭头过来看她。

你跟我一样讨厌他吧,他是个坏人。

荀白露僵硬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见,荀时程露出了笑容,咧着嘴笑,很高兴的样子。

她第一次看见荀时程笑。

直到晚上,荀时程跑出去了,到处闲逛着,就是精神很不正常的样子,哭哭笑笑不停。

荀白露跟蔺知宋准备走的时候,荀白露发现手机落在病房里了,他们回去找。

荀白露奔着拿手机,蔺知宋却看见窗台上多了样东西,迎着外面的风,摇摇晃晃。

白露,你看。

他叫着她。

荀白露抬眼,望向那处。

那是一枝紫色风信子。

传说,太阳神阿波罗和美少年海新瑟斯是好朋友,经常一同玩乐,西风之神杰佛瑞斯对此感到嫉妒,在某一次,阿波罗与海新瑟斯一起掷铁饼,杰佛瑞斯因嫉妒,吹动铁饼害海新瑟斯身亡,他的血流进草丛里,渐渐的开出了一串串紫色花朵,为纪念好友,表示歉意,阿波罗将这种花命名为风信子。

【注】紫色风信子,是嫉妒,也是,对不起。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没人知道。

那枝风信子是不是他留下的,也没人知道。

再多的恩怨,也只能停于此了。

……今年的春天总体来说,好事要更多。

荀白露正式升了职,在接近三十岁的时候,迎来了事业的新高峰。

人人见了都说她年轻有为,好像再也没人记得,她少年时代是怎么过的了。

升职之后的变化,那也就是工资比原来高了一点,但是比原来忙了很多。

整天各种会弄得荀白露是焦头烂额,她才觉得自己前几年还是不太成熟。

脾气那么好的人,回了家也终于开始抱怨不休了。

蔺知宋每次还笑她:怎么都还把你弄成这样了?荀白露回家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家里的花花草草,什么都是蔺知宋去打理的,假期一日三餐更是他承包。

陈嘉央过来时,忍不住感叹:你这是准备向贤夫良父的方向发展啊。

贤夫是进行时,良父是未来时。

蔺知宋穿着家居服,单手插着口袋,一边修剪庭院里的花草枝叶,一边跟陈嘉央说话:事业成就的比较早,现在重心放在家庭上,怎么了。

没怎么,也挺好的。

那做兄弟的必须支持你啊,别到时候一个两个都有孩子了,你还在吃素。

蔺知宋抿了下唇,有点想打人。

对了,姚舒得有五六个月了吧。

嗯,闵粤现在天天搁家里照顾他呢,他俩简直让人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你就等着到时候去喝满月酒就行。

陈嘉央话匣子打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蔺知宋后,道:喻锳跟叶池,好像,掰了。

蔺知宋手上动作一顿,他推了下眼镜,问:什么意思?两家退婚的事儿都商量好了。

退婚?荀白露晚上回家听说这消息,不可谓不惊讶,这,有点突然了。

为什么啊?说起来还是叶池拧巴的,他最开始也没有多喜欢喻锳,是喻锳一直缠着他,两个人在一起多年,喻锳永远追着他跑,他习惯成自然,喻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是前段时间两个人又吵架,喻锳这些年也就是憋在心里委屈,好不容易发泄出来了,就提了分开。

以前他们也老这样,叶池以为过几天就好了,这次出了点意外。

喻锳有个学长一直都喜欢她,见缝插了针,还让他给成功了。

那怎么办啊?荀白露小声问了句,那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喻锳这次肯定是特别难过,要不然也不会跟叶池来真的分手。

蔺知宋枕着手臂,道:谁知道呢。

到底不是他们自己,这些事旁的人怎么解决的好。

那要不要你去找叶池,我去找喻锳?白露提议道。

蔺知宋点了点头。

过了会,快睡觉的时候,蔺知宋朝荀白露那边过去,抬手把人压住,灼热气息喷洒在她颈侧。

他在她唇边吻了吻,待到荀白露放松些许,动作才敢过分些。

当然也没有太过分,她还接受不了那种尺度。

蔺知宋想起陈嘉央说的话就来气,怎么这人不过自己的日子,天天来管他们家。

激的他心烦。

所以蔺知宋今天没有那么温柔,荀白露被他咬的有点疼,就很轻的推了他下。

我疼。

蔺知宋瞬间歇了一鼓作气的心思,这样就疼了,后面他怎么敢。

缠着人又亲了许久,蔺知宋才肯放下。

吃素的日子,委实不太好过。

荀白露其实有感觉到,今晚他不太一样,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

跟柏冬至还有姚舒聊的时候,她们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能忍到这个时候,真的不容易啊。

柏冬至想笑又得忍着,看见姚舒绷不住了,她也才开始。

荀白露被他们笑的脸都红了,我就是,紧张。

柏冬至立马道,那当时接吻是你主动的啊。

荀白露:喻锳教的。

柏冬至:懂了,那方面喻锳没教,这工作做的就不到位了。

来,让我们过来人给你开个班。

荀白露哪敢,这还是外面吃饭,人来人往的。

柏冬至托腮道:唉,谁让我们白露这么纯,蔺知宋还得再苦一段日子了。

混的久了,连柏冬至都开始肆无忌惮的开荀白露的玩笑了。

没办法,性格太好,总是笑,说什么都不气,就有让人逗得她脸红心跳的欲望。

这里面真要说过来人,还得是姚舒最有资格。

玩的好一点的里面,除了荀白露性格内敛,其余都是些奔放的性子,阮明矜不必说,喻锳姚舒柏冬至,感情这方面,都是主动型选手,压根不用人教的。

所以就显得荀白露和蔺知宋单纯的过分。

这茬好不容易过去,荀白露提起喻锳,柏冬至也算跟她们说了明白。

喻锳就是对叶池失望了,她追着跑了那么多年,叶池对她好倒也好,可大概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觉得叶池其实并没有很喜欢她。

在一起多久,吵了多久,是个人都会累,喻锳也老大不小的了,想要结婚,叶池不愿意,哪怕双方家长都在催,叶池也不松口,喻锳真的很失望,所以就散场了。

其实分开也没有不好,喻锳那个学长,你们是不知道,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十好几年了,人家也没放弃,一直等着她呢,是我我也心软啊。

柏冬至始终觉得,爱人和被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如果双向,那自不必说,如果是单向,她会选择对自己最好的那种。

所以这次她站在了喻锳这边。

荀白露听罢,也是觉得唏嘘。

感情这种事,本来也就是说不准的。

朋友做出了选择,那他们也只能尊重。

她有点想跟喻锳聊了聊,喻锳好像很正常的样子,依旧在微信和她说说笑笑,她越是正常荀白露越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约喻锳是没成功,但是阮明矜来了。

她跟陈嘉央吵架了,来找荀白露开解。

忘记从哪一天开始,荀白露就充当了这伙人里面调解员的角色,有问题找她,心情不好找她,只要她有空闲的时候,都来找她。

前提是蔺知宋同意,要不然进门连水都不带给喝的。

荀白露现在忙到每周都是单休或者半日休了,夫妻相处的时间够少了,这些人还要来插一脚,他是没有那种好脾气去包容体谅的。

每次他不太高兴,陈嘉央他们就安慰他:这从正面反映了荀白露的人格魅力,也从侧面肯定了你的好眼光。

蔺知宋懒得理他,反正出差的时候两个人一定一起走,留一个跟家属卿卿我我都不行。

他们一走,阮明矜就立马去找荀白露了,跟她一起住。

住了几天,阮明矜就不想离开她了。

她跟荀白露说:你好像我爸爸。

荀白露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个形容,似乎哪哪都不太合适。

阮明矜:因为你真的太宠着我了,脾气还那么好,跟我爸爸对我一模一样。

荀白露简直哭笑不得,她工作忙,阮明矜也很忙,大明星要拍戏要赶通告,也在这待不了多久,但是两人碰在一起了,她就会做很多好吃的给阮明矜。

她是真的喜欢她,所以顺着她的也多。

要干什么就干,她也不会干涉。

阮明矜自然更是,能跟女神住在一起已经是很幸运了,待遇又那么好,要是女的也能结婚,她绝对要娶荀白露。

虽然她可能会嫌弃她什么也不会,就是想想而已。

都到这种时候了,不拉踩一下陈嘉央和蔺知宋她都有点不舒服。

陈嘉央他就很烦,什么都要管我,还不让我骂人,不让我打架,他管那么宽干什么啊,早知道就不跟他结婚了,连自由都没了。

听她抱怨,荀白露就笑着问:那你们当初为什么结婚啊?阮明矜哼了哼,道:架不住某些人死皮赖脸。

她本来可以快快乐乐的做一个被父亲宠爱到老的女明星的,陈嘉央非逼着她嫁入豪门,她有什么办法。

听阮明矜说了好久,荀白露才了解到她是单亲家庭的。

她的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去世,父亲将她带大,没有再婚,很努力的工作,养大了阮明矜,他们家庭其实不算富裕,但是她父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她最好的。

阮明矜从小到大,只要是不违法犯罪,违背道德,想干什么她父亲都会支持她。

当时身边亲戚说读个外国语学校,当英语老师,又体面又安稳,他们没什么意见,阮明矜说想要来北城,她爸答应了考上了就去,即便这边消费水平很高,他要更加辛苦的工作。

阮明矜来这边上大学,除了第一年的学费,其余所有钱都是自己赚的,最开始当模特,后来去拍戏,她运气很好,好的是有些离谱了的,小成本网剧大爆,一炮而红。

就算她自己工作很赚钱,她父亲也还是按时给她打钱,因为,那是父亲给女儿的。

阮明矜结婚了也想把父亲接过来住,但是他放不下家乡,就没有过来。

所以我看到白露姐姐你,就会想起我爸,你们都是对我很好的人。

陈嘉央对你也很好。

不要提他,扫兴,他除了会怼我会跟我吵架,他还会干什么啊。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结婚。

阮明矜问白露:你觉得你结婚后开心吗?荀白露答的直白:很开心。

你觉得蔺知宋他很好?特别好。

荀白露根本不会羞于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因为蔺知宋就是很好。

我以前的事你也知道的,如果没有他,在事业上,我可能依然会按照现在的轨迹走下去,因为那是完全依靠我自己,不会因为他人而发生改变。

可是如果没有他,我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笑着跟你说话,我会尽量去躲避社交,也不愿意主动跟人来往,我会很孤独。

荀白露娓娓道来,声音很动听。

有很多事情,很多道理,都是蔺知宋教给我的,在以前是没有人跟我去讲那些的,也不会有人说是,关心我,爱护我,真正的懂我,尊重我,可是他做到了,他让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完整独立且美好的个体。

从前我对婚姻没有期望,但是,现在,我跟他的每一个明天,我都满怀期望。

阮明矜终于承认了,就算她是个男的,她也比不过蔺知宋。

她笑了笑,感叹了句: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真的会很不一样啊。

荀白露不太明白:什么感情基础?如果他不是喜欢你那么多年,关注你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这么了解你,这么懂你呢?什么?荀白露更迷惑了,阮明矜在说什么。

他们结婚,也不过才一年。

她这副模样倒把阮明矜也弄得糊涂了。

是陈嘉央跟我说的啊,他说蔺知宋喜欢你好多年了,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暗恋你呢。

荀白露有些发懵,高中,那有多少年。

她记得的,真的不多,除了声音,便是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隔着玻璃看见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一闪而过。

十余年,唯此。

……蔺知宋没有在家,蔺家二老想孩子了,就叫白露过去住两天,顺便的,阮明矜也就回了陈家去,这样挨的也近。

阮明矜也去串门的,在长辈面前她一贯嘴甜,把许舒文和蔺渊哄的眉开眼笑。

在荀白露的感染下,阮明矜的思想有了一定的转变,开始学着做饭还有做家务了,比较她在她那的时候,整天看着偶像宠她,为她做这做那,实在是心虚。

然后荀白露就开始教她做饭了,她头一次知道有人的破坏力会这么大。

她们两个在里面,时常伴有阮明矜的尖叫声,蔺渊和许舒文听的后背发凉,生怕一不小心这祖宅就被她们给炸了。

荀白露受到的惊吓最为直观,锅里起火了,她想的是灭火,阮明矜想的是尖叫。

她的耳朵,不大受得了。

劈里啪啦许久这惊心动魄的一天才算结束。

出来后,荀白露极其小心的,用最大程度不伤害到阮明矜自信的语气说:其实,你坐在那里,等着吃饭也挺好的。

总的来说,一家人都会比较安全。

阮明矜挠挠头,憨笑了下: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她果然更适合当个废物。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荀白露洗漱罢,在房间看了会书,蔺知宋的书也蛮多的,他书架很大,许舒文以前总给他收拾,连那些小学的教科书都还留着,放在顶下面不起眼的位置。

荀白露到处看了看,手指在书脊上轻点着。

因为有段时间他们没回来了,房间也没打扫,书架上就有灰,荀白露顺手也把房间到处清理了下。

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收拾的差不多以后,也到了睡觉的时间,荀白露看到那边有高中语文课本,就还想看着复习一下高中喜欢的文言文古诗词来着。

她将书抽出来,随手翻了翻,在中间,书本被一页纸隔开。

那是一张草稿纸,边角微微泛黄,上面还有数学公式,解题的过程。

荀白露心想,他这是在语文课上写数学了吗。

然后,她随手翻了下,看见了写在背面的文字。

怎么荀白露还没有发现我喜欢她。

后面跟着一个哭脸。

她真的好笨,又画了个猪头。

算了,笨就笨吧,我还是喜欢她。

下面跟着一排日期,20xx.3.20 春分。

那一年,他们十七岁。

作者有话说:【注】希腊神话传说,来源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