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亮,薛婵起身正欲去练剑,现在沈金玉已死,她便不必再每日叫着裴砚宁同去了。
可是她刚起身准备去厨房洗把脸,就看见穿戴整齐的裴砚宁站在那儿,对她笑着道:妻主,快来擦把脸罢,要去练剑了吗?......薛婵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怪异感,她伸到半空的手僵直了一下,从裴砚宁手中拿过帕子时,还在想,这上面会不会沾着什么毁容之物?疑心地闻了闻,发现并无异样后,薛婵才敢往自己脸上贴。
妻主。
裴砚宁见她擦完,从她手中接过帕子,回来的时候,早饭是想吃叶儿粑还是喝粥?叶儿粑的话妻主想吃甜的还是咸的?喝粥喜欢小米还是稻米呢?呃。
薛婵迟疑了一瞬,随你罢。
啊,那妻主要带上我同去吗?裴砚宁眨眨眼。
他今日穿了新做的衣裳,惹得薛婵多看了他好几眼,裴砚宁是很了解自己身形优势的,他做的衣服很衬他的身段,简简单单的款式,崭新的水青色却叫人眼前一亮。
他原来稍作点饰,就可以变得这么好看。
不必,沈金玉已死。
薛婵拒绝了他。
裴砚宁点点头,那我做好饭等着妻主回来。
嗯。
薛婵点点头,提着剑飞快地走了。
她有一种感觉,总觉得今日裴砚宁看她的眼神格外不同,一时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嘶,那块擦脸帕子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罢?看着薛婵飞一般的背影,裴砚宁轻轻一笑,哎呀,她真可爱,他不过稍加示好,她就这般不好意思地逃走了,从前该是多么纯情的女人呀。
嘶。
裴砚宁皱着眉,弯下身揉了揉自己的脚,昨儿回来后贴了一贴膏药便不怎么疼了,没想到下了地后还是这般难忍,不知他这脚踝究竟要疼到几时。
到达听泉后,薛婵很快将早上发生的事抛诸脑后,她如今已然能用柳枝劈开流水,想必用此铁剑震起千浪也不是什么问题!基本功练得差不多之后,便是轻功的部分了。
薛婵一人立在瀑布源头往下看,忽然想起幼年初学轻功时,师父骗她说悬崖上有朵七色莲,薛婵按捺不住前去观看,然后毫无防备地被师父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然后在竹屋里躺了七天。
忆起往事,薛婵浅一勾唇,心道现在下面全是水,倒是对她修习轻功大有助益,薛婵目光一凛,握紧手中之剑,毫不犹豫从瀑布上纵身跃下。
·思来想去,裴砚宁还是决定做叶儿粑吃,他准备一碟糖水蘸料,一碟酱油蘸料,岂不是可以咸甜兼顾!等他一瘸一拐蹦蹦跳跳地蒸好米,再把米包在叶子里,只等着薛婵回来后再回锅蒸一下。
做完这些,裴砚宁觉得自己脚踝真是撑到了极限,他颤颤巍巍挪到门边,扶着门框坐了下来。
真疼啊,方才动了动,好像更疼了。
他硬生生在门口坐了一个时辰,坐到屁股都疼了,腿也麻了,才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拎着两桶水走步如风地回来了。
怎么坐在这儿?薛婵看他一眼,才想起裴砚宁有脚伤这回事,他怎么有伤还出来做饭?我......裴砚宁正想嘤嘤地委屈一声自己的脚疼,跟着他就整个人被薛婵抱了起来。
女人刚刚练剑完回来,身上热切得很,胸口的心脏怦怦跳得强烈,几乎要撞到裴砚宁身上去。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生平头一回,和一个女人的身体接触中,他不必再去害怕和担心疼痛会接踵而至。
别乱跑。
薛婵抱着人回了卧房,把他塞到床上后不忘嘱咐一句,然后去厨房准备吃食。
裴砚宁默默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子亮晶晶的。
回到厨房,薛婵看见裴砚宁已经用盘子装好了叶儿粑放在坐着水的锅里,中间隔着一个篦子,便生起火再蒸一下,好让里面的糯米充分吸收到芭蕉叶的叶香。
旁边还放着一黑一白两个碟子,想必就是蘸料罢。
做好一切,薛婵端着饭食上了桌子,然后又将裴砚宁接了过来,道:吃罢。
裴砚宁面上还泛着几分欢喜的红晕,率先看了一眼薛婵拿过来的蘸料,心想,啊,她原来喜欢吃咸口的东西。
然后裴砚宁剥开一只叶儿粑,夹着蘸了下那碟黑色蘸料放进嘴里。
呕......呸呸呸!!这是什么!裴砚宁仅仅咬了一口,就把嘴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薛婵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裴砚宁似乎觉得方才他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失态,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完美状态,指着那碟蘸料柔声道,它的味道怪怪的。
薛婵挑了下眉,我看灶台边上放着两个碗碟,不是蘸料吗?裴砚宁点点头,是蘸料没错呀。
难道是那酱油放得坏掉了不成?可那是刚买不久的啊,该死的奸商!裴砚宁凶巴巴扫了眼那碟蘸料,嘴里那股子怪味实在让他十分不爽,他道:只好把白色的那碟蘸料端过来吃了,妻主。
薛婵哦了一声正想起身,然后愣住了。
那两个碗碟里的东西......不是要掺到一起吗?闻言,裴砚宁也愣住了。
你、你把那两个东西倒在一起了?薛婵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什么有些局促,我确实。
......裴砚宁一下子握紧了双拳,一时间千言万语汇聚心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薛婵提前尝一下呢?怎么会有人把糖水和酱油混在一起吃?或者她开口问问呢?啊妻主。
他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努力将口中那股糟心的味道压了下去,微笑道,那个一碟是糖水,一碟是酱油,放在一起味道难免欠佳。
我再去弄一份。
薛婵起身便走。
重新弄回蘸料以后,两人终于平安无事吃完了早饭,裴砚宁看着薛婵自觉起身拿了碗碟去洗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谁家夫郎做成他这样,成日什么也不用干。
然而小半个时辰后,薛婵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了。
这是什么!裴砚宁捏住鼻子,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他怎么忘了,那日在百草堂里是抓了药的。
一日要喝三顿。
薛婵递给他,无视裴砚宁紧皱的眉头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目光凉凉地站在原地,一副要亲眼看着裴砚宁喝完才肯离去的样子。
裴砚宁抿了下唇,救命,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伤了脚要喝药啊?他真是后悔死那日一时想不开逃跑了。
然而药很贵,裴砚宁不想浪费,他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咕嘟咕嘟全喝了个干净,苦得他差点原模愿样给吐回去。
不错。
薛婵称赞一句,端着碗走了。
希望这药真的能对他的病有些效用罢。
水!!他需要水!!裴砚宁门口望穿,难以置信薛婵出去后竟然再无回来的打算。
喝完药不是该吃一颗蜜饯吗?纵是没有蜜饯,为什么连口水都没得喝?他快要苦死了!裴砚宁一忍再忍,心想不就是一点苦,忍忍便过去了,可是忍耐的结果便是,他愈发觉得恶心了。
他动了动,正准备下床自己找水喝,没想到薛婵行动如风,他刚挪下了床,就被薛婵一手捞了上去。
别乱跑。
薛婵皱眉道,他怎么回事,好像一只不受控的小动物。
我、我有些口渴。
裴砚宁面露渴望。
可你刚喝了碗药。
药就是水,怎么会渴呢?薛婵笃定裴砚宁目的不纯。
那能一样吗?谁人喝药如喝水!许是裴砚宁的神情过于委屈和震惊,薛婵还是选择去倒水了。
裴砚宁气呼呼地坐了半天,在薛婵把水端来之后,还是乖乖喝了下去。
我好了,多谢妻主。
他把碗递给薛婵,果然觉得自己腹中那种不适感削减了许多。
嗯,有事喊我,别乱跑。
薛婵又不放心地嘱咐一句,才转而去院子里练剑了。
这处院落的位置很好,地方比较隐蔽,前后左右都是视线盲区,若不刻意看,很少有人注意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沈金玉之前那么大胆放肆的原因。
若不是薛婵需要借瀑布之力修习,倒是可以一直就在院子里练剑了。
真正的剑客,施展剑术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只要剑随心至,修习的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薛婵已经有了这种境界,再多的剑招便只是为她铺路的垫脚石。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着,吃了两天药,薛婵惊奇地发现,最近裴砚宁的精神状况好了许多。
只是脚踝上的伤好得十分缓慢。
一日午后,她刚练完剑从外面回来,瞧见裴砚宁正在试着下地。
能走了吗?她道。
裴砚宁点点头,勉强可以,还是有些疼,不过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伤筋动骨需百日,如此已然很快。
薛婵正要拿出一帖新的膏药给裴砚宁,打开抽屉却发现空了。
我...刚刚自己贴了。
裴砚宁道,就剩最后一帖了。
明日我上镇子再买些。
薛婵垂眸,不光如此,她还需再找个短时间内可以来钱的营生。
不知去渡口扛包一日可以给多少钱。
裴砚宁不知薛婵心思,只是道:歇一歇就好了,不用再买。
人体筋骨与武学息息相关,薛婵对伤筋动骨之事十分重视,若是一个不慎落下什么残疾,武学的发挥也会受到影响。
你在家等我便可。
想了想,薛婵又道,其实,我会一种推拿之法,对疏松筋骨很有效用,不过我想你应当...不大愿意。
裴砚宁顿了顿,啊,那个位置......总是有点难为情的。
那可是脚踝,怎么、怎么能随便给女人摸呢?可,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救他数次,对他真的很不错的......而且以后,她们或许会真的做妻夫罢?也不知道她准备什么时候跟他坦白易容的事,若是她日后想起,想到他给同意让别的女人摸她的脚,虽然这个女人就是她易容的,可难保她不会多想......要拒绝吗?见裴砚宁半晌不说话,薛婵便理所当然以为裴砚宁是不愿意了,她正想转身出去,身后却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好...好呀。
就这样简短的两个字,可薛婵有种错觉,这两个字好像害羞极了,几乎要蜷在一起。
薛婵停下脚步,坐到了裴砚宁身旁。
裴砚宁便将受伤的脚踝,轻轻地、犹豫着推了过去。
不会疼。
薛婵以为他是怕疼,宽慰一句。
毕竟在她看来,裴砚宁和原身该有的都有了,老夫老妻,总不能因为碰个脚就害羞罢?女人干燥又温暖的手托住裴砚宁脚心地时候,他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她的手那样好看,修长又骨节分明,不轻不重的力度在帮他按着脚踝。
这种感觉很微妙,以前,裴砚宁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以前没有人摸过他隐私的位置,没有人抱过他,甚至没有人握住过他的手。
他这一辈子和人最多的触碰,就是以前在薛府时,祖父有时会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后来薛婵对他拳打脚踢、施以棍棒的时候,他多半都是蹲在角落,紧紧缩住身子。
裴砚宁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触碰可以这样轻柔又柔软,她抱着他,他就觉得安心,她背着他,他就心跳加速。
原来他骨子里也是如此渴望能有一个人抱抱他,摸摸他的,以至于薛婵第一次抱他的时候,他就心跳得厉害。
啊,他好淫。
裴砚宁不满地在心中咒骂自己,明明才确认她不是薛婵了这么几日,怎么就这么快感到心动了呢......裴砚宁的想法,薛婵全然不知,她本人也并无什么负担。
毕竟她不是女尊的,虽然知道人家男人的脚摸不得的规矩,但她心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哪怕一日裴砚宁脱光了露着膀子站到她面前,薛婵也只会觉得,这很正常,一个男人而已,她在九州见得多了。
习武之人不拘小节,比试热了将衣服一脱的大有人在。
只不过,裴砚宁的脚......生得都比他们精致了些、乖巧了些、白软了些,本质上,并无不同。
另一边,裴砚宁的思维已然开始持续上升——她今日摸了我的脚,一会儿会不会还做其他的事?她喜欢我很久了罢,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种事?她是谁啊?会不会是以前薛府的下人,对薛母薛父好像很了解。
她会不会亲他啊?她不会摸他别的地方罢......那他是拒绝还是答应啊?要不...要不装睡罢?这样她一会儿要做什么,他就装作不知道便是了!睡着了?薛婵有些惊讶,可裴砚宁呼吸绵长,显然是睡了过去。
于是她轻轻将他的裤管放了下来,给人掖了一角被子,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后,躺着装睡的裴砚宁整个人一动,呜呜地捏紧被角。
她好淑女。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子。
裴砚宁怀着万种心情想了一夜,等天微微明时,才悄然睡去。
第二日一早,薛婵便出发去镇上了。
然而她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伙人侵入清河村,闯进了薛家的院子。
一只大手把还在熟睡的裴砚宁蛮横地扯了出来,对着画像一瞧,道:就是他!带走!你们干什么!你们是谁?!裴砚宁惊吓不已,连忙扯紧自己身上的衣服。
紧跟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契约怼到他面前,为首的女人面相凶横。
一个月前,你妻主薛婵已然将你卖给了丁全财主,老娘劝你不要不识相,乖乖跟着我们走。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入V啦!!!!!有万字肥章!请多多支持我呀!!不要养肥我呜呜呜我更新真的超稳定的推推新女尊预收《摄政王的残疾夫郎》 顺便专栏还有其他女尊文哦!也很不错的QAQ咸鱼摆烂女主x高岭之花男主打工人于清俞因过度熬夜不慎猝死,穿到了女尊文里一个很牛的摄政王身上。
此摄政王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且与朝中多股势力积怨颇深......于清俞是权谋菜鸟,这点她是知道的,想起自己现代悲催的一生,再看看自己王府里的金山银山,于清俞当即决定:不干了!咸鱼了!本王摆烂了!能活多久活多久,于清俞充分享受人生,然而剧情还在继续,没过多久,她的死对头裴丞相送过来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不一般,身患残疾,还是受母族威胁过来刺杀她的。
大婚之夜,于清俞看着身穿灼灼嫁衣的裴清羽十分吃力地挪动轮椅朝她过来时,莫名有些心软。
要不这样,我帮你把爹从裴府挖出来,你别折腾我,怎么样?裴清羽一怔,藏在袖中的匕首就这么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 22、晋江独发谢绝转载今日镇子上人很少, 比起之前两次来冷清不少。
薛婵一边往百草堂赶,一边四处寻找有没有可以做帮工的地方来些快钱。
没想到在半路竟遇上熟人。
薛婵!捕头丁香玉正坐在一间面馆吃面,见着薛婵便招呼了一声。
丁捕头。
薛婵点了点头算问过了, 转身便想走, 即刻被叫住了。
先别急着走,上回我去清河村找你,你不在, 随我去衙门一趟罢。
薛婵不明所以。
丁香玉招了招手, 不饿吗?坐下一块儿吃点儿。
一道吃面的时候,丁香玉解释:上回抓的柳慧你还记得吧?我上报官府,果然在她家搜到好些白·粉和积压的药材, 连带着还牵出几条暗线, 抓了几个同伙, 衙门知道后派下赏银来,知县说你擒贼有功,赏银也有你的份!薛婵摇摇头:我只是举手之劳,实在不必拿钱。
拿着罢,若不是你,柳慧那日就要顺着渡口南下去了,到时候更是大海捞针。
你不拿,那些银子也没地去。
薛婵想了想, 这其中倒还有裴砚宁一半的功劳,想来一个镇子里派给她的赏银能有多少, 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薛婵应了一声, 不再推辞。
然而她没想到, 等到衙门, 派给她的赏银足足有二十两,薛婵拿着沉甸甸的银子时,暗道这天底下竟还真有白掉的馅饼。
如此一来,倒也不必先急着找临工了,买了药先回去罢。
出了衙门后,薛婵先到了票号,把那二十两的整银换成了散碎银钱,她是习惯银钱贴身携带的,信不过这些劳什子的票号,于是票号的伙计眼巴巴地看着薛婵什么也没存就走了。
买了膏药,又补充了一些粮食,有幸搭了好心人一段顺风牛车,在距离清河村二里外的一个岔路口上,好心人向东走去,薛婵道过谢后向西步行。
刚至清河村村口,恰逢崔钰出门倒水,不知是不是薛婵的错觉,崔钰看向她的眼神十分不善,而且欲言又止地似乎是想说什么,正当薛婵一步上前想询问清楚时,崔钰却又冷着脸关上门进屋去了。
薛婵心中虽怪,但并未将此放在心上,直至她回到家中,发现饭桌旁倒了一条板凳,而卧房内本该在床上休息的裴砚宁不知所踪。
他又跑了?薛婵眉心一紧,不对,裴砚宁的鞋都还在床下放着,绝对不是跑了。
一时间,她心中徒然升起一个不详的预感。
来不及多想,薛婵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去了最近的张家敲门。
张家与薛婵家素无往来,关系十分冷淡,屋门开后,张氏只是隔着院子远远看着薛婵,并无走近说话的打算。
请问你可有看见有什么人闯进了我家?薛婵道。
张氏摇了摇头,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半句没说完的话被薛婵含在嘴里,生生咽了下去。
家里的院子地势本就比较隐蔽,她也不能一口咬定说张家就是看见了.........正踌躇之际,薛婵想起方才在村口崔钰看她的眼神,她想,崔钰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她抽身刚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凭着记忆去屋里床底下,将原身与丁全签订的那张契约拿出来,带在了身上。
崔钰,你在吗?薛婵一时情急,倒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站在吴家院子里喊人名字。
过了一会儿,崔钰过来开了门,皱眉道:你来干什么!姓薛的我告诉你!我这儿一文钱都没有!不是。
薛婵飞快道,你是不是看见裴砚宁了?他去哪儿了?你在装什么呢?崔钰凉凉地睨着她,你以为你将砚宁发卖了拿去抵债的事,无人知晓是么?果然如此!薛婵心急如焚,她急忙回家带上自己的铁剑,把家里的一窝鸡崽着急忙慌托付给村长蔡花花,耗银一两租了匹马,直奔丁家庄而去。
但愿没有事,但愿来得急!薛婵眉心紧皱,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挑在她往镇子上去的今日?现在人已经在她们手上了,再拿着契约还钱让她们交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一路上,裴砚宁昏昏沉沉,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好像在马车上,但是他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好像着了梦魇一般,听得见周围的人说话,也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事,可他就是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他一颗心跳得剧烈又飞快,几乎要从他喉咙里蹿上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在他终于要放下戒备心,几乎要安心下来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薛婵终究是把他卖了,那之前的那些究竟算什么??是他自欺欺人,还自导自演了一出什么易容换人的戏码?还以为这件事早就摆平,还以为他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可笑,真是可笑,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信了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屡屡迟疑,错失了最佳的逃跑时机?现在一切都完了。
裴砚宁满心绝望,仿佛都可以看到自己最后被扒光了衣服,破破烂烂地被扔在乱葬岗,就这般凄惨难堪地死去了。
哎,府里要娶亲,咱们这些人也能捞着几分好处罢?哈哈哈,现在丁府换了新主人,连办丧事的时候都有我等的赏钱,更莫说这样的大喜事了。
你们猜这次这个能活多久?啧,要不要来下一注?老娘赌一个月!哈哈哈,我赌二十天!......听着这些话,裴砚宁浑身冰凉。
他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死得那么疼,那么难过。
......从清河村到丁家庄,几乎花了薛婵两天两夜,她怕迟了,一路上丝毫不敢停,日夜兼程,连口水也没多喝,粮食也是顺道买的烧饼干粮。
追过崎岖的山路,走过深长的峡谷,飞跃连栈桥,终于瞧见一片繁华的村庄,门外一块两人高的大石头上写着:丁家庄。
已是夏至,绿柳茵茵,蜂蝶飞舞,丁家庄不愧为一处大村庄,庄子里茶馆酒肆几乎应有尽有,不像清河村,放眼望去,只有人家。
薛婵牵着马,率先勘探丁家庄的地形,顺带打问丁府的事。
啊,丁府啊。
过路人见薛婵风尘仆仆,答得漫不经心,目光鄙夷道,你是什么人?我是丁全的远亲。
薛婵道。
噢。
那人这才露出一点和善的笑意,抬手给薛婵指了路,走那边,一直走,看见哪家屋子修得最气派,哪家就是了。
薛婵道谢后便走,已经在心中盘算届时救出裴砚宁后的逃跑路线。
她有一股预感,到时候一定会有一场恶战。
沿着方才那人所指的路一直走,果然望见一处气派的宅子,别具一格,和道旁的民宅大相径庭。
薛婵走近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家丁,牌匾上写着丁府二字,看来,便是此处了。
在人家家门口,薛婵不好多作停留,她看见远处有个山丘,从那处应该可以看到丁府全貌。
马是租来的,还得给人家还回去。
薛婵觉得以她现在的财力,实在买不起一匹马。
丁家庄有两个出入口,一是正门,前面不远处修着连栈桥,怕是不好逃。
其二是一条小路,隐约可以听见水声,只是树丛茵密,她又不如丁家庄的人熟悉地形,怕是也不利于逃跑,得看几分运气。
斟酌一二后,薛婵选择了较为隐秘的那条路,然后将马拴在一个必经之地,她轻轻抚摸马鬃,嘱咐道: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跟人跑了,知道吗?小黄马咻咻了两声,甩了甩马尾巴。
见状,薛婵才放心上了山丘,这个山丘并不高,一炷香时间不到,薛婵就爬上了顶。
她发现,这里不光可以看到丁府全貌,还能瞧见这座山丘之后的光景。
西南多丘陵,尤其是在这种村落之间更是连绵不绝,山丘之后是一个断崖,山上的树很葱郁,那流水声应该是崖底发出的,薛婵靠近崖边一瞧,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高,可以瞧见底,下面的流水湍急,似乎不算浅。
再看丁府,俯瞰全貌,薛婵才不免要惊叹于丁府的繁华富有,府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种着各色的花树,府内家丁来去忙碌,正在将府内的白绫等物撤下来。
没过多久,几个人推来一车红绸,竟是立刻被替换了上去。
这是要办喜事?薛婵沉吟一声,可不是要办喜事。
薛婵看了半天,并不见裴砚宁的身影,不知他被关在哪个房间里。
尚且未知,薛婵只好暂且留在山上,观察观察情况。
喂,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儿,耽误了吉时主子怪罪下来,我可管不了你们。
一人在院子里吆喝,身长六尺,穿着比其余人都要好些,看来应是管家之类的。
丁全之母刚死,她便在府中大兴喜事?正当午时,府内渐渐飘出一股饭香,薛婵一面观察着那些人的行动,一面判断丁府内的房屋布局。
厨房应是在西北角,西南角有许多人搬东西过来,大约是库房之类的。
这么说来,主屋就在正东的位置,丁全说不定就在那个方向,裴砚宁也或许有几分可能被关在此处。
薛婵耐力惊人,她暗中在山顶观察许久,一直到黄昏太阳快要落山时,才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丁府门前。
薛婵目光微凛,凝神一看。
不多时,家丁从上面搬下来一个人,蒙着眼睛,但她很快就看出那便是裴砚宁无疑!这些人竟然还比她要晚到,薛婵微叹,早知如此,她便在府外等候劫人,比府中要方便得多。
薛婵看着那些人将裴砚宁抬进了一个房间,然后一人单独架着马车离开了。
正是此时!薛婵很快行动,下山之后等待独行的丁府家丁将马车停放好,她便闪身上前,一掌劈晕此人,然后迅速换了她身上家丁的衣服,然后将她牢牢捆紧,嘴也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这些人同去接裴砚宁,她回到府中,难保不会被认出来。
想到此处,薛婵扳过那人面相,那人比她生得黝黑几分,这倒是好办,薛婵在山上挖了几块黄泥,与水调和之后抹在了自己脸上稍作易容,这才大摇大摆地进了府。
府中正在操办喜事,薛婵不知她们具体的吉时究竟是什么时候,但定然就是今夜了。
方才她亲眼瞧见那些人将裴砚宁关进了这个屋子......薛婵佯作自如地慢慢朝房屋那边挪动。
刘四!背后一声高喝,薛婵站着没动,然后便有一人上前来拍她的肩。
主子说了,咱们几个有酒吃!走走走,一块儿整点儿。
薛婵略一皱眉,无奈只好先跟着去了,也正好趁此机会摸好路线。
同行的那几个人倒也算热情,薛婵有些担心自己被看出来,声音压得很沉。
倒酒罢。
叫她来的那人闻言一乐,想不到你还是个痛快人。
四个人坐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薛婵多在旁听,等到能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时,她才会插几句嘴,不至于叫人起疑。
酒过三巡,另外三人脸上都露出了多多少少的红晕,薛婵从她们的言行中了解到丁全与她母亲的关系并不好,丁全母亲做主母时,给下人的份例要吝啬得多,但丁全出手却十分大方,甚至时常和府中下人打成一片,所以很得人心。
这真是有些难办。
薛婵略作沉吟,又陪那几人痛饮几碗,等把那些人都喝趴下了,她才面色如常地起身,然后直冲丁全的住房而去。
哎!你干什么!丁全的住房门前竟也守着人,薛婵抬眸看了她们一眼,道:主子传我询问那个人的事。
薛婵朝裴砚宁那边房里抬了抬下巴。
到底是自己人,那两人也不多拦,问清缘由就让薛婵进去了。
薛婵迈入门中,反手插上门栓,然后悄无声息地步入内室。
即将大婚,丁全正在一面落地衣冠镜前欣赏着自己身穿红衣的风姿,可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镜子里面,就在她身后两步的方向,出现了一张脸。
我去!丁全浑身一抖,差点吓个半死。
然而在她发出怒骂声时,薛婵率先一步上前,将她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不能让此人知道她的身份,薛婵现在已经易容,而且丁全与原身也只是见过一面签下契约而已,不一定记得她。
于是薛婵哑声道:你府上那个男人,我要了。
丁全被薛婵制得半分动弹不得,她呜呜噫噫地说着什么,薛婵不知道,不过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应该是在抗议。
薛婵盯着丁全,冷笑一声,塞住丁全的嘴,拿房里的红绸缎将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而后拿剑抵在丁全的脖子上,才将她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知道我是谁么?薛婵道。
丁全咽了下口水,摇了摇头,绝望地想:草,她难道不是老娘那个姓刘的家丁吗?然而薛婵并未为她解惑,只是悠然望着窗外,道:你的手下人办事很不严谨呐,在我的地盘上,还敢让车上那个小..骚货露了面。
惊吓之中,丁全并未注意到薛婵说话时那个细微的停顿,只是颤声道:英雄,咱们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五两银子,把那小骚货卖给我,如何?虽然浑话说得有点别扭,但是薛婵的眼神很加分,她盯着丁全的时候好似一匹狼在盯着猎物,教丁全浑身冒冷汗。
这、这算是什么事?她就是为五两银子得了个男人,当时据那个薛什么的说她夫郎长得极美,可她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呢,难道这就要拱手让人了不成?见丁全沉默不语,薛婵瞬间拉了脸。
不同意?她提声,十分不满地扬起刀来。
别别别!!!别!!丁全疯狂摇头,带走吧带走吧!!薛婵满意点头,这样最好了。
于是她将五两银子放到丁全面前,而后道:他的卖身契,你总得给我。
没、没有卖身契!就有一张契约,在在在我身上呢!丁全扭着身子示意薛婵来取。
薛婵伸手进去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张单子,打开一看确是她与原身签订的那张无疑。
不过戏还是要做足的。
什么东西?别人睡过的货色你也要!?丁全汗颜,连忙澄清道:没有,是处子,还是处子!不信英雄一会儿可自行查看!薛婵扫她一眼,做出一个将信将疑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将单子收进了自己怀里。
眼下,单子已经到手,五两银子也还给丁全了,只是她现在这么出去,既不好带人走,外面的家丁那么多,终究是个麻烦。
她与丁全的体型相去甚远,也无法冒充。
薛婵抿唇,垂眸看了丁全一眼,一把将人挟持起来,然后道:把外面的人叫进来,先把那个房里的小骚货放走。
丁全咽了下口水,然后大声道:都、都进来!门外守着的那两个听见声音后推门而入,瞧见屋里的光景大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家主子!薛婵并不说话,只拿剑锋往丁全颈侧逼近几分,丁全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快!快去把隔壁的人放了!然后让这位英雄离开!主子!这......快去啊!!丁全气得大叫。
那两人相视一眼,一人率先出去放人。
裴砚宁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好了嫁衣,他不知道是谁给他换的衣服,只是觉得自己手上疼得厉害,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叫人给捆在了床上。
所幸他的双腿是自由的,裴砚宁目光一沉,然后仰身用双脚勾住绸结多出来的那点缎子往下拉。
这个姿势颇为费劲,且他还不知道就算解开了绳子要怎么逃出去,可裴砚宁就是觉得,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一点点,一点点,那个红绸打成的结慢慢变得越来越松,好不容易要见一点眉目,再用力往下一勾便能打开了,砰地一声大门打开,吓得裴砚宁差点闪了腰。
他惊慌地连忙坐好,从清河村到此,他一直被蒙着眼睛,不知这些人给他下了什么药,动也动弹不得,猛不丁进来个女人,裴砚宁还以为她就是丁全,吓得连连往后缩。
告诉你,出了府赶紧跑,你最好别叫老娘再抓回来!那人竟然在解他的绳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没一会儿,裴砚宁双手终于得到自由,唯余手腕酸疼。
他不可置信地愣神了一眨眼的时间,然后毫不迟疑拔腿便跑。
在丁府的院子里,他看见了好些人,穿着和刚刚那个女人一样的衣服,似乎是.......府里的下人,如此说来,刚刚那个放他走的女人便不是丁全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院子里的女人都冷冰冰地盯着裴砚宁,裴砚宁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这不跑他就是傻!于是再顾不上其他,他逃也似的飞奔出了丁府。
主子,人已经放走了。
片刻后,丁全派出去的人又回来禀赋。
英雄、英雄!丁全连连拱手,这总该放了我!薛婵冷笑一声,你这府中家丁重重,我怎么放了你?告诉你,乖乖跟着我走,其他人不准跟过来,若是叫我发现,立马让你人头落地!丁全闻言更绝望了,都听见了吗!!都别跟过来!就这样,薛婵挟持着丁全出了府,一步一步退到了外面,而那些家丁也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并不敢随意跟上。
在退到一片空地上,靠近薛婵放马的山丘那边时,丁全道:英雄,这、这总该行了罢?薛婵面色一冷,用力踹了一脚丁全的屁股让她滚出自己身边,才闪身越入了林中。
丁全一个趔趄,面上很快换上阴戾之色,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追!裴砚宁去哪儿了?薛婵皱眉,方才她过来时分明瞧见那身红衣朝这边过来,眼下怎么不见人影?纵薛婵再如何心急如焚,也知晓眼下不能心急,她静下心来,开始用耳力仔细辨析周围的声音。
终于,她听见一声窸窣,然后冲那个方向喊道:裴砚宁!是你吗?随着她这一声落下,一树灌木丛后面颤着身子站起一个人影,他穿着一声灼烈的红衣,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俊美的面上惊惧又决绝。
是我!薛婵上前几步。
可她上前几步,裴砚宁就后退几步,很快就距离悬崖仅一步之遥了。
别!你别退了,我不过去。
薛婵心中正疑惑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裴砚宁不愿再相信她?她低头沉思着应对之法,视线落在自己一身丁府的家丁衣服上。
对了,她还穿着丁府的衣服,脸上又被自己途黑了,裴砚宁认得出她才有鬼!于是薛婵用力擦了把脸,正要再说话,身后便传来一声暴喝:她们在那儿!给我抓住她们!是丁全带着她的人追了上来,薛婵目光一凛心道来不及了,拔剑正准备对峙,回头再看,那个红色的身影竟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阿宁!薛婵大惊,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在人掉下去之际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我是薛婵!裴砚宁吓得浑身冰冷,听见这个名字本能地一抖,然后才对上薛婵那张斑驳的花脸。
好像......是有点像她。
身后的脚步声接踵而至,薛婵回头扫了一眼,追过来的约有二三十人。
今日,若想出去,除非把她们都杀了......薛婵面上阴晴不定,迟疑一瞬,然后她一把将裴砚宁拽进自己怀中,朝着悬崖纵身跃了下去。
握草!为首的家丁一怔,她们跳下去了!丁全也瞠目结舌,连忙催促了几个人,道:快过去看看!两个家丁颤颤巍巍地来到悬崖边往下面看了一眼,除了湍急的流水,下面一无所有,回身对着丁全摇了摇头。
大爷的!丁全怒骂一声,冷冷地道:回去罢!一会儿后,脚步声窸窸窣窣地离去了。
裴砚宁轻轻呼吸着,他整个人被薛婵紧紧搂在怀里,两个人贴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他心脏跳得极快,不知是被吓得还是什么。
别往下看。
薛婵知道那些人已经离开,心里终于一松。
两个人就这样靠一柄铁剑支撑,悬在崖边上。
裴砚宁哪儿敢往下看,听着下面哗哗的流水声他都要吓死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他还惊得浑身出冷汗,现在却连头脑都发起热来。
他不往下看,一双精致如水的凤目却紧紧盯在薛婵脸上,是她来救他了。
他没想错,他没想错。
他感受着薛婵紧促的心跳,感受着那只手臂紧紧贴着他的身子往她怀里摁,心尖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她...她好猛啊......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子的猛女,那么大的丁府说闯她便闯了,这么高的地方她说跳下来就跳下来......她好爱他......裴砚宁从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一个女人,会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的。
薛婵面无表情地等了一会儿,等确认那些人离开后,她才以剑借力,足尖踩着石块一点,带着裴砚宁又翻了上去。
整个过程堪称不费吹灰之力。
裴砚宁轻轻喘息着,他垂眸感受着薛婵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觉得炽热无比。
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裴砚宁这辈子都想不到他跳了次崖竟然还毫发无伤地上来了!一股莫名的心绪涌上心头,裴砚宁眼眶微酸,上前一把抱住薛婵道:妻主!阿宁这辈子都不离开你了!管她是谁!管她究竟生得何种模样!裴砚宁只知道,他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只想待在她身边,服侍她、伺候她、待她很好很好,只要能待在她身边,他便觉得安稳。
薛婵动了动嘴唇,垂眸看了怀中的裴砚宁一眼。
她想,是时候把她身份的事告诉裴砚宁了。
先回家罢。
薛婵回头看了眼丁府的方向,一把握住裴砚宁的腕子,带着他朝小黄马的方向奔去。
裴砚宁哒哒地跟在她身后跑,一颗心几乎要被柔情溢满,只想跟着薛婵仗剑走天涯!二人来到密林深处,小黄马果然还乖乖待在那儿,薛婵摸了摸它的头,便开始飞速地脱自己的衣服,惊得裴砚宁连连后退。
满心想的是:啊,虽然、虽然她救了我,可现在行事未免也太......至少在床上......怎么能荒郊野外就......马还在呢!!!然而薛婵一层层脱下衣服后,里面还端端正正穿着一身,她随手将丁府家丁的衣服一丢,抬眸见裴砚宁神情古怪,不由道:怎么了?没没...没事。
裴砚宁耳尖通红。
薛婵不疑有他,只是道:你这身衣服也有些惹眼,可还有其他换的衣服?裴砚宁抿唇,摇了摇头。
这样罢。
薛婵随即把自己的外衣脱给他,你把嫁衣脱了,先穿着我这个,等出了丁家庄,再买件新的给你。
裴砚宁有些不安,妻主已经买过新的给我了,怎么能再买呢,我脱了只穿着中衣便是,不用买了。
无妨。
薛婵道,衙门赏了我二十两银子,分十两给你,你自己拿着花。
十两!?裴砚宁险些以为自己要听错了。
为什么呀?衙门怎么会好端端赏银呢?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薛婵纵身上马,对裴砚宁伸出一手,先上来,路上我慢慢说予你。
密林山风,阳光透过林间缝隙形成的光斑便映在她的面容上,自下而上,裴砚宁怔然地看着她,觉得薛婵整个人都变得不大真切起来。
一瞬,他呆呆地伸出手去,被牵住、被握紧,被拥入怀中,裴砚宁几乎要颤抖。
两人换下的衣服都被抛下悬崖,展翅一般飞扬下去,裴砚宁好似看到了刚刚那一瞬间,她是怎样跳了下来,抓住了他。
他悬在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是无间地狱,抬头看到的,该不该是他的神祗?小黄马跑得哒哒作响,不知为何,薛婵总觉得怀里抱着的裴砚宁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她几乎伸手去探了一下裴砚宁的额头,想瞧瞧他是不是发烧了。
然而手背贴上的肌肤温度正常,并无异样。
妻主。
裴砚宁回头,柔润的眸子款款地看了她一眼,一个眼神包含了千种心绪万种风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薛婵只是专注着前方的路,并未注意到他的眼神,以为裴砚宁头回骑马,坐得有些不舒服,便道:马上就到了,我们在霜镇歇一夜再走。
来时,薛婵便注意到这个镇子,比较偏僻,但是风景不错,比之清河村更是有不少商铺,那时她便打算,带裴砚宁回来的时候可以歇在这里。
毕竟裴砚宁一个男儿家,总不能如她似的连夜奔波。
夏风阵阵,轻轻地搔在耳畔,这马骑得清凉快活,而且裴砚宁半点也不用担心,因为他的女人正好好地护着他。
一路上,薛婵将柳慧的事和丁捕头的话说予裴砚宁听了,裴砚宁才觉得羞愧不已:这哪里算是我的功劳,是妻主英勇无匹,我只是个拖累人的麻烦。
薛婵真诚地想,话虽如此,但若不是裴砚宁那日跑了,她就根本不可能追出去,也不可能活捉柳慧。
那她就真的得留在龙首镇抗包了。
马匹飞驰,到达一个驿站时,薛婵轻驭一声,自己率先翻身下马,才去递手扶裴砚宁。
日光变幻,已然迫近黄昏,夕阳之下佳人无限好,惹得裴砚宁脸颊又烧了几分。
她真是体贴,又体贴,又温柔,除了话少了点,简直什么都好。
可是她话少又不是冷冰冰的,他同她说话,每一句都能得到回应。
裴砚宁悄悄想着,好似有一只小鹿在他心尖上蹦跶,怎么看薛婵怎么顺眼、怎么好看,他以前分明极其厌恶这张脸的。
两人指尖相触,裴砚宁想下马下得优雅从容些,可他毕竟是第一回骑马,还是有些害怕,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小黄马许是等得不耐,动了动身子大吹一声鼻息,裴砚宁一个没站稳,就稳稳地跌在薛婵臂弯里。
他一点也没有惊慌,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亲昵地蹭了薛婵一下。
......薛婵冷心冷面,冷冷地想,几日没给他吃药,他果然又变得奇怪了起来。
她将裴砚宁放了下来,道:镇子不大,我去放马,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嗯。
裴砚宁乖乖点头,他温情脉脉地注视着薛婵牵马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这人就应该这样,斜阳牵马信步、闲时醉卧花阴,世上一切潇洒快意之事都该与她相关。
而那小小的清河村......半点也配不上她。
想着,裴砚宁眸子黯了黯,若不是她先喜欢上他,裴砚宁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
霜镇的民风很淳朴,驿站的人一眼就看出薛婵是外来客,放马的功夫,就滔滔不绝地跟薛婵讲了许多哪个饭馆好吃、哪间客栈好住,一番介绍下来,倒是薛婵有些不好意思讲价,囫囵付了人家二十文看马费。
薛婵腰上缠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朝廷发的二十两银子都被她带在身上。
先去瞧瞧衣服。
此地已然安全,薛婵只顾往前走,再未去抓着裴砚宁的手腕。
反倒是裴砚宁下意识伸手去牵,可却只摸到一边衣角,他垂眸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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