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吴大意去下地干活了, 崔钰正坐在家里缝补衣裳,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崔钰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出门相看,打开门后, 他看见满眼都是笑意的裴砚宁。
砚宁!崔钰吃了一惊, 一下子抱住他,呜,我以为你被卖掉了, 你去哪儿了!?裴砚宁这才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崔钰, 隐去了薛婵已经换了一个人的事情,满满都是薛婵如何英勇、如何令人心动。
崔钰笑起来,她既肯带你回来, 以后怕是会好好过日子了。
嗯!裴砚宁连连点头, 然后道, 崔钰哥,我想跟你学学你好吃的炸酱面,她似乎很喜欢吃面食!哦?崔钰见裴砚宁这么快就想着如何伺候好他的妻主,心中喜忧参半,但愿薛婵真的能悔过自新,不再欺负砚宁了罢。
要吃面,先要学会和面和揉面才行。
......一个下午就这样愉快地过去,裴砚宁和崔钰在厨房里笑笑闹闹, 好不开心,渐渐日落归山, 地里的吴大意回来,瞥见厨房里的裴砚宁, 笑得意味不明。
你回来了啊, 你妻主没卖你了?裴砚宁不知为何, 他第一次见这个吴大意就很不喜欢,只是碍着她是崔钰的妻主,便一直以礼相待。
裴砚宁道:她没有卖我,反而还救了我。
吴大意嗤了一声,忙催促崔钰道:晚饭吃什么?快些弄。
是,妻主。
崔钰应了声,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问道,妻主,可以留砚宁她们在家里吃饭吗?吴大意顿了顿,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但转念想到上回她们也在薛家吃过了,后来薛家还给她们送过肉......吴大意不情不愿地道:行吧。
崔钰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色快暗的时候,薛婵来接裴砚宁回家,她刚到吴家门口,裴砚宁已经站在院子里等了,对她招了招手。
妻主,崔钰哥留我们吃饭。
薛婵点点头,嗯。
方才裴砚宁见到吴大意平日在家是如何对崔钰哥说话的,凶神恶煞、耳提面命,相比之下,他家这个虽然话少,但是温和得很。
裴砚宁心头生出万般喜爱,高高兴兴地挽住薛婵一边的手臂,还往她肩上蹭了蹭。
薛婵淡淡看他一眼,道:以后,不必再叫我妻主了。
这话她那晚也说过,裴砚宁面色微僵,他按捺着这么多日一直不去想这件事,可是薛婵总是会提醒他。
不过裴砚宁很快隐下难过的神色,小声道:那我能叫你阿婵吗?薛婵点点头,可以。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怎么叫都可以,薛婵无所谓,但是妻主这类的称呼,实在不合适。
吴大意家中的院子很小,比薛婵家的小多了,但是房子要大得多,统共算下来有四五间。
吃饭的地方被摆在连接两侧的一个通口,崔钰还在厨房忙活,吴大意则笑着请薛婵入座。
哎呀,几日不见,听说你的夫郎出去了一趟,可是如此?薛婵嗯了一声,望了眼在厨房忙活的崔钰,她有些不习惯别人做事时自己便在一旁闲等,忍不住道:要不我去帮......妻主使不得!裴砚宁很快会意了薛婵的想法,连忙拉住她,我去就好,我去。
这要是让吴大意瞧见薛婵和她的夫郎一起在厨房做饭,那还了得!吴大意倒是完全没懂薛婵想干什么,只是觉得裴砚宁遮遮掩掩,想必这一路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薛婵又只好安分地坐着了,她本就生得比吴大意高,即便是坐着的姿势也是如竹如松,挺拔好看,与一身汗味坐得邋邋遢遢的吴大意大相径庭。
见裴砚宁走了,吴大意便也不再设防,笑了一声继而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你就不膈应?薛婵微顿,膈应什么?你什么时候找到他的啊?中间想必隔了好些时日罢?吴大意道。
薛婵本想回答隔了整整两日才找到,可是她一掠吴大意的表情,忽然就明白过来吴大意这并不是在关心,她显然目的不纯。
于是薛婵面色不改,淡声道:确实,还好村口的马快,立马就追上了,只是阿宁似乎吓坏了,我便带他去周边玩了玩。
吴大意皱了下眉,疑惑道:你竟然还带他出去玩了?这家里的地......哦,她们家没地。
这屋里的活......哦,你家那个什么也不做。
时至今日,薛婵终于省得在这里,男人不会干家务活或是干得不好,是会被传为笑料的,吴大意这是在笑话裴砚宁了。
薛婵心中一明,微叹一声,道:他自小娇生惯养,能委身嫁我已是我的福气,怎么还能如农家一般要求他做这做那,我挣的钱也够两个人花销了,左不过是日子苦一些,三五日才能吃上一顿肉而已。
阿宁他不怪我,我已十分知足。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三五日吃一顿肉,还叫苦了一些!?吴大意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忽然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裴砚宁生得细皮嫩肉那般妖精模样,原来他曾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也不知怎么就看上薛婵......以前白日黑天地都不见薛婵踪影,吴大意也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自然更不知道裴砚宁是什么出身了。
只是从她夫郎崔钰那儿偶尔听见说她妻夫二人感情不好,具体是怎么个不好,她不知情,直至上回崔钰说薛婵把裴砚宁卖了,要她劝劝。
吴大意目光微转,然后道:那你怎么把他卖了?薛婵依旧面色不改,道: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误会?崔钰之前亲口跟我说让我帮着劝劝让你别卖了。
哦,原来如此。
薛婵抬眸,平静道:是之前我想给阿宁买件好衣服,但是没有带够钱,便管人借了些,本来打了欠条,一直等人来取,不成想来的那日我正好不在,她们便把阿宁带走了,我怎可能为区区五两银子卖掉自己的夫郎。
一番话说下来,吴大意一路吃瘪,被气个半死。
区区五两?就这五两银子,给她两三年她都赚不来!两人对坐,吴大意终于无语凝噎,最后无能狂怒,冲厨房喊了一声:饭还没好吗?来了来了。
崔钰忙应,给炸酱面浇上最后的浇头,端着碗出去了。
那碗大,但是薄得很,崔钰不知是如何忍得的烫,一手一个端了两碗过来,让薛婵和吴大意先吃。
薛婵忙从他手中接过,道了声:多谢。
然后便起身去厨房端剩下的两个碗,只见裴砚宁站在灶台旁,摸一下就被烫一下,搓了好几次手,摸了好几回耳垂。
我来。
薛婵一手端了一个碗,从厨房去了饭堂,她走得飞快,裴砚宁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追得上她。
吴大意看了眼两个人的样子,想到薛婵的那些话,不信也信了□□分......她面色一沉,对崔钰道:你以后安分些,别动不动去打听人家的私事,真是嘴长。
崔钰忙着倒水,还没坐下,听见这话愣愣的,不知自己又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
以前薛婵只是从裴砚宁口中了解到崔钰的厨艺很好,但她不知道有这么好。
一碗普普通通的炸酱面,浇头炒得焦香有味,面条弹滑筋道,口舌身心皆是上呈体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同桌而坐的吴大意吃起饭来稀里哗啦吧唧吧唧的,听得薛婵心中烦闷。
她以前是习惯一个人吃饭了的,后来虽然加了个裴砚宁,但他吃饭斯文,一点声音都没有,薛婵以前从不知道,听一个人吃饭的吸溜吸溜声可以让她这么难受。
前头下馆子,身边本来就很嘈杂,反倒不容易去注意到这些。
可是眼下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就只有吴大意吸面条和喝汤的声音,实在叫薛婵暗暗青筋暴了好几回。
许是这种声音太过糟糕,影响了薛婵的发挥,竟然是吴大意率先吃完,将碗往桌上一扔,道:再去给我盛一碗。
崔钰忙起身去了。
待崔钰端回吴大意那碗,顺便问道:你们二位可还要添饭?裴砚宁摇了摇头。
不必,多谢。
薛婵不论多好吃的东西,向来只吃一碗。
她放下自己的碗,垂目安静地等着裴砚宁吃完。
崔钰哥你的面真好吃!真好吃!裴砚宁放下饭碗禁不住赞道。
崔钰弯了弯眸,怜爱地看着裴砚宁,道:今日的面还是砚宁和的,这算咱俩一起做的了。
裴砚宁耳尖烫了烫,然后便感觉到薛婵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啊啊啊,她看我哎。
裴砚宁紧张地握紧双手。
看着裴砚宁的神态,崔钰目光也柔和下来,一个人幸福的样子是做不了假的,只愿他的妻主别再辜负他才好。
吃过晚饭后,薛婵和裴砚宁同她们道别,月光如水,洒下一地泠泠,两人并排走在安静的村庄小道上,裴砚宁嘴角更是忍不住地上扬。
回到家中,家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经此一遭,它再也不是裴砚宁饱受折磨的地狱,而是充满了温馨的安身之所。
院子里的小鸡被接了回来,叽叽喳喳地叫着,裴砚宁忽然出声道:我能给它们起名字吗?薛婵嗯了一声,先去房中点灯。
裴砚宁蹲身在鸡栏外观察着,一边一手摸起一只,观察着它们的特色。
啊,是只小母鸡,就叫你铲铲吧!小公鸡当然要叫佩佩,这只叫艳艳,这只叫宁宁!可是一共有五只小黄鸡,裴砚宁盯着最后那只犯了愁。
他没有别的名字可以起了。
待薛婵从屋中出来后,见裴砚宁一脸苦恼地蹲在鸡圈外不知在发什么愁。
她走上前去询问道:何事?裴砚宁抬头,嘤嘤地道:我没有名字给这只小鸡了!这也是值得苦恼的事?薛婵挑了下眉,蹲下身来,道:其他几只叫什么?裴砚宁指着道:那只是铲铲!这是佩佩!这是艳艳!它是宁宁!确实多出来一只。
薛婵想了想,望着最后那只落单的小鸡,道:就叫它心心罢。
心心。
裴砚宁忽然脸红,嗯着点了点头。
她喜欢他的罢!这还不喜欢他吗?暗示得这样明显,呜呜呜,一定是他之前的种种行为让薛婵觉得他很可怕,这可不行!他一定要把她的心再拉拢回来!月色正浓,睡意渐渐来袭,裴砚宁坐在床边,看着薛婵摆弄桌子的样子,眼神渐渐渴望。
如今已经知道薛婵的真实身份了,他怎么能让他的好女人再委委屈屈地睡在桌子上呢?可是同寝这种事,由他先提出来,多不检点啊。
裴砚宁耷拉着眉眼,扒着门框,冲着薛婵的背影嘤了一声。
薛婵一顿,回头道:怎么了?好羞,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裴砚宁咽了咽口水,道:被子里太黑了,我一个人害怕............薛婵无语凝噎了一阵,道,你总要习惯一个人睡的。
裴砚宁一噎,难过起来,她又拒绝他。
我为什么要习惯!我......偏不习惯的!裴砚宁这话说得赌气一般,他迟早要和薛婵睡到一起!迟早的事!谁也不能阻拦!薛婵沉思一阵,想着反正以后也要打发裴砚宁嫁人的,嫁了人可不是与别人睡在一起?想到此处,薛婵倒也不纠结此事,只是点了点头道:随你罢。
三个字不轻不重的,说得裴砚宁心里更加没底,但他见薛婵习惯性躺在桌子上的模样,心知今夜怕是没戏了。
勇敢向前迈了一步,可薛婵别说接纳他,反而还倒推了他一把,裴砚宁一个人藏在被子里,不免感叹人生多艰。
翌日一早,裴砚宁醒时,外面早已无人,想来薛婵已经去练剑了,他目光微转,在自己身边寻见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的白花花的十两散碎银子。
裴砚宁一愣,当时在霜镇,薛婵说衙门的赏钱他也有功劳,要分他一般,这话裴砚宁听过就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薛婵竟然真的给了他。
如此一来,这些日子路上的那些花销,还有买衣服买布的钱,岂不都是她一个人出的。
家里两次大头的收入,可都是薛婵搏命得来的钱啊。
虽然柳慧那次她好像......还挺轻松的,但是这种事谁说得准,也许只是薛婵运气好,这些钱得来的都不容易,她就这样给了他,那她那儿又还剩下多少?裴砚宁眼眶微酸,小心翼翼地把银钱藏起来,既然薛婵给了他,他就替他的女人存着!早晚有用到的时候!现在正是应该收拾收拾,打扮打扮,把饭做好等薛婵回来了!之前在龙首镇新买的那身衣服被落在了丁家庄,裴砚宁想起又是可惜又是难过,可惜的是他才穿了一次,难过的是,那可是薛婵第一次买给他的衣服啊。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裴砚宁什么也没说,现在越想越叹气。
小半个时辰不到,裴砚宁把自己洗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在灶上煨好了菜粥,又去院子里喂鸡。
正喂着,裴砚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他愣愣地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啊了一声,跑到屋后去看种的丈菊长得如何了。
然而,这些日子一直不曾浇水,一片土地上空空如也,连冒出来的芽尖尖都没有。
裴砚宁心疼极了,这可是薛婵花了足足一两银子买回来的名贵花种,要是死了可如何是好。
于是裴砚宁照着那日崔钰教的种植方法,拿着小铲子这里拍拍土,那里浇浇水,鼓捣了一番之后,才听见前院传来薛婵回来的声音。
阿婵!裴砚宁从篱笆后探出一个脑袋,两只眼笑得眯成一条缝,饭已经做好啦,在厨房。
薛婵点点头,辛苦你了。
呜呜,多么温柔的女人!不辛苦的!裴砚宁心底这样默默追上一句,然后看着薛婵走进厨房,才飞速跑出来把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洗得干干净净。
一日一日,院子里只会愈发生机勃勃,裴砚宁把双手浸在冰凉的泉水中然后想,今后等鸡崽门都长大了,再生一窝小鸡,后院的花也开得节节高,届时他再如此这般让薛婵回心转意,给她生一个大胖闺女,美好的人生似乎近在眼前。
然而在厨房中,薛婵一边盛粥,脑子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待得够久了,而且那十两银子也够裴砚宁用上好一段时日,现在万事俱备,只剩下给裴砚宁找个靠谱老实本分的女人做新妻主了。
叹气,但是裴砚宁不是完璧之身,此事于她来说倒是不怎么介意,但是这个世界的女子恐怕多多少少都会介意。
除非找个同样丧夫的,这种人一般会在此道上放松限制。
啊,可是清河村远远近近她都认识,不说知根知底,但是她和裴砚宁是什么关系这些人都清清楚楚,总不能直接在清河村操办此事。
况且以后她离开此地,裴砚宁和他的新妻主也不好在这儿生活,还是多关注关注外乡的女人罢。
但是裴砚宁与崔钰关系那么好,不知道愿不愿意远嫁。
薛婵越想越愁,眉心都拧了起来。
阿婵心情不好吗?裴砚宁出现在厨房窗口,小心翼翼地问。
薛婵抬眸,很快收敛了神色,道:谈不上,吃饭罢。
她端着粥往屋里去了,裴砚宁跟在后面,暗想薛婵是不是因为银钱的事情在发愁,毕竟家里虽然现在不缺钱,但是又没有什么固定的收入来源。
唉,不知薛婵现在手上还剩下多少银子。
薛婵手里的银子的确是不多了,一路上的花销,再加上江宁走时她又给人家塞了些,她那头的十两银子也只剩下四五两。
不过薛婵从来不为银钱发愁,钱是可以赚的,便是去码头上扛包,以她现在的体力,一天也能赚好几文!不过总不能等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再去,薛婵暗暗决定,明日一早便再去龙首镇一探究竟。
今日的菜粥做得不错,清粥小菜,咸鲜可口,吃完饭后,薛婵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家务,然后主意便打在了翻修屋子上。
她摸出自己之前用来记录裴砚宁病情的小本,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画草图。
厨房是一定要单独隔开的,只是房顶需要重新修一修,主屋里面那张床太不顶用了,做得大些,再置办个好一点柜子,把西侧的厢房修出来。
修房子可是个大工程,好在薛婵一整日除了练剑也无别的事可做,便从厨房开始改起,在翻新一下主屋,侧厢房的事可以慢慢来。
薛婵站在院子里用心谋划,然而屋内,裴砚宁看着那条窄窄的小床,愤愤地踢了一脚。
小破床,两个人都睡不下不说,又硬又硌,一点也不好躺!裴砚宁暗自想,若是他能把这张床弄大一点,薛婵是不是就会愿意上床了?反正床大,她睡她的,应该没有话再拒绝了罢?假以时日,他装作熟睡,往她怀里一滚,撒撒娇什么,一切不都顺理成章!?裴砚宁说干就干,胸中斗志昂扬,立马跑到院子里:阿婵我出去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哒哒地跑了。
如今万事已经说开,薛婵不再担心裴砚宁再逃跑,她低低应了一声,连头也没回,暗自计算着需要购买的材料。
郑伯!裴砚宁一路小跑,来到靠近山根的一户人家,小声探头。
郑伯是清河村的鳏夫,已过知命之年,郑伯无子,三年前他的妻主去世,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家离裴砚宁家近些,以前裴砚宁没有桶打水确又要给那该死的女人做饭时,就会来郑伯家借。
相应地,他会经常来郑伯家做一些活,别的活裴砚宁做不好,但是郑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很多缝缝补补的活计都是裴砚宁来帮他做的。
郑伯的妻主生前是个木匠,裴砚宁笃定,郑伯长年累月跟着妻主耳濡目染,定然也是懂得一些知识的。
哎。
屋里传来一声应,一个精神的长者从屋里走出,眯眼看了裴砚宁一阵,才笑道,小裴啊,好日子没来了。
裴砚宁腼腆一笑,这些日子家里事情有点多。
郑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你妻主给官服抓贼的事我都听说了,怎么样,赏银不少罢?唉,但是你那妻主,也不知道这钱有几分会用在正途上。
裴砚宁道:妻主现在悔过了,真心跟我过日子的,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再打我了。
郑伯哦?了一声,似乎颇感意外。
郑伯,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事想问问你的!郑伯倾耳以听。
就是我们家那床,又小又窄,不好睡的,您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把它弄得大些!郑伯眯了眯眼,目光深意地看了裴砚宁一眼,笑音道:看来果真是要好好过日子了,竟盘算起床的事,是不是不光要大一些,还要结实一些,夜里不要乱响啊?裴砚宁面色瞬间通红,又羞又恼,为老不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郑伯哈哈大笑。
不过玩笑归玩笑,郑伯笑完,给裴砚宁倒了一碗水,开始好好为他讲起做床的方法与技巧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两人手指蘸水,写写画画,一直聊到天黑,裴砚宁自感学有所成,满载而归。
他踏着星月归家,蹦蹦跳跳到家门口,见自家院子里,厨房亮着昏黄温馨的灯火,面容俊秀清冷的女人正系着围裙在灶台旁边做饭,蒸腾的雾气将她整个人浸得毫不真实,有那么一瞬间,裴砚宁好似觉得她要消失在他面前。
但是很快,女人抬眸,一片清冷的雪目与他相对,没有什么再能比此刻的薛婵勾得裴砚宁心尖滚烫。
他真想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好好在她怀里蹭一蹭,还想让薛婵摸摸他的头。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着就让裴砚宁觉得幸福无比。
过来吃饭。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盛好了饭,看了裴砚宁一眼,自顾端着往屋里去了。
裴砚宁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也同手同脚地跟了进去。
辛苦阿婵了。
他声音柔软。
裴砚宁其实生得极美,薛婵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这么觉得。
他和之前薛婵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寻常来说,好看的男人,有些是帅气阳刚,练得一身腱子肉,每每叫薛婵见了,都想冲上去比试一番一较高下,但是都是花架子好看,真正能打的没有几个。
可悲。
再有些,俊美无俦,端得清冷高贵,一句话都多余说,总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这种人想必很强罢?谁曾想之前的武林大会上,薛婵打输了三个这样的,其中一个最后连剑都抓不稳。
可叹。
再有些,生得剑眉星目、一身正气,薛婵夺得头魁那日,就有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冲上来说薛婵师出无名,不配为武林之首,被薛婵一脚踹了个狗啃泥。
晦气。
但是裴砚宁好不一样,他很少笑,但是笑起来让人觉得春风和煦、如沐阳光,他生得很漂亮,乖巧的时候像一只白软的小团子,几次引得薛婵想伸手捏捏他。
有时候他眸子里藏匿了坏心思,狡黠得如一只小狐狸,便是知道他不怀好意,也叫人不忍去拆穿,只纵着他使坏。
裴砚宁不是习武之人,薛婵自然不能抓着他比试,他既没有一些人自恃美貌、不可一世的性子,又没有一些人可以炫耀的乖张行为,虽然是笨了一些......但是什么人没有缺点呢?况且裴砚宁的种种行为,也不能说是笨,只能说他心思单纯。
单纯又不是缺点。
此时此刻,屋内灯火暧昧莹莹,薛婵认真注视着乖巧可爱、风情万种、性格又好的裴砚宁,认认真真地想,如此一来,把他嫁出去应该很容易罢?无心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月色氤氲,家家户户都正是吃饭的时候,女人们下地回来,唱着朴实又简单的歌谣,裴砚宁坐在薛婵对面,吃着薛婵亲手做的饭。
他想,他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晚饭过后,又到了裴砚宁照常的沐浴时间,薛婵在外面给他看着门,一边研究自己的图纸。
裴砚宁泡在浴桶里,舒服惬意,将热乎乎的洗澡水吹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他泡了一会儿,不由自主趴在浴桶边缘,看着外面的薛婵,虽然看不全面,但也能窥见一角。
今日她倒是不练剑了,安安静静的。
裴砚宁想,薛婵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她以前果然还是喜欢他的罢?不然莫名其妙待在这里干什么?若真如她所说她只是个莫名其妙借尸还魂的人,还不抛下他立刻离开?天下哪儿有人会因为自己突然成了别人的妻主,就对这个多出来的夫郎百般照顾的。
她一定喜欢他!即便是现在有点不喜欢了,但是还是喜欢过的。
裴砚宁弯着眉想,以前薛婵为什么喜欢他,现在怎么又不喜欢了呢?八成是因为以前他经常被那个该死的女人欺负,非常可怜,现在他却又是下毒,又是骗她的钱乱花......像个毒夫。
啊,原来如此。
裴砚宁一下子好像找到了症结所在,暗自握拳,以后要可怜一些才是啊!入夜,裴砚宁洗得香香软软进了被子却是满心寂寥,他今日早起特地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还挽了个发髻,但是整整一天薛婵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虽然中午他就跑掉去找郑伯了,但是这种东西不是应该表现在薛婵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吗?可是他眼睛都不眨地瞧着薛婵,薛婵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唉,他洗得再白再香软又有什么用!勾不住妻主的心,他什么也不是!这一夜薛婵睡得安稳,丝毫不知裴砚宁在被子里仓鼠一般窸窸窣窣了一整夜,第二日天不亮,她便起身搭了进镇子里赶集的牛车,前往龙首镇找活干了。
清河村虽是穷乡僻壤,但是几乎日日都有去龙首镇赶集的人,今天张家,明天李家,不愁搭不上顺风牛车。
不过同乡人一般会直接让乘的,薛婵不愿占人便宜,每次都付给人家几个铜板,几次下来,倒是人人都乐意载薛婵了。
一来二去,薛婵和清河村的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人都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是清河村的村民们都很朴实憨厚,人也善良。
她们见薛婵人年轻,性子又直楞,打趣之余还会分享一些自己在龙首镇的采买经验,譬如谁家的米好又便宜,谁家的面精又实惠,哪家的盐掺了石头块,哪家的香油最好吃。
薛婵一一记在心里,实实在在地道谢。
哎,以前怎么不曾见你?你家那旮沓偏,俺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户人。
一位大姐操着乡音问道。
薛婵道:之前在别的地方做帮工,很少回来,后来那户人家搬走了,我便回来了。
噢,是不是在那种大户人家做小工啊?唉,这种也是看运气,我家丫头之前在城里找了一家,那家主人死抠,总是拖欠工钱!薛婵不善言谈,这要遇上什么事拉她去讲道理还行,这种家常闲扯,她实在接不上话来,只是默默听着,嗯来嗯去的。
同去的乡人都忍不住跟薛婵攀谈,一是图个新鲜,图一乐,二是薛婵这个小姑娘,气质很是与众不同,乍看着像城里来的,几句话聊下来也感觉是个念过书的,有个年长的叔伯看着薛婵欲言又止。
小薛啊,我家有个儿子,生得不错......很伶俐的,你、你今晚要是有空,来我家吃顿饭?薛婵目露疑惑,正待询问是去做什么,身侧的一个女人就笑道:你还真的到哪儿都不忘给儿子说媒的噢。
叔伯嘿嘿地笑着,眼神却似殷切地定在薛婵身上,等着她的答案。
不必,我已成亲。
薛婵一口拒绝。
啊。
叔伯面露遗憾,轻轻摇头。
方才看笑话的女人又道:啊呀,她家那口子生得可是水灵漂亮,之前我亲眼看着小薛将她夫郎抱在怀里走,两个人恩爱得不得了的呀!一路畅谈,薛婵颇感局促,终于盼到了龙首镇,当即跳下车告辞。
小薛,我们酉时三刻在镇口等你噢!乡民热情地挥手,薛婵点了点头,汗流浃背。
下了车后,薛婵便直奔码头,码头工人一早就开工了,来来去去都是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的女人,有几个光着膀子,黑乎乎一片。
薛婵看了一眼,觉得有点怪,她还是......头一回如此直观地看到这么多女人的......身体。
贫贱之民活得不如富贵人家讲究,谁人生下来都是柔软细嫩的身子,但是富贵人家有能力保养,人家家里的女人自然都是腰细身软、千娇百媚的。
穷人家的女人自幼就要在外讨生活,一如这些码头工人,不光身健体壮,女子的柔软形态似乎也渐渐消失了。
于是,当皮肤白皙长相出挑的的薛婵找到码头上的监工时,那个监控两只眼睛露出十分的怀疑,上下打量着薛婵,不确信道:你确定?姑娘,咱这活儿可不好干啊!薛婵道:不就是搬东西,我干得了,你只说工钱便是。
监控伸出一只大手,一天五文钱!薛婵微顿,这活儿居然是按天算的,难道不是搬得越多越有钱吗?失策。
作者有话说:【薛婵式双标】对内:不要再叫我妻主!对外:是的,我们妻夫感情一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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