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25-03-22 07:46:45

没伤着罢?薛婵这才回身, 粗略打量了裴砚宁一眼。

裴砚宁心尖微赧,轻声回:没有。

他两步走上前来,轻轻握住薛婵的腕子, 软声问:阿婵有受伤吗?没有。

薛婵很快抽走自己的小臂不让裴砚宁再碰他, 下楼检查可有什么东西丢失或者有没有人受伤。

裴砚宁眸光微黯,伸手往薛婵的方向抓了一把,再立马贴在自己心口。

这个敌国细作的案子处理得比薛婵想象中的快, 她刚在快活楼一楼巡视了一圈, 就见丁香玉大摇大摆地进来了,面上挂着立功的喜色。

事办成了!丁香玉跑到薛婵面前大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

薛婵挑眉, 这么快?是!这件事事关重大, 这个人是要犯, 要押送京中由刑部问审的,我就负责抓个人,现在人交了,自然没有我的事,还得了二两的赏银,怎么样,请你喝一壶?今夜多亏了你!薛婵没有拒绝,同丁香玉在一处角落的小桌子上坐下, 丁香玉这才一一道来缘由。

三日前,朝廷派了位钦差大臣来到龙首镇, 说是发现了逆党踪迹前来秘密查访,龙首镇衙门毫不知情, 王知县因此颇为惶恐, 战战兢兢地接待了这位钦差。

然而钦差到了以后, 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一派悠闲,哪里有半分捉拿逆贼的模样?王知县心中虽疑惑,但也不敢问,只能每日好酒好肉地伺候着,甚至请了快活楼几位模样出挑的小倌出去作陪。

哪成想钦差还看不上,嫌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脏,见也未见。

王知县打听后才知,京城里的高官显贵玩的都是处子,再不济也是官妓。

王知县为人清廉,更不可能寻个好人家的公子送过去,见钦差拂了她的好意也便就此装作不知,再没提过叫人来陪床的事。

直至昨夜,钦差自己带着一个红衣男子回府,传令谁也不要打扰,当晚就被杀了。

是易容?薛婵问。

丁香玉点了点头,你是不知,她那易容出神入化,若不是我搜她身发现她是个女人,我都没发现她竟不是个男人!人都捆好只等送入大牢了,谁知这个节骨眼上竟被她给跑了!还好有你,又给捉回去了。

薛婵觉得奇怪:她既有如此能耐,为何杀了人不立即就跑,这样一来,你们岂不是连她的真面目也无从知晓?这......丁香玉摇了摇头。

两杯酒下肚,丁香玉舒服地眯起眼来,日子过得真是舒坦,只是这周围......丁香玉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倏然一愣,清醒过来。

想不到薛婵你也好这口?你今晚在快活楼待着作甚?薛婵道:我在这儿做工一个多月了。

啊?丁香玉大为震撼,你在青楼做事?缺钱花吗?嗯。

薛婵点头。

这这这,这岂不是埋没人才!?丁香玉眼中充满了无限惋惜,一把握住薛婵的手,目光有神道:你愿不愿意来我手下做事?薛婵蹙眉,当捕头么?是啊!你看看,自打我遇上你,接连办成了好几个大案子,这些都要靠你,你有此等才华,为何不跟着我干?薛婵移开目光,道:我倒不觉得干护院有什么不好。

丁香玉大手一伸,每个月八钱银子!明天就去。

哈哈!丁香玉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还没持续多久,又凝成一股新愁,唉,只是不知这太平日子,还能过多久。

怎么了?薛婵鲜少见她如此严肃。

可能...要打仗了。

丁香玉压低声音,最近朝廷很重视咱们这块,具体原因连王知县都不清楚,只是这个月连着看见好几支军队顺着游河下去了,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薛婵沉默一瞬,忽然想起自己不知在何处听见的话,问道:不是说朝中有个什么丞相,很是厉害,民生一直不错吗?京中确实很好,但是我们西南素来是偏远之地,十分的优惠到了这里能剩下一两分就不错了。

丁香玉沉吟一声,两手合十摇了摇嘴里念叨,不要打仗不要打仗,千万不要打仗啊!薛婵,今日告诉你的这些,可千万不要同旁人提及,以免生乱!薛婵点头,我省得。

有人作陪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下,夜色渐渐深了,薛婵早已习惯了这般作息自然不觉得什么,只是收工的时候去寻裴砚宁,发现他一个人缩在楼梯下睡着了。

模样可怜极了。

薛婵注视着他,微叹一声,蹲下身来道:裴砚宁,回家了。

听见声音,裴砚宁一个抽搐惊醒过来,跟着一只手便紧紧抓住了薛婵的袖子。

别走......他同时出声。

没走。

薛婵回他,起来罢,回去了。

喔。

裴砚宁一个猛子起身,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睡在楼梯下面,眼瞧着就要一头撞上台阶,薛婵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挡在了中间。

裴砚宁额头撞上她的手心,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薛婵禁不住笑了一声。

好笨好笨,又很可爱。

裴砚宁脸色通红,只觉得自己又笨了一回,颜面已然一去不复返,无地自容地飞快从楼梯下面钻了出来,飞快道:走罢。

薛婵这才不再看他,两个人踏着满地泠泠的月色,慢悠悠回家去了。

家里黑漆漆的,裴砚宁跟着薛婵进屋,立即伸手拉住薛婵的衣角。

薛婵以为他怕黑,倒也没有再躲开,而是掌起一盏灯点上。

身后的裴砚宁偷偷笑了一下,站得又与薛婵近了一点,几乎要将脸贴在她的背上。

早些休息罢。

薛婵想着丁香玉的话,隐隐觉得担忧,丁香玉是很稳重的,若是没有七八分把握,今夜不会同她说这样的话。

西南莫不是真的要起祸事了不成?这一旦打起仗来,银子可就贬值了。

裴砚宁那边刚铺好被子,忽然人又趴在墙边,眸光熠熠地注视着薛婵。

薛婵不用回头都知道裴砚宁正在看他,问道:怎么了?想......吃些宵夜吗?裴砚宁轻声问。

分明就是你想吃。

薛婵回头看他。

裴砚宁眨了眨眼,一脸甜蜜地靠上前来,我想和阿婵一起吃!太晚了。

薛婵看他那馋猫似的模样,总是这样吃,你也不怕夜里积食。

吃一吃嘛!我做炸酱面,做辣口的!裴砚宁见薛婵朝他走过来,大着胆子抱住薛婵的腰身摇了摇,就这么明晃晃地撒娇。

薛婵沉浸在崔钰那回绝顶滋味的炸酱面的回忆中,不由被裴砚宁劝动了几分。

我来帮你。

于是薛婵负责洗菜切菜,裴砚宁生火,等二人各吃了一碗香到不行的炸酱面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两人都发出满足的声音。

颇有崔钰真传。

薛婵赞道,上回去他家时我便在想,若是放辣椒肯定更加不错。

得了夸的裴砚宁开心地踢了踢小腿,起身就要去洗碗。

明天罢。

薛婵难得想偷个懒,明天我洗。

嗯?裴砚宁看着她,眸中满是痴迷。

今日丁捕头找我,说招我做捕快,一个月......那真是太好了!裴砚宁惊喜出声,做了捕快,就能离那些奇奇怪怪的男人远一些!阿婵是他一个人的,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知晓了她的好去!八钱银子。

后面这四个字断送在薛婵嘴里,裴砚宁得知这个消息竟然比她还高兴一些。

那我明日去瞧瞧。

·做捕快这件事,说起来薛婵其实有些心里没底,毕竟昨夜丁香玉只是口头上一说,而且还喝了不少酒,可能只是一时起兴之话。

薛婵这样想着赶路,还没到镇子上,就见丁香玉已经在镇口等她了。

薛婵一愣,丁香玉站在镇口对她疯狂招手。

快来啊!我带你去到衙门报道去!王知县已经答应啦!丁香玉真真切切地高兴着,笑得一点也不像个快三十岁的女人。

于是薛婵就这样被拽去衙门领自己的官服和佩刀了。

我习惯用剑。

薛婵拿出自己亲自锻打的乌漆嘛黑铁剑来。

行啊。

丁香玉抓了抓脑袋,但是这刀你也先收着罢,衙门派下来的,你不要也没地方去。

哦。

薛婵这才接过,收了起来。

她本就是身形修长气质如松,一身普普通通灰扑扑的捕快衣服到了薛婵身上,立即变得英气有型起来,丁香玉怎么看怎么满意,甚至叫了自己的手下来一同观赏。

是你啊。

一个捕快认出薛婵是上回协助她们捉拿凶犯柳慧的那个清河村村民,主动上前打招呼。

薛婵一一问过,下午便被丁香玉叫着去小酒馆吃了顿酒,连带着认识了好些朋友。

能做到捕快这行的,大都是心怀正义之人,来来去去各自心里都敞亮,一顿饭吃得十分愉快,薛婵虽然话少,但是好像所有人都对她十分好奇,问来问去的,说多了倒也没那么不自在。

黄昏时,薛婵道:我得去快活楼当工了。

丁香玉诧异:你怎么还去?薛婵道:还有三日领工钱,我得跟老板娘说一声,让她有时间招下一个伙计。

唉。

丁香玉想起快活楼的闭门时间,叹道,你也是辛苦。

阿婵!薛婵正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唤,她还不及回头,裴砚宁就小跑着过来和她贴在了一起。

见状,丁香玉露出慈祥的微笑。

这莫不是薛婵的夫郎?一个捕快问。

多半就是了,另一个笑着打趣,薛婵,你夫郎真紧着你啊。

薛婵问: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路上多危险,遇到坏人了怎么办?裴砚宁连连摇头,我是跟着郑伯的牛车来的,不危险。

他低下头,用更加小声的声音道:我好想你了,忍不住想来见见你。

薛婵皱了下眉,不再多言,转身对丁香玉她们点了下头示意她先走了。

丁香玉挥了挥手。

薛婵走远后,一个捕快贱兮兮地打趣:头儿,人家薛婵那么年轻,模样瞧着还没及冠罢?多漂亮的夫郎就娶到手了,你这个年纪了,怎么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此话一出,众人大笑。

丁香玉素日里对这些人其实还是很严厉的,当即脸色一沉,斥骂:混账!连老娘都敢编排!想吃板子了不成?笑声戛然而止。

薛婵与裴砚宁并排走着,裴砚宁道:快活楼那边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老板娘说你今日不必去了,阿婵,我们回家罢?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薛婵微有不满,被人贩子偷了怎么办?偷了?裴砚宁心想他又不是个什么物件,能怎么被偷呢?顿了顿,薛婵又道:果真不必去了?裴砚宁点点头,交给薛婵五钱银子,老板娘说你干得好,少算的那三日也不必算了。

她又将之前的刘鱼叫了回去。

听裴砚宁如此说,薛婵便知他是真的去过快活楼了,便也不再挣扎。

那回家做饭罢。

家里的食材不剩多少了,之前裴砚宁买的面倒是还有,只是米所剩不多,两人又去东镇买了些米粮,又买了新鲜的蔬菜,今日薛婵领到月钱,又买了一点肉,才回了家。

一路上东西都是薛婵拿着,裴砚宁坚持了好半天,薛婵才把蔬菜交给他,并且还不放心地嘱咐:仔细抱着,不要扔在地上,万一抱不动了就给我。

裴砚宁掂了掂自己怀里轻若无物的包裹,怀疑地看了薛婵一眼。

薛婵究竟把他当什么?纸糊的不成?不再多想,裴砚宁生硬地把这些归于薛婵对他格外的关照与疼惜,一想通心情又格外好了起来。

走到半路,身后响起一阵快马声,似乎是有人来追,薛婵回过身一看,是捕快李秀。

薛婵!李秀招了招手,到她们面前翻身下马,这是丁捕头特意关照的马,脚程不太快,年纪有些大了,但是平时赶路不成问题,你家离得远,以后带着它罢。

薛婵没有拒绝,由衷道:多谢。

李秀办完差就走了,薛婵对着裴砚宁拍拍马背,道:上去坐着罢。

我要和阿婵一起走路。

裴砚宁摇了摇头拒绝。

薛婵也不多说什么,多走些路对裴砚宁的身体也有好处,便将两个人买的东西往马背上一放,一身轻松地回家了。

回到村口,崔钰正在院子里洒扫,看见裴砚宁和薛婵牵着马,惊讶道:你们买马了?这得多贵啊!薛婵道:不是买的,是上头发的。

上头?崔钰微微一想,想必是薛婵做工的地方,叹道,真是大户人家,没想到还给配马,就是日夜有些颠倒,陪砚宁的时间就少了。

现在不用了,之前是因为我在青……话说了一半,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啊,崔钰哥!裴砚宁和善地笑了笑,紧紧捂住薛婵的嘴,那什么……我妻主如今是在衙门当差来着。

真的吗?崔钰又惊又喜,听说龙首镇衙门给的工钱很好的,竟然还给派了马,这样一来,你就能多回家陪陪砚宁了!裴砚宁羞涩一笑,以后崔钰哥就能常来我家吃晚饭啦!崔钰眼神一黯,很快错开了这个话题,道:砚宁如今饭做得也很好了。

说到这个话题,薛婵也露出颇为欣慰的目光看了裴砚宁一眼。

他学东西就是很快,一教就会的。

薛婵面无表情地夸,倒是没有注意裴砚宁瞬间红了的耳尖,崔钰偷偷笑了笑,打心底里为裴砚宁开心。

回去的路上,裴砚宁轻轻地道:明早阿婵几时走?想吃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呀?他每一个字的咬音都温柔极了,含情的眸子避也不避,就这么注视着薛婵。

薛婵顿了顿,继续口吻平淡道:我自己起来对付吃一下就好,不必麻烦,若是没有案子,晚上刚好赶得上吃饭。

不行!裴砚宁摇摇头,阿婵出去是去养我的,我怎么能顾着自己睡大觉,不紧着阿婵吃上好的呢?薛婵张了张口,想说她不是为了养裴砚宁,但是转念一想,赚的那些钱约摸就是要给裴砚宁的。

他嫁人,就留给他做嫁妆。

不嫁人,就当是他以后生活的本钱。

如此说来,裴砚宁说得好像也没错。

那也不……吃蒸槐花罢!裴砚宁两手一合,已然有了想法,如今家里也是有面的,正是吃槐花的时候,阿婵放心,我一定做得香喷喷的!蒸槐花?薛婵不解,那是什么东西?是摘槐花蒸着吃吗?裴砚宁神秘一笑,阿婵明早便知。

薛婵一点也不期待。

花有什么好吃的,再如何烹饪不也是那样奇奇怪怪的味道?到了第二天天不亮,裴砚宁就起了,竟然比薛婵醒的还要早,薛婵听力过人,听见声音看着裴砚宁在里面麻利穿衣服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好像真的想给她好好做一顿饭。

薛婵欲言又止。

阿婵,吵醒你啦?裴砚宁乌黑的发被他简单地挽住,外面天还没亮,朦胧的月色下,裴砚宁靠过来同她说话,乌发垂肩的模样美艳又风情。

你再睡一会儿罢,我去做饭,时间还早呢。

裴砚宁贴靠过来只一瞬,很快又离开了。

他从薛婵面前经过时,薛婵嗅到一股淡香。

她头一回觉得,这不是什么花香木香果香,而是裴砚宁自己的香味,那样温暖又亲切,甚至能嗅到他的体温。

厨房那边燃起亮光来,裴砚宁动作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可是薛婵躺在桌子上,却了无睡意。

槐花已经买好了,是昨日裴砚宁趁着薛婵买菜时偷偷买的,然后一直揣在自己怀里。

先把雪白的槐花清洗干净,再倒入油搅拌干净,混入面粉,搅拌揉搓好。

裴砚宁做得认真极了,让每一朵槐花都都裹上均匀的面粉,看着这些形状可爱的花瓣,裴砚宁满心欢喜。

一会儿阿婵就要吃它们了,这些槐花多幸福呀。

他真想成为它们中的一员,阿婵那样好,一定会很温柔地咬他的……裴砚宁越想越脸红红,手下的功夫倒是一点也不耽搁,蒸笼抹油,倒入弄好的槐花开始中火焖蒸。

掀开锅,一股清香扑面,裴砚宁再放入切好的葱花,一点点辣椒,放了盐后倒入烧好的滚油再仔细搅拌一遍,好吃的蒸槐花就出锅了。

应该很好吃罢?裴砚宁迫不及待想伸手摸一个尝尝,被烫了一下立刻嘤了一声。

几乎在同时,薛婵探头望进厨房。

她已经梳洗好了,发丝上还沾着未干的水,好像是没来得及擦干似的。

阿婵!饭蒸好了!裴砚宁下意识握住自己被烫到的手指。

薛婵轻叹一声,上前拉着裴砚宁去院子里浸凉水。

以后伤到了,不要藏着掖着,也不知你这是什么习惯,烫伤倒也罢了,若是什么皮肉外伤,发炎了如何是好?听着薛婵念叨,裴砚宁心里暖烘烘的。

以前没人疼他,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呢?现在……现在有阿婵疼他了!吃饭罢。

裴砚宁轻声道。

嗯。

薛婵去了厨房,将装着槐花的蒸笼放到了桌子上。

嗯……闻起来好像很香。

薛婵伸手摸了摸,柔软又温暖,好像……很好吃。

薛婵取了一个放进口中,入口一股清香,口感软糯,好吃。

真的很好吃,她昨儿还以为这是什么不知名的甜品,原来是这样的。

舌尖还能品出一丝微辣,不鲜明,但能让薛婵轻易想起裴砚宁。

裴砚宁身上的香,裴砚宁喜欢的辣。

薛婵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她吃的不是蒸槐花,而是……没由来的,她有些热。

作者有话说:以前的薛婵:随你吧。

随便了。

现在的薛婵:忍不住操心,忍不住管东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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