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巴基从阴影中睁开眼,听到猎鹰山姆·威尔逊的步伐自外界步入大厅。
首领,山姆·威尔逊言简意赅道,皮姆博士的小队回来了。
座位上的九头蛇队长不过是挪了挪手臂。
他垂在椅侧的披风随着动作发生细微的震颤,站在背后的机械兵看不到至高首领的面容,他只能听出对方的语气冷若冰霜。
没有抓到斯塔克。
威尔逊回答。
很遗憾,但我不意外。
九头蛇队长并不生气:尽管皮姆博士说明他的科技能够使得托尼的纳米盔甲失效,可他最大的优势从来不是那副钢铁外壳。
所以博士有什么收获?若非毫无效果,来得不会是你,山姆。
猎鹰点头:斯塔克抢先一步离开,是戴娃为他殿后。
特遣小队抓住了他。
戴娃的名字落地时,巴基清晰地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罗杰斯蓦然攥紧拳头。
没有言语、亦看不到表情,可凭借巴基对九头蛇队长的多年了解,他就是知道罗杰斯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沉着。
被抓住了……吗。
机械兵也说不上来自己有什么想法。
他只是觉得戴娃在九头蛇基地的日子过得无比痛苦,与罗杰斯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当洛基从华雷斯带走她时,巴基为她长舒一口气。
如此,至少她能远离为自己带来痛苦的源泉。
然而这才过了三个月而已。
罗杰斯不会容忍他人背叛,戴娃会是那个例外吗?巴基心想,他不是很想看到她受到伤害。
该如何处理她?猎鹰问道:将戴娃送去审讯室——不用。
椅子上的罗杰斯站了起来,他黑色的披风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身后:把她送到我的卧房。
阴影中的巴基蓦然一顿。
他到底跟了上去——这是机械兵的职责。
九头蛇的头领挥了挥手,让其他士兵离开,但他没有遣走巴基。
机械兵想了想,绕到了至高首领住所的窗子下面。
稍稍推开窗子,透过窗帘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室内的一切。
房门推开时戴娃警惕地抬起头。
她状态不错:没有受伤、神志清醒,只是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床上,锁链上还写着层层魔法禁制,甚至是有一抹异色光芒在她脖颈之间闪烁,巴基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用在重刑犯身上的项圈,不仅同样设置了禁锢魔法,还随时都可以启动引爆。
戴娃的黑发因动作而散落,白皙的面孔中带着几分仓皇,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送给至高首领享用的战利品。
罗杰斯,戴娃的双手被反铐在身后,她费力地挪动腰肢起身,我倒是不知道你新添了这样的爱好。
九头蛇队长挑了挑眉稍。
他看上去比戴娃还要意外,但很快那抹情绪便藏匿在了广袤的蓝色之中。
过往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在戴娃面前隐藏情绪。
罗杰斯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脱下厚重的手套:是山姆擅自揣度了我的意图,但我得承认,也许如此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想九头蛇队长不至于缺女人到这个地步吧?戴娃反击。
我很失望,戴娃。
罗杰斯答非所问。
他的体重压在床塌上使得床垫细微地压紧,九头蛇队长强健的身躯笼罩过来,彻底遮住了戴娃面前的所有光源。
在背光处那抹冰蓝趋近于黑色,和他的神情一样晦涩不清。
罗杰斯伸出手,却是绕到戴娃背后,替她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托尼失败过一次,你仍然相信他。
手铐打开,绳索散落,戴娃的手脚立刻恢复了自由。
但罗杰斯仍然保留了她脖颈之间的禁锢,魔法禁制在金属上折射着不应有的异色光芒。
宁可信任一个失败者,也不愿意将信任托付于我。
他用掌心托起戴娃的下颌,从容不迫地指引她看向自己:可是他为你带来了什么?托尼再次抛弃了你,为了自身安全将你置于危险之地。
是我自愿的。
戴娃挖苦道:但你说的对,我选择了斯塔克先生,而不是你。
至少我知道谁在为正义而战。
罗杰斯无动于衷地出言:所以现在你认为我是邪恶的一方。
戴娃失笑出声。
她没有回答,但笑声就已经表达了一切:你可是九头蛇的人。
在我坐到这个位子上之前,世界遭受过多少次苦难?罗杰斯好似并不在乎戴娃的嘲讽,他把所有情绪都封闭了起来:不论怎么做,九头蛇都会卷土重来,政府与超级英雄的矛盾始终存在。
街头的犯罪率并没有因为义警的出现而降低,帮派和其他非法组()织持续横行。
但是戴娃,现在呢?说出这话的史蒂夫·罗杰斯依旧坦荡。
我来把控九头蛇,它不会再是个问题。
罗杰斯出言:至少要比持续不断收拾这组织的遗祸要好得多。
在我的领导下不会有人伤害平民,不会有人祸及社会,更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与你遭遇近似的受害者。
全国的犯罪率低至谷底,帮派收敛了行为,贪污受贿的情况也大大减少。
一切比过往都更具有秩序更遵守法则,反倒是反抗军多次突袭损坏了公共建筑与财产,甚至是殃及到无辜的人。
戴娃,现在看看,究竟是谁的行为更贴近于普世意义上邪恶?他说得好像没错,站在窗外的巴基心想。
罗杰斯一直很擅长鼓动人心,过往他们并肩奋战的时候,多少次是他的演说激励着他们创造奇迹。
但好像又哪里不对,机械兵有限的自由逻辑并不足以巴基找出破绽,他只是本能地觉得真正的史蒂夫·罗杰斯不会这么想。
显然戴娃也是这么认为的。
法则?她的声线中仍然残留着淡淡笑意,戴娃昂起头颅,她甩开长发,刻意将白皙的脖颈展示出来,圈住她的项圈分外刺眼:这就是你所谓的法则吗,首领?罗杰斯阖了阖眼。
没关系。
他最终冷淡开口:我本也没打算说服你。
能看得出来。
戴娃攻击道:也许你该直接把我送去洗脑机器前,省得浪费口舌。
罗杰斯的视线停留在她脖???颈之间的项圈上:也许我早该如此行事,不需要说服,不需要证明,当反抗军彻底失败后,你还能去哪儿呢,戴娃?戴娃: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罗杰斯:当然,是你亲口说出你恨我。
戴娃再次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在压抑的氛围内回荡,近乎诡异。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洋溢着灿烂笑容:伤到你了?我很抱歉,罗杰斯。
哪里不对劲。
室外的巴基侧了侧头。
戴娃的情况比他预计的好……甚至好过头了。
她好像走了出来——不再为罗杰斯而难过,不再因二人的纠葛而沉沦,只是,区区三个月就能做到如此吗?过往戴娃那双饱含痛楚却依旧试图挣扎的眼睛历历在目,铭刻进灵魂里的情感怎么会在短时间内烟消云散?若是如此,她又哪里来的动力走到他的身边。
罗杰斯很在意,巴基清楚,他非常在意戴娃的离去,以及那句我恨你。
冷酷果决的至高首领在戴娃离开后几乎没有回过自己的卧房,他比过往更专注于追捕反抗军的成员,对付组织内反对派的手段也更加雷霆。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浅浅休息,需要他时便会立刻清醒处理事务。
就地进食、就地入睡,一切仿佛还在战时。
听到戴娃落网时巴基本能地意识到二人的关系会回到从前,断开的恩怨继续纠葛不清,爱意与痛苦继续缠()绵。
然而没有,戴娃的每一句话都将罗杰斯欲图展现的情绪堵了回去。
好像她真的……不在乎了。
罗杰斯比巴基更早的意识到这点。
他端庄的面孔中没有任何表情,旧时总是荡漾着和煦与礼貌的双眼拥有的只是连绵不绝的冰峰。
良久之后罗杰斯才缓缓出言: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又来了,罗杰斯。
戴娃笑着摇了摇头。
她仍然默许罗杰斯捏着自己的下巴,在看似由他引导的动作下,戴娃优雅起身。
你总是一副在为我让步的态度,好像对我无所欲求,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我的抉择。
项圈完全不会阻碍戴娃的自由行动。
那你为何还要留着这东西?纤细的手指停留在脖颈处的金属边沿。
承认自己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很难吗?戴娃的指尖与他停留在皮肤上的手掌发生接触,而后她用双手环住他宽大的掌心,反客为主、指引着罗杰斯环住她的腰()肢。
亲昵、温顺,并且完全出于自愿。
好似起初在更衣室里颤抖着做出献祭的并非是她一样。
越是如此,罗杰斯眼底的寒意越是清晰。
情景发生了翻转,明明被打包丢在男人床上的是戴娃,而现在主动做出引()诱的也是她。
柔软的身躯贴在男人深沉的军服上,厚重的布料隔绝了温度更是隔绝了所有情感。
你说这是我想要的——你一直这么说。
戴娃在他的耳畔轻声出言:罗杰斯,你敢否认,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直至她的嘴唇即将贴上来时,九头蛇队长才给出了回应。
被风雪彻底蒙蔽的蓝眼睛微微下垂,他把戴娃的所有细节都看在眼里。
现在你不再畏惧我的靠近了。
罗杰斯冷淡地说。
巴基低了低头,准备离开。
他想弄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意味着他要目睹九头蛇队长与戴娃的私密生活。
之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了,也许他应该找个机会同戴娃亲自谈谈——啊,无所谓吧。
最后一句话顺着窗帘缝隙飘了过来。
毕竟两年来的感情也不能说是完全虚假。
机械兵骤然停住步伐。
两年?怎么会只是两年,戴娃为什么会这么说,明明她——所以是这样——不在乎、无所谓,还有漫不经心的态度与对罗杰斯肆无忌惮地攻击,所有的不对劲都是来自——巴基再次转过头,看到的便是史蒂夫·罗杰斯宽阔的脊背如同受到袭击般紧绷起来,他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空白,然后三个月以来,九头蛇队长棱角分明的面孔中第一次出现毫无遮拦的真情流露。
不可遏制的愤怒在他俊朗的脸上爆发开来。
在戴娃做出反应之前,罗杰斯一把将其按在床塌上,他牢牢地抓住戴娃的脖颈。
你不记得了。
罗杰斯的愤怒燃烧至整个卧房。
托尼·斯塔克对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