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琋哪里会想到,连相亲这种大事,路念皖都会迟到。
当然,小路老师相过太多人了,早已经没有新鲜感,况且这种事情是她历来都十分抗拒的。
钟琋一边与面对这个叫郑庆楠的男人尬聊着,一边打着哈欠,悄悄地给路念皖发信息。
昨晚被路念皖的电话惊醒后,她和父母请假不回家,却没想到接下来彻夜失眠,迷迷糊糊间就已经天亮。
连续灌了两杯咖啡都没能拯救她的困。
钟老师,您昨晚没休息好吗?郑庆楠颇为关切地问。
钟琋点点头,看了一下手机。
路念皖说大约还有十分钟才能到,她还需要再坚持一会儿。
郑先生,您再稍等一下,念皖很快就到了。
郑庆楠往后靠着,双手自然地搭在沙发背上,目光在钟琋身上流连。
他已经年近四十了,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
本来他对家庭生活的兴趣就不高,但凭借着良好的家世和优秀的外表,身边年轻貌美的女性也从来只多不少。
要不是家里长辈催婚催得紧,他决计不会来相亲。
他本就只打算来走个过场,毕竟他看过路念皖的照片,她的外貌并不吸引他。
但他没想到陪同路念皖来相亲的这个女人,却正好掐中了他的审美点。
长发,瘦削,肤白,虽然她也已算是大家所说的大龄剩女,但眼里有光,还有着没有退尽的少女感,似乎对未来仍有希翼和憧憬,像一棵勃勃生机的树,也像一壶醇香的酒。
年岁没有剥夺她什么,但却给予了她更多。
这很好。
钟老师结婚了吗?郑庆楠问。
钟琋没想到郑庆楠会把话题转到她的私人问题上,有些发窘,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没有。
是曾经结过,还是从没结过?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过界和唐突了,钟琋双手握住手机,抿嘴不答。
哪里知道郑庆楠竟然又继续问:钟老师,那您介意有过婚史的男人吗?钟琋这才突然看懂了郑庆楠的想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替自己生气还是替路念皖生气,立马斩钉截铁说:介意!情绪没控制好,声音好像大了一点。
这个时间点的咖啡馆里并没有多少人,但她明显感到不远处有一束目光循声望了过来,带着某种不明意义的情绪。
但她没好意思望回去看看是谁。
郑庆楠怔住,随即又自嘲笑了起来。
他一向觉得自己的条件足够吸引人,尤其像钟琋这样快三十却还没结婚的女人,应该珍惜他提出的邀约,很乐意与他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没关系,既然认识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窗边的那两人,是在相亲吧?罗昌说,看样子,那姑娘没看上那男人呢。
嗯。
徐忆泽漫不经心回答。
他一直小心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这时,一个体型微胖的姑娘急匆匆地走进咖啡馆,往钟琋身边一坐,和对面的男人握了握手。
钟琋如得大赦,立马起身,拉着另外那姑娘走出咖啡馆几步,耳语了几句,就离开了。
徐忆泽有些失落,他本想找机会上前去和钟琋打招呼。
原来不是她相亲呢。
我就说吧,那姑娘长得挺漂亮的,放在我们学院至少都可以当个院花,大学时表白的男生肯定一茬接一茬,这种条件吧,根本用不着出来相亲,老早就被人抢回家了。
徐教授你说对吧?罗昌八卦着。
徐忆泽喝了一口刚端来的咖啡,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咖啡,苦涩之中酸味尤为明显,罗院长,您这算是……人老心未老吗?周围都是年轻人,自然心态就年轻了,和那些硕士博士在一起,不就天天聊这些八卦嘛,罗昌说,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A大H大不好吗,我听说他们可都向你抛过橄榄枝呢。
我们X大也就只是个211而已……因为……徐忆泽望着那人匆匆消失的方向,顾左右而言他,我想知道,一个大学的院花,要如何才能抢回家…………钟琋父母家在本地的一处高档别墅区,环境极佳,安保严谨,住在此处的人家算是非富即贵的。
钟父钟母早年就开始做生意,积累了财富,如今年纪已大,便从管理一线退了下来,悠闲地享受退休生活。
钟琋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肚子立马咕噜叫了起来,跑朝餐厅,果然见到了她最爱的红烧排骨,伸手就要去抓时,被钟母一筷子打得缩回了手。
洗手去。
都一把年纪当老师的人了,还这样没规没矩的!钟母骂着,眼里却全都是笑。
钟琋乖乖地去洗手,帮钟母端菜添饭。
钟父在厨房闻了女儿的声音,丢下手里的锅铲,小跑出来。
钟琋搂着他,撒娇道:爸爸,有没有想我啊?想哦,好想我家乖女儿啊。
一家人坐下吃饭时,钟琋说起了路念皖的那个相亲对象。
所以,这个郑庆楠……他看上你了?钟母小心问。
应该是吧,问东问西的,可没礼貌了。
且不说他的相亲对象是念皖,就算真是我跟他相亲,我也看不上他啊,钟琋吃得满嘴鼓鼓的,别看他衣冠整齐的,绝对是个花花肠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说,我好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会想不通地去和他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呢?钟父和钟母相对一望,欲言又止。
钟琋觉察到了不对劲,放下碗,等着父母解答。
钟父钟母的公司一开始是做文印行业的,说得通俗易懂点,就是一家印刷厂。
后来,嗅觉到广告业和互联网信息服务业的巨大前景,公司迅速转型。
在这个过程中,郑庆楠的叔叔郑安东正是关键人物。
他帮助钟父钟母突破了各种政策和技术的关口,顺利抓住了文产的蓝海,一跃成为了本市数得上号的企业。
也就是说,没有郑安东,也就没有钟琋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的生活。
只是郑安东志向更为远大,不甘于只留在这样一个南方的省会城市,早早地就前往北市从事房地产行业了,如今商业版图极大,是福布斯榜上排得上号的人物。
难怪他有种迷之自信呢,钟琋不以为然,但是是他小叔叔郑安东厉害,而不是他郑庆楠啊。
总之,安东和我们虽然是要好的朋友,但你以后如果再遇到郑庆楠,你还是多少要客气一些。
幸好郑庆楠和路念皖倒是真没一点儿可能。
钟琋心想。
不过,她很快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以后应当不会再遇到郑庆楠了。
……新的一周。
钟琋星期一早上没有课,按往常一样在家中进行大扫除,把本周要给学生复习的重点难点梳理了一遍。
快到午饭时,她慢悠悠地散步到学校食堂,跟着学生排队,找了个座位坐下吃饭。
真的吗?不会吧?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同一桌吃饭的一个女生捂住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眼里全是兴奋的光。
我骗你干嘛,我亲眼所见,另一个女生说,我今早就路过校长办公室门口,听到他们在聊着呢。
校庆时他不仅要开讲座,还会捐出一大笔钱设立一个奖学金!天啊,帅哥加学霸再加有钱人的人设,迷倒众生,万千敬仰。
女生表情动作夸张,引得邻桌的几个学生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
钟琋埋头吃饭,听着某个名字不断地被学生提及,耳廓开始发红,心脏跳动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所以,那一天晚上在校门口面馆外,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而真真正正的是徐忆泽。
钟琋后悔自己早上没有进校,如果进校,也许能远远地看一眼他,也许他还记得自己,也许……也许他不记得了。
毕竟如今,他是什么人物,我又算什么啊。
钟琋吃完饭,从教学楼的北楼回办公室。
一中的主教学楼是呈凹字形设计的,南侧的六层楼是各年级的教室,中间对应着是每个年级的教师办公室,北楼是全校共用的物理化学生物实验室以及计算机机房。
因此除了上实验课,北楼平时很少有学生去,她便习惯走这条远离人群的路线。
北楼她太熟悉了。
学生时代的每个早晨,她都会早早地到学校,独自到北楼背英语和语文课文。
清晨橙红的日光会先洒在北楼,她每次背完课文,阳光就正正好打在脸上,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和冲劲会让她一整天的学习都充满了干劲。
此时,钟琋沿着楼梯间往上走。
午后的北楼如通常一般安静,突然响起的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此时平稳的空气,就像刮起了飓风,压缩了气流,错乱了节奏,把她的呼吸也凝固了。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背上隐隐青色的血管,看到他闻声而低下头,与她的目光正好相接。
很多很多年前,一个普通的高一的早晨,她照例到北楼背书,走到楼梯间时,也有那么一束目光,毫无征兆地与她的视线相遇。
穿透了经年累月的时光。
……徐教授,走这边。
校办的老师和物理教研室主任引着徐忆泽,从楼上下来。
擦过钟琋的身旁时,他没有分来一丝目光,便朝着楼下的物理实验室走去,还一边专注地听着物理教研室主任介绍一中物理实验室的基础设施。
脚步声远了。
钟琋凝固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
她面对着电脑发呆,直到严怡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生病了?严怡关切地问。
钟琋忙揉揉脸,没事的严老师,就随意走了下神。
毕业班的压力太大了是吧?严怡说,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教研室准备这周末给你办一个送别宴,后面马上要高考和校庆了,只怕到时候大家都没空,所以提前给你庆祝,欢送一下,大家也放松放松。
地理教研室的氛围一向十分融洽,钟晞的性格温和脾气好,与大家都相处得不错,这种专门为她举行的活动,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