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绣坊

2025-03-22 07:47:04

肖慕晟初立大功之时,皇帝大喜加封,谢臻远赶紧建议晋封其余诸皇子,皇帝思虑一下,接受了。

但这次却没有采纳他的主意,调肖慕晟任文职,这让谢臻远有些焦急了,他没和太子商议,便指使下边的人上疏弹劾肖慕晟滥使军权、滥杀守将,并不适合再留任龙牙卫,希望皇帝能惩罚他,降职使用。

谢蕴姝在书房中看到折子的时候惊呆了,质问父亲:您为什么要对付肖慕晟?他虽然杀掉二将,却也是形势所逼呀!谢臻远看了看她,一反往常的和蔼,沉着脸道:暖儿,你自己心头也清楚,靖王对太子的威胁太大了。

谢蕴姝怎会不明白,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道:爹,您不觉得,靖王其实比太子更加适合--暖儿!谢臻远呵斥了一声:不得胡说,太子是社稷之根,怎能乱动的?你当初不也说过靖王他心存不良,觊觎皇位,叫为父提防,如今为父照做了,你倒要替他说话?爹,我并不是要替谁说话,您是首辅,您做事应该从百姓的角度出发,去选择更适合的君主才是--她继续劝说:一开始,我的确认为肖慕晟他包藏祸心,希望太子能变得勇敢变得坚毅,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您也看到了,太子殿下的确仁厚,却没有担当,做点军需后勤都要劝他,并且很多事情都是您在后边做好的,这样--好了,暖儿,你别说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明白的,为父明白你的心思,若是靖王从此远离了朝堂,你嫁给他也并无不可--谢臻远明显不想再听下去:为父自有为父的道理。

谢蕴姝只好悻悻地退了出来。

她没精打采地回了院子,黎锦云正在一脸担忧地等着她,自从皇后赐婚以来,她便一步都不离开小姑子,就怕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见她回来,立刻站起来道:暖儿,刚才四妹遣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初雪落了,想要请你去城外梅园看雪呢!谢蕴姝转头去看外边的碎玉乱琼,突然想起两年前重生的往事,心口一滞,不过短短两年,怎么什么事情都颠了个个儿,和前世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四妹在帖子上说了,非是她一人等着你,赵家小姐也等着你,想要和你好好谈谈--黎锦云拉起她,叫来青藤替她梳妆换衣服:人家赵小姐送了三次帖子你都不去,叫人家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婚是皇后赐的,又不是人家赵小姐的错,要怪也怪肖慕晟那坏蛋不拒绝--嫂子,你真啰嗦--谢蕴姝勉强笑道:现在叫人家坏蛋,头些时日,人家送大哥的消息来的时候,你却对人家那般客气。

黎锦云忍不住一愣,微微红了脸:你大哥平安,你不开心么?她虽然也在等待,但她依然相信谢南枫会处理好一切,这种信任,无关情爱,只是对他担当的信任。

罢了,走吧!谢蕴姝任由青藤给她披上狐裘披风,和黎锦云一道出了门: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怪过谁。

盛京城今年的冬天仿似来的比往年要早,风雪渐渐地大了,马车上,谢蕴姝挑起帘子看了看外边,道:没想到雪下得这么大,给二弟送去的棉衣棉袍不知道送到了没有。

二弟这段时日一直在南边,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黎锦云道:夫人这些日子好了许多,能下地走路了,要给他去个信才好。

前几天爹突然问我,二弟是否好好地在田庄攻读,说是等他回来过了年明年就不叫他出门了,好考功名--谢蕴姝有些担忧:前些时日,他在信上道自己不想去考科举,想像大哥一样带兵打仗,也不知道爹会不会同意。

他想要从军也无不可,谢家本来就是军功起家的,你劝劝公爹他一定会听的--黎锦云笑道。

可我觉得爹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谢蕴姝蹙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他究竟心中在谋划什么?梅园很大,其间有数十种梅花,好些都在怒放,满园子的幽香,衬着净白晶莹的雪花,仿若人间仙境。

因为雪有些大,姑娘们都聚在园中的阁楼中,烧着银霜炭,喝着热茶,有的围着熏炉在闲谈,有的聚集在桌边在写字作画。

谢蕴姝刚到就被赵寻芳拉了出去,两人冒着寒气走到了偏僻的角落,那里好几树的红梅正在怒放。

赵寻芳无心赏梅花,直截了当地便道:谢小姐,请你原谅我,我和靖王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她在宫宴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靖王的眼神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过半分,他一直在看远处的谢蕴姝。

谢蕴姝赶紧道:赵小姐,你也好他也罢,我都不会怪,皇命难违,我都知道的。

赵寻芳声音中还是有些苦涩:其实我—我内心何尝不想--,只是我知道,他并不是心甘情愿娶我,即使成了亲,也未必幸福。

他看谢蕴姝的眼神中慢慢的痛惜和爱意,而自己哪怕被这样看一眼都是奢望,她早就看清了。

我请爹去向皇上退婚,爹非常生气,说靖王一直不来纳言纳名已经够丢脸的,他不能再去自取其辱--赵寻芳苦涩地道:你看,殿下他是真的不想娶我。

谢蕴姝有些讶异,却不好多说什么,伸手拍了拍赵寻芳的肩膀道:你不要再多想了,这是老天爷安排的姻缘--赵寻芳摇摇头,林若真却蹦跳着寻了来,笑着喊道:赵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看见了谢蕴姝,她脸色不自在了一瞬,还是招呼道:谢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谢蕴姝勉强笑笑:在说这红梅开的漂亮。

林若真回头去看,赞叹道:真的好漂亮,红得如同火焰—咦?哪是?她细细地看了一下,然后满心欢喜地叫了起来:靖王殿下--三人一起去看,只见肖慕晟披着大红的狐裘,在雪中沿着梅林中的小道缓缓走来,雪花飘到了他如墨的发丝上,飘在他如画的眉眼之间,愈发显出天人之姿,引得林若真叹了一句:殿下真是比这雪中梅还要好看!谢蕴姝见了便转身要离开,他再有万般美好,也与她无关了。

肖慕晟见了,提气一个飞跃,飘逸地落在了她的跟前,伸手便拉住她:不许走!他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不许再躲开!林若真见肖慕晟瞧也不瞧她一眼,生气了,翘着嘴巴喊道:殿下,我--肖慕晟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两位,我有话要和蕴姝讲--说完,不待人家回答,转身拉着谢蕴姝,半是强迫地带着她走进了梅林的深处。

林若真脸上的欢欣变成了尴尬,化为了眼眶中晶莹的泪珠儿,她拉赵寻芳:姐姐你看,他眼中只有谢蕴姝,看都不多看我们一眼--赵寻芳拉着她的手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再沉迷了,不然痛苦的只有自己。

林若真忍不住哭了起来。

肖慕晟拉着谢蕴姝走过梅林,紧紧地扣住她的手,无论她怎样地反对、挣扎,他不说话,也不放手,只是带着她走过梅林,他的乌云驹等在红梅底下。

谢蕴姝看见了马儿,惊慌起来:你要带我去--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子突然凌空而起,被他抱上了马背,还来不及挣扎,他翻身上了马,坐到了她的身后,提起缰绳:驾!乌黑的马儿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奔了起来—谢蕴姝吓得白了脸: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害怕--不知道从何时起,在他的面前,她不想再掩饰自己的软弱。

肖慕晟从后边贴了上了,温柔地把她抱进了胸口:靠着我,不用怕!他的话语那么温柔,他的胸膛那么温暖,谢蕴姝忍不住沉迷了—罢了!就靠着这么一刻吧!就这么一刻,也足够她刻骨铭心。

肖慕晟低头在她的青丝边轻轻一亲,着迷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这抹清香,以往是他的梦魇,现在却是能抚慰他心的良药。

他的心,现在安宁而幸福,他笑了:我想你!几天没见,他想她,想得快要入了魔,看谁都是她!见什么都要想到她。

谢蕴姝心头甜蜜而苦涩,她吸了吸鼻子:回头吧!别让寻芳和若真多想--再沉迷,她也要认清现实。

肖慕晟却在她耳边轻轻一句:爷退了婚了--什么?谢蕴姝惊得回头去看他,正要说话,肖慕晟突然低下了头,发丝滑落下来,和她的纠缠在了一起—炙热的情感终究战胜了现实。

马儿失去了驾驭,渐渐地停下了脚步,马背上,一道红色身影低下了头,把白色身影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这一生一世,他再也不许她离开—马儿走出梅林的时候,马上的人儿头上都是晶莹的雪花和清香的花瓣,脸色带着沉醉的笑意。

流氓!谢蕴姝红了脸,低声骂道:专是趁人不备--呵呵--肖慕晟心情非常好,低头靠在了她的肩头:爷有多流氓,你是知道的--再胡说我就回去了--她脸色更加醇红,他赶紧哄道: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话音未落,他一催马儿,马儿又飞快地奔跑了起来,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马儿跑出了园子,跑进了城,停在了一栋精巧的建筑旁边。

谢蕴姝惊讶地看着门匾:绫致绣坊?这--肖慕晟得意地笑了笑,下了马,抱了她下来,拉着她的手推开了门。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一切,门楼、院子、绣架,还有后边的两层小楼,竟然和失火烧毁了的绣坊一模一样,她回头去看肖慕晟。

他宠溺地一笑:爷烧了你的店铺,这个绣坊,算是给你赔礼了!他走过来,拉着谢蕴姝走上了后边的二楼,走到阳台上,指着底下的池子道:我记得你爱睡莲,里面种满了睡莲,明年夏天就会开出洁白的花。

谢蕴姝笑笑,道:我原以为,上一辈子你那么恨我,不会记得任何关于我的事。

恨,也是一种刻骨铭心--他笑了一下:你喜欢的我记得、讨厌的我也记得,倒是想忘,却是忘不了,暖儿—他转头看她,认真地道:上一世,终是我负了你!她虽然飞扬跋扈,终究只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是他利用了她,狠狠地伤害了她,她才会变得那么狠毒!他记得,他奄奄一息离开人世之时,突然想起了她,想起了他初见她时,她笑意盈盈地递给他的那只睡莲。

他那时掠过一抹感叹,若是她如同睡莲般纯洁该多好,老天终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她的今生,变得纯洁又美好!泪水一下子在谢蕴姝的眼中聚集,万般委屈和心酸上了心头,一时间说不清心头感觉,最终她含泪笑笑:没关系,这一辈子你好好补偿我!肖慕晟伸出了手,她靠进了他的怀中,他把她紧紧地贴在了心的位置。

楼外,漫天风雪扑面而来,楼中,两道身影静静相拥看雪。

两世为人,他们终于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