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晟抱着手沉着脸看着牵着手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
谢北昭迎着他凌厉的目光,不躲不闪:王爷,我要娶初云--这婚事,本就是权宜之策,不算数的--肖慕晟冷哼了一声,回过神来后,他突然开始非常讨厌看见谢北昭,他觉得自己有个非常珍贵的宝贝要被这小子拿走了。
他心中很失落,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便是初云的庇护者,而此后,他却不再是她最重要的人了。
算不算数,初云说了算--谢北昭拉住了初云的手,鼓励地道:你给王爷讲。
哥,我--初云抬头觑哥哥的脸色,想要说话,却被他眼中的寒光震慑住了,微微红了眼圈儿,低下了头。
肖慕晟得意地对谢北昭道:初云没有什么可说的--谢北昭一下子憋红了脸,喘着粗气:王爷,你欺负人--肖慕晟嘲弄地冷笑,正要说话,后边突然传来娇叱:肖慕晟!你做什么?他立刻带上了笑意,转头温柔地道:我和他们闹着玩--谢蕴姝走了过来,瞪着他:初云有了这么好的归宿,你还要阻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谢家不好,嗯?肖慕晟怎敢说个是字,赶紧解释:我总要考验一下这小子吧!我护了十来年的宝贝,总不能马马虎虎就交出来嘛。
谢蕴姝的神色变得温柔了,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襟,仿若撒娇:你放心,初云进了我们家门,除了二弟,还有我,还有嫂子,我们都会爱护好她的。
他的心被她的话所安抚,她总是懂得他的心,他转头对谢北昭道:我把初云交给你,你要是--话还没有说完,谢北昭已经满脸笑意地点头:好好!初云含羞地拉了他一下,他转头傻傻地笑。
看着满眼都是谢北昭的初云,肖慕晟叹了口气,转头不想再看这幅景象,他拉住谢蕴姝:走吧,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离别的时刻又要到了,他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她。
谢蕴姝转头对谢北昭笑笑,和肖慕晟并肩离开,两人十指相扣朝着肖慕晟的府邸走去,虽然里头的奴仆都撤得差不多了,但仍然是个舒适的住所。
这段时日,肖慕晟住在军营中,谢蕴姝住在天武门帐篷中,两人只能抽空相会,如今大事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个人又忙着个人的事情,无暇他顾。
而肖慕晟又要出征,他更想时时刻刻能与她相守,便硬拉着她回府中居住。
城中几乎没有什么人,零星的灯火在夜色之中仿若流萤,靖王府中也只有书房之中亮着灯。
留守的下人将热水备好后退了出去,谢蕴姝望了一眼坐在书桌之后的肖慕晟,静悄悄地抱着衣服要去洗漱,这些时日,她都没能好好地泡个澡。
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身子一横,又被他抱住了,便秀红了脸:你等我洗漱后再去--我不--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顶,撒赖道:我要和你一起--不行--她的脸布满红霞,前世今生,她都未曾这般大胆过,虽然前世的她曾经这样想过。
他并不回答,抱紧了她,朝着旁边的沐室走去。
氤氲的热气中,谢蕴姝柔弱无骨地趴在肖慕晟的肩头,闭上眼睛,感受他给的温暖。
累了吗?肖慕晟笑笑:我发现你的体力比上一辈子可好多了--讨厌--她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这张嘴可真讨厌--只为你讨厌--肖慕晟亲吻了一下她白嫩的手背,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谢蕴姝斜倚在他的怀中,柔软如同水草的青丝飘着水中,撩动了他的心房,他叹了一口气:可惜,又得等上许久才能又让你讨厌--谢蕴姝神色却突然黯然了一下,眼神迷茫起来:待你回来,便该是扶摇直上,鹏程九霄了--她轻轻地将脸在他肩窝蹭了蹭,轻柔却有些伤感:你有无可限量的未来,你将重铸前世的辉煌--她却,非常不想他成为九五至尊,她不想他高高在上,更不想他背负天下这个重担。
但,重新登临帝位,是他今生最重要的梦想。
他眼神中划过浓重的又复杂的神色,她的意思他明白,她语气中的悲伤,他却不懂。
他问:你不愿意我做皇帝?你怕我伤害太子?不--她没有回答他第一个疑问,道:我相信你不会再伤害身边每一个人,你心中有仁慈--那你又为何会难过?他的脸颊挨着了她湿漉漉的发丝边,笑了一下:我为帝你为后,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我不想做皇后,我很累--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不再去想,笑了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想--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再泡下去,我怕是要脱一层皮了,我想要睡在干干净净柔柔软软的床铺之上,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他怜爱而宠溺地笑,她不再提,他便不问,他相信,经过了这么多事,她懂得自己的心很多很多天,谢蕴姝都没能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过一次舒心的觉,今天晚上,她终于挨着了枕头,舒心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太舒服了--辛苦我的暖儿了--肖慕晟挨了上来,让她趴在他的心口:我在外边的每一天都在想着你,我猜着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你会不会照着我所安排的去做?你会不会有危险--我得不到你的消息,也不敢朝你递送消息,我甚至无法感知你是否处于危险之中,但我相信你,你这般的坚韧--他伸出手,从枕头地下拿出一个小玉兔儿,给她看:我一直带着它,看见她便想起你--谢蕴姝接过来,想起来,是他初闯她的闺房时,她扔过去打他的镇纸,不由笑道:看见它便想起我?想起的是什么样的我?嗯--他俯下身子,暧昧地笑:想的是,在爷身下的你--没正形--她将玉兔捏在掌心:不给你了。
别呀,爷马上要出征了,还指着它解相思之苦--他伸手过去要抢,她伸手抵住了他,笑道:你等等--她坐了起来,解下了项间贴身的小巧香囊,上边两条鱼儿活灵活现,亲手系在了他的项上,让那香囊贴着他的心口,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我一直带着,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让它陪着你--在心的地方陪着他。
他低头,吻了一下她,揽了她在怀,静静地躺着,感受两人的心在一同跳动。
谢蕴姝靠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宁静,却突然溢上了泪珠儿,要是能就这样一辈子,多好!第二天,谢蕴姝帮着肖慕晟收拾着行李,她心头很是沉重,虽然相信他的无所不能,心头却还是充满了离别的悲伤。
他们总是要分开--为什么不让大哥去狄柔,而你追击流寇--她蹙着眉头,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转头看书桌后的他:红柔不是应该更相信大哥吗?是你大哥提出不愿意去狄柔的,一则他与红柔早已恩断义绝,再见尴尬,何况他差点死在了红柔手中,他去,我也不放心--他放下笔,抬头笑笑: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大哥总是顾忌着大嫂的感受的--她沉下了目光:他应该的,他这一辈子都该补偿大嫂。
那不是补偿,你看不懂吗?那是刻骨铭心的爱--他认真地道:从一开始就是爱,因为自负而错过,又因为清醒而回首,人都会犯错,好在还有机会能回头。
她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旁,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笑了:别唉声叹气的,爷最多去三个月,你且等着爷凯旋归来,娶你为妻。
是妻,这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妻子。
谢蕴姝靠在他的肩头,笑着,眼中却又起了泪花。
昌平门前,太子率留守的众官送肖慕晟与谢南枫出征,旗烈烈、马萧萧,兵甲寒、刀锋利,大越将士气势如虹。
经过了这几年征战,肖慕晟已经将大军磨成无往不利的利剑。
太子捧着酒,朝着两人道:早去早回!肖慕晟提了一下嘴角,三人碰杯干了酒,他对誉王道:盛京交于你了。
誉王早已在战场的厮杀与残酷中褪去了往日的青涩稚气,眼神凌厉,气势锋锐,点头:六哥放心,我在,城在。
为防大军出击,四边诸国来袭,他留下誉王防守京城。
他又抬头去看城墙之上,女眷们影影绰绰地站在上边看着出征的大军。
他知道暖儿在那里,他的心也在那里。
谢南枫也抬头去看,神色却黯然,黎锦云并没有出现,她醒过来之后,便没有再见他。
她躲着他,她还是不想原谅他。
肖慕晟见了他的神色,伸手一拍他的肩头:慢慢的,她会懂的。
他转头,勉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