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会同礼部最终的裁定结果,是四皇子虽然不是主谋却有通敌之嫌,应削减职位,降为庶民。
皇帝对着奏折皱了半天眉头,听着殿外传来的哭声,动手将通敌之嫌四个字划去,改为行止不端,着削减职位在家静思己果。
写完了,他叫旁边的太监:去请贵妃娘娘回去吧!太监领命恭敬地去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心头突然升起了一抹无力之感。
这么些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合他心的。
谢蕴姝回到家后,一连好几天,一想起那天肖慕晟突然拉住她手的举动,心头便开始颤抖,手背就开始酥软软的。
她骂自己没用,都被他骗过了一次,还抑制不住地开始激动。
为一个要杀自己杀自己全家的人悸动,真是太没出息了!他哪点值得她悸动?他算计她、要挟她,还想要杀她—嗯,他好像也救了她—嗯,他还做饭给她吃—谢蕴姝想起那天深夜中俩人策马飞驰时,他怀中传来的温暖,那温暖竟然让她感觉安全—虽然那安全,并非他的本意,但他总归是救过她不是吗?她叹口气,抬眼望向窗外萧瑟的冬景,若是他不是重生的,自己就根本不会有这些烦恼,她一定能一心一意地对付他—好好的,他跟着重生做什么?元宵节过了,谢北昭向谢臻远辞行,道要回田庄用心读书。
谢臻远怀着欣慰点头:去吧!好好用功是对的,男儿汉经历些艰苦才能成器,我就是舍不得让你大哥吃苦,他才会—哎!周氏舍不得儿子,哭闹着要留下他,谢北昭安抚了她一番,决然地转头离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娘,你别再和阿姐作对了,很多事情你要多听听她的!周氏满脸的泪水立马化成了狰狞: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叹口气,无奈地走了。
出了谢府大门,一个倩影在街拐角处等着他,马车停了下来,谢北昭伸手朝她:阿姐!他是真心地诚服了他的姐姐,她聪慧大气,又高瞻远瞩,他相信,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府。
谢蕴姝一笑,拉住了他的手,登上了马车,朝着碧水山庄的路上,青岚陪着一个人在等她。
她跳下马车的时候,一个身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带着些哭腔:谢蕴姝,你终于来了!她安抚着来人的肩头,柔声地道:郡主,这么些天,辛苦了!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藏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庄,没有侍女没有下人,周围全是男子,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也真是难为她了。
楚霞抬起头,把眼睛一抹,道:别叫我郡主,我不再是郡主了--谢蕴姝点头,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她:这是前段时间给你凑下来的银票--那段时间,楚霞借口换嫁妆,把些金银玉器换了又换,其中折空下来的钱便存在了谢蕴姝这里。
这个法子还是周氏教的,谢蕴姝那些天正好查出来周氏命人在外虚开店铺,以转移谢府钱财之用,便借了这个法子,整了两三间假铺子,把楚霞拿来的好东西都换成了次品货,为她存下来不少的银票。
楚霞没有接,道:你救了我,给我找了这么好的藏身的地方,还有这么好的保镖,这钱,权当我感谢你的。
那可不成--谢蕴姝道:你不能老在这里。
怎么?你怕受连累?楚霞翘起了嘴巴: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谢蕴姝拉她,笑道:我要是怕连累,就不会想法子救你了。
四皇子一直不死心,派了许多人来找你,我和青岚商议了,准备送你到南边去,找一个偏僻一些的小镇,你藏在那边,总要安全些,往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青岚会送你去,也会安排人一直保护你,什么你都不用担心,但这些钱你得留着,出门在外,身上一定要有钱才行。
蕴姝--楚霞的声音中带上了哭声:我—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爹、娘,还舍不得你--,我都听说家中的情形了,我--我明白--谢蕴姝拿出手绢帮她擦泪:相信我,你不会永远这样躲着藏着,等往后时局不同,我一定会想法子接你回来的。
楚霞点头,带着万千的惆怅,又忍不住问道:他—怎么样?谢蕴姝想想,还是老实回到:比以往更加软弱--你要帮他--楚霞哀求起来:他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好,会被人害的。
你一定要帮他。
我会的,你放心--谢蕴姝坚定地点头,又道:殿下他去了好几次景山--楚霞听了,惆怅无比,掉下泪来:纵然他--,我和他,这一辈子怕是不会再相见了。
那么坚强勇敢的她,也抵不过心头的疼痛。
谢蕴姝握住她的肩头道:去南方优美宁静的小镇,去过过平静的日子,不要再想这么多,一切都交给天意,好么!楚霞把眼睛一揉,抬头吸吸鼻子一笑:你放心,我在哪里,都会好好的!分别的时候,楚霞重重地拥抱了谢蕴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谢蕴姝点头:你也是!俩人互道一声珍重,楚霞便上了马车,跟着谢北昭和青岚去了。
谢北昭骑着马跑了几步,又掉转回来朝谢蕴姝道:阿姊,帮我照顾好娘和妹妹。
我娘纵有万般错,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她一笑:我会的,还有,我会经常去宫中,帮你照顾好初云公主!谢北昭红了脸,转头赶着马儿跑远了。
谢蕴姝回到家的时候,没想到院子里又是一番吵闹的景象。
地上摔了一大片残羹和碗渣,红柔掉着眼泪拉住愤怒的谢南枫,一个劲儿地劝慰:枫哥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怪姐姐了!黎锦云站在房檐底下,静静地看着俩人。
谢蕴姝怒道:谢南枫,你又跑这里发什么疯?红柔回头,赶紧道:姝姐姐,是我不好,我见家里人这段时日都很辛苦,便熬了些止咳平喘的雪梨橘红汤,想给公婆还有姐姐都送一些,枫哥哥却误会了,以为是姐姐让我伺候她--谢南枫继续骂道:黎锦云,你别一副假兮兮的模样,你以为你还真是少夫人,你少摆谱,爷告诉你,红柔才是我的夫人,你给她提鞋都不配,你还配叫她伺候!你们闹够了没有!黎锦云终于开口:出去吧!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你再说一次!谢南枫上前抡起手掌,作势要打: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外人--、够了!谢蕴姝怒喝一声,叫道:青藤给我把笤帚取来!把这两个无理取闹的家伙赶出去!谢蕴姝!你吃里扒外!谢南枫怒吼道,手臂换了个方向要朝她打去。
红柔赶紧上前拉住了他:枫哥哥,别闹了,要是老爷听见了,要骂你的。
骂吧骂吧!谢南枫把手一挣,狰狞着脸:这家里,每一个人盼我好,没一个人相信我!闭嘴!院门口一声大喝,吓得几人转头,谢臻远铁青着脸站在院门口。
他很少到女儿房中来,但听到不成器的儿子在女儿房里撒泼的时候,气得立即赶来了。
逆子!你成天胡闹还不行,还欺负起家里人来了!谢臻远怒骂谢南枫:越发不上进了!谢南枫收回了手,脸色却依然愤愤不平:爹,你不能总是偏心!谢臻远胡子一吹:我偏心什么了!你瞧瞧你自己,还有点过去的样子吗?我是被谁害得这个样子的?爹,你不仅不怪黎锦云和谢蕴姝,反而怪我!谢南枫嘴硬地回嘴。
谢臻远见他蛮不回改,气得胡子乱颤:你自己不争气,怪这个怪那个,看来,还是平日对你太好了!怎么?爹是想像丢二弟一样,把我也丢田庄上去么?谢南枫嘲讽地冷笑了一声:我算是看透了!你心里头只有女儿,对儿子就没有半分感情!你!谢臻远气得说不出话,谢蕴姝连忙上去扶着父亲,转头道:大哥,你少说两句吧!红柔也忙拉谢南枫:枫哥哥,我们回去吧,你不要为了我和老爷和少夫人闹脾气呀!谢蕴姝在旁边生气地道:红柔你闭嘴,一切祸事起因都在你,你少在这里做好人!一语提醒了谢臻远,看见红柔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就不该同意你让这祸精进门--这时候,周氏得了消息,急匆匆地来了,听了这话连忙道:老爷,明明是枫儿在和少夫人吵闹,可不关红柔的事情。
她不劝还好,一劝,谢臻远立即明白两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气愤地对谢南枫道:你给我把这个祸精赶出去!谢南枫哪里肯,护住红柔梗着脖子叫道:这家里只有她对我好,你要赶她出去,连我一同赶了吧!好好好!好得很!谢臻远气得满脸通红:你也跟着一起滚,我眼不见为净!爹!谢蕴姝拉着父亲要劝。
周氏听了遂心如意得很,连忙劝道:枫儿,你听听你父亲的劝吧!先让红柔出去住一段时间!红柔见周氏突然就变了立场,脸色一变,拉着谢南枫的衣袖哭了起来:枫哥哥,是我不好--谢南枫一副心疼的模样,一把搂住她,对众人道:这是你们说的,我这就和红柔一起出去,往后,我不姓谢!说罢,不管红柔情不情愿,搂住她转身就走:我们去收拾东西!你你你--谢臻远气得胸口痛,谢蕴姝赶紧扶着了他:爹,你别生气,大哥横竖都这样了,值不得为他生气!哎,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谢臻远痛心疾首地叹气。
周氏赶紧上前扶着他:老爷,枫儿只是一时的糊涂,您别难过,还有昭儿不是!说着扶谢臻远回房,又赶紧叫人去请太医来。
谢蕴姝没有跟着去,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南枫拉着红柔离去的背影。
黎锦云没有说话,只是呆站了一瞬,转身回了房。
谢蕴姝赶紧跟着进来,叹了口气道:大嫂,大哥他--、他是真的讨厌我--黎锦云低头继续绣着花,咳了两声:我知道的--谢蕴姝却摇摇头道:我感觉,大哥是想要把红柔弄出府去--所以,她刚才才一句话把父亲的关注拉到了红柔的身上。
黎锦云抬头,正要说话,银珠却匆匆从外边来,着急地道:大小姐,不好了,家里出事了!四小姐她投河了--黎锦云惊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着急得不得了:怎么回事儿,四妹她被救了没有?人倒是给就上来了,就是在家不吃不喝的,非要老爷答应她退婚--这个四妹,真是胡闹,好好的退什么婚!黎锦云吓得乱颤的心方稳了一些,站起来就往外走:前几个月和人家刘府订婚的时候,也没说不愿意呀,怎么突然就要退婚?银珠赶紧跟上去:我听来报信的奶娘悄悄地说,四小姐昨天回来后,就去求老爷退婚,她死也要嫁给--六皇子!黎锦云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谢蕴姝。
谢蕴姝也懵了,怎么一个二个都学起她来了。
她真是做了一个超级超级差的示范,罪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