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最后的论断是:死去的灾民女子都是被人用利器刺穿了胸口,心的位置出血较少,但却非常致命,而尸体上却没有发现痕迹,就仿佛是有人吸干了她们的心头血。
偌大的京城,死去几个灾民激不起多大的水花,谢蕴姝却觉得很是不安,这样诡异的手段,是想要做什么呢?她派出身边所有的人夜里在收留灾民的地方巡守,想要抓住凶手。
但第三天,新受害的灾民还是又出现了。
这次,谢蕴姝大为光火,不仅要李玉书去催京兆尹派人,更把家里能调用的下人都调过去日夜巡守。
忙了一天,回到家里,黎锦云一边做着活一边等着她,见了她进门,赶紧带着银珠端着热点心和燕窝汤把她迎进了暖阁中,道:你也不能只管着灾民的事情,自己的身子也要小心。
谢蕴姝喝了口汤,笑盈盈地道:我身子壮地很,不碍事的,倒是你,这么大晚上了怎么还在刺绣,看伤了眼睛。
这段时日绣品价格高,多做一些,也多给你出分力--黎锦云笑笑,又担忧地道:你把家里的人都派出去了,晚上还是来我房中一起睡吧!谢蕴姝摇摇头:我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做,不想扰了你休想,你要是害怕,就让银珠多带几个丫鬟陪你。
黎锦云道:我不怕,家里这么多人,没道理摸到最里边来找我。
谢蕴姝不在意地一笑,俩人说了会话便各自回房了。
夜深时分,谢蕴姝叫青藤带着小丫鬟都去歇了,她又去了书房,拨亮书桌上的烛火,将琉璃灯盏拿近了了些,铺开了信纸,提笔给楚霞写信:令堂身体渐复,只深居简出,甚少见客,加之不喜于我,无法探视,其余家人皆同往常,唯令祖母长居祖庙。
表兄南去水患之处--这是她和楚霞在分开的时候约定好的,每月都给她去一封信,告诉她家中的事情,解她的思乡之苦。
初夏的夜里,风儿仍然带着一丝凉意,扑倒了烛火上,火焰微微一跳,引起了谢蕴姝的注意。
她站起来走过去关窗,刚走到窗边,突然听见外边微微有响动,心头一惊,赶紧探出头去看。
这天月色很好,照得后边小花园中的花草树木的轮廓非常清晰,隐隐约约有个黑影从墙边窜了过去—谢蕴姝吓得开口要叫,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随之而来的,是她陌生过又开始熟悉了的清新的男子气息。
她拨开嘴上的手,怒道:你真把这里当后花园了,随意来去?肖慕晟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我都要娶你了,这里自然就是自己家了!谢蕴姝瞪他一眼:做梦!,她张口又要叫人。
肖慕晟却俯下头在她耳边轻轻一句:别叫了,叫来人看你嫂子夜会情郎吗?肖慕晟!谢蕴姝很少连名带字地吼他,但他实在太胡说八道了:别用你的无耻去揣摩别人--她转身要去叫青藤,肖慕晟却突然伸手将她衣领一扯,把她拎了出去,搂在了怀中,坏坏地一笑:不相信?爷就带你去瞧瞧!黎锦云的屋子对着后院的另一方,中间隔了花丛和紫藤花架,常日里俩人都从前边进出,少有从后院经过。
肖慕晟带着谢蕴姝悄悄潜到了黎锦云窗户底下,果然里边有隐隐约约的男人声音。
她心头一紧,立马就要扑进去:果真有刺客!他却把她一拉,眉头一挑:傻呀你!你再仔细听听是谁的声音!谢蕴姝半信半疑,肖慕晟把她头往窗户上一按,啧了一声:听嘛!她挣扎了一下,拨开了他的手,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疑惑不解:我哥?他有什么事情半天不能说,要夜半三更偷偷摸摸地来找大嫂。
她眉头一皱,更加要进去了,要是大哥又是来找大嫂麻烦的怎么办?肖慕晟拦住了她,笑着道:谢大小姐果然是以拆散姻缘为乐--她推他:走开,没工夫和你耍嘴皮子。
他顺势捉住了她扯他衣服的手,笑嘻嘻地一副无赖的模样:还说你不嫁我,这么热情--说罢,一下子又把她搂在了怀中,几个飞跃,回了她的书房。
她被迫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静的心跳,却惹得她的心乱跳了起来,脸色也红了一片。
黎锦云屋中,谢南枫满意地听着窗外的声音远去,心头为六皇子默默地叫了一声好。
他转头去看一脸惊慌失措的抱着被子瞪着他的黎锦云,安抚地道:云儿,你别怕--对不起!黎锦云说了一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的深处躲了躲。
近日听闻他在外赌钱喝酒生事打架,什么坏事都做完了,她在心痛震惊之余,更多地是悔恨和无力感,或许真的是她把他害到了了这个地步,她却无力去帮助他。
他是来怪罪她的吗?你没有对不起我--谢南枫满怀愧疚地看着她害怕的模样:我没有半分责怪你的意思。
黎锦云的惊慌转换为疑惑,他的温柔,只有在她和他最初相遇的时候和新婚的时候才展现过,后来都是冷漠、指责,她不敢确定,他是想要做什么?他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黎锦云微微一颤,闭上眼睛想准备迎上他的巴掌,她欠他的,她应该被他惩罚!脸庞却传来了温柔的触感,她心头一跳,洞房花烛夜,她害羞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他就是这样轻轻抚摸她的脸的。
云儿!对不起!就连这温柔的嗓音也一如五年之前,黎锦云忍不住想要沉沦,脑中却灵光一闪,一下子睁开眼睛,朝后躲去,摇头道:你是—是被红柔控制了吗?我没有--谢南枫赶紧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道:我就是想来和你说清楚,我以前曾经被她所迷惑控制,以后不会了,我要--黎锦云却挣扎了起来,口中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她怕他再说什么,让她坚定了要离开的心又动摇。
她设想的以后的人生之中,没有他的位置。
谢南枫决定不再让她逃开,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抱住了她,,着急地道:我就是要说,你听清楚,我谢南枫,曾经糊涂、曾经被控制,但以后,我的人、我的心都只属于你--他离开的时候,是带着对她的厌恶,他讨厌对着她的泪水,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混蛋。
但遇上红柔之初,他是半分也没有肖想的,后来不知道为何,却突然就依恋起了她,一天不见心中如同猫挠一般。
后来回了家,见了黎锦云,他心头的理智慢慢恢复了,他发现是因为红柔给他的香,那香让他欲罢不能。
再后来,六皇子告诉他,那不是香,那是蛊--控制人心智的蛊--黎锦云却早已伤透了心,她平静下来,在他怀中,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她摇头:我不信,五年前你要娶我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后来呢--后来就是争吵、抛弃、等待、心死—谢南枫心痛得纠结成了一块,无法言说只有喃喃地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不—我真的不想再喜欢你--黎锦云红了眼圈:你走吧!我要离开的--不要在她下了决心的时候再来说这些,毫无意义。
谢南枫抱住了她,温热的泪珠滴在了他的手背,痛在了他的心底,原来,在乎一个人,心真的会痛—他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哭泣,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柔情,只希望她不再说要离开—他手一挥,熄灭了流泪的蜡烛,他要留下她,不管用什么手段。
书房中,谢蕴姝埋头继续写信,写好后抬头一瞧老神在在地坐在对面看书的肖慕晟,没好气地道:夜半三更赖着不走,怎么,还巴望我请你吃早餐么?肖慕晟一如既往地厚脸皮:好呀!爷喜欢豆浆,放糖不要加盐。
她抱起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明日我就请言官上疏参你一本不顾皇家尊严,强留臣子家,妄图逼婚,你猜皇上会怎么想?随你--肖慕晟抬抬眉头:你以为区区言官,爷就怕了?他冷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毫不在意。
一个你不在意,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呢?谢蕴姝也抬眉微微一笑:一次你不在意,十次二十次三十次呢?肖慕晟的脸色微微一沉,旋即又笑了起来:暖儿呀暖儿,你果然还是和上一世一般狠,但--他站起来又靠过来:爷怎么就这么喜欢?她早就防着他要故伎重演,往后一靠,冷笑道:因为你有病!你就是我的药--他的眼眸突然温柔如水,映出了她的的身影:这一辈子,你就是我的药!她身形一僵,心仿似停止了跳动,她怔怔地看着他晶莹地跳跃着点点烛火的眼眸,突然想起了大哥说过的一句话:他喜欢你,他看你的时候,眼睛中有星光--他的眼睛中,好像真的有星光,但是为了她吗?突然记忆涌来,曾经的曾经,她被他这样逼近过,但她从来没有在他眼中见过这般的星光—肖慕晟觉得她在灯光下的脸庞无比地柔和,柳眉轻蹙、杏眼圆润,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溢出了疑惑,还有—还有沉迷么?他微微提唇一笑,愈发俯身,气息将她包围:你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明白吗?谢蕴姝的心狠狠地一跳,不一样了吗?她突然觉得手足无措,脸上也烫得惊人,赶紧一把推开他,换了口气,迷蒙地道:我—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嫁给我--肖慕晟弯起迷人的眼睛,是她没有见过,也没有感受过的,真正的看着心爱的人的柔情。
但嫁这个字如同火般燎痛了谢蕴姝的心,悲惨的回忆又一次汹涌而来,痛楚上了她的心,也让她蓦然清醒。
她躲开了他的目光,道:我知道你不一样了,但是你有你的路,你的路上,我和谢家永远都是阻碍,我和你,不可能--他放不下过去,她把握不了将来—肖慕晟眼中的火花熄灭了,带上了冷凝:你是铁了心地要把太子护送上皇位?谢蕴姝怔了片刻,缓缓点头。
很好--他沉声道:你认定了那个废物一定比我好,那我就一定要坐上皇位,让你看看--你问问你自己,你留下了朱景行,你留下了探花和状元,这就是仁慈,却让你不用演戏,不用再去讨好谁,不用再欺骗谁,而是实实在在用自己的能力去取得皇上的认同,这不是仁慈的好处么?她其实比他清醒得多:你为什么一定觉得仁慈就是废物,太子殿下他--别提他了!他的声音中带上了怒气:我明白,我所有的改变都算不了什么,因为你一直相信的是他。
他很愤怒,也感到一丝委屈,他为了她,已经做了那么多,她一点也看不到,却心心念念那个只会要她保护的脓包—谢蕴姝没有再说话,她真的不敢赌。
她很迷茫,也不知道是对他会不会成为一个心怀仁慈的君王没有信心,还是对他一直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这件事情没有信心。
那天晚上,俩人不欢而散,彼此心情都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