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醉如泥的谢南枫是被黎锦云送回到住处的,一脸憔悴的红柔迎了出来,心事重重的模样:姐姐,这两天枫哥哥是去了你哪里吗?我不知道--黎锦云一脸的厌恶:今天他早上突然来找我,潺潺杂杂地胡言乱语--黎锦云,你好狠心,你害我--谢南枫呢喃了起来:我恨你,一辈子--黎锦云神色一沉,转身就走,红柔赶紧在后边追了上来:姐姐,你别生气,枫哥哥他--他只是忘不了你--她说着,眼中起了晶莹的泪痕,只有在乎,才会有刻骨铭心的恨吧!黎锦云站住,回头冷淡地道:他既然这般恨我--她看了一眼红柔的神色,冷笑着道:他骂了我许多不堪的话音,等他醒过来,请你转告他,我不会和他和离的,我要一辈子拖着他,让他一辈子看着我,让他一辈子心怀恨意--不--红柔哭了,想要上来拉住她的衣服:别这样对他--黎锦云早已经推开了一步,充满仇恨地看了谢南枫一眼,决绝地转身走了。
红柔满脸的绝望,泪流满面,她一辈子也不能完整地拥有他么?黎锦云走出了狭窄的巷子,谢蕴姝等在了马车上,看见她脸色沉静,叹了口气道:大嫂,大哥他也是身不由己--我并没有在想他,我只是在想红柔--黎锦云若有所思:她用了那么多手段,留一个恨她的人在身边,值得吗?谢蕴姝也沉默了,值得吗?她转头去看窗外朦胧的街景,微微叹了一句:或许,感情的事情,讲不清楚值不值得--就像太子妃、楚霞、颜子茵,她们在飞蛾扑火的时候,未曾想过值不值得!一连几日,黎锦云歇息在了绣坊,她看着窗外院子中的点点流萤,微微叹了口气,握住手中玉雕的小鱼儿,这是在离别时,谢南枫硬塞进她手中的。
他说这小鱼儿是娘亲留给他的,他带了二十多年,如今给她。
他说此去凶险,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若是不能再回来,盼她日后看见小鱼儿,不要总是想起他的不好。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没有挣扎,他的心跳,一如以前两人相依的时刻,他的脸上,净是沉重,最后方说了一句:休书我放在你的床上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他决定按照她的心意,放了她--指尖温润的玉质仿似还带着他的体温,温热了她的指尖,他的不好,她刻骨铭心,可是他的好--她正在思虑,窗户传来卡卡地一声轻响,心知不好,但一瞬间,一抹奇异的香气透窗而来。
黎锦云立刻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她拼命地张大眼睛想要清醒,眼皮却越来越重,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和一抹银光,便彻底地晕了过去。
房中,那道身影站在窗前,手中举着一根长长的银针,下手就要往黎锦云的胸口刺去—却突然银光一闪,一柄飞刀破空而来,极速地钉入了那身影的手腕中,引得她尖叫了一声,手中银针坠到了地上。
房间中突然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的声音,过不得一时,声音骤灭,有人在高声喝道:不许动,再动我就砍了你!房门突然洞开,两排灯笼鱼贯而入,谢蕴姝在中间满脸肃色地走了进来,看着被制服在地上的几人,冷声道:我早就等着你了,红姨娘!灯笼照亮了被刀剑驾着的惨白却圆润的脸庞,只是那双平日里笑得甜蜜无比的眼睛中却满是恐惧。
红柔颤抖着问:你要做什么?谢蕴姝一笑: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问我要做什么?血债血偿,你自己去和京兆尹说罢!不!红柔嘴硬地道:我没做什么?谢蕴姝走过去,拿过一张白纸捡起了地上的银针,对她道:你做没做什么,等仵作一验,自然明了,押下去!她作势转身要走。
红柔却在后边道:我要是不见了,枫哥哥一定会怀疑你的。
哦?谢蕴姝头也不回:莫非你干的坏事,我大哥也知道?红柔顿了一下,道:枫哥哥自然不知道,但是我出门之前是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要回谢府找你。
谢蕴姝转身看她,想了想便道:既是这样,我就带你去见他,让他看看,他心心念念不放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谢南枫看着被压着回来的红柔,一脸的震惊,怒吼谢蕴姝:你要做什么?我们都搬出来了你还不放过她?红柔立刻眼光一闪,盈盈地冲上了水光:枫哥哥,救我!谢蕴姝鼻子中哼了一声,把纸包着的银针扔到了桌子上:你自己看看,你的好妾室,你的心上娇,就是前些天杀害灾民的凶手,刚才她还想出手害嫂子,好在我及时赶到--她--谢南枫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伤害黎锦云没有?自然没有--谢蕴姝看向大哥的眼睛中含着一丝安抚:要是她敢动大嫂一根寒毛,我还能留她狗命。
那不就结了!谢南枫突然怒吼了一声:她又没有害着人,你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没害着人?合着灾民的命就不是命--谢蕴姝怒气冲冲地吼了回去:谢南枫,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糊涂?你放了红柔,不然,我连你也一同揍,你信不信--谢南枫捏紧了拳头,前进了一步。
好吧,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连你一同抓回去交给应天府--谢蕴姝大义凛然地道:治你个窝藏包庇的罪--她话音未落,谢南枫已经飞快地出手袭了过来。
谢蕴姝早就借了肖慕晟手下最为精锐的人,此时一并把她拥在中间,谢南枫一时近不到她的身。
于是,他心念一转,转身攻向抓住红柔的人,谢蕴姝一惊,赶紧命令道:不许让他救人。
众人又纷纷围了过来,可谢南枫毕竟是从千军万马中闯过的将军,区区几人,怎是他的对手。
没过几招,他已经来到了谢蕴姝的身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叫道:都给我住手!谢南枫!你别执迷不悟,你知道她是谁吗?她不叫红柔--谢蕴姝愤怒地叫了起来:她叫桑珠,是狄柔的公主,我查了她好久才查到的--什么?谢南枫的手颤抖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红柔,眼中一片沉痛:她说的,是真的吗?红柔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她哭泣着点点头:枫哥哥,我—我是桑珠--你听见了么?她是来寻仇的,她是要害你的--不--红柔哭叫了起来:枫哥哥,我不害你,我喜欢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她原本只是为了寻仇,可是他却那么地英俊、那么地强悍,又那么地贴心温柔,她一步一步沉沦—谢南枫愣了许久,谢蕴姝道:大哥,你不能被她蒙蔽,你知道的,狄柔人都会用蛊,你一定是中了她的蛊才这样的。
我没有,枫哥哥,我的确曾经给你用过--红柔哭泣着,声音很真诚:可是很久都没有了,我舍不得,我希望你是真心喜欢我的--红柔--谢南枫看向她,满脸的深情:你真的不曾害我?红柔拼命点头:我不会害你,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害你。
谢南枫怔了一怔,突然出手点住了谢蕴姝的穴道,对着压着红柔的人道:你放开她,我把蕴姝还给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不顾谢蕴姝眼神的拼命阻止,一把把红柔推了过来,谢南枫对谢蕴姝道:别告诉爹红柔的事情,我自会找法子带着她离开京城,往后,我不会再进入京城一步,你就当—就当没有我这个大哥--说完,他在谢蕴姝背后一推,把她推向了众人,只是在行动之间,他用轻得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照顾好她--谢南枫一把抓住了红柔,抱着她破窗而去。
这边的众人赶紧解开了谢蕴姝的穴道,想要追赶,谢蕴姝却道:罢了,大哥的身手,我们是追不上的,大家赶紧回去审问抓住的几个狄柔人,逼着他们交代出所有人的藏身之地--众人领命而去,谢蕴姝回了绣坊,黎锦云已经慢慢地清醒了,见了她,着急问道:可顺利?谢蕴姝点头,黎锦云心中突然一涩,顺利便是说明他已经走了。
她伸手握住了心口的小鱼儿。
谢蕴姝走出了绣坊,还没有上马车,便看见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心头一动,走过去道:一切都按照你的设想在进行。
以后的事情,交给你了--他还要设法将隐匿在京城中的狄柔人逼出来,由谢南枫领着南去--肖慕晟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他不放心,害怕百密一疏,让她受到伤害。
他拿过灯笼,上上下下地照了她一番,摇头道:都叫你小心些,还是着了道了。
谢蕴姝疑惑不已:我怎么了?肖慕晟把灯笼递给旁边的人,拉过她的手,撩起了她的袖子,从她的手背处扯出了一根长长的白色的细线,那细线仿似有生命般地在他的指尖扭动,要找地方钻进去。
他把细线扔进了烛火中,化为了一股白烟,皱眉道:钻心蛊,三五天这蛊便会钻入你的心房,叫你活活痛死!谢蕴姝白了脸,吓得声音打了颤:她这么狠毒?我要去看看大嫂身上有没有?这蛊只对没有嫁人的女子起作用,可以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肖慕晟提起唇笑了:早点嫁给爷不就没事儿了。
谢蕴姝后怕地道:太可怕了,难怪你十多年都打不过狄柔。
你能不能别指着爷痛处掐?肖慕晟不满起来:爷站在这里吹了一晚上冷风,就是怕你出事,你到揶揄起爷来了。
谢蕴姝开心地一笑,觉得他被惹恼了,嘟嘟囔囔的模样竟然有那么一丝地可爱—她瞬间清醒,要命呐!她竟然觉得他可爱起来了。
谢蕴姝收慑心神,道:多谢你!肖慕晟这才满意,却又有些意犹未尽:就这么一句话,不来点别的表示--表示你个头--谢蕴姝又提起裙角,一脚给他踩了下去,却不舍得用全力,只是轻飘飘地在他脚背上表示性地来了一下。
听见肖慕晟叫了一声,她回头就跑,飞快地上了马车,伸出头道:再次多谢你!说完,叫下人赶紧赶着马车跑了。
肖慕晟看着远去的马车摇了摇头,无可奈可地笑了一下,这烦人精!挺口是心非。
旁边的成剑拼命地忍住了笑,从来没有看见自家爷吃瘪的模样,偏偏这谢家大小姐,每次不是让爷气呼呼地回来,就是被她耍了,爷还傻乎乎地笑。
就像现在!简直笑得像个傻子!第二天,却有人给谢蕴姝送来了一封没头没脑的信,她打开,里边有一颗小小的红丸子,写了几句:你已中蛊,服之即解。
她立刻明白是谁送来的了,心头宽慰不少,既然红柔不肯伤害大哥在乎的人,便说明她是真心在乎大哥的。
大哥的性命便安全了许多。
没几天,明伯侯府和兵部尚书一同上疏参了谢府一本,道谢臻远纵子行凶,打伤了明伯侯的孙子和兵部尚书的儿子,皇帝气愤不已,要人把谢南枫捉来好好问罪,却听说他已经仓皇逃出了京城。
皇上念在谢臻远尚在治水,没有过多为难谢府,只去了一道口谕,要谢臻远追缉谢南枫,给明伯侯和兵部尚书一个交代。
治水和清理官吏的事情刚好告了一个段落,谢臻远还想着休养一番,再继续把最南边的几个郡清查一番,却收到了皇帝的口谕,气得他吹胡子瞪眼,不得不告别太子,先行回来收拾儿子留下的烂摊子。
谢南枫之所以没有把他要做的事情告诉父亲,因为父亲与祖父想法不一样,父亲主政以来,对西南诸国一直是高压状态,要是知道自己去帮狄柔,自然不会同意,他嘱咐了谢蕴姝,待自己去后再和父亲说这件事。
谢蕴姝在皇帝发怒后,也给父亲去了一封信,把大哥和红柔之间的事情细细说了个明白,但没有提肖慕晟在其中的关系,她还是不想谢府和他有太多瓜葛。
谢臻远收到女儿的信之后,心头感慨万分,也终于明白儿子为何会突然颓废起来,其实狄柔的事情也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毕竟狄柔是谢府所灭,被寻仇也是早晚的事情,现在儿子能如此忍辱负重,要去解决狄柔的事,他自然感到欣慰。
只是对儿子想要帮助狄柔复国的举动,他却并不赞同,他认为比起现在人强马壮的濮獠带来的威胁,狄柔的存在与否,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但现在儿子既然已经去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得了信后,谢臻远回府的路程也就慢了下来,先修书给了明伯侯和兵部尚书请罪,再慢慢地车马回京。
随着太子和谢臻远在南方平流寇、杀贪官、修堤岸、安置灾民,水患带来的灾害渐渐小了,京城里的灾民没有再新增,甚至好些灾民听说了南边水退,官府又在赈灾,便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家乡。
谢蕴姝逐日的事务也少了许多,她在家准备着迎接着父亲到家,大哥给她留了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父亲。
这些日子,家中的钱财拿去接济了灾民,可开支却没比前些时日少多少,该撒给周氏娘家的钱,一点儿也没有少。
谢蕴姝倒是没有过多地去管,周氏要用钱就让她用,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
但她算了算自己几个田庄上的收益,夏天无非是些瓜菜水果,大部分的收益还得等着秋后,这么一来,手里的钱仅够开支,想着要给四合院的孩子们请夫子的事情还得拖一拖。
李玉书匆匆而来,又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小姐,安置处的灾民们突然上吐下泻,生起急病来,我听了消息后,赶紧请了大夫去看,说一病就病这么些人,怕是瘟疫。
这么一来,城里的大夫都请不到了---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头几天去守卡点,所有更新有些不及时,现在返回工作岗位,会按时更新的。
这本书是差不多写完了的,一定不会停更的。
我会完整地讲完这个故事,磨练好文本。
下一本书才去申签,只是希望大家多多地鼓励,让我知道,你们在看,我就有了无比的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