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2025-03-22 07:47:20

我不喜欢他这明明就是官银!陈舟愤怒, 夫人难道以为灾民当中没有人认得字吗?!银锭底部的印记乃是在陶范里就定好的,和银子一体而出,根本没有将私银改成官银的可能性。

谢氏疯了一般扑到马车上, 每一箱的银子都掏出来检查,每一只银锭上都有官印。

仿佛那批官银死而复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找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真的是官银!陶县令为何拿官银当私银?!若不是这银子掉下来, 咱们全都要被骗了!不是说官府没钱, 连修堤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吗?老天爷,他们竟藏了五十两银子!这银子是哪儿来的啊?灾民们的议论渐渐变成指责,谢氏的脸色越来越惊恐。

沈慕儿慢慢走到马车前,仔细查看银锭上的落款, 她高高举起了银锭,眼中有一丝水光闪动, 声音也微微哽咽:诸位,这便是去年他们说我父亲贪墨的五十万两!我父亲去年暗中离开姚城,并非畏罪潜逃,而是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准备前往京城告御状, 揭发他们的罪行!现在你们都看到了, 银子就在这里, 我父亲没有贪墨!所有人都记得沈慕儿在城门口拔刀刺向自己的模样, 也记得沈氏父女风雨无阻巡视河堤的身影, 纷纷道:不错,若沈大人当真贪了五十万两,明明已经逃了, 带着银子逍遥快活去不好吗哪里还会再回来送死呢?罪证在此, 沈大人是被冤枉的!贪墨的是陶润安!一声声责骂炸开, 谢氏慌忙中想抓住老关问个清楚,却发现老关不知何时消失在了人群中。

谢氏慌了神,浑身发抖,扑跪到姜宛卿脚下:娘娘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这都是有人要陷害我,陷害我家老爷!瞧着群情愤涌的灾民们,姜宛卿终于看懂了这一出戏是怎么回事。

风昭然不单是要银子,还要为沈怀恩拿回清白。

姜宛卿一脸无奈:你也真是糊涂,怎么能拿官银当自家银子送呢?谢氏再三辩解没有。

姜宛卿道:这么多人看着,银子又明晃晃摆在这里,人证物证俱在,本宫能怎么帮你?眼下不单是围着一圈圈的灾民,跟着她们一起出来的诸官眷们也都看着,有人劝道:陶大人与陶夫人皆不是这样的人,其中只怕有误会,还是要仔细查清得好,莫要冤枉了好人。

姚城官员既然上下沆瀣一气,官眷们自然也都是一伙的,当下齐齐为谢氏说话。

就在姜宛卿被一群官眷包围的时候,有人沉声道:妨娘,可否听老身一句话?说话的是丰城陈指挥使的母亲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向来诚心礼佛,在丰城之时便给灾民搭棚施粥。

两天前赶到姚城,发愿要陪姜宛卿做完这场法事。

自从法事开场,前来随敬的庆州官眷数不胜数,每日都像潮水般来去,姜宛卿除了知道陈指挥使是风昭然的人,其它的一无所知,且为着避嫌,对陈老夫人也仅仅只保持着表面的客套。

此时才明白陈老夫人出现的时机简直是恰到好处。

老夫人但说无妨。

陈老夫人道:老身倚老卖老说一句,娘娘身份虽然尊贵,到底是女子,我朝女子不得干政,娘娘还是避一避嫌的好。

官银充私也罢,贪墨河款也罢,栽赃陷害也罢,皆是庆州大事,该由官府决断才是。

陈老夫人出身京城大族,夫婿官至尚书致仕,儿子又掌管着大央最大的铁器矿营,先帝时便有二品诰命在身,又年长,放眼庆州,哪怕是蒋氏,在她面前也得赔着小心。

见她发话,官眷们没有一个敢反驳的。

说话的是陈老夫人,但姜宛卿听见的却仿佛是风昭然的声音。

他隐身在这一局棋之后,满枰棋子,全为他一人操控。

他这是想要闹大。

姜宛卿当即便道:老夫人说得是,本宫到底年轻了,此事确实不是本宫管得了的。

说着便命人将银子重新搬上马车,将此事交给太守府查办。

然后便扶起谢氏,低低告诉她:这事闹得太大了,只有杨太守出面才能救下你们。

眼下杨遵义已是谢氏唯一的指望,谢氏自然不会拒绝。

姜宛卿又向灾民道:是非曲直,太守大人自有公断,大家忙自己的去吧。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灾民们若是活计可忙,也不至于大白天的全围在这里看热闹,全体都是被迫游手好闲,当即跟着车队和众人前往太守府。

那十几辆马车招摇过市,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后面再跟着长长的人流,很快惊动了整座姚城,城里的百姓都出来,不消半盏茶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去年陶润安遗于力地将五十万两的贪墨栽到沈怀恩头上,闹得举城皆知,此时全成了反噬,当初百姓骂沈怀恩有多狠,这会儿百姓骂陶润安就有多狠。

还未到太守府,谢氏的马车上便被砸了不少石头烂泥。

这些姜宛卿没有亲见,是孩子们一边跑去看热闹,一边回来告诉她的。

孩子不喜欢谢氏。

虽然谢氏总是和姜宛卿一起发糖,但若是孩子们接糖时碰到了谢氏的手指,谢氏的脸上便会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神情。

姜宛卿心里其实很想去看个究竟,想看看接下来的事情到底会如何,但被陈老夫人阻止了。

老夫人道:娘娘,殿下特意将老身传来为您铺好了路,您又何必非要去蹚这趟浑水呢?风昭然这一次确实是把她从这件事情里头摘得干干净净,陈老夫人直接来替她出头,她什么也不用做,无论此事成败如何,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次多谢老夫人了。

姜宛卿道。

陈老夫人微微一笑,一双阅尽世事的眼睛打量着姜宛卿:娘娘,殿下待你,很好啊。

姜宛卿愣了一下。

她以为风昭然请陈老夫人过来,是因为她和他表面上水火不容,不好在这件事情上出面。

仔细一想却发现,其实她全程什么也不知道,只当嫌麻烦,把这烫手山芋般的五十万两官银甩到太守府,也很正常。

即便是杨遵义因此对她起疑心,也总比让杨遵义对陈家起疑心来得强。

毕竟陈家手的里铁矿可当百万兵,在战事中比她重要一万倍。

那可是风昭然,他怎么会做这做丢了西瓜捡芝麻的蠢事?这绝对不可能。

姜宛卿对这点非常笃定。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风昭然今天想要拿下的不止是陶润安,还想用陶润安把杨遵义拉下马,用这五十万两,给姚城官场来个大清洗。

清洗过后,陈家自是安然无恙。

这也正是把人证物证都送给杨遵义的目的,只要杨遵义胆敢徇私,立马便会被风昭然捉住把柄。

那五十万两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所有的姚城官员都是风昭然眼中的猎物。

只是消息很快便传来,当银子被送进太守府衙门,在满城百姓面前,杨遵义立即将陶润案捉拿归案,并将姚城县衙所有人等全部投下大牢。

然后温言让百姓们安心等待,明天一早,便请沈怀恩回城,双方对质,审理此案。

原本还有些担心会官官相护的百姓们心悦诚服,回到道观的灾民们也对杨遵义赞不绝口。

姜宛卿那时正在房内查看今天的账目,听着沈慕儿回来详细说明公堂之上的事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姓杨的不简单。

风昭然遇到对手了。

我原以为,要等到修堤功成那一刻,爹爹才有机会洗清罪名,没有想到,殿下这么快就办到了。

沈慕儿两眼微红,娘娘,殿下不单是说到做到,还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快,更好。

即便没有杨遵义的审理,公道自在人心,单是在五十万两银子出现的那一刻,百姓们已经知道沈怀恩是冤枉的了。

沈慕儿说着,跪下来给姜宛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姜宛卿拦之不及:这是做什么?好端端为何行此大礼?我知道娘娘不喜欢旁人见到殿下,这三个响头是给殿下的,殿下不在,娘娘受着也是一样。

今夜娘娘去看殿下的时候,还请将我们父女这份心意转达。

姜宛卿今夜确实是打算去找风昭然的,她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想去找他弄个明白。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沈慕儿点出来的时候,她却有一种莫名的心虚,仿佛一个被人抓住去私会的出家人。

然后再品出沈慕儿这几句话里最不对劲的一句,她诧异地抬头,……我不喜欢旁人见到殿下?沈慕儿已经起身,拭去了眼角潮湿的痕迹,闻言一笑朝姜宛卿眨了眨眼睛:娘娘对外说殿□□虚不能人道,不就是因为这个么?我懂的。

姜宛卿:……不,你不懂。

沈慕儿非常聪明,但不知为何,在对姜宛卿和风昭然两人的感情状态上错得非常离谱。

姜宛卿严肃地纠正她:慕儿,我不喜欢他。

沈慕儿讶异:怎么可能不喜欢?姜宛卿脑海再度警声大作,又一次担心这姑娘犯傻,颤声问她:你觉得他哪里值得喜欢?他聪明啊。

沈慕儿道,殿下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姜宛卿的心悬得更厉害了:那你喜欢吗?沈慕儿认真地道,娘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绝对不会觊觎殿下的,殿下是你的人。

姜宛卿:……不好,越描越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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