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2025-03-22 07:47:20

这是你的,谁也不能给姜宛卿没有接话, 把汤递到风昭然面前,尝尝?孤不是说过……我做的。

风昭然接过去喝了。

姜宛卿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难喝吗?……孤有说难喝吗?你喝得面上表情, 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皱眉便是好喝。

姜宛卿看着他,懒洋洋道:骗人。

她从前总觉得他是本天书,怎么都看不透, 但现在都不必仔细察看他的神情变幻, 对他的情绪却是了然于胸。

殿下,既然你现在一时半会儿不回信,闲着也是闲着。

姜宛卿轻声道,给我写首诗吧。

风昭然的诗文和清名一样动天下。

越先安毫无形象地坐在帐篷外的大石头上抽旱烟。

张述在信中告诉他, 遇事不决找殿下,殿下若是不决, 找太子妃。

太子妃生得娇滴滴的,并非冰雪聪明的那一类,越先安其实不大相信她能做什么,实在是束手无策,估且死马当活马医, 才把姜宛卿请来。

不过这件事吧……怎么想怎么不对头, 明明该是风昭然巴不得尽快回信、姜宛卿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对。

眼下的情形居然完全反了过来。

所以越先安越想越不对劲。

他在外面抽完了一袋烟, 姜宛卿端着空汤盅出来。

越先安:如何?不知道。

姜宛卿道, 殿下估计还要再想想。

这事对风昭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能让风昭然举棋不定达三天之久,已经算给她面子了吧?越先安看着她出奇平静的面孔,开始怀疑张述出的是一个馊主意。

越先安走进大帐, 发现风昭然果然还没有回信。

不单没有回信, 还把姜元龄的信搁在炭盆上, 火舌很快将那封信舔食得干干净净。

殿下!越先安忍不住一声断喝,你可知这一封信,能保住多少将士的性命?!而且这一切不都是早已经安排好的吗?早有多年以前,那个被皇后抱走的、又因病连母妃都忘记的少年太子便布好了这一盘棋,将计划传到遥远南疆。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最要紧的那一颗棋子居然废弃了?风昭然:孤会亲自去一趟姜家。

而今两军交战,怎么去?*此时年节将近,南疆军距离京城不过百余里,横亘在面前的只余一座名为通津的小城。

这是京城最后一道外围防线,拿下这座城,便是决战。

风昭然所在的地方是云城,与通津相隔只有十里。

战争已经持续了数月,百姓们在战火中心惊胆战地度过了新年,云城因为靠近京城,城中但凡有点本事的全部逃往了京城,大街的铺子十间里只开着四五间。

一盏姜字灯笼亮在街面最瞩目的地段,那是姜家的钱庄。

整个大央,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姜家的钱庄。

一名客人戴着帷帽,裹着一身风雪入内。

掌柜在柜台后面抬都没抬:客倌,对不住,小店打烊了。

对我也打烊吗?来人摘下了帷帽。

掌柜明显顿住,眸子里有惊讶之色:……五姑娘?——他果然认得她。

姜宛卿从前只以为钱庄是给姜家挣钱的,但眼见着云城能走的都走了,姜家的钱庄却还开着,才想到钱庄还有另外一重作用。

它是姜家遍布在天下的眼线。

将这封信交给大小姐。

姜宛卿递过去一封信,封上是空白的,就说,是故人所寄。

掌柜的还未说话,门外忽然有人开口:慢着。

风昭然走了进来,他身披斗篷,斗篷上落满雪花,眼中微有一丝不悦:卿卿,孤送你这首诗,可不是为了让你拿去送给别人的。

姜宛卿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上自己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穿她的打算,难道他在她问他要诗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要拿这诗给姜元龄?他写的情诗,乃是最好的回信。

至于她高不高兴难不难过,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她比谁都更盼着这场战争早日结束,因为只有风昭然坐稳了皇位,她才能实行自己的计划,而不必担心像上次那个,一个举动就险些祸害苍生。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姜宛卿声音低,但透着一丝固执,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她生得明丽美艳,看着像一朵好脾气的富贵花,但固执起来,连下颔线都透着倔强。

风昭然心里有幽幽的疼,又有熟悉的暖意和酸楚,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卿卿,是不是为了孤,你什么都肯做?……姜宛卿感觉他会错意了。

他最近好像越容易越会错意。

哪怕她只是看他一眼,他也能像朵花儿似的,认为这一眼里含着阳光雨露,全为他一人,于是便开得分外灿烂。

收好。

风昭然将那封信塞进她的袖子里,这是你的,谁也不能给。

姜宛卿捏着信,皱眉:我是想……孤知道,你是想帮孤。

风昭然握住她的手,深深道,卿卿,是孤低估了你的心胸,既如此,你可愿意和孤一起去赌一局?赌什么?风昭然没有回答,他转过脸面向掌柜,声音与神情皆换成了另一副样子:烦请转告舅父,孤有要事相商,请舅父赐见。

话说得十分客气,但神情冷淡矜贵。

姜宛卿觉得这才对,这才是风昭然,现在这个动不动就犯傻的风昭然常常让她有点害怕——这种害怕就像自己已经踩到了悬崖边,却无法止住脚,想停却停不下来。

她有时候真希望风昭然做回上一世那个冷漠无情的太子,这样她无论做什么都会痛快很多。

两军交战,按说一只鸟飞过战线,都会被当成敌方的信鸽而射下来,但姜家的钱庄迅速地把消息送到了京城,并很快传来回信,约两人在京城见面。

姜宛卿终于明白了风昭然说赌一局的意思。

这哪里是什么赌一局?这根本就是在赌命!这时候单枪匹马去京城,姜家想留下他的小命易如反掌,根本就是去送菜的!风昭然却微笑:怕了?那还要不要随孤一道去?姜宛卿恨恨地瞪着他,她能劝的话,越先安已经先劝过一遍了,劝到最后甚至拿出舅舅的身份用吼的。

风昭然只是道:舅舅,把烟枪戒了吧,您年纪也不大,嗓子已经不行了。

越先安气得七窍生烟。

姜宛卿到底还是随风昭然一起登上了姜家的马车。

那是一辆运货的马车,夹杂在车队里,绕过了当前如临大敌的通津,从西城门进入京城。

姜宛卿相信此时此刻,风昭然的海捕文书已经发遍了大央全境,在这种情形下,姜家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战线弄进京城,可见其手段。

上一世在宫里那些日子,她常常叩问上苍,为什么那会是她的命。

此时上苍给了她答案——因为在姜家的助力与个人的情爱之间,但凡是个人,但凡长了脑子,都会选姜家。

而姜元龄代表着姜家。

所以风昭然和姜元龄相亲相爱简直是天经地义,像眼下这样把她带在身边,反而十分奇怪。

马车驶入京城。

战火尚未烧到京城,但前年洪水逃来了一波灾民,去年开战又逃来了一波,热闹繁华的京城街边墙角多了许多衣衫褴褛面目模糊的百姓,像是给精美的丝绸溅上了东一点西一点的火星,烧出了一个个漆黑的孔洞。

来人呐!抓贼啊!抢钱啦!!前面忽然有一名老妇人大喊,一条人影像泥鳅一样消失在人群里,老妇人追之不及,捶胸顿足。

有人劝她:那些都是穷疯了的,不怕死,这年头谁敢把钱袋子这么挂在身上啊,大娘,您以后可要小心点啊……马车驶过,掀起的一角车帘后,姜宛卿看见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伸出街边摊子上的蒸笼,飞快地抓走一只馒头。

看热闹的摊主回过神来:我打不死你这小叫化!摊主当然打不着那小叫化,他若是扔下摊子去追,就算追回了那只馒头,回来摊子上的蒸笼指定全空。

什么世道这是!摊主向客人抱怨,乱成这样!这不是太子反了么?摊主急忙竖起手指,让那位熟客噤声,然后自己忍不住,低低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逮谁谁不反?听说太子治好了洪水,当官的还奉了圣旨想把太子射死在水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风昭然在姚城的种种神迹及姚城官员们的种种罪状,已经在风昭然有心的安排下,散入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风昭然起兵之初,皇帝连下数道圣旨,命天下各州皆讨之。

但兵部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户部发出来的军饷,十多年来,各地州军都自给自足,已经不大把圣旨当一回事。

他们在各自在家里坐山观虎斗,等到哪一边露出明显的颓势,再出来帮上一把。

更有甚者,悄悄在自己的地盘上秣马厉兵,准备趁皇帝与太子两败俱伤之时,来个坐收渔人之利。

风昭然早在监国理政之时便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皇帝若不及时收敛,天下行将大乱。

他没有提醒皇帝,当然,提醒了皇帝也不会听。

他顺从地替皇帝操持着政务,看着皇帝与庆王父子俩像两只巨大的老鼠,从国库里大口大口吞食。

他甚至是放纵了他们这一点,自他离京之后,皇帝很快便感觉到不便——银子好像不够花了,无论是想建个园子还是想搜罗一批奇兽,户部的尚书连换了三个,每一个都只会哭穷。

皇帝甚至动念要把风昭然找回来,褫夺太子位的那种,让他乖乖当个臣子。

帝位嘛,自然还是雄才大略又酷肖于他的庆王更合适。

庆王正如皇帝所言,酷肖于朕,在这点上再一次和皇帝不谋而合,他也觉得若是有个风昭然这样能搂钱的臣子挺好的。

然后便被崔贵妃甩了一记耳光。

风昭然若是再回到京城,咱们一个也跑不了!崔贵妃咬牙切齿,她从前总爱嘲笑皇后爱动手,有失风范,现在才明白养一个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孩子有多心累。

皇后不是亲生的,打便打了,崔贵妃却是打完又心疼,苦劝道:景儿,他回来了,谁是君,谁是臣,还未可知!庆王认为崔贵妃是妇人之见,并不是很当一回事,只不过碍于这妇人是自己的母亲,母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遂与崔贵妃一唱一和,打消了皇帝让风昭然回京的念头。

而好容易将这念头送到皇帝脑子里的皇后则勃然大怒,又在坤良宫痛砸了一回东西。

越婕妤就在这片乌烟瘴气中患了不治之症,自请出宫,避居城外护国寺,静静等死。

没有人在意一个早就形同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她的离开没有引起一丝波澜,直到风昭然带着南疆军一路北上,宫里的几位才猛然想起那个可以拿来威胁风昭然的人质不见了。

( ͡° ͜ʖ ͡°)✧轻( ͡° ͜ʖ ͡°)✧吻( ͡° ͜ʖ ͡°)✧最( ͡° ͜ʖ ͡°)✧帅( ͡° ͜ʖ ͡°)✧最高( ͡° ͜ʖ ͡°)✧的( ͡° ͜ʖ ͡°)✧侯( ͡° ͜ʖ ͡°)✧哥( ͡° ͜ʖ ͡°)✧整( ͡° ͜ʖ ͡°)✧理( ͡° ͜ʖ ͡°)✧ 护国寺早没有了越婕妤的身影。

皇宫里的人都以为越婕妤南下和儿子汇合,而皇帝与皇后多年来首次夫妻同心,同样暴怒——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不单被风昭然耍了,还被耍了这么久。

那娘娘现在在哪里?姜宛卿忍不住问。

很明显并没有去南疆军大营。

孤让人把她送到北疆去了。

风昭然瞧了她一眼,母妃不像某人,此刻正乖乖待在北疆,只怕又养了一屋子的猫,等孤这边安定下来,便派人去接她。

姜宛卿:……就在这时,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下。

姜宛卿和风昭然互相看了一眼。

姜家到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8-31 00:32:11~2022-09-01 00:0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琼瑰以赠 20瓶;老魈 5瓶;碳烤兔爪爪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